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就会被撕裂似的。当自己成为了自己心中所想、所鄙视的假谦虚的那类人时,依燃才深切的体会到,适度的谦虚是一种高端的骄傲。换位思考,站在某一个角度看自己看别人,依燃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的反差让她心慌甚至是恐惧。
多年以后依燃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不是圣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谦虚和骄傲,但有些时候隐藏起它们,也许会痛苦,也许会不易,也许在别人眼中还是恶心或虚假,但我们最后还是把这些都隐藏了起来,所以我们都是假圣人。不在乎别人,只在乎自己。
天空中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终于云层在还没放学的时候因承受不了雨滴的重量,尽情的、畅快的泼洒在这个喧闹闷热的世界。这场大雨直到放学好久了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依燃看着班里的同学一个个被家长接走了,她不知多少次微笑的婉拒了同学的好意,尽管她知道没有谁会给她送伞,但她就是不想接受他人客套的好意。当依燃把当天的作业全部都写完的时候,教室里只剩下两三个人。莫大海从教室的后门笑眯眯的叫了一声莫西里的名字,莫西里雀跃的背起她的书包,她不经意的瞟了依燃一眼,从那天她们发生口角以来她俩都没理过谁,别说是说话了。
莫大海冲着依燃爽朗的喊道:“依燃,你看雨下的这么大,要不一起回家吧。”
“不了,叔叔。我。。。。。。我爸爸他。。。。。。他会来接我的,你们先回去吧。”依燃微微侧过头看向莫大海,却不看莫西里一眼。
莫西里显然是生气了,她拉着莫大海的衣角假装淡然的说:“爸,我们走吧,她要回早就回了。”莫西里确实很生气,刚才依燃直接跳过她的那种被无视的眼神还有她说的‘你们’,连她之前叫的亲热的“西里”都忽视掉。莫西里突然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那样的依燃。
看着莫里西和莫大海消失在雨幕中,依燃不由的叹了口气,一股惆怅在心底渐长最后填满心头。
路过她们班的顾硕隔着窗冲依燃喊:“要不要一起回家!”顾硕晃晃了手中的伞,“我妈说今天会下雨,还好我听了我妈的话带了伞。”
依燃突然生气的说:“不用了,待会我爸会来接我的,就算我爸没空来,不是还有娟姨吗?她肯定会来的。”
听依燃这样说,顾硕耸耸肩扭头就走了,走了几步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看五年级(2)班的教室。
等顾硕走后,依燃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慢悠悠的把书包顶在头上,然后鼓起勇气冲出了教室,雨无情的打在她的身上,很快衣服就被淋湿了。依燃后来索性不跑了,怀抱着书包在雨中慢悠悠的走回家,她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背后紧跟着她,她一回头却发现到处都是撑着伞的人,后来她就打消了有人跟着她的疑惑。路边小卖部的老板和其他在屋檐下躲雨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目送着她。依燃感到很舒心,一种是来自雨的清凉触碰,另一种是来自他人的奇怪神情,原来引人注目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只要你正做着一件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傻事就可以。快乐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简单,只要人想的足够简单。
回到家的时候依燃早已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依众杰和丁晋娟还没有回来,他们很忙,依燃是知道的,所以她没有埋怨而是默默地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头发湿漉漉的显得有些窘迫的自己,她失声笑了起来。从前她很怜悯那些生活贫困、身穿洗的发白的衣服又没有什么要好朋友的人,现在看来三者都不沾边的她原来是那个最不幸的人。当你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时,你要反过来想想,是不是你先抛弃了世界。依燃趴在书桌上,眼睛开始泛酸,她的世界现在也在下着雨。
晚上顾硕不请自来的时候依燃就感觉到身体开始不舒服了,她用手支着有点沉重的脑袋,一边努力的听着他不停的说着话。
依燃忍不住幽幽的问道:“顾硕,你这个粗心大意的家伙怎么会认为我心情郁闷,有点不开心?”
“呵呵,这个,是莫西里告诉我的,我也觉得你这些天怪怪的。”他把玩着从自家带来的大石榴,“还有放学的时候叫你和我一起回家你死活不肯,你知道吗,我妈刚才还训了我一顿。”
依燃苦笑了几声,等到顾硕走的时候他才把手上的大石榴塞给依燃:“好好吃药,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
依燃开心的说:“记得再带一个石榴来。”
顾硕傻傻的笑了笑就走了,依燃紧握着残留着顾硕温度的石榴,她幸庆她还有顾硕这个朋友,还好她不是最惨的。
依燃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最后也没有打给莫西里。她的头越来越沉重,回到房间没多久就昏昏的睡晚了过去。半夜的时候她觉察到自己的额头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知道那凉意是湿毛巾的作用,身上也有股浓浓的姜汁和白酒混合的气味。这是丁晋娟一向治愈发烧感冒之类惯有的做法,听她说以前她发烧了她姥姥也这么给丁晋娟擦拭,纵使现在身为医生的她也还是习惯用这中民间土法来治愈发烧等小病。
一股暖流从心底留向全身,依燃扯下湿毛巾盖在眼睛上,脑海里回想着方小梅对马可心无微的照顾和呵护,她从未得到过方小梅半点的照顾,却从另一个母亲中得到了,然而她却不怎么在乎。这是讽刺呢还是怜悯的眷顾呢,上帝总是对她开玩笑,她却总是玩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谁动了我的铅笔
依燃无力的趴在书桌上,早上吃过药之后感觉好多了,坐在她后排的莫西里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她的后背,莫西里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桌面,不由的轻声叹了口气,她撕下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然后用笔捅了捅曹也智的后背,把纸条递给他,并用眼神示意他把纸条交给他的同桌依燃。曹也智肘了依燃一下,依燃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看了曹也智一眼,疑惑的从他手中接过纸条并展开,纸条上熟悉的字体闯进眼帘: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依燃把纸条揉成一团,没有回复莫西里任何话。
橘红色的斜阳一半躲在了远处的楼房里,一半还露在天际线上。斜阳把依燃和莫西里的背影拉的很长,两人默默地走着,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晚霞红艳,雀鸟归巢,尴尬还在延续。
依燃看了手腕上的电子手表,大声的叫了起来:“喔,不好,《十二生肖守护神》快开始了,那个……西里,我……快赶不上了。”
莫西里看着有些焦急的依燃,突然她拉起她的手,一边跑一边说:“谁说赶不上的,我们快跑!”
两个身影,夕阳下奔跑,书包在屁股上有节奏的上下颠簸,像一条肥大的离开了水的鱼。
莫西里没有告诉依燃,其实她也喜欢看《十二生肖守护神》。
依燃也没有告诉莫西里,其实不是她喜欢看《十二生肖守护神》,而是依居喜欢,她喜欢看的是《足球小将》,她喜欢那种驰骋的感觉。
当她们不再分享彼此的喜好,不再畅所欲言时,她们的友谊开始有了各自的小秘密。友谊出现了缝隙,不管怎么修修补补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因此在很长的一段青春岁月里,依燃一直小心翼翼地和莫西里相处,站在薄冰上不敢用力来行走。
她们回不到过去,过去也仅仅是曾经。
一抹阳光,在墙角里安然无存。
只因时间不会在原地等你,一切终将改变。
又是一年艳阳天,如血不残阳。
依燃倚在白杨树上,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操场上挥汗如雨的同学,这是最后一节体育课,别人在“最后”的期限里尽情欢腾,而她在尽情挥霍。所谓的“最后”是相对于在某一阶段而言,在下一个开端中终会重生,当“最后”在下一个路口中演变成了“新的开始”,生命力和岁月就华丽丽的循环呈现。
香港回归的那一年,随全家去香港旅游的依燃在书架上看到张小娴的《荷包里的单人床》,从那一刻起,她就喜欢上了张小娴的文字,喜欢《荷包里的单人床》的这几句话:失望,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才会失望。因为有爱,才会有期待,所以纵使失望,也是一种幸福,虽然这种幸福有点痛。
依燃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些,也许生活这么多,终究敌不过那些忧伤。
谁的青春不迷茫。
谁的青春不徜徉。
迷失在青春期里,连阳光也开始忧伤。
依燃用手挡住头上的阳光,没有风的天空,连云朵都静止了。
一年前,丁西城随升迁的丁晋国去了S市,那一年,他们都在长大。依燃讨厌长大,小时候渴望的事在真正面临时才方觉得彷徨,长大并不仅仅意味着美好,可以穿很多漂亮好看的衣服,看很多的课外书,长大还存在着一丝的尴尬,青春懵懂,身体上的变化。
那一天,丁晋娟惊奇的盯着她的胸脯看了几眼,依燃惊慌的用手护住,脸露羞涩。尧晓也曾神秘兮兮的问她“那个”来了没有,没等依燃和她说起那种心中的惊慌,尧晓就自顾自的说起了她的秘密,尧晓说,她“那个”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尧晓用手轻轻的碰了一下依燃微微鼓起的胸脯,一阵电流般的疼痛令她疼痛不堪。依燃不懂,长大为什么会疼痛,难道每一个人都是在疼痛中成长的?她微微弯着腰看着在篮球场驰骋的顾硕他们,一年前还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顾硕现在居然和自己持平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比她还高出许多。丁晋娟曾说女孩子不像男孩子,所以趁现在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如果可以那就多吃点,这样营养均衡了,身体自然长的好长的快。依燃对丁晋娟的话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但从不反驳,也许很多时候她都是对的。
“嘿……依燃。”顾硕远远的喊道。
依燃不解的望向他,顾硕指指离她不远的篮球,依燃会意的点点头然后跑过去,用尽吃奶的力把球扔了过去,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并不怎么优美的弧线,“咚-嘭,咚-嘭”的在篮球场地的水泥板上发出不痛不痒的响声。《灌篮高手》给这个夏天增添了不少青春的色彩,因为这一部动画,依燃身边的所有男孩子都在痴迷篮球,依燃也很想和他们一样在篮球场上奔跑,她身边的女同学热情而激烈的讨论着是樱木花道帅还是流川枫更帅,赤木晴子最后会和谁在一起,往往这些的时候,依燃也参与其中,她也喜欢看《灌篮高手》,也在期待全国大赛。只不过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别人,包括曾经无话不谈的莫西里。成长真是一件怪事情,明明很想和别人分享,却生生的把它埋藏。我们都擅长伪装,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
放学的时候,依燃和顾硕结伴回家。依燃看着顾硕怀抱着的篮球看了很久,连顾硕也看出了什么,他托起篮球眉毛一扬,神气的说:“怎么样,要不要打一场?”
依燃低下头,然后尴尬一笑,说:“我不会。”
顾硕一脸的不信,依燃无奈的说:“我……我不怎么会打,我的球技很烂。”
顾硕笑了笑,说:“不练哪有提高。就这么说定了,晚饭过后,在东院的小篮球场上见,谁不去谁就是小狗。”他说完后笑着看着依燃,笑的是那么的自信。
“去就去,谁怕谁。”依燃瞪大了双眼靠近顾硕,一股浓浓的汗味扑进她的鼻子,传到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依燃一个激灵的往后一跳,脸微红的扭向一边。
“你……你怎么了?“顾硕不解的问道。
“我看到……你有一颗好大的鼻屎!”依燃随口一说,然后快速的跑开。
顾硕听了不由的用手去掏了一下鼻子,待顾硕反应过来,依燃早跑出了好几米远,顾硕好笑的追上去,一边跑一边喊:“丫的,好你个依燃!”
在他们的身后,马可心看到了打闹的他们,她一脸的鄙视,她用力一扯书包带,仰着头大步的朝着校门走。
当天际线中还残留着一两抹的余晖时,依燃才懒散的走出家门。顾硕早在东院的篮球场里“热身”好一会了。
“好啊,你直接就开始了。”依燃不满的说。
“喂,是你像只蜗牛,好不?”顾硕怀抱着篮球,把球扔给依燃。依燃慌忙的本能的双手护头蹲下。
顾硕好气的摇了摇头,跑过去捡起了球,说:“没见过像你这样笨的,接个球都不敢。”
依燃埋怨道:“我……我哪知道你是要我接球,我以为你是要谋杀!”
“笨,都说你的领悟不够。”顾硕推了一把依燃,“来,我们开始吧。”
依燃的从他手中抢过球,幼稚的拍打了几下。他们一个进攻,一个抢夺。依燃是进攻和抢夺并存,只不过大多数的情况,依燃都是耍赖的攻势,不是死抱住球不放就是直接撞上去,面对依燃处处犯规的时候,顾硕都是无奈的一笑置之。有些时候开心就好,何必去遵守墨守成规的死的比赛规则?
顾硕死死的想护住依燃不让她进篮,在依燃的脑海里快速的闪现《灌篮高手》里令她痴迷的灌篮动作,她也想优雅的展现她灌篮的一面,只不过当她做好跳跃投球的时候,顾硕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动作,两个人几乎同时一跳,悲剧性的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然后不怎么优雅的甚至可以说是狼狈的倒在了地上。顾硕“嘶”的叫了一声,他首先着地,身上还趴着个依燃。依燃近距离的盯着她底下的顾硕看了看,一股浓烈鲜红的鼻血从顾硕的鼻子里流了出来,想必是刚才她自己撞伤的。
依燃慌张的从顾硕的身上爬起来,颤抖的说:“血,你的鼻子流血了。”
顾硕伸手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看了看留在手上的那一抹血,然后咧开嘴傻笑道:“没,没关系。呀,你的膝盖破了。”
依燃低头看了自己的膝盖,才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她也发出“嘶”的一声,然后伸手拉起顾硕,说:“走,去我家把伤口处理一下。”
“我没事。”顾硕无所谓的说。
“怎么没事?你的鼻子还在流血。如果撞坏了,我的责任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