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达反天理,下达徇人欲者欤!
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昼夜而知,其知崇矣。知及之,而不以礼性之,非己有也。故知礼成性而道义出,如天地位而易行。
困之进人也,为德辨,为感速。孟子谓“人有德慧术智者,常存乎疢疾”以此。
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
横渠先生作《订顽》曰: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违曰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惟肖者也。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恶旨酒,崇伯子之顾养;育英才,颖封人之锡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又作《砭愚》曰:戏言出于思也,戏动作于谋也。发于声,见乎四支,谓非己心,不明也。欲人无己疑,不能也。过言非心也,过动非诚也。失于声,缪迷其四体,谓己当然,自诬也。欲他人己从,诬人也。或者谓出于心者,归咎为己戏;失于思者,自诬为己诚。不知戒其出汝者,归咎其不出汝者。长傲且遂非,不知孰甚焉?
将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学,德乃进而不固矣。忠信进德,惟尚友而急贤。欲胜己者亲,无如改过之不吝。
横渠先生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请问。先生曰:“此非难悟。设此语者,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恶讲治之不精。讲治之思,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然后若决江河以利吾往。逊此志,务时敏,厥修乃来。故虽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今持不逮之资,而欲徐徐以听其自适,非所闻也。
明善为本,固执之乃立,扩充之则大,易视之则小,在人能弘之而已。
今且只将尊德性而道问学为心,日自求于问学者有所背否,于德性有所懈否。此义亦是博文约礼,下学上达。以此警策一年,安得不长?每日须求多少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德性上之益;读书求义理,编书须理会有所归著,勿徒写过,又多识前言往行,此问学上益也。勿使有俄顷闲度,逐日似此,三年,庶几有进。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载所以使学者先学礼者,只为学礼,则便除去了世俗一副当习熟缠绕。譬之延蔓之物,解缠绕即上去。苟能除去了一副当世习,便自然脱洒也。又学礼,则可以守得定。
须放心宽快公平以求之,乃可见道。况德性自广大。《易》曰:“穷神知化,德之盛也。”岂浅心可得?
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宁终身不知。
多闻不足以尽天下之故。苟以多闻而待天下之变,则道足以酬其所尝知。若劫之不测,则遂穷矣。
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不尔,皆为人之弊,卒无所发明,不得见圣人之奥。
文要密察,心要洪放。
不知疑者,只是不便实作。既实作则须有疑,有不行处是疑也。
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
人虽有功,不及于学,心亦不宜忘。心苟不忘,则虽接人事,即是实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则终身由之,只是俗事。
合内外,平物我,此见道之大端。
既学而先有以功业为意者,于学便相害。既有意,必穿凿创意作起事端也。德未成而先以功业为事,是代大匠斫,希不伤手也。
窃尝病孔、孟既没,诸儒嚣然,不知反约穷源,勇于苟作,持不逮之资,而急知后世。明者一览,如见肺肝然,多见其不知量也。方且创艾其弊,默养吾诚。顾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为也。
学未至而好语变者,必知终有患。盖变不可轻议,若骤然语变,则知操术已不正。
凡事蔽盖不见底,只是不求益。有人不肯言其道义所得所至,不得见底,又非于吾言无所不说。
耳目役于外。揽外事者,其实是自堕,不肯自治,只言短长,不能反躬者也。
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气轻则以未知为已知、未学为已学。
卷三 格物穷理(凡七十八条)
作者:朱熹;吕祖谦;
伊川先生答朱长文书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心不通于道,而较古人之是非,犹不持权衡而酌轻重,竭其目力,劳其心智,虽使时中,亦古人所谓“亿则屡中”,君子不贵也。
伊川先生答门人曰:孔、孟之门,岂皆贤哲?固多众人。以众人观圣贤,弗识者多矣,惟其不敢信己而信其师,是故求而后得。今诸君于颐言,才不合则置不复思,所以终异也。不可便放下,更且思之,致知之方也。
伊川先生答横渠先生曰:所论大概,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宽裕温厚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明所照者,如目所睹,纤微尽识之矣。考索至者,如揣料于物,约见仿佛尔,能无差乎?)更愿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自当条畅。
欲知得与不得,于心气上验之。思虑有得,中心悦豫,沛然有裕者,实得也;思虑有得,心气劳耗者,实未得也,强揣度耳。尝有人言:“比因学道,思虑心虚。”曰:“人之血气,固有虚实。疾病之来,圣贤所不免。然未闻自古圣贤因学而致心疾者。”
今日杂信鬼怪异说者,只是不先烛理。若于事上一一理会,则有甚尽期?须只于学上理会。
学原于思。
所谓“日月至焉”与久而不息者,所见规模虽略相似,其意味气象迥别,须潜心默识,玩索久之,庶几自得。学者不学圣人则已,欲学之,须熟玩味圣人之气象,不可只于名上理会,如此只是讲论文字。
问:“忠信进德之事,固可勉强,然致知甚难。”伊川先生曰:“学者固当勉强,然须是知了方行得。若不知,只是觑却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聪明睿智,怎生得如他动容周旋中礼?如子所言,是笃信而固守之,非固有之也。未致知,便欲诚意,是躐等也。勉强行者,安能持久?除非烛理明,自然乐循理。性本善,循理而行,是顺理事,本亦不难,但为人不知,旋安排著,便道难也。知有多少般数,煞有深浅,学者须是真知,才知得是,便泰然行将去也。某年二十时,解释经义,与今无异。然思今日,觉得意味与少时自别。”
凡一物上有一理,须是穷致其理。穷理亦多端,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论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皆穷理也。或问:“格物须物物格之,还只格一物而万理皆知?”曰:“怎得便会贯通?若只格一物便通众理,虽颜子亦不敢如此道。须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
“思曰睿。”思虑久后,睿自然生。若于一事上思未得,且别换一事思之,不可专守著这一事。盖人之知识,于这里蔽著,虽强思亦不通也。
问:“人有志于学,然知识蔽固,力量不至,则如之何?”曰:“只是致知。若智识明,则力量自进。”
问:“观物察己,还因见物反求诸身否?”曰:“不必如此说。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此合内外之道也。”又问:“致知先求之四端如何?”曰:“求之情性,固是切于身。然一草一木皆有理,须是察。”
“思曰睿”,“睿作圣”。致思如掘井,初有浑水,久后稍引动得清者出来。人思虑始皆溷浊,久自明快。
问:“如何是近思?”曰:“以类而推。”
学者先要会疑。
横渠先生答范巽之曰:所访物怪神奸,此非难语,顾语未必信耳。孟子所论知性知天,学至于知天,则物所从出,当源源自见。知所从出,则物之当有当无,莫不心谕,亦不待语而后知。诸公所论,但守之不失,不为异端所劫。进进不已,则物怪不须辨,异端不必攻,不逾期年,吾道胜矣。若欲委之无穷,付之以不可知,则学为疑挠,智为物昏,交来无间,卒无以自存而溺于怪妄必矣。
子贡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既言“夫子之言”,则是居常语之矣。圣门学者以仁为己任,不以苟知为得,必以了悟为闻,因有是说。
义理之学,亦须深沉方有造,非浅易轻浮之可得也。
学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粗。至如颜子未至于圣人处,犹是心粗。
博学于文者,只要得习、坎、心、亨。盖人经历险阻艰难,然后其心亨通。
义理有疑,则濯去旧见,以来新意。心中有所开,即便札记,不思则还塞之矣。更须得朋友之助,一日间朋友论著,则一日间意思差别,须日日如此讲论,久则自觉进也。
凡致思到说不得处,始复审思明辨,乃为善学也。若告子则到说不得处遂已,更不复求。
伊川先生曰:凡看文字,先须晓其文义,然后可求其意。未有文义不晓而见意者也。
学者要自得。《六经》浩渺,乍来难尽晓。且见得路径后,各自立得一个门庭,归而求之可矣。
凡解文字,但易其心,自见理。理只是人理,甚分明,如一条平坦底道路。《诗》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此之谓也。或曰:“圣人之言,恐不可以浅近看他。”曰:“圣人之言,自有近处,自有深远处。如近处怎生强要凿教深远得?杨子曰:‘圣人之言远如天,贤人之言近如地。’颐与改之曰:‘圣人之言,其远如天,其近如地。’”
学者不泥文义者,又全背却远去;理会文义者,又滞泥不通。如子濯孺子为将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师之意,人须就上面理会事君之道如何也。又如万章问舜完廪浚井事,孟子只答他大意,人须要理会浚井如何出得来,完廪又怎生下得来。若此之学,徒费心力。
凡观书不可以相类泥其义,不尔,则字字相梗。当观其文势上下之意,如“充实之谓美”与《诗》之美不同。
问:“莹中尝爱《文中子》‘或问学《易》,子曰:终日乾乾可也’,此语最尽。文王所以圣,亦只是个不已。”先生曰:“凡说经义,如只管节节推上去,可知是尽。夫终日乾乾,未尽得《易》,据此一句,只做得九三使。若谓乾乾是不已,不已又是道,渐渐推去,自然是尽。只是理不如此。”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言道之体如此,这里须是自见得。”张绎曰:“此便是无穷。”先生曰:“固是道无穷,然怎生一个‘无穷’便道了得他。”
今人不会读书。如“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须是未读《诗》时,不达于政,不能专对;既读《诗》后,便达于政,能专对四方,始是读《诗》。“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须是未读《诗》时如面墙,到读了后便不面墙,方是有验。大抵读书只此便是法。如读《论语》,旧时未读是这个人,及读了后来,又只是这个人,便是不曾读也。
凡看文字,如七年必世百年之事,皆当思其如何作为,乃有益。
凡解经不同,无害;但紧要处不可不同尔。
焞初到,问为学之方。先生曰:“公要知为学,须是读书。书不必多看,要知其约,多看而不知其约,书肆耳。颐缘少时读书贪多,如今多忘了。须是将圣人言语玩味,入心记著,然后力去行之,自有所得。”
初学入德之门,无如《大学》,其他莫如《语》、《孟》。
学者先须读《语》、《孟》。穷得《语》、《孟》,自有要约处,以此观他经甚省力。《语》、《孟》如丈尺权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见得长短轻重。
读《论语》者,但将诸弟子问处便作己问,将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若能于《论》、《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
凡看《语》、《孟》,且须熟玩味,将圣人之言语切己,不可只作一场话说。人只看得此二书切己,终身尽多也。
《论语》有读了后全无事者,有读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有读了后知好之者,有读了后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用心,与圣人所以至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昼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见矣。
读《论语》、《孟子》而不知道,所谓“虽多,亦奚以为”。
《论语》、《孟子》只剩读著便自意足,学者须是玩味。若以语言解著,意便不足。某始作此二书文字,既而思之又似剩。只有些先儒错会处,却待与整理过。
问:“且将《语》、《孟》紧要处看如何?”伊川曰:“固是好,然若有得,终不浃洽。盖吾道非如释氏,一见了便从空寂去。”
“兴于《诗》”者,吟咏性情,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有“吾与点”之气象。(又曰:“兴于《诗》”,是兴起人善意,汪洋浩大,皆是此意。)
谢显道云:明道先生善言《诗》。他又浑不曾章解句释,但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思之切矣。终曰:“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归于正也。又云:伯淳常谈《诗》,并不下一字训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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