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看见克莱佛离开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分?”
“绝对是。我看了我的表,然后对芙丽斯比说:‘我要在我来的这一天离开,虽然还有五分钟就是明天了。’”
马克汉小心地逐一检视他所说的每一个细节,企图用尽各种方法让他说出更多的事来。但是,曼尼克斯既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也没有修改任何的细节。大约经过半小时的交叉盘问后,他获准离开。
“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发现拼图中遗失的一块,”凡斯说,“我不知道它能否刚好填进这图缺的部分,但是多少有些帮助与提示。而且我要说,我对曼尼克斯的直觉已经获得证实了,真是太棒了!”
“是的,当然——你那丝毫不差的直觉,”马克汉怀疑地看着他,“当他试着告诉我些什么事的时候,你为什么打断了他两次?”
“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亲爱的老家伙,真是万分地抱歉。”凡斯说。
他的态度不寻常,但是,马克汉知道多半在这个时候,凡斯是认真的,于是他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我不禁要想,拉佛司小姐是否能感觉出她对凡斯真诚的信任是多么的安全无虞。
希兹对曼尼克斯所说的事感到相当震惊。
“我不知道侧门并没有锁上,”他抱怨着。“那在曼尼克斯离开后,到底它又是如何再度锁上的呢?六点以后又是谁打开门闩的?”
“时机一到,我的警官,所有的疑问都会水落石出。”凡斯说。
“或许——但也未必。但是如果我们真的发现什么,你可以相信我说的话,答案就在史基身上。他就是那个我们握有证据的家伙。克莱佛不是撬开铁盒的专家,曼尼克斯也不是。”
“同样地,那晚还有个专家在场,而且不是你那位绰号‘公子哥’的史基,尽管他雕凿首饰盒的技术可能可以媲美雕刻大师唐那太罗。”
“有两个人在那里?那是你的看法,不是吗,凡斯先生?你之前也说过,不过我可没说你的看法不对。但如果我们能紧紧扣住任何史基涉案的依据,我们就可以找出谁是他的同党。”
“不是同党,警官。他比较像是个陌生人。”
马克汉坐在那凝视着办公室某处。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起命案到了克莱佛身上就告结束,”他说,“从星期一开始他就一直他妈的不对劲。”
“我说,”凡斯开口,“那位绅士不实的不在场证明现在不正好显示出特别可疑吗?我想你现在了解昨晚在俱乐部我为什么非要你问他这件事了。我的想法是,如果你能让曼尼克斯向你倾吐真话,届时站在强有力的立场,你自然而然就更能让克莱佛招供。你瞧!直觉又赢了!以你现在对他的了解,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让他陷入困境——呃,是不是?”
“那的确正是我要做的,”马克汉按铃叫史怀克进来。“去把查尔斯?克莱佛抓来,”他急躁地命令着,“打电话到史杜文生俱乐部和他家给他——他住在西二十七街转角的那家俱乐部。告诉他我要他半小时内到我这里,否则我将派几名干员用手铐把他带来。”
马克汉站在窗前心浮气躁地抽了五分钟的雪茄,而凡斯则是带着愉快的微笑埋头阅读《华尔街日报》。希兹替自己倒了杯水,并且环顾着房间四周。没多久,史怀克又再开门进来。
“抱歉,长官,没找到。克莱佛不晓得去哪里了,要到今天深夜以后才会回来。”
“该死!……好吧——晚上再说,”马克汉转身向希兹,“你今晚就逮捕克莱佛,警官,明天早上九点再把他带到这里。”
“明天我会带他来这里,长官!”希兹迟疑地对马克汉说,“我一直在想件事,长官。这件事,可以这么说,已经在我心里盘旋好一阵子了。你记得那个摆在客厅桌上的黑色文件盒吗?它是空的。而女人一般会用那样的盒子装信或类似的东西。嗯,困扰我的是:那盒子不是被撬开的——而是用盒上插着的钥匙打开的。无论如何,一个惯窃是不会拿信或文件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吧,长官?”
“我崇拜的警官!”凡斯大叫,“在你面前我真是汗颜!我真是佩服你!……文件盒——那个毫发无损被打开、空无一物的文件盒!当然!不是史基打开的——绝对不是!那是另一个家伙的杰作。”
“你对那个盒子有什么看法,警官?”马克汉问。
“就这样了,长官。正如同凡斯先生一直坚持的,那晚除了史基,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屋里。而你告诉过我,克莱佛向你承认他在六月时曾付给欧黛尔一大笔钱拿回他的信。但是,假设他没有付那些钱,假设他星期一晚上到那里取回那些信。他不是告诉过你花钱买回这些信的事吗?或许那就是为什么曼尼克斯看见他在那里的原因了。”
“这也不是没有道理,”马克汉承认,“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长官,如果克莱佛确实在星期一晚上拿走它们,他可能还保存着。如果有任何一封信的日期是在他说拿回信件的六月以后,那我们就握有他的证据了。”
“然后呢?”
“就像我说的,长官,我在想……克莱佛今天出城,如果我们能取得那些信的话……”
“当然,它可能会有帮助,”马克汉冷静地说,并直视着希兹警官,“但是这种事你想都别想。”
“可是,长官,”希兹喃喃地说,“这样可以让克莱佛透露出许多事情真相的……”
第21章 时间上的矛盾
九月十五日,星期六,上午九点
翌日早晨,马克汉、凡斯和我在乔治王子俱乐部共进早餐,并在九点左右来到马克汉的办公室。这时候希兹陪同克莱佛正在接待室等着。
从克莱佛进办公室时的态度来看,希兹警官显然刚才对他没有好脸色。他来势汹汹地走
到马克汉的桌前,忿忿不平地看着马克汉。
“我算是被捕了吗?”和缓的语气中带着压抑的不安与愤怒。
“还不算,”马克汉答得简单。“但如果你被逮捕,那也只能怪你自己了。——请坐!”
克莱佛犹豫了一下,然后挑了张最近的椅子坐下。
“为什么一大早七点半你的这位警官就硬把我从床上拉起来?”他的拇指朝希兹一比,“还用囚车、拘捕令威胁,就因为我抗议这种高压不合法的方式?”
“如果你拒绝接受我的邀请,你只会受到合法程序的威胁。今天我只有半天班,所以我希望马上听听你的解释。”
“要我在这种情形下解释,门都没有!”相对之前的镇定,克莱佛此刻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管你是来软的还是来硬的,你从我这都得不到什么。”
“正合我意,”马克汉不怀好意地说,“既然身为自由之身公民的你拒绝作任何解释,我只好改变你现在的身份了。”他转向希兹,“警官,去大厅那里叫班申请一张查尔斯?克莱佛的拘捕令,然后把这位先生关起来。”
克莱佛大吃一惊,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名义?”他问。
“玛格丽特·欧黛尔谋杀案。”
克莱佛一跃而起,脸色大变,下巴的肌肉也开始痉挛。
“等等!你是在进行一项不公平的交易,不过你也会输得一干二净的。你永远不可能将这指控赖在我身上。”
“或许吧。但如果你不想在这里说的话,我只好让你上法庭说了。”
“我在这儿说就是了,”克莱佛又再坐下,“你想知道什么?”
马克汉拿出一根雪茄,从容地点燃了。
“首先,你为什么告诉我星期一晚上你人在波顿?”
克莱佛显然已经预期到这个问题。
“当我听到金丝雀的死讯时,我觉得需要个不在场证明,而我弟弟正好给了我他在波顿被开的罚单,刚好可以派上用场,所以我就拿来当做我的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你需要不在场证明?”
“我并不需要,但是我想它可以省掉我的一些麻烦。很多人都知道我在追求欧黛尔小姐,他们之中也有人知道她一直在勒索我——是我告诉他们的,我真是够笨的。举例来说,我就告诉过曼尼克斯。我们两人都被她勒索过。”
“这是你编造不在场证明的惟一理由吗?”马克汉眼神锐利地看着他。
“这理由还不够吗?勒索是可以构成动机的,不是吗?”
“光有动机并不一定会让一个人有嫌疑。”
“也许吧。我只是不希望被牵扯进去。——你不能因为想破案就说我和命案有关。”
马克汉倾身向前,脸上带着威胁的笑容。
“事实是,欧黛尔小姐勒索的事并不是你撒谎的惟一理由。它甚至不是你主要的理由。”
要不是克莱佛眯起了眼睛,看起来还真像座雕像。
“你显然知道得比我还要多。”他刻意把话说得很轻松。
“没你多,克莱佛先生,”马克汉纠正他,“但也不算少。——你星期一晚上十一点到午夜之间在哪里?”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
“没错。——你在欧黛尔小姐的公寓里。”
克莱佛的冷笑中掩饰不住马克汉的指控所带来的惊吓。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么显然你还是一无所知。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踏进她的公寓半步了。”
“我有可靠的证人可以驳斥你的说词。”
“证人!”这字眼似乎是从克莱佛嘴里强迸出来似的。
马克汉点头。“有人看见你星期一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从欧黛尔小姐的公寓里出来,并且从侧门离开。”
克莱佛惊讶地微张着嘴,呼吸沉重得似乎可以听见。
“而就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马克汉无情的声音继续着,“欧黛尔小姐被勒死、房子遭到洗劫。——对此你有什么话说?”
办公室里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接着克莱佛开口说话了。
“这我得好好想想。”
马克汉耐心地等着。几分钟后,克莱佛坐正并且挺直肩膀。
“我会告诉你那晚我做了什么事,相不相信都随你。”他又回复到那个冷静自信的赌徒模样。“我不在乎你有多少证人,这是你从我这里听到的惟一事情。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的,但是在没人推我下水前,我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值得让我这浑水。你可能在这星期二还相信我,但现在你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而且你也希望能逮捕凶手好封住媒体的嘴……”
“说你自己的事,”马克汉命令,“如果它是真的,你就不需要担心报纸。”
克莱佛心里清楚这是事实。就算是最尖刻的政敌,也不曾抨击过马克汉用不恰当的手段沽名钓誉,不管这手段多么不起眼。
“事实上,要说的不多,”克莱佛开始叙述。“我在午夜之前抵达欧黛尔小姐所住的公寓大楼,但我没有进她的公寓,我甚至连她家的门铃都没按。”
“这是你惯有的拜访方式吗?”
“听起来很可疑,是不是?但是,无论如何,它是事实。我原本是想见她,但当我到她
门口时,却改变了主意……”
“等等。——你是如何进入那大楼的?”
“从侧门——就是巷子旁的那个侧门。它开着没锁的时候,我总是从那里进去。欧黛尔小姐也要我从侧门进去,这样接线生就不会常常看见我来找她。”
“星期一晚上那么晚了侧门都没锁?”
“不然我还能从哪里进去?就算我有钥匙也没用,因为门是从里面闩上的。不过,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发现侧门在晚上没锁。”
“好吧,你从侧门进入,然后呢?”
“我顺着后厅走过去,在欧黛尔小姐公寓的门前驻足听了大约一分钟。我想可能有别人和她在一起,而除非她是一个人在家,否则我是不会按门铃的……”
“原谅我打岔,克莱佛先生,”凡斯中断了克莱佛的叙述,“为什么你认为里面有其他人在?”
克莱佛犹豫起来。
“是不是因为,”凡斯提示他,“你稍早之前打过电话给欧黛尔小姐,但却是个男人接的?”
克莱佛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没有其他特别的理由可以否认……的确,就是这原因。”
“这个男人在电话里对你说了什么?”
“就一点点,他说‘喂’之后,我说我要找欧黛尔小姐,他告诉我她不在,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凡斯转向马克汉。
“我想,这解释了杰梭所说,在十一点四十分时有通电话打到欧黛尔家。”
“可能。”马克汉毫无兴趣地回答。他急着想从克莱佛口中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从被凡斯打断的部分继续问下去。
“你说你站在公寓门口,那是什么原因让你没按门铃呢?”
“我听到屋内有个男人的声音。”
马克汉整个人振奋起来。
“男人的声音?你确定?”
“确定。”克莱佛肯定地回答,“一个男人的声音。否则我会按门铃的。”
“你能认出那声音吗?”
“很难。它非常模糊,而且听起来有点沙哑。那不是我所认识的声音,但我想这声音和接我电话的声音是来自同一人。”
“你分辨得出他说的是什么吗?”
克莱佛皱着眉头,视线从马克汉后方打开的窗户望了出去。
“我记得听到的那些话,”他慢慢地说,“当时我并不在意,但是等我第二天看到报纸,那些话才又浮现在我的脑海——”
“是些什么话?”马克汉没耐心地打断他的话。
“嗯,我听到的是:‘哦,我的天!哦,我的天!’——这声音大约重复了两三次。”
他的描述让这间陈旧的办公室笼罩在一股恐怖的气氛中——一种震慑人心的恐怖气氛,充斥在克莱佛不经意、冷漠、一再重复的痛苦尖叫声中。片刻沉寂后,马克汉问道:
“在听到这男子的声音后,接下来你怎么做?”
“我轻轻地走回后厅,然后从进来的侧门离去,之后我就回家了。”
又是片刻沉寂。克莱佛的供述让人惊讶,但是它完全吻合曼尼克斯的说词。
就在这时候凡斯从深陷的椅子里坐直了起来。
“我说,克莱佛先生,从十一点四十分你打电话给欧黛尔小姐,到十一点五十五分你走出她所住的公寓大楼侧门——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呢?”
“我从第二十三街搭地铁到上城。”他停顿片刻后才回答。
“奇怪——非常奇怪,”凡斯看着正在燃烧的烟头,“在那十五分钟内你不太可能打电话给任何人吧?”
我突然想起爱丽丝?拉佛司小姐说的,克莱佛曾在星期一晚上十一点五十分打电话给她。凡斯并没有透露他所知道的部分,光是这个问题就让对方心里七上八下的。克莱佛担心情况变得对他不利而开始闪烁其词。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