莫桑定了定神,才缓缓说道,“我当初在他脑海中设置的那道记忆屏障似乎愈加地松动了,也许不几天他就能想起他真正的记忆来,所以依我来看他这几日的闭关倒真不是开玩笑的,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天绝看向远处那黑压压的远山,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面上却浮现出一个让人不觉感到诡异渗人的笑意来,“到那个时候,恐怕什么都会晚了。”
莫桑也不再开口,半晌才道,“你就打算这样把天绝宫交给诺儿么?”
天绝笑笑,“到那时北海冰宫早已不堪一击,那殷胜天苟延残喘到现在,恐怕早已是油尽灯枯了,届时我却还有诺儿,我天绝宫也将会是独步武林的第一大门派!”
当他说到那个诺儿时,脸上竟也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慈祥的颜色来。
莫桑看看他势在必得的模样,只微微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这个样子也实在没有在留在这儿的必要了。”
天绝一愣,随即看向他,“你不打算辅佐诺儿?!”
莫桑笑笑,“诺儿天资聪颖,会把所有事情都处理的很好的,你应该放心了。”
半晌,天绝只淡淡应道,“的确。”
莫桑却不知道是他同意自己离开的提议,还是认可他的那个“诺儿”的确是个可以依托大势的不二人选。
第一章 玉坠
玲儿被九斤带了出去。
陆湘湘在屋子中走了一遍又一遍,却是始终没有等到她回来,只看到一个神色木木的仆役抬进来一口箱子。
打开一看,竟是另一套崭新的凤冠霞帔。陆湘湘有些纳闷地抬眼看向他,“我是你们天绝宫是不是钱多了烧的?”
没事整这么多嫁衣出来做什么?!
他却是半个字不多说,隔空取过当初玲儿送来的那包袱,“不想你的丫鬟死的话,就乖乖地换上这身衣裳准备明日的大婚。”
“我也告诉你们,见不到玲儿,你们休想指使我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那人丢下一句“你大可以试试”后,转身就消失在了门外。
在重重护卫防所下,大婚如期举行。
陆湘湘刚刚走到这个人声鼎沸地地方,就偷偷地撩开遮挡在面前的细细密密的珠线,想要找找玲儿的踪迹。
谁知竟然看到那些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在观礼台上见到人们,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又紧紧地闭上,再使劲地睁开,到最后她终于不敢置信地确认到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若不是有喜娘在旁边搀着,恐怕是会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小李?牛二?卖绸缎的王大娘?岁云楼的老掌柜?……
陆湘湘不可避免地有些眼花缭乱起来,放眼望去,这黑压压的一大片,竟然都是些自己从小到大的熟人!
这场面比起她和万俟怜风成亲的场面倒完全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比真成亲更像真的成亲时,陆湘湘倒是有些汗颜,转而又一阵头大,恐怕这以后连解释清楚都是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
想到万俟怜风,她忽然又有些担心起来,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找自己?是不是猜得到自己目前的处境。
天绝高据主位之上,笑得满脸春风,只是眼角的余光瞥到场中那唯一的一抹红影时,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看向旁边那个面目黝黑的男子,“十一,风儿那孩子还躲在寒潭闭关?!”
那男子道,“老七和老九已经带着喜袍前去相迎了。”
天绝看看乱遭遭的人群咳嗽了两声,随着那两声轻咳,他周身释似乎放出一股极重的威压,就在这时,那阵阵的喧闹声说笑声也一分分的淡化下去,最后终归于寂静。
他极为满意地看着在自己的声威下所营造出来的效果,顿了顿,才朗声道,“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倒仰赖各位来共同见证我儿在人生中这最为重要的时刻。”说道这儿时就看到身着红袍缓缓而来的尹长风,又继续招呼道,“希望大家务必吃地尽兴喝地尽情。”
那喜婆倒也是个玲珑的人,见状就忙岔开了话题,忙招呼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交拜天地——”
尹长风兀自忽略掉身侧安安静静的那个人,只看看天绝那满脸喜悦的神色,心下有些稍稍的安慰,他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心愿了。
不过那牛二倒是明显兴奋地多,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还是怎的,竟然开口就是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咦?我家小姐不是都成过亲了么?”
忽然两凌厉的目光不知从哪里射来,牛二忙打了个寒颤,把嘴巴牢牢地闭紧。
之后所有的惊异,喜悦等种种莫名的情绪就淹没在一阵阵交杯换盏声中,尹长风一桌一桌地应酬着,说什么都不能怠慢了每一位客人。
敬到小李,牛二桌前时,却见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前的酒菜丝毫未动不由寒暄道,“不知这位——”
小李乐呵呵地说道,“他刚刚喝多了,现在正在茅厕呢,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姑爷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
姑爷?
尹长风不自觉地挑了挑眉,还是有点不习惯这个称呼。刚刚转身离开的时候,谁知又被小李拽了下袖子,回身一看,刚刚嘻嘻哈哈的小李已经换了一副很是严肃的脸色,“以后,小姐的下半辈子就全靠着姑爷了,姑爷你千万不要再像——不要辜负她了。”
尹长风听他这些话,更是觉得有些云里雾里,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倒是也懒得去动那份心思,只随意逢迎了两句,就往下一桌敬去。
小李坐下,为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一口灌下后,又颇有些感触地对着凌烟居的方向喃喃地说道,“好人好报,说得倒是不错,小姐,万俟家敢不要你,依我看,他万俟家也未必有这天绝宫阔气!”
陆湘湘哪里知道外面的这些事情,即便知道恐怕也是无暇理会了,因为她眼前就出现一个足以让她惊心动魄,却又久久没缓过神的人。
他看看她呆呆愣愣的样子,“回魂了,现在还犯什么傻啊!看来你不是真是想气死我就是真想另嫁别人啊!”
陆湘湘还是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道,“牛二?”
牛二却是不干了,有些苦笑道,“牛二他老婆生了,他在乡下老家照顾他老婆孩子呢?!哪里顾得上你这荒唐到家的婚事?!”
陆湘湘终于确定眼前的人是谁了,眼眶一红就扑了上去,正是她熟悉地体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还有你怎避开他们的探子的?”
他反手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故作轻松地笑笑,“难不成你忘了自己的相公是何许高人了,区区天绝宫我还不放在眼里。”
陆湘湘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地说道,“那你还不早些出来,还看着我在这儿被人欺负被逼着拜堂?”
万俟怜风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么,终归不算是太晚,等下有机会我就带你离开这儿。”
陆湘湘闻言猛地从他怀里钻出来,语气中有些莫名地坚定,“还有玲儿,我要带她一起走,绝不能把她留在这个鬼地方!”
万俟怜风犹豫了片刻,才道,“好,不过我先要把玲儿那边安顿下,你等我回来接你。”又从怀中摸出几枚细针递到陆湘湘手上,“这针有极强麻醉作用,你留在身旁防身。你务必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回。”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时,她才低头细细地瞅瞅手中的几根细针,又是暖心又是好笑,看来他对尹长风倒是一点也放不下心。
他不仅对尹长风不放心,就是对陆湘湘他也有些无奈,否则也不会只给她沾有麻醉的针了,说白了,他是怕她会下不去那个手啊。
万俟怜风刚走没多大功夫,陆湘湘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忙整了整衣冠,十分端庄地坐在床缘。
“少主,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这大喜的日子别,别提我有多高兴了!等,等明天,你们就去告诉义父,等到了来年,来年定让他抱个大胖孙子。”
门刚刚打开时,一股熏天的气息便扑鼻而来,陆湘湘听着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在看看斜倚在椅上的尹长风,有些不悦地走上前去在他面前半蹲下身子,看看从未醉过的他竟然醉成了这副模样,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长风哥哥?你没事儿吧?”
这是义父费尽心机为他寻来的替代品么?
尹长风听见那般熟悉的声音微微滞了下,又拼命地甩了甩头,然后又是眼睛也不睁头也不抬地继续窝到了一旁,极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紧接着又喃喃自语道,“好酒!”
陆湘湘想到独身闯进来的万俟怜风至今还在虎口拔牙,边有些气急败坏地拽着他的胳膊使劲地左右摇晃起来,“喂,长风哥哥?尹长风!你快醒醒,你再不醒醒就真的出大事了!”
可是尹长风这次却是真的醉了,二十年来没有一天能让他如此清闲,二十年来,天绝宫没有一天能像今日一牢固。
天绝解除了他的所有任务,只要他安安心心地做好自己的新郎官。
陆湘湘听听外面有些轻便的脚步声,再看看尹长风那在她摇摇晃晃地摧残下显得愈加昏沉的模样,有些气恼地将他搁在扶手外侧的手臂一甩。
“啪——”
陆湘湘循声望去,只见那一枚小小的浅绿色玉石此时却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在烛光地映衬下显得有些晶莹剔透。
她忽然觉得这玉坠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二章 阴谋
尹长风的呼吸随着幽深的夜色一分分地幽深绵长。
陆湘湘瞅瞅外面被星光映衬地有些暗淡地夜色想到仍未归来地万俟怜风,心底难免有些焦躁起来。
把她把玉坠捡起来丢到了桌上便朝着门口走去。
刚刚迈出门口不过十几步,忽然就感觉到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住,脊背顿时一阵发寒,她猛地转身看向旁边那个罪魁祸首,眼瞳中有着满满的惊诧,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咽喉,失声呼道,“是你?你竟然在这儿!”
“看来你的记性倒是很好,该记得、不该记的倒是都记得很清楚。”
陆湘湘听到他的话讪讪一笑,刚刚想询问解药的话又咽了下去,因为她着实想不明白这事到底该归到哪类中。
尹诺又怎会看不穿她的这点小心思,有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果然是巧,那你是不是准备再细细地赏赏这良辰美景?”
陆湘湘一边悄悄地往回退着步子“不了,不了,这天都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屋休息了。”再看看挡住自己身前那唯一的一条石子小径,讪讪笑道,“可否麻烦阁下把这路给让让?”
尹诺看向她笑道,“我本以为你会关心自己的毒,特意想把解药告诉你一声,没想到你倒是没放在心上?”
陆湘湘猛地摇摇头,“谁说的?我一直都放在心上呢!你告诉我吧,我一定洗耳恭听,不多说一句废话的。”
尹诺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回去后,尹长风自然就会帮你解毒的。”
“可是他都醉成那样了,哪里还能顾得上——”
一句话未完尹诺就已经消失在她的面前,想想杳无音讯的万俟怜风和隐藏在暗处的那些武林高手,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尹长风却是睡得死沉,不过想到尹诺临走前的那句话,忽然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湘湘百无聊赖地坐到桌旁时,忽地觉得有个极为熟悉的东西跃入眼帘,不由地伸手捞起桌上那枚玉坠仔细地查看起来。
一些极为熟悉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渲染开来,那两抹浅淡的身影,跨过时间的沟壑在她脑海中徐徐地展开一副极为清晰的画卷。
陆湘湘发觉自己捧着玉坠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再偏头看过去时,眸子里是满满地不可思议。
竟然会是他么?
尹长风却是在他灼热地注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是神色间有种宿醉未醒的迷离。
天绝亲自指定的酒水,自然不是凡品,即使从不曾醉过的尹长风也是几杯下肚难免有些飘飘然起来。
陆湘湘握紧了手中的那枚玉坠,刚想站起来时,忽然觉察到一股针扎似的疼痛随着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液,而后缓缓地渗入到四肢百骸中。
还未走到近前,她便险些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幸亏被那双宽厚有力的手掌接住。
不知为何,她在碰触到那携着他体温的手掌时,忽然觉得连那股钻心的疼痛都淡去了不少,有些微微地从他怀里撑了出来,略抬头看向他,将手中的玉坠送到了他的眼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这个可是你的?”
尹长风好像未曾听见她的话似的,只忽然大力地将他拉近自己怀里,紧了又紧,陆湘湘觉察到那骤然加重的力道,有点不适应地皱皱眉,尽力的挣脱他的束缚,“长风哥哥,我,我喘不过气来了,你松开手。”
尹长风眼瞳却是一片迷离,映不进丝毫的神色,有些喃喃自语道,“既然义父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我终归也不能叫他太过于失望。”顿了顿又垂头看看那个在自己怀中的人,语声中端的是淡漠和清冷,“也罢,既然义父选择让你今日嫁给了我,我自然也会成全你的心愿,天绝宫也不会亏待了你的。”
陆湘湘却是有些着急起来,使劲地想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尹长风,你疯了啊,你仔细看清楚了,我是湘湘啊!”
尹长风却是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眼瞳中一抹绿色的光泽闪过,兀自将她打横抱起,就向着床榻走去。
陆湘湘朝着他的臂膀上去就是狠狠地咬下,可是尹长风却像是个没有丝毫的木头一样任由她各种地挣扎应付着,脸上的神色和脚下的步子竟然都未曾有丝毫的紊乱。
从桌旁到床榻旁只有四五步之遥,陆湘湘却不知道已经瞅了门口窗子的方向多少遍,可是万俟怜风的身影就宛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
“咚——”
“啊——”
陆湘湘摸摸自己摔痛的肩膀,看看那顺势落到了地上的那枚玉坠,心中情丝百结,依旧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你是木头对不对?”
尹长风仿佛木偶一般,将她丢在床榻上,兀自解着那一身宽大的喜服,却是瞧也不不再多瞧她一眼。
陆湘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