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而且当时,在武功方面,也确实没人能降伏王智兴,所以最后被迫授其武宁军节度使的官职。
在棣州,一块石头砸向城头。而整个大唐王朝,在那个时期的场景是:无数石头疯狂地砸向长安。长安,在割据军人眼里只是个纸架子,听其命令,是给面子;不听,又奈我何?于是,可以做这样的设想:若太宗世民皇帝穿越时空,来到中唐,各地骄纵的家伙们还敢如此蛮横吗?有时候,或者说更多时候,王朝的魅力其实就是君王个人的魅力,王朝的威严就是君王个人的威严。
平李同捷之乱,是在唐文宗大和二年(公元828年)。可是,在五年前,即唐穆宗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就有人发现有一支军队行进在前去平叛的途中了。也就是说,五年前的人,看到了五年后的景象。这怎么可能呢?薛用弱在《集异记》中告诉我们:确实有人发现了那支奇异的军队。按作者的解释,那支军队有可能是阴兵。
阴北把关,南御并山滨济,空阔百里,无人居。地势险厄,用兵者,先据此为胜。迄今天阴日暮,鬼怪往往而出。长庆三年春,平卢节度使薛苹遣衙门将刘惟清使于东平,途出于此。时日已落,忽于野次,遥见幕幄营伍,旌旗人马甚众,烟火极远。惟清少在戎旅,计其部分,可五六万人也。惟清不知,甚骇之……后四年,李同捷反于沧景,时大下兵皆由平阴以入贼境,岂阴兵先致讨欤?(《集异记》)
薛用弱生活在中晚唐时代,在做刺史的闲暇之余撰出该书,不求篇幅之长,而以文笔优美、内容惊人取胜,汪辟疆先生甚至认为该书是“唐人小说中之魁垒”。
故事说的是:长庆三年,平卢节度使薛苹派部将刘惟清去山东东平公干,当他进入平阴地界时,意外看到前方荒野中行进着一队大军。刘以多年军中经验推算,这队人马有五六万人。当时,各地藩镇虽强势,但一个地方的总兵力也不会达到这个数字。所以,前方出现这么多军队一定是有来头的。
刘惟清很奇怪,正欲看个究竟,恍惚中感到一个身着丧服的人来抢他的马。他全力与之搏斗,那人却凭空消失不见了,荒野中的五六万大军也离奇地没了踪迹。而五年后,李同捷发动叛乱,在王智兴的先遣部队不能奏凯的情况下,朝廷组织各路兵马总计五六万人作为后援去平叛,他们进入李同捷的地盘前,会合的地方正是平阴。
说到阴兵,唐朝志怪中还有一例,只不过跟上面的故事是相反的。在上面的故事中,当时的人们目击到了几年后的情形;而在下面的故事中,则是后来人们目击到了多年前的景象:
开元二十三年,夏六月,帝在东京。百姓相惊以鬼兵,皆奔走不知所在,或自冲击破伤。其鬼兵初过于洛水之南,坊市喧喧,渐至水北。闻其过时,空中如数千万骑甲兵,人马嘈嘈有声,俄而过尽。每夜过,至于再,至于三。帝恶之,使巫祝禳厌,每夜于洛水滨设饮食。尝读《北齐书》,亦有此事:天保中,晋阳云有鬼兵,百姓竟击铜铁以畏之,皆不久丧也。(《纪闻》)
盛唐时代,大家对着月亮写诗,赞美伟大的帝国。那时人们更喜欢以诗歌的形式来彰显盛大的时代,所以当时的志怪与传奇比较鲜见,但也不是没有,首屈一指的就是牛肃的《纪闻》。这是现在能看到的唐朝的第一部志怪笔记集。上面的记载就来自这部笔记。按照牛肃的说法,这起诡异事件发生在玄宗唐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六月,地点是东都洛阳。
我们看看在六月之前,洛阳还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正月,身在洛阳的唐玄宗升五凤楼,与民同乐,盛宴三日;二月,张守珪大破契丹,至洛阳献捷,被封为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中丞。皇帝欲提拔其为宰相,被张九龄劝阻:“宰相,乃代陛下处理政事之官,非赏功之位!”
皇帝说:“挂宰相名而已,不任宰相职,行吗?”
张九龄说:“不行。张守珪作战胜利了一次,您就叫他当宰相,假若有一天,把契丹灭了,又如何赏他?”
皇帝沉默。
这一年三月,洛阳还发生了大臣侍御史杨万顷被刺案件。
杨曾错杀官员张审素,张家二子被发配岭南,但于这一年逃回,潜入洛阳,刺杀了杨万顷。被逮捕后,张九龄认为张家二子杀人情有可原,欲释放,遭李林甫反对。皇帝支持李林甫,对张九龄说:“孝子之情,义不顾死,似可哀矜,然杀人而赦之,此途不可启!”
皇帝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他又把面子从张九龄那里找了回来。
这一年,洛阳还举行了载入史册的音乐大赛,玄宗命令洛阳境内的地方官带着辖区内的音乐家会集五凤楼下。
当然,给洛阳百姓留下最深刻记忆的,还是这一年夏天发生的阴兵或者说鬼兵事件。
当日多雷,但一直没下雨,天气十分闷热,很多洛阳百姓听到外面人喊马嘶,就透过窗户往外看,见闪电划过的夜空,有成千上万人马的身影。街上的人望见此景象更是惊骇,争相奔逃,有不少人遭踩踏、冲撞受伤。
随后多次发生这样的事。玄宗认为这很不吉利,于是请巫师作法,并在洛水边摆放冥食。不安的皇帝记得《北齐书》中也有过这样的记载,南北朝北齐天保年间的晋阳就曾发生过类似事件。
洛阳鬼兵事件在唐朝轰动一时。
现在,我们也许无法相信那是来自阴间的鬼兵,但天空中出现人马的景象却未必是假的。
按后来宋人的记载,欧阳修在出使途中,过山东高唐,下榻在驿馆,夜半时,听到有车马将士飞过天空的声音。询问当地人,有老者告诉他:“二十年前,白天的时候,也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据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土耳其某地的天空中也出现过一支大军的身影。大战结束后,在某些战场的遗址,曾出现过当年作战的士兵的身影。那些多年前的一战士兵,怎么会被后人看到?类似的事情还有。在中国云南的一座山谷,总会听到厮杀声,后来才知道,三国时,这里是诸葛亮南征时的古战场。但是,千年前的厮杀声为什么千年后还能听到?
科学家给出的解释是:所有的一切,是因为电磁效应在作怪。
人们看到的那些士兵的身影,是强烈的磁场放射的结果。以洛阳鬼兵事件为例:洛阳地处中原,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在这里进行过无数次大战。在某一次大战中,有万千骑兵经过,当时可能也是雷雨天,被进行了电磁“录影”。在多年后的某一天,当电磁效应产生的条件适合时,当年被录下的影像也就被“回放”出来。
人鬼情未了
成都以北六十里新繁县县令府邸中。
阴森的灵堂里,供着县令刚刚死去的妻子的灵位。
在偏室,几个女子正忙碌着。她们在做凶服,即孝服。
唐朝时,由亲近至疏远,孝服分五类:斩衰(以生麻制成)、齐衰(以熟麻制成)、大功(以白色粗布制成)、小功(以白色细布制成)、缌麻(以白色超细布制成)。
女子们面色凄惨,默然无声。前来吊唁的宾客不时出现在县令的府邸,但没人注意到她们,更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当中的一个女子。
素衣挡不住那名女子艳丽的姿容,一来二去渐渐被县令留意到了,问她是哪儿人,告知来自邻县。出殡完毕后,帮忙或雇来办丧事的人都离去了,县令悄悄把那个女子留了下来,秘藏深宅,甚是宠爱。
两三个月后,女子愁上眉梢,茶饭不思,县令奇怪,于是相问。
女子答:“我就要走了,因为我的丈夫即将要来了,我要跟着他远去,即将与君别,故而悲伤。”
县令说:“何必担心!我乃一县之令,你丈夫能把我如何?你只管像往常一样,无须烦恼!”
又过了几天,县令留之不住,女子还是要走。临别时,女子赠送给县令一只银酒杯:“有幸得您恩宠,赠此物以寄相思。”
县令回赠绫罗十匹。
女子去后,县令常常想念,手持银酒杯,把玩不已,即使升堂办公,也将其放在书案上。
放下痴情的县令不说,只说这新繁县还有一位县尉,负责县里的兵刑之事,但在不久前,因过被罢官,回到邻县老家。
回老家前,他的妻子死了,灵柩一直还停在新繁。
这一天,料理完家事后,这名前县尉重返新繁,想把妻子的灵柩护送回老家。他自然要与县令一见,县令也刚死了妻子,大约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待之甚厚。
于是,问题也出现了。
吃饭时,前县尉突然发现,县令手里一直握着一只银酒杯,觉得那物件实在眼熟。县令问他为什么凝视自己手中的银酒杯。前县尉的回答叫县令毛骨悚然:“这是我亡妻棺材中的随葬之物,怎么到了您的手里?”
新繁县令妻亡,命女工作凶服。中有妇人,婉丽殊绝,县令悦而留之,甚见宠爱。后数月,一旦惨悴,言辞顿咽。令怪而问之。曰:“本夫将至,身方远适,所以悲耳。”令曰:“我在此,谁如我何?第自饮食,无苦也。”后数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银酒杯一枚为别,谓令曰:“幸甚相思,以此为念。”令赠罗十匹。去后恒思之,持银杯不舍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县尉已罢职还乡里,其妻神柩尚在新繁,故远来移转,投刺谒令。令待甚厚。尉见银杯,数窃视之。令问其故。对云:“此是亡妻棺中物,不知何得至此?”令叹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论妇人形状音旨,及留杯赠罗之事。尉愤怒终日,后方开棺,见妇人抱罗而卧,尉怒甚,积薪焚之。(《广异记》)
县令叹息,动情之下,把所遇之事如实相告。
我们可以料想前县尉有多么愤怒,也许他当时就离席而去了,也许还抽了县令一耳光;或者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断地在心中质问亡妻:你刚入阴间,为什么就干起如此勾当?
愤怒的前县尉开棺验尸,发现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那具死尸,躺在棺材里,正抱着一堆绫罗。她即将腐烂而变成骷髅的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笑容。妻子的棺材被他一把火给烧了。
这个故事在无意中为我们透露了唐朝时的一个社会现象:婚外情已不在少数。
另一个故事佐证了这一现象:河南扶沟县令某霁(姓已不得知),在唐代宗大历二年(公元767年)去世。半年后,其妻梦见某霁。
某霁说:“因生前有孽,我死后,在阴间深受折磨,每天有两条蛇和三只蜈蚣或从耳朵里钻进,由嘴里出来;或从鼻子里钻进,由眼睛里出来,每天在我的七窍之间爬来爬去,令我苦不堪言。此外,最近我生活得也很落魄,念在夫妻之情,你能送我条短裤穿吗?”
妻子很冷淡,说:“没东西给你做短裤。”
某霁说:“真的吗?不久前,长安万年县县尉盖又玄专程给你送来两绢布匹,怎么说没东西做呢?你想欺骗我吗?”
其妻遂惊醒。
唐朝,涉及墓中葬物的故事还有很多。
某日,一位来自山东琅琊的旅人背着行囊,抵达任城县地界。这时天色已晚。在城郭外的郊野,他远远望见有户人家,于是前往投宿。
主人好客,殷切招待琅琊人,取了一个铜盘,为他准备了很多果蔬。琅琊人从怀中取出用犀牛角装饰的小刀,开始削梨。但是,他没注意到主人已悄然色变,忽然之间,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琅琊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发现自己竟坐在一座坟墓中。
他持刀在墓中摸索,看到墓室旁有一个洞,俯身窥视,发现里面异常明亮,有一副棺材,其木已腐烂,前头的铜盘中,盛的尽是些枯败的树叶。
故事中,琅琊人的犀角小刀发挥了重要作用,驱除了那鬼。由此可见,犀角是避邪的,这也是唐朝人的观念。同时,他们认为:犀角能解毒(唐朝贵族多以犀角杯盛酒),因为犀牛食百草之毒而不被侵。
在唐朝,通常情况下,犀角是作为外国使节的礼品赠送给朝廷的。后来,它们渐渐进入民间。唐代,关于犀角的贸易非常繁盛。为获得利润,很多来自东南亚(爪哇犀和苏门犀)、南亚(印度犀)和非洲(非洲犀)的商人渡海来中国做生意,当时的主要贸易点在广州。
琅琊人紧握着自己的犀角小刀继续上路了,但另一位旅人的故事刚刚开始。
如果把镜头给他的话,可以看到他旁边的石碑上写着“商州地界”。这位旅人的目的地是长安。走着走着,有个人跟他搭伴同行。几天后,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旅人:“你到底是谁?”
那人:“鬼。”
旅人:“啊?”
过了片刻,旅人才反应过来。
那人:“确实如我所说。现有一事拜求您,我家中明器叛逆,日夜战斗不息。我想借您一句话,这样定能平定它们。”
明器即冥器,是随死人下葬的各种器具。旅人当然知道,令他奇怪的是,这些器具怎么会作乱?好奇中,他大约也觉得这鬼无害人之意,便应允下来。
当晚,他们来到一座坟墓前,鬼道:“您只要在这儿大喊‘有敕斩金银部落!’即可成事。”说罢,鬼又钻进墓中。
旅人按鬼所说的做了。
没多久,就听到墓中有斩杀之声。
过了一会儿,那鬼钻出来,手里拿着几个用于随葬的金银制成的人马,但都没脑袋。
鬼说:“这些虽是陪葬之物,但都已去头,由凶转吉,我作为报恩之物送给您,保君一生幸福。”
旅人很高兴,把那些没脑袋的明器装进包袱,告别了野鬼,踏上去长安之路。可刚一到长安,他就被抓了。
审讯中,官员问:“你身上的东西皆为古物,一定是你盗墓所得!”
旅人大喊冤枉,以实相告,县令半信半疑,把这事上报京兆尹。京兆尹立即命令旅人带路,一起去开掘那墓。墓被开,只见里面有数百个随葬的金银人马,头均被砍掉。
这无疑是个墓中随葬品成精作乱的故事。
回想起那鬼说过的话——“保君一生幸福”,我们多少还是带有疑虑的,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些东西的妙用在哪里,这些明器又将如何给旅人带来一生的幸福。
看来这些陪葬用的器皿也不怎么安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明器都喜欢捣乱,也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
天宝初年,有一黄衣太监驰马来到长安万年县县尉处,宣皇帝手谕:“城南十里某公主墓被盗,请你等立即去捕捉贼人!”
县尉随之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