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像是噩梦一般。”
他一时没有讲话,目光落在了苏欲晚的身上,方才中年人给她喂了一颗灵药,虽然她仍然昏迷不醒,但呼吸显然比方才均匀不少。
中年人怔忡良久,一把抓住了他,问道:“君上真当这样说?观星棋真当预见了今天的情形?”
叶檀微微点头,热泪一颗颗的滚落下来,长叹一声:“师父,机关算尽算不过命……九爷能左右天下,我们就只能听天命了!”
听得这句话,中年人心头一震,顿时悲从心起,忍不住大哭起来:“罢了罢了!我北国将亡,我万万没想到我这么多年一直赖以生存的故土会毁到这样一个女人手里面,我也万万没有想到我一心托付的人,最后会变成这番模样……。天命,果然是天命啊!”
叶檀看他悲痛欲绝,心里也十分的不好受。
他又何尝不难过,从观星楼下来的时候,他满怀杀机想要除掉苏欲晚,想着只要除掉她那么北国就不会变成这样……可他实在是杀不了她,那日是有机会的,刀已经接近苏欲晚的咽喉,偏偏握着刀的那只手,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杀不了她了:犹豫了半分,那么这辈子都绝无可能了。
为什么?后来叶檀一直用天下苍生的安宁来安慰自己……后来他的秉性也的确变了,第一次见到苏欲晚的时候还能谈笑风生,从观星楼回来之后就只剩下了冷清的言辞。
可到底为什么自己会答应苏欲晚帮她呢?
叶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是喜欢她罢,真的喜欢上她了。
☆、蒙蒙长烟
这片竹林很大,叶檀抱着苏欲晚不知道走了多久,才遥遥见着一栋小屋,中年人走在前面,轻轻的推开门,道:“把她放在床上。”
小屋摆设简单,但五脏俱全,叶檀走进里间,小心翼翼的把苏欲晚放到床上,又稍稍退了几步给中年人腾出个位置来。中年人坐到床边,探出手去给苏欲晚把脉,沉声道:“你去把金针和药罐全都拿来。”
叶檀微微点头,在旁边的小柜里面拿出这些东西,摆到桌上,又见着中年人目光凝重,不敢过多打扰,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会答应给苏欲晚治病,其实叶檀并没有太过意外。叶檀知道这个人的脾气和自己很像,既然天命不可违抗,那就顺从天命吧……。说到底也是软弱的人。
可是叶檀放不下心来,不知道苏欲晚到底还能不能活下来,活下来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叶檀看着从屋檐边漏下来的雨水,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接住这无根之水,轻轻的叹了口气。想来当时还在相国府的时候,他每天早上等苏欲晚起床,也是这样蹲在她的屋子前,要么数着门前芍药,要么伸手去接住洒下来的阳光。
其实他也受了很重的伤,此时放松下来,身上一寸寸的开始痛。叶檀只蹲了一会儿就蹲不住了,稍稍退了几步,背靠着房门,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房门轻轻的开了,叶檀顿时醒了过来,站起身来,道:“师父。”
中年人脸色憔悴而疲惫,轻声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叶檀摇摇头:“没有大碍,九爷呢,九爷怎么样了?”
中年人淡淡道:“我从来没听你说话会这么啰嗦,看来你是真的对她很上心。你放心吧,死不了,但现在想要行动也是很困难的,这么严重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哦,对了,那个毒我没有办法解,你自己去看看吧。”
叶檀正想去看看,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师父。”
中年人摆摆手:“不必谢我。我想了一下,这南北两国之间,早晚都会打起来的,两边针锋相对,到时候又是民不聊生。。。。。。此番就当做把北国送给裕琉瑾,换来百姓的和平安康了罢。”他话语中有些凄凉之意,说完长叹了一声,走了出去。
叶檀看他的背影,想他应当是要上山,也不多问,转身走进了房间。苏欲晚兀自昏迷着,叶檀走到她身前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滚烫,想必是发烧了,他又去打了些水,拧了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守候在身边。
苏欲晚的外伤并不是很重,甚至没有叶檀身上的伤口深,但她身体里面有“烈烈原风吹”的毒,再加上苏欲晚在和莫奈何决斗之前吃的那颗药,一股脑的发作上来,此时血液里面都是满满的毒性,比叶檀的内伤严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叶檀守了她好多天,那个中年人来来回回在山上跑了很多次,才把药草找齐,每天喂苏欲晚服一碗,趁着她昏昏沉沉的时候,帮叶檀疗伤,看他渐渐的好起来了,又上山去寻找药材。
于是这些天,叶檀除了自己疗伤之外,其他时候都守在苏欲晚的床边,日日夜夜,熬得双眼通红。
苏欲晚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夜间,叶檀刚刚把蜡烛的灯芯点燃,让屋子里的灯光亮了一些,扭头忽然看到苏欲晚眼皮动了动,急忙走了过去,苏欲晚正好吃力的睁开双眼。
“九爷。”叶檀轻声唤她:“要喝水吗?”
苏欲晚张张嘴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叶檀转身倒了杯水,小心的喂给她服了,又扶着她的身子让她坐了起来,背后垫了些枕头,让她能够靠得舒服一些。
缓了很久,苏欲晚才勉强有些力气,挣扎着想要下床,叶檀拦住她,低声道:“九爷,才起来就不要乱动了。”
苏欲晚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必自己还是一脸病态,叹了口气:“我睡了多久了?我想出去走走……睡得我整个人都软了。”
“不是睡软的,是你生病了。”叶檀道。
苏欲晚愣了一下,揉了揉眉心,这才记起来自己受伤这回事,她睡得太久了,神智都有些不清醒。和莫奈何决斗,毒药发作……这些事情慢慢的回想起来,轻轻的“啊”了一声,道:“我还没死?”
叶檀拨开她眉间的手,让她的手收进被子里,自己伸出双手替她揉着脑袋,微笑道:“果然是睡久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你肯定不会死的,我肯定会在你前面死,你看我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苏欲晚又从被子里面挣了出来,叹气道:“我还是要出去,外面出太阳了?再不出去我就要发霉了。”
叶檀看了外面一眼,的确是阳光灿烂,道:“那我给你端张一起,九爷在院子里坐会儿罢。”下意识的半蹲下身,伸手去接苏欲晚。
苏欲晚拦了他一下,道:“现在你不是北国家奴,是我苏家的人,这些奴才的姿态就别再摆出来了。”
叶檀没做声,将旁边的鞋提过来摆在了地上,又扶着苏欲晚穿好了鞋,小心翼翼的往外走。苏欲晚乍一见到这样的眼光,刺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纵目眺望,全是一片竹林,但景色优美,赏心悦目。苏欲晚坐在椅子上面,长长的舒了口气:“这块地方也不错,若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这里好了。哦不行……。”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来,道:“按照功劳来算,我可是我们苏家的顶梁柱,日后肯定会葬在青玉冢的。”
叶檀轻声道:“九爷,不会死的,别想这么多。”
苏欲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毒药的迹象已经清清楚楚的显出来了,她沉默了一会,十分头痛的模样:“我后悔了!当时我不和大哥赌气,不杀周宜君就好了!”
叶檀道:“我师父这些日子一直在山上采药,希望能把你体内的毒化了,虽然暂时还没有想到办法,但总会有的。”
苏欲晚瞅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你话变多了。”
叶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你不怪我了?”苏欲晚接着问。
“怪你什么?”
“现在北国已死,你心里真的没有半分怨言?”
叶檀按了按她的肩,道:“九爷大可放心,若我有半分怨言,我就不会救你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话这么多了?”苏欲晚追问:“你自己想想,才见到我的时候有胆子和我谈笑风生,可是从观星楼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沉默寡言,问你什么你也不说,就一直冷着个脸……现在可好,你现在总算肯跟我好好说话了。”
叶檀不由得笑了起来:“九爷兰质蕙心,瞒不过你。”
“现在就说我兰质蕙心,不说我心狠手辣了?”苏欲晚啧啧了两声:“不过,你笑了就好。”
叶檀没有再多提这个事情,走到她前面去,轻轻的揉着她手掌心的两个大穴,一面道:“九爷,你以后就天天揉这里,疏通血脉,或许那毒发得会慢一些。虽然有些药能够抑制它的发作,但药吃多了始终是不好的。”
叶檀的指尖冰凉,轻轻的划过她的掌心,痒得苏欲晚笑了起来,不停的躲闪:“你别动,让我自己来!”
他便放开了手,看苏欲晚自己去揉两处穴道。看着看着,叶檀忽然间想起来方才苏欲晚说的话来:他的确如此,从观星楼回来之后秉性就变了,变得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呢?说不清楚,他也不愿意去想了。
那现在又是什么心情呢?
叶檀垂眸,恰好能看到苏欲晚细细的眉弯,不由得笑了笑:那天在竹林里面,生死攸关的境况里面想清楚之后,似乎他的脾气又发生了一些变化,若说从前是复杂而清冷的,那么如今,他只想默默的牵着她的手,极尽所能的对她好。
他的确是喜欢上她了,这就是喜欢的心情吗?没有了“家奴”这个身份,他只是普普通通的,怀着心事的少年。
正走神间,遥遥传来一个声音淡淡道:“苏欲晚,看来你的命硬得很啊,这样都死不了。”
苏欲晚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让你失望了。”
只见那个中年人缓缓的走了进来,似乎才从山上下来,鞋底沾了不少的泥,手里面还提着一些草药,看到苏欲晚冷哼一声,没有再多说,径直往小屋里面走去。
“常未央,多谢你救我!”苏欲晚高声道。
中年人摆摆手,道:“别谢我,谢谢你身边那个人罢,要不是他求我求成那样,我怎么可能救你。你,你……”他想起那些事情就很生气,回过头来,恼怒道:“你毁了我的家,我还没有找你,等你好了我们再慢慢算账。”
苏欲晚耸耸肩:“那就要让你绝望了……我的伤是好不了的。”
“胡说。”常未央冷笑道:“你以为‘烈烈原风吹’无药可解吗?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了那解药的后半段,只要再找到前半段,你身体里面的毒在怎么也藏不了了。”
苏欲晚心里一动,解药的后半段?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她一时没有想起什么来,笑着摇摇头:“那就听你的好消息了。常未央,我始终欠着你一条命,等我回了扶摇城,你什么时候想要了随时来取就是。”
常未央不再理会她,进了小屋。苏欲晚抬起头来看了看大太阳,有些可惜道:“这么好的阳光,若是能上山走走就好了。”
叶檀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定了定神,道:“可以走的。”
苏欲晚指了指自己的腿:“腿软,走不动。”
叶檀失笑,蹲在她的身前,低声道:“九爷,我背你去,你要去哪里?”
“好!”苏欲晚顿时欢喜起来:“走着!哎你慢点慢点……。咦,你走路还挺稳的,想必当年基础功练得扎实,不错不错……。”旋即一串笑声从林间传了出来。
常未央在屋内听得这笑声,心里顿时烦躁起来,将手里面的草药一扔,拧着眉坐了下来:苏欲晚,你拆我北国,毁我爱徒,总有一日我要来扶摇城取你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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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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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常未央这个人,那就说来话长了。
在善夷国还没有两分的时候,常未央以武官身份侍奉君主,那时候公主和宰相就暗中争斗,拉拢文武百官。常未央尊敬悬河公为人,便跟了悬河公,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位“颜丹剑”大师,和悬河公相处越久,就越折服于他,对他死心塌地。
善夷国两分之后,那位“颜丹剑”大师为了悬河公豁出性命,受了极为严重的创伤,临死前收了两位徒弟,也就是后来的莫奈何和莫能辨,依旧侍奉悬河公左右。而常未央还留在北国,恰逢叶檀流落街头,收养了叶檀,将他送进了相国府,自己则远去孤岛,替悬河公看守南国那边的动静。
苏欲晚和常未央的梁子,是很早之前就结下来的。
常未央善用刀,曾远赴扶摇城,找城北那个善铸刀的少年替他打造一把宝刀,宝刀开刃的时候通体血红,常未央还没有来得及去取,这把宝刀就被苏欲晚给看上了,吵着让少年送给了她。常未央知道这件事后,气得发抖,与此和苏欲晚打了好几次,最终无奈而归,让少年重新替他打造一把,却始终没有苏欲晚手里面那把刀锋利。
后来苏欲晚把那把刀折在了青城。
此时,叶檀背着苏欲晚正往山上走,苏欲晚一晒太阳,活泼的性子就显露出来了,欢欢喜喜的道:“去那里去那里,那里太阳大一点。我说你这林子虽好,就是竹叶太多了,你看把阳光全都给挡住了。”
叶檀走到他指的那个地方,轻轻的把苏欲晚放下来,微笑道:“若竹叶没那么多,阳光就晒人了。”
苏欲晚摇摇头:“你看你还是如此,就像我说你不够锋利一样,始终这么内敛……我当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