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珠往日里十分听话,今日却一反常态,“娘,我凭什么不能说?当初我们几个,都是娘救回来的。若没有娘,我们早就落的和小石头的娘子一个下场,甚至还不如她。师父只是师父,而您是娘,是我们的亲人。何况他已经把您休了,我们就更不必认他。韩妖妇虽然为人可恶,但她说的话,我们可听到了,连手刃原配的事都做的出来,我们还为什么要尊敬他?”
“放肆!”宁中则把美眸一瞪,那副玉女嗔态,别有几分韵味。“你若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娘也只好把你逐出门墙,赶下华山。从此以后,你我便再无关系。韩师姐受了些刺激,脑筋不大灵光,她的话不许信,不许传。谁敢再拿她说过的怪话当真话听,就自己给我滚下山去!”
岳灵珠见宁中则生气,也就不敢再强。宁中则也把面色放平和,“你们也不必这副样子。我们如今除了思过崖这个宝库,还有花马盐池。国舅爷已经和炼青锋的罗少东,以及几位西安府有名的士绅联手,成立了郑记盐行。盐行需要伙计,需要护院,需要力夫。你们若是不怕辛苦,就同师娘一起,把命卖给国舅。用五年时间,流血流汗,一文一文把钱赚出来。吃五年的苦,还上这笔债。我华山派的弟子门徒,吃不吃得这份辛苦?”
“我们不怕吃苦!”
“弟子愿为师娘效死!”
“娘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眼看这些弟子一个个积极踊跃,便连令狐冲,也不顾病体勇冲在前面。宁中则心头一暖,对郑国宝道:“国宝兄弟,从今日起,我华山气宗自我以下,这几十条人命,就算卖给你了。只要行为不违侠义之道,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我们不怕吃苦,也不怕拼命,只怕到时候还不清国宝兄弟的债。”
郑国宝看着这些弟子们甘愿为宁中则赴汤蹈火的模样,也一点头:“宁姐果然带兵有方啊。华山这支子弟兵,若是教练得法,未必便真怕了嵩山派的什么三千门客。宁姐,你跟我之间不必那么客气,什么利息不利息的,还是算了吧。”
宁中则却一摇头,“国宝兄弟你若肯要利息,我华山派流血拼命,这个债早晚也能还清。若是不要利息,这债便永远也还不清了。宁某决不愿意欠着一辈子也还不起的债而活,还望国宝兄弟体谅。”
郑国宝也不再劝解,“既然宁姐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说什么。华山派的豪侠,都是人中龙凤,也不会去做什么辱没你们身份的勾当。到时候无非是当当护院,收收租子,算算帐,帮我看着铺面,守着产业。至于报酬,一切好商量。思过崖这边你们也不能停下,我保证只要思过崖建设完成,你们就多了个聚宝盆,到时候钱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事安排妥当,郑国宝、宁中则便带着锦衣卫前去审讯韩中秀。华山派一众弟子则聚在一处,说着日后的去留。劳德诺老成持重,尤其如今令狐冲重伤,华山派弟子中,便有不少人以他为尊。他也当仁不让,把这干男弟子聚到一边,小声嘀咕:“三万银子,三万啊!你们想想,这可怎么还?每年二分利息,那就是六千两,除了三师弟,你们谁见过这么多钱?”
梁发也摇头道:“说实话,我也没见过。我家也没那么富裕,我也没见过那么多现钱。这回的事,麻烦了。五年,五年赚出六万银子,师娘这话也说的太大了。咱们都要长个心眼,既要对的起国舅和师娘,可也得对的起自己。别到时候,真把自己累死,那可就划不来了。”他边说边想:如今华山既然遇到这么大的危机,自己若是找师娘, 提出愿意用几百两银子,把华山六灵里的人买下两个,是不是师娘就肯答应?
第一百三十七章往事随风
女弟子那边,六灵姐妹回到房中,没谈几句就炸了营。岳灵秀更是叫道:“这怎么能成?大师姐,你是疯了,还是发烧说胡话了?这事传出去,你还要不要活了?”
岳灵珠苦笑道:“咱们华山派倒霉,欠了国舅这么大一笔债。三万银子,每年二分利息就是六千两,单是这利息,咱们又如何还的出?就凭思过崖,还有那盐行生意?我看够戗。再说了,那些男弟子能去卖命,我们又能卖什么?难道也去学他们去当苦力背盐包?就算咱们肯,娘也不会答应。思过崖这边,又有剑圣老爷子在,咱们能帮上什么忙?娘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到时候还不出钱,她肯定是要一死以求国舅,或者是到国舅府里去做奴为婢。灵珠为报答娘这些年的恩情,也只好顾不上名声,去做这种事。不过国舅是小师妹的男人,说出去小师妹要恨我的。这事你们知道就完了,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别怪我翻脸。”
郑国宝与宁中则这边,将韩中秀押到原先岳不群的书房,门外放了锦衣站岗,韩中秀武功虽然不弱,但如今身上多了几条粗绳,又用牛筋捆了两道,饶是她功力深厚,膂力过人,也难以施展。
宁中则对韩中秀倒是十分客气,“师姐。当初之事,若是你所说为真,那确实是小妹害了你。再者,我听六灵她们说,嵩山弟子对她们不怀好心,还是师姐你主持公道,那些嵩山弟子才不敢乱来,小妹也要谢你还念一份香火旧情。只是你既是我华山中人,却去勾结嵩山,引外兵进华山,终究是对不起我华山派列祖列宗。”
韩中秀冷哼一声,“宁贱人,你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姘上了这国舅爷。自然是不把我这残废之人放在眼里。可笑岳不群那贼子,以为睡了你,就能和你白头偕老,从此靠着宁老儿的提携。鹏程万里。没想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今天也被你和小白脸害死。活该,活该。我不让嵩山派的狗杂种们去碰六灵,只因为大家都是女人,可不关什么香火旧情。当日岳贼把我推下山崖之时起,我便没把自己当过华山派的人。所以就少说什么华山一脉的话,老身也不认可。”
宁中则被她劈头一通臭骂,却又自觉理亏,无法反驳。任是这无双女平日何等刚强。如今却也再难强硬。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妇人面前,就天生处于弱势地位。又想起当初,韩中秀待自己如同亲妹妹,可自己却抢了她的丈夫。更别说当初的韩中秀,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如今成了这副德行,也拜自己所赐,只得低头不语。
郑国宝见宁中则受窘,接过话来,“韩老乞婆,你的嘴最好放干净一点。你自己觉得豁的出去,便不把别人放眼里。以为我们拿你个不怕死的人。就没有办法了,是也不是?你可当真是个蠢材,我们锦衣卫见过的铁石心肠多了,你算个什么?我告诉你,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再说,你跟这充什么英雄。装什么好汉?你既然不拿自己当华山的人,去还要来华山夺产业,怕自己威望武功不能服众,还要借外兵,你有什么脸充好汉?”
韩中秀被他这一问。倒是没什么话说。只得辩解道:“我受嵩山派这些年的恩德,自然也要报答。乐师兄让我夺回思过崖基业,也算是报答左掌门救命之恩,传艺之德。江湖中人,恩怨分明,这又有什么不对?”
郑国宝闻听,一拍手,“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活到今天,还练了身本事,原来是和左冷禅早就勾搭上了。想你当初也叫什么仙子,模样应该是不难看。那左冷禅也是个普通男子,你们两人,治伤疗伤,*,说不定连孩子都生了。却来骂宁姐,这当真是恶人先告状。”
韩中秀勃然大怒,拼着跳起来要去撞郑国宝的前胸,可是她身上捆的如同粽子,身形不灵。刚一跳起来,郑国宝飞起一腿,就把她踢的又倒了下去。“怎么?被我说中心事,就想杀人灭口?你这种货色,左冷禅也下的去手,当真要让我佩服他一下了。”
“胡说八道!左师兄是大英雄大豪杰,于我一直以礼相待,不涉男女私情,你少要血口喷人。”
郑国宝冷笑一声,“血口喷人?老妖妇,你说我要是把知己小报的人叫来,让他们写上一写。他们会怎么写?到时候一刊发出来,你说江湖上那些人,是信你,还是信我?灵珊到时候要是看见这个,不知道该多伤心啊。”
韩中秀虽然憎恨岳不群与宁中则,但是对自己的女儿岳灵珊,还是充满关爱。尤其一想到知己小报的作风和受众面,任她是何等刚强的人物,也全没了脾气。只把头一低,“好个郑国舅,老身认载。你想杀便杀,想剐便剐,只求你不要牵连灵珊进来,就一切都好。她是个孩子,与这个事没什么关系。”
郑国宝一拍桌案,“好。那你便把坠崖前后的事情,给我仔细说个明白。不过如果话里再有一句对宁姐无礼,你就给我仔细着些。”
韩中秀当初也曾是华山第一美女,在整个江湖女侠排行榜,菜花贼内部流传工作手册上,都是名列前茅的人物。事实上,华山气宗在当时,也就靠着韩中秀的名字,才能招揽来几个门徒。
剑宗那边,几次接触韩中秀,开出了五百两银子,一个嫡传弟子加南海剑派交流弟子名额,保证传授夺命连环三仙剑,韩中秀还是不肯答应,只愿意留在气宗。
这里面主要的原因,就是岳不群在气宗。韩中秀的要求很简单,谁能解决岳不群的安置,我就跟谁走。岳不群在哪个宗,我就在哪个宗。可问题是岳不群的工作实在太难做,他与气宗大当家的宋清寒,关系比父子都近,谁能说的动他?因此,韩中秀的事,也就只能搁置。
而岳不群之所以能感动韩中秀,也有原因。一方面固然是岳不群相貌出众,人品端正,有君子之风,让韩中秀觉得他塌实稳重,可以托付终身。另一方面,就是当时她去追杀渭水三魔,结果不慎中计被擒。虽然蒙武林前辈援手,及时脱险,没受什么损失。可是当时关中有大豪,开出三百两银子的价码,让韩中秀去陪一顿饭,韩中秀不肯给面子,得罪了这大豪。出了这事之后,那位大豪便在江湖上广造舆论,说什么那位武林前辈虽然武功高强,可惜来晚了一步。
韩中秀是头天晚上被擒,第二天中午才被救出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们自己想象去吧。这虽然是彻底的污蔑加中伤,可是由于有知己小报推波助澜,加上韩中秀脾气暴烈,平日没少得罪人,这些人便在其中添油加醋。更有华山派其他的女弟子,以及与她同时代的几位女侠在里面煽动。名为《韩中秀被擒之夜》的小手抄本风靡华山,这位彩凤仙子便不如落毛的野鸡。
就在整个气宗的弟子都对韩中秀指指点点,蜚短流长之时,只有岳不群肯陪在她身边。并带她到仙掌峰上看日出,同赏华岳仙掌奇观。
要知,当时华山整个还都在全真华山派控制范围内,去仙掌峰看一次日出,可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其危险程度,足以令当时还是小学徒的岳不群破产。岳不群冒着荷包被罚空的风险,与韩中秀趁夜色掩护摸上仙掌峰,陪她说了一夜的话,为她开解情怀,并表示自己永远拿她当女神看,决不会信了那些胡言乱语。
第一百三十八章情变
等到后来那位武林前辈需要竞选本年度最有影响力的尼姑,要把韩中秀的事拿出来炒声望。这时才知,事情被传成了这样。大怒之下,不仅自己出面澄清真相,又请了几位江湖上有名大人物佐证。
那些大人物虽然谁也不知道当时的真相是什么,但是那几个人谁拔下一棵汗毛来,都比那位关中大豪的腰还要粗,他们说的话自然就是真相,是事实。谁反对他们,谁就是反对事实,又加上知己小报收了那位神尼一笔广告费,及时发文正了视听,舆论风向整体逆转过来。
韩中秀咸鱼翻身,又成了武林女神,可是一颗芳心已经全放在岳不群身上。任是年少多金的江湖侠少,身家丰厚事业有成的江湖大佬,也再难令她动摇分毫。
及至后来,气宗为了生源问题,坚决反对韩中秀和岳不群的婚事。韩中秀一怒之下,干脆拉了岳不群出来做了野鸳鸯,等到岳灵珊都有了,也就由不得宋清寒不点头。
可是自从生下岳灵珊后,韩中秀的身体一直就不大好,连闺房之事都无力应承。宁中则入门后,更是抢去了她原本的风光,整个气宗都拿她当个小公主奉承。即使是单剑挑丐帮这种事,也因为她打赢了,而不予追究。若是换个旁人,即使取胜,也一样难逃门规处置。
及至自己的丈夫与宁中则越走越近,出于女人的敏感,韩中秀心中始终充满了恐惧。但又碍于掌门命令,只好对宁中则拼命示好,希望她看在这份交情上,能保全自己的家庭。可该来的总是会来,直到一天晚上,岳不群狼狈的回来,对她说明。与宁中则练玉女剑时把持不住,跨越了雷池。
韩中秀只觉得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她本来就不是个宽宏之人,听了这事。恨不能一剑一个将他们两人全都刺死。可是理智又告诉她,事情绝对不能做,否则自己只能输的一无所有。
她咬牙切齿,大骂岳不群忘恩负义之余,也只好答应,同意宁中则过门做妾。并表示自己既然与她是师姐妹,也不会以大妇身份欺负她。
郑国宝冷笑道:“做妾?真亏你想的出来。我宁姐是巡按之女,官宦之后,嫁了岳不群做正妻,已经算是委屈下嫁。要不是岳不群使了手段。骗了宁姐的身子,这门亲事,就万不能成。还做妾?真亏你想的出来,岳不群要是真敢这么说,宁老伯父一顿拐杖。也拍死了他。”
宁中则却闭口不语,脸色发白。她原本想来,韩中秀此次出山,蹊跷甚多,也许不能尽信。师兄与自己夫妻多年,那是何等的君子,怎么可能干出杀妻之事?可是听韩中秀细说过往。种种细节,绝非谎言,难道自己多年来同窗共枕的,竟是个这样的贼人?
韩中秀道:“岳不群那狗贼,当时满口应承,一切都肯听我的。还跪在地上求我原谅。答应将来一定好好对我,绝不会喜新厌旧。我琢磨着,事以如此,还能怎的?若是我执意不肯,难道让宁孤竹要了师兄的脑袋才肯甘休?哪知。他当天说要带我再上仙掌峰,看一次日出。我寻思着,将来新人进门,我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和不群看一次日出,也就答应下来。不顾自己身体不适,强咬牙关,连夜上了仙掌峰,可是等到太阳出来时,我像当初那样,站起来想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