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诗传[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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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央嘉措诗传[选载]-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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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曾经有人问过活佛,你对幼时的记忆有多少?仓央嘉措微微地笑:“岂止是儿时的记忆,如果让我仔细思考,我会想起前世乃至很多个前世之前的回忆。好吧,我就说说我尚在襁褓时的生活吧。自己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家里非常穷,父母都出去种地,没有人照看我,只有自己躺在摇篮里睡觉,醒的时候饿了,却没有人喂我,不禁大哭表示抗议。但是,还是没有。于是,我哭着哭着又睡着了。等到很晚父母劳动回来,才发现,我睡着的小脸上还满是泪痕。我依然记得那时,母亲在劳累了一天之后,惊觉她的爱儿还在忍受痛苦,不禁又痛又悲,抱着我大声哭泣。”
贫困,始终是困扰这个家庭的大难题。阿旺嘉措四岁那一年,家里来了两个神秘的陌生人。两人衣着普通,但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不过,阿旺嘉措的父母心地纯善,并没有想太多,依旧以藏族人善良好客的传统招待他们,奉上最香的酥油茶和最好的饭菜。很可惜,即使这样,也并不能入对方的法眼。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就迫不及待地问阿旺嘉措的父母:“你们的孩子出生时可有奇怪的征兆?”
老实的父母互相看了看对方,疑惑地摇头。来客非常失望,只好看着在墙角玩耍的小阿旺嘉措发呆,嘴里还是嘀咕:“没有错啊,就是这里呢。”这个时候,小小的阿旺嘉措忽然抬起头,声音清晰地说:“阿妈,你不是告诉过我,生育我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气么?”
来客一听这话,登时大喜:“没错,没错,这是吉兆,还有什么?”阿旺嘉措的母亲经过儿子的启发,也渐渐地回想起来:“是的,当时,外面在下着很大的雨,雷声大得吓人。”
来客听到这里,更加心花怒放:“没错没错,满室香气,那是天雨神花降落到你们的房子,打雷下雨,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震动天地,雷声隆隆,并降下风露花雨。就是这样。”
阿旺嘉措的父母面面相觑,孩子出生震动大地?那意味着什么呢?难道说,自己的孩子是宁玛派的一位转世活佛?
在藏地,有这样一个传统,当一户人家生下孩子,并出现了各种奇怪的征兆,比如天边会有彩虹,山谷中会有持续不断的海螺声。对于前来探访的人们,这个灵童会表现出独特的气质。比如,会认识他们,或者认识他们所带来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据说都是他前世曾经用过的。
阿旺嘉措的父母是宁玛派的教徒,他们自然非常清楚喇嘛的转世制度。当父亲的也自然而然地相信,自己的儿子或许是一位宁玛派高僧的转世。但是,这一次他错了。他打破脑袋可能也想不到,他家里降生的是一位格鲁派的最大活佛!
很多人对藏传佛教的教派制度感到迷惑。就他们所知,有黄教格鲁派,红教宁玛派,白教噶举派,花教萨迦派,以及觉囊派,苯教等等。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都是藏传佛教么?


四  灵童,或是其它?(2)

没错,应该如是说,除了苯教,其他的都是藏传佛教的分支。苯教是西藏地区最古老的本土宗教。在佛教进入西藏之后,双方还进行过激烈的斗争。苯教教徒善使巫术,但是,红教的创始人莲花生大士在密法方面更胜一筹。在一次又一次的较量中,使得苯教教徒彻底臣服。由此,佛教才在西藏广为传播。而苯教只保留了很小一部分的根据地,目前苯教在川北一带有不少的信徒及法师。
那么,格鲁派、宁玛派、噶举派、萨迦派以及觉囊派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呢?事实上,他们有着不同的祖师。比如,格鲁派的宗师是宗喀巴大师,宁玛派以莲花生大士为首,噶举派的祖师是阿底峡尊者。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师尊,那就是释迦牟尼佛。大家学的都是佛祖时代传下的佛经。但问题就是,佛祖留下来的学问太广博了。而且,有八万四千法门,适合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方法进步。这些高僧们,或者说成就者根据学经所得,总结了自己的经验,也形成了不同的信众门派。比如,你对噶举派的大手印法有心得,那么,这就是适合你的修行法门。而他,非常热衷于宁玛派的秘法修持。那么,这就是你摆脱轮回,求成正果的不二之路。
不管这些佛教徒们修持哪一种法门,目标只有一个,摆脱轮回,最终成佛。
但遗憾的是,有人的地方就必有争斗。当藏传佛教不声不响地分出了如此多的门派之后,争斗也悄悄发生,有人在争自己的教法更高明,还有人争自己的教派能够一统雪域。于是,一场场明争暗斗就此展开了。
这都是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乍一看与阿旺嘉措的父母没多大关系。事实则不然。当时,在西藏宗教与政治领域,占最上风的莫过于格鲁派。在他家里,居然诞生了一位格鲁派的最大活佛。那岂不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么?按照常规,一个贫苦农家遇到了这样天大的幸事,不要说从此乌鸦变凤凰,至少也要摆脱贫困,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吧?可惜,阿旺嘉措生不逢时,他虽然是一位转世活佛,但是,他的前世却给他安排了一条异常曲折的道路。
来使很快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话语。阿旺嘉措的父母带着满肚子的猜疑,莫名其妙地送走了他们。难道什么也不是么?看他们的样子明明是欣喜若狂,为什么走的时候却像闷了嘴的葫芦一样,一言不发?
没关系,反正,日子也要过,阿旺嘉措也要成长。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小阿旺嘉措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唯一的一个朋友——玛吉阿米。她是邻居的女儿,比他还要大一岁。在阿旺嘉措孤独的童年,她是他唯一的朋友。
“啊?”小玛吉阿米瞪着大眼睛,“难道说你是个大人物?”
小阿旺嘉措很疑惑地挠着脑袋:“他们让我看一幅唐卡,问我是谁,我说那是我,他们就开心得不得了。可是,问完他们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这样啊!”小玛吉阿米真心实意地替他感到惋惜,“那好吧,我们接着玩吧。忘掉这件事。”
他们真的很快忘掉了,在泥巴和草地之间。


五  别离曲,开始亦是结束

家乡俊美的少年,
是阿妈心中的温暖,
莫离开啊,希望长聚不散!
 ——西藏民歌
事实上,来使是多么希望马上把这一喜讯告诉给这户人家啊。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你们的儿子,是六世达赖喇嘛,是雪域最大的王!”
但是,他不敢。他怎么敢说呢?当时,布达拉宫对外的口径是,五世达赖喇嘛罗增嘉措虽然身体欠安,但并未圆寂。现在,代理他处理所有事务的,是他最亲信的宠臣,第巴桑结嘉措。
五世没有圆寂,谁敢说六世就出生了?所以,他一定要忍。把这个天大的秘密生生地吞到肚子里。
可是,为什么不能够宣布五世已经圆寂的消息呢?这依然是个秘密。直到现在,仍有人为此争论不休。我们之后再慢慢地谈。现在,我只想关注那个正在努力成长的阿旺嘉措。
虽然他的未来将是活佛,但是,命运对他相当苛刻。7岁的时候,唯一的伙伴玛吉阿米一家搬到了远方。两个小伙伴洒泪而别。阿旺嘉措因此哭了两天。他父亲看着他直摇头叹气:“这个孩子,天性善良敏感,会有很多苦头吃啊!”母亲则微微笑,在她的心里,儿子永远是最出色的,她想不出任何批评的话语。
十岁的时候,阿旺嘉措的父亲去世了。去世的时候不到六十岁。事实上,这在藏人来说,已经是高龄了。住在高原的人们,饱受恶劣的气候加之贫穷生活的折磨,寿命很少有七十以上的。是真正的“七十古来稀”。
这桩美满的婚姻只保留了10年便以阴阳相隔而告终。因病去世的丈夫不舍地离开了心爱的妻儿,只留下年轻的妻子带着幼儿在生活中苦苦挣扎。不过,对于一直饱受着生活苦难的藏族女人来说,任何事情都打垮不了她们的意志。不管是贫穷,屈辱,还是死神的光临。
她们是顽强的,因为苦难的生活早就磨硬了她们的意志。即使现在,如果你拜访一个藏族家庭,你会发现,这些家庭的生活支柱永远是女人,而她们沉重的活计让我这个为做饭都头疼的都市女人感慨不已。春天来了,她们要播种耕地,4月的时候要去挖虫草,8月去草原挖贝母,收割的时候要天天在地里劳作。除去这些大活计,每天她都要很早起来挤牛奶,打酥油,做饭,照顾一家老小的生活。
对于母亲来说,如果儿子陪在身边,那将是莫大的安慰。但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指令,却夺走了她唯一的希望。
村里寺院的堪布亲自来拜访,声称要接收阿旺嘉措做和尚。在藏地,一个家庭中如果有一个出家人,那是无尚的光荣和自豪。阿旺嘉措的母亲只犹豫了不到五分钟,就马上点头应允。但是,对方又马上提出,阿旺嘉措是一个难得的好苗子,不能在这里学习,要送到很远的错那县巴桑寺。
母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难道,从此之后,她就要与唯一的儿子天各一方了么?
没错,其实事实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他们将一直分离,直至生死相隔。
最凄凉的是,在阿旺嘉措离开家乡的时候,包括他的阿妈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走。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子就是未来的活佛。大家都以为,阿旺嘉措是因为聪明灵秀而被寺院选作了喇嘛培养。阿旺嘉措也和其他孩童一样,为这次远行开心得不得了。对于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新鲜事的出现更能吸引他的目光呢?!
在村边那棵老树下,阿旺嘉措与母亲告别。这位勤劳而坚忍的藏族女人,岁月的沧桑已经无情地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刀刻般的痕迹,往日那白皙的皮肤如同苍老的树皮。她的腰,因为时常要背负木柴,奶桶等重物,已经再也直不起来。但是,在儿子眼里,母亲是多么的美丽啊,她的眼睛,永远对他闪耀着温柔的光芒,她的怀抱,永远是这样的温暖。
母亲也深深地凝视着儿子,哦,他长大了,马上就要变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了。你看他,虽然和其他孩子一样,日日在草原上疯跑,但是,他的皮肤是那么白皙,眼睛是那么的明亮。他的头发柔软而服顺,在阳光下略微有一点金色的光芒。他是那么的温和,从没有对母亲发过任何脾气。即使在母亲生气发火的时候,他也永远只是温柔地回答:“好吧,阿妈,都听您的。”
可是,他今天要走了。母亲的心中一种绞痛,她抬眼看到太阳,这一瞬间刺得她满眼的泪光,哦,我不能哭泣。我不能让孩子知道我内心的不舍。留在我身边,固然能陪伴我的孤单。但是,让他去更远的地方闯荡,那才是他的方向。
阿旺嘉措手足无措地看着阿妈:“哦,阿妈,你在哭?”
阿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亲爱的儿子,没有,我只是被阳光刺痛了双眼。”她再一次拥抱住儿子:“快上路了,你看,天色已晚。”
阿旺嘉措走了,但是,他几步就要回头望望,远山之外还有远山,云朵之外还有云朵,不管他走了多么远,当他回望村口的时候,都能看到母亲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幻化成了另外一棵老树。母亲啊,你知道吗?“黄昏时刻的树影拖得再长,也离不开树根”,我无论走得多远,也走不出你心。
他一步一步地走啊,家乡越来越远了,而那首家乡的歌却在耳边越来越清晰……
深谷里堆积的白雪,
是巍峨的高山的装扮,
莫融化啊,请你再留三年。
深谷里美丽的鲜花,
是秀美的深谷的装扮,
莫凋谢啊,请你再盛开三年。
家乡俊美的少年,
是阿妈心中的温暖,
莫离开啊,希望长聚不散!


六  入寺

圣人所在的地方,
有谁重视其他学者?
天空太阳升起的时候,
有谁会看见星星的光芒?
  ——萨迦格言
从地图上来看,错那县位于喜玛拉雅山南麓的娘江曲河谷上游,东北以波拉山口为界,南邻玛麻乡,向西翻越夏拉山通至不丹,这里是西藏通往印度、不丹的门户,属于边陲地区。距离拉萨大约有410多公里的距离。阿旺嘉措被安置在错那县的巴桑寺。
阿旺嘉措被当成一个神秘的贵宾寄住在这里。在他离开前的那段日子,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寺院派来了最博学的老经师担任他的老师。
十岁进入寺院,对一个藏族男孩来说正当年。只不过,他还不需要学习什么经纶,只要把老师布置的经文背熟即可。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曾经认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僧人。看到他时常拿着一摞厚厚的长版书,坐在寺院墙根下,摇头晃脑地念个不停。
“哦,你在背什么啊?”
他腼腆地笑:“我也不知道。”
我目瞪口呆:“你不知道自己在背什么,为什么还要背?”
他还是笑:“老师说了,让我们把这些背熟了,然后才可以在他那里了解到意思。”
我惊叹:“也就是说,你是把这些根本不明白任何意思的词语硬塞到脑子里?那需要多久呢?”
他依旧笑:“一上午时间,大约能背下三行字吧。”
我偷偷瞄了一眼他手上的经书,哦……大约也就是三寸厚吧。
“你将花多少时间学习这些经文呢?”
“我想,大概是十年吧?”
“那么,你希望花多少时间学习佛法呢?”
“哦,到我成佛为止,我想,那不止是几辈子的事情了吧?!”
记得当时的我,长叹一声之后,落荒而逃。
幸亏,阿旺嘉措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僧人。即使没有被认证,他依然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智慧。旁人需要三天才能背完的经文,他只需要几个小时即可。这使得教授他学习的老经师们赞叹不已。
“将来的你,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格西!”一位老喇嘛这样对他说。
阿旺嘉措垂下头,谦虚地接受了这样的赞美。他知道,这对于老喇嘛来说,已经是最高的赞美。事实上,这也是几乎所有僧人学习的目标。
格西,意为“善知识”。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的学位。僧人经过二三十年刻苦学习后,精通了佛教的五部经典著作,(包括因明学,般若学,中观论,俱舍论,戒律学)通过层层严格的辩经考核,便可申请格西学位了。当上格西的喇嘛,在宗教领域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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