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杨看情况也不废话,直接上了驾驶座。
任熙远在后座抱着张雨宁,用矿泉水湿了毛巾敷着她的额头,但明显一点效果都没有,凉水凑上去没一会就烫了,脸色苍白得厉害,偏偏还一直喊冷,往任熙远怀里凑。
任熙远脱了外套把人紧抱在怀里,催促程杨开快一点。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护士就涌了上来把病人接了过来,任熙远站在走廊上给人打电话。
程杨靠着墙,看着任熙远,微微笑了一下。
这个人,应该是真的在乎宁儿吧!
“程杨是吗?”任熙远打完电话,站在程杨面前伸出了右手,“谢谢你今天及时告诉我,不然我还在瞎担心呢。”
程杨愣了一下,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任熙远把他隔绝在了他和张雨宁的世界里,这种类似于宣示主权的行为在男人的世界里并不少见,程杨乐意有人在乎张雨宁,也不介意,于是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等宁儿醒了,请你在这照顾一下可以吗?我有事出去一下!”
程杨应了下来,就算任熙远不说,他也会留下来。
任熙远要解决这件事,也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纰漏,张雨宁病的很严重,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他要在这些时间内把事情搞定,免得她担惊受怕。
因为身体虚弱,张雨宁的烧迟迟不退,原以为是感冒的事,但用药之后烧迟迟不退,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就查出肺部出现了感染,加上氧气罩才能呼吸。
不知情的医生每次出来都会狠狠地他几眼,怪他怎么没早点把人送来。
程杨不理会,一心着急。等林佳音打电话过来,说明情况,干脆叫她过来一起等了。然后半个钟左右,林佳音踏着高跟鞋就来了,顺便给没吃饭的他带来了水和一份快餐。
程杨去楼梯间把饭吃了,回来后两个人坐走廊也不说话,默契地等着张雨宁情况好转。
或许,有些时候,静默,就是最好的陪伴!
晚上八点多,寂静的走廊传了了急促的来电铃声,林佳音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微微皱了下眉,去楼梯间把电话接了。
沉郁的男低音缓缓地传了出来,“你好像消失的时间过长了!”
林佳音知道那是傅文鑫不高兴的迹象,但她没心情去顾忌他的心情,“这几天有事。”
“我要在就九点半之前见到你!”不是陈述,是命令。
林佳音现在真的是没有心情应付他,“我没心情,你找别人吧。”
下一刻传来的声音明显冷了很多,“我不记得我有给过你忤逆我的权利。”
林佳音妩媚地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冷冷地把电话挂了。
昏暗的豪宅里,一部手机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然后狠狠地砸在了墙上,碎成了一片!
凌央约了任熙远在他的事务所见面,等人来了,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现在的情况对她很不利,司机为了推卸责任,横下心说当时看到张雨宁神色诡异,修好车之后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而且当时在场的几个汽修厂的工人也说了张雨宁确实和那司机骑过争执,原因似乎是司机说了张雨宁几句,张雨宁不服气,推了那司机一把。
加上断掉的刹车上也只找到了她一个人的指纹。也就是说,目前来说,所有的证供都在指明张雨宁很有可能是趁机报复。”
任熙远挑眉,目光锐利,问:“宁儿的口供怎么说?”
凌央眼角轻挑,笑容邪魅,“那个男人对她动手动脚,张雨宁才会出手推开他。这是她的口供,你认为那份更可信点!”
任熙远双眸微暗,闪过一丝狠厉。
张雨宁平常就是淡漠不怎么理人的人,但一直疏离有礼,要她那么冲动跟客人动手,除非是有人触及了她的底线,那么这个解释确实很符合逻辑。
“我替你联系了齐煦,他或许可以帮到忙!”凌央看任熙远那样就知道他不高兴。不同于其他人,任熙远一向优雅大气,就算生气也不会有明显的迹象,而这个在他们里看起来最好相处而无害的人,其实最难以把握。“如若真的要打官司,你也不用担心。”
如果这案子都搞不定,他这几年律师算是白做了。
“不管用什么手段,必须把事情搞定,我不会再把人送进去的。”任熙远恢复了常色,笑容清浅和煦,跟话里的内容完全不符合的表情!
齐煦是他们几个里唯一一个喜欢为社会做贡献的人,杰出了物理学家,去年全球物理学家大奖的得奖者,那如果由他提供有力的证据,胜算会大很多。
公安那边取证过后得出的报告是刹车被人为地破坏过,但司机收车的时候是会检查过的,也就是说张雨宁知道,才会没有在当时把刹车完全割断,而是割裂了一部分,等到刹车管因为紧拉而自然崩断。
这是公安那边给出的理由,但期齐煦看了之后,就有疑问了。按照数据显示,后来崩断的刹车管只占刹车管面积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那人破坏了刹车管的三分之二。
从货车的行车轨迹上看,从s城到出事地点,全程七百多公里,出来二分之一的高速路段是比较平坦之外,其余的一半路是经过一片山区的国道的,那些路段坡度那么大,刹车要断,老早就断了,怎么偏偏开了一天之后才断。
齐煦是那种对待工作严谨无比的人,当天就推了工作,准备前往货车经过的一条山道上进行实地实验,当然,实验所要的费用任熙远全部承担。
但完事后,报告要两天之后才出,任熙远不可能跟着去,就在处理公司的事务的同时跟进案件的发展。
事件的关注度现在还很高,任熙远完全可以动用家族的势力轻而易举地把事情压下来,但他由衷地不想家里人知道,不管出于什么心思。
从凌央的事务所离开,任熙远就回了医院,但一回去,就是张雨宁被送进急救室抢救的镜头。肺部的感染没有处理好,到了晚上就加重了,引起了呼吸衰竭。
任熙远看着那盏亮起的红灯,眉头拧得很紧,浑身散发出一种生物勿近的阴冷气息,像一个暗夜的君王。
程杨和林佳音也没有省心,连坐也站坐不住了,三个人在走廊上站着,安静得有些诡异。
抢救进行了接近一个钟,医生擦着冷汗走了出来,在看到任熙远不善的颜色的时候,强作镇定把情况说明了一下,“情况还不稳定,药效发挥很慢,我们会把人送去ICU病房密切注意的。”
任熙远说了一声知道了,就不再答话,神色凝重。
林佳音认识任熙远,其实上流的圈子就那么大,有钱人闲来无事开开party,一群人就认得了。
在跟着傅文鑫出席的宴会里,这个优雅夺目的男人近乎永远都是那里的聚光点,年轻,英俊,无论学历还是家底都好得让人无法挑剔,所以无数的飞蛾奋不顾身,妄图拥抱这团火。不过她本人对任熙远的兴趣不大,跟傅文鑫处久了,上流人士那点性子摸得太清楚。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人似乎很在乎雨宁,如同那时的顾诩裴,就是不知道这个会不会是个渣!
“任先生,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跟程杨留在这就好了。”
任熙远转身看了林佳音一眼,双眸平静得很,“不用了,我放心不下,你们也累了好几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两人同时在这句话里听到了不容置疑和决绝。林佳音不吃这套!
于是程杨看了这两人,扯了林佳音就走,“走吧,回去收拾点东西给宁儿带过来。”
林佳音瞥了坦坦荡荡没有丝毫不悦的程杨一眼,抬脚走了出去,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扣动心弦。
程杨本来打算送林佳音回去,但林佳音微笑着拒绝了。傅文鑫不知道有没有回去,想到这个就没有了回去的心思。站在路边抽了很久的烟,透过迷蒙的烟雾看着远处闪烁的灯光,竟觉得,偌大的一个城市,数不尽的灯光,却没有一个地方,一盏灯是属于她的。
这种由心而生的悲凉尽数落在放心不下她,然后往回走的程杨的眼里。
在程杨的印象里,林佳音一直是妖艳的,像罂粟花,华丽的外表下有着让人上瘾沉溺的本质,所以他并不十分喜欢靠近她,怕一个控制不住,被吃得渣都不剩。
可是今晚看到的人,仍旧妖艳,却蒙上了一份不应该属于她的悲凉。灯光下的长发轻轻摇曳,勾勒出了一个孤单的弧度,然后重新披落在那瘦削的肩头。
这一刻的心脏,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斥!
“抽起烟来比我还凶,不怕肺癌啊你?”程杨走上前一把把她的烟拿下来掐灭了,手里的外套丢了过去,“没地去就陪我喝两口,去不?”
“身上没钱,你请。”林佳音爽快地穿上外套,一改先前的落寞,漂亮的脸重新挂上了媚人的笑。
这一晚,两人喝到了两点多,才散了!
不算正式的表白
张雨宁的烧在凌晨三点多终于退了点,情况慢慢稳定了下来。被任熙远盯得紧的医生也松了口气,确定脱离危险了,就在早上的时候把人送回了普通病房。
任熙远一晚没睡,在病房的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上了秘书送过来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处理昨天积下来的工作。可就是无法集中精神,处理完之后,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让自己歇一下。
凌央打电话找不到人,就自己来了医院,在病房外看着任熙远握着张雨宁的手,在床边睡着了,一时愣在了那里。最终微微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张雨宁的身体很虚弱,等烧完全退了,也是到了晚上才醒了过来。程杨把东西带过来之后,就离开了,所以张雨宁张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任熙远和那温暖的微笑。
刚刚醒过来,脑袋还运转不快,但几乎本能地,她抓住了旁边的那只手,用力得近乎让人觉得疼痛,好像这样才能安心。
任熙远温柔地把人抱进怀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温暖的话语缓缓流转开来,“没事了,别怕!”
张雨宁收紧回抱他的手臂,沉默不语。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某些人以救赎,那么他们之间,任熙远一直是那个向她深处援手的人。
张雨宁醒过来之后,任熙远只字不提案件的事。张雨宁知道,就算他不说,那些事还是依旧存在着。
所以在拔掉针头之后,张雨宁看着手背充血的黑块,平和得如同一滩死水,“你知道了是吗?”
任熙远抓过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脸上依旧是熟悉的笑,“没事的,我会处理。”
“我真的没做过。”张雨宁说的声音并不大,甚至不快,但其中的肯定浓得让人无法忽视。她要表达的就是,无论你会不会去处理,这事她没做过。
不管,你相信与否!
在拘留室里呆的那一个晚上,张雨宁想了很多,人,事,还有那些一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似乎在那一晚充斥了整个慌乱的她。
在回忆里苦苦挣扎,想着邵玉霞沉默无声的期待和苦闷,顾诩裴那段已散未忘的爱恋,还有任熙远之间默契而暧昧的一点一滴,似乎一直以来,她都弄不明白其实这么久以来她想要的是什么。
但人在最慌乱的时候,却也最容易清醒,那看事情也就清晰多了。
或许,真的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陪自己平平凡凡地把生活过下去的人。
所以在第二天的审问开始,那些人以一种逼迫的姿势问她的时候,她只一遍遍地说着自己所知道的,那时候,除了无力,仅剩的就是冷淡了。
她没做过,那连慌张都变得了没有必要!
任熙远相信张雨宁。应该说,从来没有怀疑过。那张雨宁的这句话,无论她说不说,都不重要,但他有必要标明立场,“宁儿,我知道的!”
良久!
“谢谢!”为你这无条件的信任。
任熙远放松地笑了一下,手不自觉地做出了亲昵的动作,轻轻地揉了一下张雨宁的头,连语气都变得溺宠而温和,“傻瓜!”
任熙远的介入让公安局那边重新对案件进行了调查。两天之后,齐煦送过来的报告也促使那边组织人力重新进行调查。
而再次对司机进行笔录的时候,司机的口头松动了,起码是承认了在和张雨宁发生争执的原因是他对张雨宁动手动脚。而在对司机行驶过程中停留过的地点进行侦查之后,原本的一些细枝末节也被注意到。
张雨宁身体慢慢也恢复了过来,只是一直很安静。任熙远公司的工作一直很紧,但除了上班,剩下的时间基本就陪在了张雨宁身边。
很多时候只是陪她吃下饭,偶尔聊几句,然后看着她休息。这种无声的陪伴让张雨宁觉得温暖,但始终没有正面去回应。
如果只是想要平平凡凡地把生活过下去,那明显任熙远不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由骨子里的,她害怕再次发生那种在她和顾诩裴身上发生过的事。
任熙远看得出她的犹豫,也不强迫,时间还很多,再牢固的心防也会有被时间腐蚀殆尽的一天。只要她还好好的,那他就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而先前的担忧也因为张雨宁的脱离危险而被他刻意遗忘。无可否认,现在的他享受在张雨宁身边的每一刻。尽管,并不如想象中的美满。
邵玉霞由始至终被隐瞒着,张雨宁每隔一天给她打个电话,说工作忙,过几天闲了再回去。邵玉霞也习惯了,也没发现异样,叮嘱她照顾好身体。
程杨进来的时候张雨宁刚刚挂了电话,在抬头的瞬间就对上了程杨不太自在的脸。
自从张雨宁醒过来,住院期间林佳音来过几遍,程杨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好点了吧?”程杨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把一袋苹果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习惯性地想点支烟抽,可是等拿出打火机了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病房。
张雨宁肺部感染还没好全,还有些喘,闻不得烟味,也就赶紧把烟放好了。
张雨宁平静地看着他,最终微微扬起了嘴角,“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程杨有些尴尬,不是不想来,是不大好意思。那晚的事他没忘,相信张雨宁也没忘。犹豫了一会,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