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燃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闻了闻,左右看了一下:“这真是个好苹果,顾硕,我削给你吃好不好?”
依燃拿起刀就削,一边削一边说:“我记得小时候我老爱抢你的苹果了,而每次你都让给我……我们在小区里爬树、斗蟋蟀、捉知了,记得有一回我们斗蟋蟀我输了然后我当场就把你的大将军踩死了,为这我们还打了一架,冷场了一两个星期,后来还是你主动示好。”
不知觉中苹果削好了,依燃把它放在水果盘里又拿起一个继续削,“有时候我觉得我挺任性的,也挺霸道的,那么欺负你,你也没离开我,还是把我当作你最好的朋友。”依然说着说着,眼圈一红开始哽咽起来,“顾硕你在听吗?在听的话……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吱点声?你这样……我真的……好难受。”依燃趴在床沿上小声的哭了起来,“拜托你快……好起来……你是不是在装睡?我把我的全部零用钱给你,这样你就……能够买好几个变形金刚了!顾硕!你说句话啊。”
一阵风掀起了窗帘一角,房间里除了依燃的哭泣声和滴管的滴滴声,诡异的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过了许久的许久,依燃哭累了就坐回床沿上,伸手拿了刚才削好的苹果轻轻地咬了一大口,“嗯,真甜!顾硕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把这些苹果全消灭掉了喔。哎,顾硕,想不想听我在罗马留学期间的一些事?”于是依燃潺潺而谈她在罗马留学的一些趣事,她与室友的小插曲、与外国友人的奇妙之旅……不知不觉中话题又扯到彼此的感情上,她与程又逸、与胡归……末了她还莫名其妙的说:“刚才马可心问我如果有如果最想干什么?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我要做什么呢?”依燃思索了几分钟才说,“如果有如果,我希望重新来过。我会再勇敢一点,你说如果我当时坚持爱着你,一切会不会就此改写了?虽然当时对你的那种感觉还不确定是不是爱,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青春懵懂爱情的萌芽者,谢谢你……我曾经暗恋过你。”
依燃说完感觉累了就趴在顾硕的旁边,刚才真的是哭累了,眼睛里还含着泪就这样睡着了,泪随着旧的泪痕滴落在白色的被子上开出了一朵小花。在依燃说完那句“谢谢你,我曾经暗恋过你”时一滴泪从顾硕的右眼滑落,在白色被子上也开出一朵小花。
午后的太阳意外的露了个脸,懒洋洋的很让人舒服,阳光透过光秃的树枝投洒在人行道上,星星点点,斑斑目目。依燃从医院的洗手间出来,刚想推开病房,听到对顾硕进行例行检查的护士的谈话。
“嗯。”小护士头也不抬的在记录检查的结果。
“又是和往常差不多。”另一个护士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说,“走吧,该交班了。”
“哎,你说今天顾太太这么还没来?以往这个时候早就来了。”
“可能有事吧。”
“你说顾太太这么年轻,唉,顾先生长得倒不错,可又不知道猴年马月能醒过来。这顾太太……”
“你懂什么,这就是爱情,顾太太这样让我彻底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个世界还是有坚贞爱情的。”
依燃愣在门外,她自言自语:“‘顾太太’?马可心她……”她知道在顾硕出事前顾硕曾向马可心求过婚,依燃不由的叹了口气,“坚贞的爱情,最后还是她赢了。”
“如果有如果”只是忏悔者的痴人说梦与自欺欺人,他们在自我中自圆其说,到头来只换来一个嗤笑,如果的假设,误人误己。
跟顾硕道了别,依燃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闭着眼嗅到的全是阳光的味道。一切都善变,往前看的话不是口头禅而是生存真理。有人总想活在过去,因为他们那时过得幸福而缅怀;有人却总想展望将来,因为他们憧憬未来的幸福而憧憬。于依燃而言,她两者都不是,她与幸福靠的很近,却从未与它触碰。
依燃说,生活很病态,我们都是患者,身在幸福却寻找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青春同young不同样
躺在沙发上,从宽敞的落地窗里投洒进星点阳光,依燃眯着眼回想着过往,就像回放一部有着自己青春的立体电影,一幕又一幕、一场又一场。
那是初春时节,依燃记得那时初春的阳光像揉碎了的纸片铺散在地表上,柔柔的不刺眼。散操之后依然的新鞋子被马可心不小心的踩上了一脚,在上面留下了灰暗的印记,如同她青春年少时光彩照人的反照面。虽然知道当时同学们在散操之后向四面八方涌出,人挤人的场面相当壮观,但依燃坚信当时马可心是对她拥有新鞋子而存有异心。
回到教室因为太吵,胡老师罚大家静坐十分钟,如果有人动了一下就再坐三分钟。胡老师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周,同学们手放的齐不齐,腰挺的直不直他都看在眼里,他突然皱着眉头,在眉宇间成了个有趣的“八”字,那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依燃是这么觉得的。
“马可心同学,不要挠头了。”胡老师提醒了一下坐在角落里的马可心。
依燃闻言微微斜视的看了马可心座位的大概方位,心里无比鄙视马可心的不服从搞独立。下课之后依燃和莫西里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好的人聚在教室门外的走廊上晒太阳,马可心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新发下来的书。
“听说她在以前的班级也是这样特立独行。”尧晓双手支着下巴说。
“她成绩不错。”曹也智吸了吸鼻涕对依然说,“依燃,你有对手了。”
“哼,我才不怕,成绩好又不能当饭吃。是吧,西里。”依燃用手肘了肘莫西里。
“嗯?”莫西里回过神来,“不知道。”
几只燕子滑过天空,依燃盯着它们飞过的地方想了想,春天真是个让人神游的季节。
升到三年级学校重新编排班级,就是把以前的七个班打乱,依燃和莫西里还是在一班,依燃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哥丁西城在隔壁班,而顾硕在五班,依燃想以后要找顾硕要经过那么多的班级就感到受不了。一天的时间很快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消耗殆尽,夕阳总是来的那么快,连小鸟都要回家了。和莫西里道别后依燃一个人踱着步子在回家的路上,说真的她并不是很想回家,她总感觉那不是她的家而是一套她必须要呆到她有能力搬出去的房子。
四岁的弟弟依居每天晚上都赖在自己的床上不恳走,还老爱背她的书包,对她一直客客气气的丁晋娟,每天早出晚归的爸爸,还有偶尔跑来蹭饭的丁西城。这样的“家”依燃觉得还是不回的好,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誓死般的准备露宿街头、浪迹天涯时,肚子不争气的抗议起来。依燃只好灰溜溜的回家,她深知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人忘记理想的过度美好。
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丁西城的嚷嚷声,她扔下书包向他投去几个白眼,“丁西城,你真当这是饭馆啊,别每次吃饱了就拍拍屁股走人,这次碗由你来洗。”
“我可是客人,哪有要客人刷碗的道理。”丁西城做了个鬼脸。
“娟姨,你看你的好侄子。”依燃不满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依燃你快洗手去,准备吃饭了,碗的事待会说。”丁晋娟急忙说。
依燃突然想起来顾硕放学时约她晚饭后去院子里的后山坡的事,她匆匆扒完了一碗饭就脚底抹油的离开家。依燃所住的院子是L市的老城区,院子的背后有一大片的山岥,那是院子里的小孩的天堂乐园,初春时节山岥上的小草还没冒出多少,零星的几抹。
依燃到了那时顾硕早就候在那了,他看见依燃还挥了挥手。依燃跑上前问:“约我到这干嘛。”
“走,带你去个好地方。”顾硕神秘的说。
依燃乖乖的跟在他后面,绕了好几个弯走了一段路才到了顾硕说的好地方,这是一处荒废了的旧自来水厂的厂房,离依燃所住的小区也不是很远。依燃知道这个地方,以前也经常跑到这边玩,她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好的地方。
她耸了耸肩,然后看着顾硕说:“这不就是旧自来水的旧房子吗。我们都知道的,还有什么好的地方呀。”
顾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拉着依燃就往里跑,跑了一会儿顾硕才止住脚,依燃弯下腰双手支着膝盖气喘吁吁的,抬起头才发现他们眼前的是一面墙,一面满是被爬山虎等滕蔓植物布满的墙。
依燃不解的看向顾硕,顾硕贼兮兮的看着她,然后在墙角上拨开垂下来的滕蔓,一个类似狗洞的缺口出现在眼前,他匍匐的爬了进去:“依燃,你也爬进来。”
“咦……”依燃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我才不要,这可是狗洞,我又不是狗!”
“好啊,你拐着弯骂我。”顾硕在里面说,由于是密封的空间,声音扩大了显得有些怪异,“我说,你要是不进来看看你一定会后悔的。”
一向好奇心极强的依燃最终为了不让自己后悔也匍匐了爬进去,“能屈能伸方乃大女子是也,就当是韩信的隐忍吧。”依燃心想。
里面的光线不是很足,依燃拼命睁大眼睛也看不清它让人不后悔的地方。“磁”的一声,一根火柴划过黑暗闪烁的光照亮了一方,映出让依燃觉得像童话故事里又老又丑的巫婆般的倒影,当顾硕转过脸来依燃顿觉得恐怖,他像一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鬼。
依燃把头扭向一边。顾硕把点上的蜡烛稳固好,室内一下子就明了许多。里面除了几块已经叠放好的砖头还有一堆小小的沙子外别无它物。
一种失落感从依燃的心里涌现,最后像河流涌向心头。“死顾硕,你骗我,这什么都没有。”
“布置布置不就有了,在这种些花,那做个秋千。”顾硕得意洋洋的在自我的构想中浮动,“这就是我们的石帘洞,我们的秘密基地,以后我们在这里怎么放肆的大声唱歌都可以,这里没有大人,只有小孩。喂,依然。我可是第一个带你来这的,连丁西城、曹也智他们我都没说。”
“真的吗?”依燃反问,“这是我们的?太好了。”依燃跑到一个角落指指划划,“这个是我的领地,我要贴上漂亮的壁纸,用柔软的窗帘遮好。”
顾硕傻笑的看着兴奋的依燃,依燃侧过脸看他:“我说顾硕,那个洞能弄大点么。”
接下来几天依燃他们几个在他们的秘密基地干得热火朝天,经过这一折腾,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变得有模有样起来,依燃无言是最高兴的,她终于找到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家”。只要一放学依燃总会在秘密基地里呆上一段时间,在这里写写作业,和莫西里讨论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去逛街或几个人聚在一起打闹。那段日子依燃觉得美好而自在,就像一只永不会破裂的七彩泡泡在天空飘荡。
这一天依燃刚从秘密基地回到家,看见她的爸爸抽着闷烟和一个女人谈话,那个女人背着她,她不知道是谁。
依众杰看见一脸脏兮兮的依燃火气就不由的上来:“依燃你又跑哪去了,你看你哪点像女孩子的样子!”
依燃吐了吐舌头,那个女人在依众杰叫住她的时候猛然回头看着她,她的脸呈现一种依燃看不懂的奇怪表情。依燃看到她礼貌性的问了声:“阿姨好。”
那个女人愣了一会,脸抽动了一下,木讷的说:“好……好。”
依燃奇怪的盯着她看,然后就上了楼,她听到依众杰对那个女人说:“小梅,别怪孩子,当年她还小。”
“我怎么会怪她?要怪就怪我自己吧,众杰,刚才我说的事你看……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好,那钱算是我借你的,天山的生意现在急需这笔钱周转。”
回到房间依燃才记起那个女人是谁,怪不得她觉得她有点眼熟,她见过她,她是马可心的妈妈。依燃想不通马可心的妈妈找她爸爸有什么事。吃饭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走了,在饭桌上依众杰的脸色不是很好,丁晋娟还时不时的用眼瞟了瞟依燃。
“姐姐。”依居稚嫩的声音打破了饭桌上依燃感觉中的诡异氛围,“你妈妈怎么不留下来吃饭,我妈妈今天做的红烧狮子头真好吃。”
依众杰愤然的朝依居抛掷手中的筷子,筷子有一只刚好划过依居的手掉在地板上发出铿锵的响声,另外一只横落在一盘青菜上。依居“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丁晋娟赶紧护着他跑上了楼,饭桌上只剩下依众杰和依燃。
依燃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低头咬了一口碗中的红烧狮子头,味道果真是好极了:“爸,是真的吗?刚才那位阿姨真是我的妈妈?”依燃艰难的吐出“妈妈”两个字。
依众杰叹了口气:“是真的,本想早点告诉你的,刚才你叫她阿姨时你妈妈……”
依燃红着眼抬起头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你不是说她早就死了?敢情你们都知道实情就我蒙在鼓里,这样骗我瞒我有意思吗?”说完她拉开椅子冲出家门口。
那晚的月亮很明亮,明亮的可以照进人的心底,依燃那时的心却刚好相反,黑暗不见底。在外面漫无目地的游荡了许久,依燃才感觉到初春的凉意。环抱着肩,依燃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气好伤心的,当时也说不清那是怎么回事,好像不流点泪就是不孝的行为。她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一起生活在同一间房子里。不管是顾硕还是莫西里,但还好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可她又不愿和马可心惺惺相惜。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不久丁晋娟就跑来安慰看望她。依燃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看着她:“娟姨,依居还好吗?”
“还好,他睡下了。”
“娟姨,从小我嚷着要妈妈的时候,爸爸就很不高兴的说‘你妈早死了’,我居然像傻瓜一样相信了。更奇怪的是我竟然对我亲生的妈妈没什么印象。”
丁晋娟挨着她坐下:“你那时还小,和依居差不多大。”
“你说我是不是失忆了,为什么我没有什么印象?”依燃把头理进膝盖里。
丁晋娟抚摸了她的头,轻轻地像抚摸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傻孩子。”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