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科林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啊!你们俩真是般配。我想宣传媒体不会对此视而不见吧,或许还可以拍成本周最上座的一部电影,你觉得呢?故事梗概就是办公厅主任被年轻的特工搞得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可以起个片名,叫做《一操天下闻》,很上口,很好记,你以为如何?”
她使尽平生的气力抽了伯顿一记耳光。一阵巨痛穿过她的胳膊,就像击中了一块木头那样。伯顿使劲扭转她的那只手,直到她痛声尖叫才罢休。
“听着,夫人,我知道他妈的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那把拆信刀,谁拿了它,更为重要的,他是如何拿到的,还有那位卑鄙的窃贼和偷窥者的新近来函。现在不管你采取何种方式脱离干系,我们都要面临一个大问题。鉴于你从一开始就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我认为你我之间有必要改变主从地位。你马上把你那身妓女服给我换了,然后再回到这里来。想让我保全你一条小命的话,你就得绝对服从我的命令,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明白了吗?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要建议我们去总统那里跟他聊上一聊了,这个由你来拿主意,主任!”伯顿从牙缝里吐出了最后两个字,毫不含糊地表示了他对拉塞尔的极端厌恶和鄙视。
伯顿慢慢地放开了她的胳膊,但仍然站在她面前,就像一座大山耸立在她的头顶上。他那庞大的身躯似乎挡住了她的思路。拉塞尔渐渐明白了她所处的绝境。这会儿,她轻轻地揉着自己的那只胳膊,又怯生生地仰面看着伯顿。
她赶忙走进浴室,开始呕吐起来。看样子一阵比一阵厉害,一阵比一阵的时间要长。她往脸上浇了些冷水,慢慢地驱散恶心引起的阵痛。最后,她终于可以坐起来了,于是她又步履艰难地走进了卧室。
头晕目眩的她换上了长裤和一件厚实的套衫。她把换下的睡衣扔到床上,睡衣却悠然飘落床下。但她已经羞得无地自容,根本不愿再瞧上一眼,原打算一夜销魂的各种美梦都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击得粉碎。她索性又脱掉了那双红色高跟鞋,换上了一双褐色的平底鞋。
她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她感觉血流在那里奔涌,就如同一个男孩将双手放在她连衣裙最上面的当儿被她父亲抓住了那样。她生活中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也曾一直因为这段经历而尴尬。她之所以全身心投入事业而牺牲了其他的一切很可能就是这个缘由。当时她的父亲骂她是婊子,还把她毒打了一顿,后来她为此逃了一周的课。她一生都在祈祷,但愿再也不要有这种尴尬的感觉,可今晚她的祈祷还是没有得到上帝的应许。
她迫使自己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她重新返回客厅时,发现伯顿已脱下上衣,桌子上放着一壶咖啡。她紧盯着那个厚厚的手枪皮套和皮套里面那个致命的家伙。
“要放奶油和糖吗?”
她斗胆迎着他的目光。“要放。”
他给她冲了一杯咖啡。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她双目低垂,看着自己的那杯咖啡。“蒂……科林跟你谈了些什么?”
“你是说关于你们两人的事吗?其实他什么也没讲,他不是那种人。我想他已经彻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你却在玩弄他的理性和情感。干得不错嘛!”
“你还能说对我们的事一无所知吗?啊?!”她暴跳如雷,几乎要从椅子里蹦出来。
伯顿却异常镇定。“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你我现在都处在悬崖的边缘。我所在的地方,也是深渊万丈,无法见底。说实话,我他妈的才不关心你和谁睡觉呢,这不是我造访贵府的目的。”
拉塞尔重又坐下。她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咖啡,翻腾着的胃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伯顿俯身以极其温柔的动作握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听着,拉塞尔女士,我不是到这儿来跟你坐着胡扯淡的。我也并不想告诉你,我到这儿来是因为我很仰慕你,想帮你脱离困境。当然你也不必违心地装着爱我。不过,以我之见,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们俩都已陷入了这个窘境。我看脱离这一窘境的唯一办法就是携手合作,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伯顿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拉塞尔放下杯子,用餐巾纸在嘴唇上蹭了蹭。
“行!”
伯顿立即向前探过身去。“你再回忆一下,那把拆信刀上还留有总统和克里斯婷·沙利文的指纹,还有他们两人的血迹,是不是这样?”
“是的。”
“任何公诉人都会对这个物证垂涎欲滴,所以我们必须把它弄回来。”
“我们可以把它买下来,他不是要卖嘛!下次通信中他就会报价了。”
伯顿又一次让她大吃一惊。他扔过来一个信封。
“这家伙诡计多端,可他最终还得要告诉我们赎金的投放地点呀。”
拉塞尔抽出信函,读了一遍。还和以前一样,是印刷体书写的。信写得很简短:
全套物品即到。建议贵方采取先行资助措施。买此类重要货物建议出价格适中的七位数。特别提醒:对拖欠的后果要深思熟虑。有意即通过《邮报》之“私人广告”栏回音。
“他的写作风格很独特,是不是?很简练,但却能达意。”伯顿又冲了一杯咖啡,接着又扔过去一张照片,那正是拉塞尔迫不及待地希望赎回的物证的照片。
“他这是在玩弄我们,是不是,拉塞尔女士?”
“至少听上去他是愿意跟我们做交易的。”
“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一笔巨款,你有心理准备吗?”
“这桩事我来处理,你就不用烦神了,伯顿。钱是没问题的。”拉塞尔及时恢复了傲慢的姿态。
“大概没问题,”他附和着说道,“顺便问你一下,你当时到底为什么不让科林把那东西擦干净呢?”
“我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是的,是没有必要了,我的总统夫人。”
说到这里,拉塞尔和伯顿居然相视一笑。或许是她错了。伯顿虽然讨厌,但他狡诈又心细。她现在意识到自己非常需要这些东西,而科林的风流和天真还在其次,尽管科林有着一个充满活力的强健体魄。
“还有一个疑问,主任。”
“是什么?”
“到时要干掉这个家伙,你会对我作呕吗?”
拉塞尔一下子被咖啡呛住了,伯顿只好给她捶背,直至她喘过气来。
“我想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伯顿,你他妈的在说些什么?你要杀了他?”
“看来你还没有真正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个出色的教授呢。象牙塔可能已今非昔比了,或许你需要一些学术之外的常识。还是让我给你说白了吧。当时总统要杀克里斯婷·沙利文,克里斯婷·沙利文要杀总统,我和科林履行职责干掉了她,否则我们的总统就要被刺成马蜂窝了。那家伙是这整个过程的目击者。目击者!请你记住这个名词。在没有发现那个被你落下的小物证之前,我认为我们迟早都得完蛋。因为,那个家伙说不定已采取某种方式将这事捅了出去,而且会像滚雪球一样,越传面越广,这还用得着解释吗?”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想可能我们大家都比较幸运,这个家伙过于胆小不敢出面报案。可现在又出现了这封烂狗屎玩艺儿的敲诈信。于是我就琢磨:这是他妈的什么意思呢?”
伯顿带着询问的表情看着拉塞尔。
她答道:“意思很简单。我们想要拆信刀,他想要我们拿钱来交换。他中大奖了。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呢,伯顿?”
伯顿摇了摇头。“不,只能说明这个家伙在玩弄我们,在和我们斗智,说明我们的目击者有些胆量,有点爱冒险。还有,能够潜入沙利文卧室的小偷可谓真正的职业大盗。所以,这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吓住的家伙。”
“那又怎么样?如果我们把拆信刀拿回来不就高枕无忧了吗?”拉塞尔已经朦朦胧胧开始理解伯顿的意思,但仍然不是十分清楚。
“那要看他有没有保存这把拆借刀的照片。如果有的话,就随时可能出现在《邮报》的头版上,那把来自克里斯婷·沙利文卧室的拆信刀上总统指纹的放大照片就会刊登在第一版上。这样,有趣的系列文章就很可能接踵而来,没完没了地大肆炒作。他们哪怕是作出一点点总统涉嫌沙利文谋杀案的暗示,我们就完了。当然,我们可以说那家伙是个骗子,照片是以假乱真的伪造,我们或许能成功。可是,《邮报》上可能会刊登的这类照片比起另外一个问题来根本算不了什么,也犯不着我担忧着急。”
“是什么问题?”拉塞尔将头往前一伸。她嗓音低沉,几乎有些沙哑地问道,像是凶险正在向她发出兆示。
“有一点你好像忘了,就是我们那天晚上所做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被那个家伙看到了。我们每个人穿的什么衣服。我们的姓名。我们如何将那个地方清理干净,这个问题我敢打包票,警察正在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也不得其解呢。他可以告诉警察我们如何进去又如何出去。他可以让他们查看总统的胳膊,查看上面有没有刀疤。他可以告诉他们我们如何从墙上取出了一颗子弹,以及我们开枪时所站立的位置。他可以告诉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当然,警方听完他的陈述马上会这样想:犯罪现场他如此清楚,那是因为他就在现场,实际上开枪的杀手也就是他本人。但是,警方终究会意识到这场戏并不是一个演员就表演得了的。他们会问,这个家伙是怎么知道那些他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呢,因为有些情况他不可能捏造,再说警方也能够查证啊。这样,他们就要开始琢磨那些无法衔接但这个家伙却能加以解释的诸多细节问题。”
拉塞尔站起身来,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接着又给伯顿倒了一杯。她正想着伯顿说过的话。那个男人已经目睹了一切,包括她与一个失去知觉的总统进行性交的过程。她难过极了,索性不再想它。
“他拿到了赎金后为什么还要出面报案呢?”
“谁说他非得要出面报案呢?还记得你那天晚上是怎么说的吗?他可以进行远距离操作。他会放声大笑,径直走到银行取钱,最终推翻政府。我是说,那个该死的家伙可以把整个过程写下来,然后电传给警方,警方自然就得立案调查。说不准他们会发现什么证据呢?一旦从那间卧室找到物证,像发根、唾液、精液,他们剩下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之极,只要找到一个能够对上号的人就行了。我们要赶快,要赶在他们还没有理由怀疑我们之前。可现在,谁他妈的就知道呢?一旦有DNA与总统对上号,我们可就都完了,完了。”
“此外,这个家伙如果不愿出面报案又会怎样呢?此案的探长可不是榆木脑袋。我内心很清楚,时间充裕的话,他会找到那个狗娘养的,而想到蹲监狱或者服极刑是何滋味的人在这个时候肯定喋喋不休,不会有一丝保留的。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
拉塞尔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伯顿说得完全在理。总统的话听上去虽然也非常令人信服,可总统和她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方面。
“还有,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不打算处处留神、提心吊胆地度过余生。”
“可我们怎样找到他呢?”
办公厅主任没有多费口舌就认可了伯顿的计划。伯顿暗自好笑。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时候,别人生命的价值对这个女人来说一钱不值,一点都不出他所料。
“在收到来信之前,我曾想我们是没戏了。可现在他要讹诈,情况也就不一样了。你到时去付款,然后他可就不堪一击了。”
“可他会让你电汇的。因为要是果真如你所说,这个家伙应该非常精明,他是不会到垃圾箱里翻找交付给他的钱包的。再者,我们也无法预知拆信刀的交付地点,等得到通知,对方早已逃之夭夭了。”
“或许是,或许不是。这个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好了。重要的是你得稳住那个家伙,他如果要求在两天内成交,你就把它延长到四天。还有,你刊登的私人广告要务必显得真诚。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办了,教授。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争取时间。”伯顿说完站了起来。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要去干什么?”
“这个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就是万一事情砸锅,我们就都要坐牢,包括总统也要完蛋。明白吗?目前来说,我无能为力,也不愿出力。依我看,你们俩都活该!”
“你就不会把话说得好听点儿吗?”
“不管用。”他穿上外套。“顺便问一句,里士满把克里斯婷·沙利文打得惨不忍睹,这个你知不知道?验尸报告上说,他掐她的脖子,把她的脖子勒得和救火水龙软管差不多粗细了。”
“听说是这样。不过这个很重要吗?”
“你还没有孩子,是吗?”
拉塞尔摇了摇头。
“我有四个孩子。两个女儿比克里斯婷·沙利文小不了多少。你替做父母的想想,他们的亲骨肉受到一个畜牲这般的凌辱!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的头是何等货色,也就是说,当他跟你打情骂俏的时候,你该多长一个心眼。”
他走了,她独自坐在客厅里,想着自己的命运是多么可怜和凄惨。
他钻进车子,点燃一支香烟。最近几天来,伯顿都在回想自己前20年的生活。现在,为了保全这20年,他付出的代价正在向天文数字发展,值吗?打算付款吗?他可以去警察局投案自首,向他们和盘托出。当然,如果这样他的事业就走到尽头了。警察局可以阻挠执法罪、谋杀罪、什么狗屎玩艺儿的杀人罪(他枪击了克里斯婷·沙利文),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小罪等罪名将他逮捕。当然,这些罪名都能成立。现在即使与警方做笔交易,他也逃脱不了坐大牢。但他可以坐大牢,可以忍受流言蜚语,可以忍受报纸上刊登的狗屎文章。他会作为罪犯被载入史册,他会和臭名昭著、腐朽透顶的里士满政府难解难分地被人联系在一起。真的到了承受这一切的时候,他是能够经受得住的。然而铁石心肠的比尔·伯顿不能承受的是孩子们的目光。他再也看不到孩子们眼中对他的自豪和爱戴了。还有,在他们看来,爸爸——这个大块头男人毋庸置疑是个好人,然而他再也看不到这种完全彻底的信任的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