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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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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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野火,连绵不熄。最后二人相拥而卧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时分。
房内很黑,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谁,所以一个人说了话,另一个人就听得格外清楚。
陆克渊问:“希灵,你说实话,跟了我之后,有没有过后悔的时候?”
希灵很仔细的将往事回忆了一番,末了答道:“没有。”
“一次也没有?说实话。”
希灵这回不考虑了,直接告诉他:“没有。”
陆克渊低低的笑了:“真的?”
希灵诧异了,反问道:“为什么不真?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我为了自己找生路,把你扔在奉天,不管你的死活。你不生气、不后悔?”
希灵也是笑:“这么一想,我倒是应该生一生气。”
但是她随即叹了一声:“可我当时见了你,光顾着高兴了,哪还有心思生气?”
陆克渊说道:“现在生气也来得及。”
一只薄薄的小手搭上了他的面颊,很轻很柔的抚摸了他:“现在也不生气。又不是刚知道你心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坏人。”
“那你还肯跟我?”
希灵低低的笑了:“你别逼问我,我说不清楚。跟你也不是图你对我好——我不用任何人对我好。”
无可奈何似的,她枕着陆克渊的胳膊,摇了摇头:“反正,我就是看上你了。”
陆克渊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贪图我老人家的美色。”
希灵笑骂道:“不要脸!”
她越是说陆克渊不要脸,陆克渊越要不要脸给她看。一床大被盖住了两个人,棉被起起伏伏,盖住了满床低低的嬉笑声。
一夜过后,陆克渊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在家接待了几名日本客人。日本客人是他通过金婉心认识的新朋友,新朋友愿意和他联手,在天津卫占据一席江山,陆克渊知道他们只是想拿自己当个打手或者代理人,明面上,他也并不表示反对。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的事情干得多了,他对此早已习惯成自然。事前不必把账算的太清楚,将来走着瞧就是了。
而在陆克渊和日本人见面之时,在城市的另一边,彻夜未眠的白子灏,刚刚送走了愁眉苦脸的李孝忠。
李孝忠,如白子灏所料,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蠢到手握刀枪都不会杀人的地步。没错,他们在日租界的赌场是被陆克渊烧了,但一场大火能烧得毁房子,却是吓不住他白子灏!李孝忠再不济,也是个有点兵有点权的人物,陆克渊能和日本人勾结,他就不会通过李孝忠向日本人施压吗?
一场大火没气着白子灏,倒是李孝忠的怂样让他恼了一场。气哼哼的坐在炕上,他只恨自己没有一双健全的双腿——若是他自己能够随心所欲的奔走,还用指挥顽石一样的李孝忠事倍功半的东跑西颠?
他越是生气,越有那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往枪口上撞。玉恒没头没脑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大声喊妈——人不大,嗓门可不小,震得白子灏双手做痒,抄起手杖就扔向了他:“滚出去!”
手杖是紫檀杆象牙柄,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玉恒的肩膀上。玉恒疼得一踉跄,对着白子灏咧嘴“呜”了一声,他很识相的没敢真哭,跌跌撞撞的转身逃了。豆丁大的小孩子,走都走不利落,自然逃也不能逃得得心应手。没跑出几步,他又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这回可真忍不住了,他哭着喊起了妈。
妈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玉恒见了妈,稍稍的有了一点底气,于是开始向妈控告爸。
容秀抱起孩子来回的走,好容易哄得玉恒收了声。把玉恒交给黄妈,她一挑帘子进了里屋,弯腰捡起了手杖。单腿跪到炕上去,她雷声大雨点小的用手杖打了白子灏一下:“真有本事,欺负起儿子了!”
白子灏虎着脸,呵斥了她一声。容秀看他气色不善,这才放下手杖,坐下来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怎么了?李孝忠这么早就过来找你,他有什么急事?”
白子灏冷哼了一声:“什么急事?陆克渊动手了,烧了我一间铺子!”
容秀听了这话,“哟”了一声,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道:“要是烧几间铺子能解恨,那你就让他烧吧!毕竟是你下狠手在先……”
白子灏瞪了她一眼:“屁话!他要的是几间铺子吗?他是想要我的命!”
容秀站起身,嗫嚅着无话可答。无所适从的将炕边几条毛巾叠好了放到一旁,她低声说道:“这些事情我是不懂,我只会做家里这点活计。”
她想走,避开白子灏的煞气,可是迈步走到门口,她却忍不住又回头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白子灏对着她一瞪眼睛:“我想怎么办?我想把我爹刨出来,让老头子把他们有一个算一个,穿成串全枪毙了!”

☆、第五十七章 动作(一)

小桐带着他那一帮小兄弟,出发回奉天去。明明有钱雇洋车坐,但是他们偏偏要走着去火车站,为的是沿途再看一次风景。这一行人出发得早,特地留了时间慢慢的逛,小桐穿着一身素净衣裳,头戴一顶崭新的黑呢子礼帽,空了手在前头走,不是他没有行李,是他的行李都在后头小兄弟们的手里和肩上——虽然他年龄不大,可在这一帮小子里面,他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小桐哥”了。
做了大哥的小桐,当然就不用自己亲手拎行李了,而在这帮初来天津卫的毛头小子面前,他也的确是见多识广有主意。毛头小子们本来都是贫家的孩子。一生道路已经是黑漆漆的定了的,哪知忽然来了位陆太太,让他们这帮半大孩子有了好吃和好穿,又来了一位小桐哥,领着他们闯起了江湖——这一趟天津卫之旅,对于他们来讲,就是“闯江湖”了。
而在见识了洋房舞场和满街的摩登女郎之后,这帮小子野了心肠,宁可在外头打杀卖命,也势必是不能再回家乡过那卖苦力的生活了。
当初是小桐领着他们挤上火车的,所以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里,他们谁也不认,只认小桐。
小桐领着这么一帮家伙,也有一点愉快,感觉自己像是个小号的陆克渊。小没关系,他的年纪摆在这里,还有很长的光阴让他成长。他有预感,自己正是在往上坡走,而陆克渊——陆克渊的年龄也摆在这里,他再威风,又能威风几年?
这样一想,小桐的嘴角就不易察觉的翘了一下,算是一个微笑。不是他胸有城府,是他天生的喜怒不形于色,风雨雷电都在胸中。
结果刚笑完,他一抬头,忽然看到前方走来了个熟悉丫头。他抬头,偏巧对方也抬了头:“呀!小桐?”
小桐停下脚步,也唤了一声:“果子?”
果子比小桐大了将近一岁,自从嫁了人之后,小桐就再没听过她的音信。此刻看着面前的果子,他就见她几乎就是衣衫褴褛,头发梳得倒是还算整齐,然而一张脸又黄又瘦,若不是她的声音和神气没有变,小桐定然就不敢和她贸然相认了。
果子不是美人,但是生得紧眉俏眼,精神利落,无论做姑娘还是做媳妇,都拿得出手。上下打量着小桐,果子很惊讶的笑了:“小桐,我听人说你去了奉天,你在奉天发财啦?”
小桐实话实说:“我发什么财,我是在奉天遇见太太了。”
果子越发吃惊了:“太太也在奉天?”
小桐答道:“嗯,我们在奉天开了个工厂,招了一帮女人做军装,太太有办法,生意还不错。”
果子明显是羡慕了:“工厂要是开在这里就好了,我也干活挣钱去。”说着她向小桐一扯补丁摞补丁的前襟:“你看看我,现在快成要饭的了。”
小桐看着叫花子似的果子,也不由得皱了眉头:“你男人还是赌?”
果子犯恶心似的一咧嘴:“赌!他们家没好人,当我是他们家买回来的奴才,轮着班的想要使唤我。”
小桐问道:“那你呢?”
“我?”果子理直气壮的答道:“我跟他们干!那个赌鬼让我挠了个稀烂。有本事他们全家打死我,否则我就不服!”
小桐伸手掏裤兜,掏出了一卷钞票。数出一半递给果子,他说:“我急着赶火车去,这钱你拿着花。”
果子见了钱,眼睛一亮,一把就将钱抓了过去——抓过去之后她反应过来了,登时有点不好意思:“我……我谢谢你。”
小桐摆摆手,带着小兄弟们继续上了路。走出老远之后,他偶然的一回头,却发现果子站在路边,还在怔怔的望着自己。对着果子又挥了挥手,他忽然想起当年他们几个作为希灵亲自挑选出来的“亲军”,平常在一起玩时,总会一本正经的撺掇果子逃婚。吉庆出了主意,让果子嫁给有顺或者他。他嫌果子不够好看,一听这话就装聋,但是有顺会望着果子笑眯眯——有顺少年老成,胆子大主意多,如果有顺还活着,也许真能拐了果子私奔。
那样的话,果子就不用做穷赌徒的小媳妇,活成叫花子样了。
思及至此,小桐有些感慨,感慨而已,并没有拯救果子的慈悲心。等到上了火车,他指挥小兄弟们放置行李,一时忙乱,就干脆把果子忘记了。
小桐回到奉天,自去忙他的差事,一时半会的回不得天津。希灵自觉着身体恢复了健康,就也想助陆克渊一臂之力。
听了她的意思,陆克渊摇头一笑:“太太,并不是我对你客气,实在是你帮不上我的忙。”
希灵不服气,振振有词的答道:“你若是让我去打打杀杀,那我的确是办不到;可是除那之外,有什么是你能办而我不能办的?”
陆克渊笑道:“多了!外头全是爷们儿,我能让你陪他们逛窑子,还是能让你跟他们对着躺炕上烧鸦片?”
希灵一皱眉头,果然哑然。而陆克渊又道:“况且,我也不能让外界说我陆某人不择手段,派太太出去和人交际。”
希灵不以为然:“你这么好面子,那怎么又好意思自己跑去上海,把我一个人扔在奉天呢?我那时候一个人为了谋生东奔西走,可是没少见男人,更没少和男人交际。”
陆克渊沉默片刻,末了走到希灵面前,低声说道:“对不起。”
希灵闪动睫毛看了看他,心里却又后悔自己方才说重了话。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她柔和了语气,故意笑道:“放心,我没记你的仇,只是不服气,非要斗你个哑口无言!”
然后她抬手一戳陆克渊的胸膛:“老狐狸,输了吧?”
她把话说得这样轻松,陆克渊的脸色便也立时缓和了些许。心照不宣的换了话题,希灵问道:“白子灏那边,最近有什么动作?”
陆克渊当即答道:“哦,有动作,动作还很大,说是从他家的台阶上摔下来,差点没当场摔死。”
希灵听了这话,并没有幸灾乐祸,只轻描淡写的答道:“还好没摔死,否则便宜了他。”

☆、第五十七章 动作(二)

白子灏的确是摔了一跤,罪魁祸首是玉恒。
白宅的前后院门都是拴了狼狗看家护院的,玉恒尽管个头和狗差不多高,但是闲极无聊,居然私自生出了逗狗的胆子。一贯玩忽职守的黄妈已经被容秀开销掉了,换了个细心勤快的陈妈。陈妈什么都好,就是老眼昏花,时常是一转身的工夫,她就找不到少爷的影子了。
玉恒偷着和狼狗玩,从来没人留意过,结果这天狼狗不知怎么挣脱了绳索,竟然和他你追我赶的嬉闹了起来。玉恒在前头跌跌撞撞的跑,狼狗吐着长舌头在后方追,一人一狗进了院子,玉恒的本意是请狗朋友进自己的屋子里去,哪知道这时候容秀用轮椅推着白子灏出了正房房门,大狼狗“唿”的一下子向他们扑了过去,容秀吓得一松手,结果轮椅上的白子灏向前一栽,直接就从水泥台阶上滚下去了。
台阶并不高,无论如何摔不死人,问题是白子灏的脑袋正好撞上了台阶棱角,一声闷响过后,他足足昏迷了半个多小时,一个脑袋险些当场开了瓢。事后一追查狼狗的来历,他勃然大怒,若不是容秀拦着,他就要把玉恒活吃了。
发落的结果,是陈妈带着玉恒搬去了跨院里住,等闲不许出现在白子灏面前。玉恒前些时日被陆克渊那场绑架吓得病了一场,如今见识了他父亲的雷霆之怒,吓得先是哭,哭着哭着不哭了,咬着牙倒在地上,竟是现出了要抽风的征兆。容秀慌忙抱着他逃离了白子灏,在没人的安静屋子里,容秀百般的抚慰他,抱着他满地来回的走。然而他瞪着眼咬着牙,依旧是不哭。
不哭,也不说话,直过了一个多礼拜,他才又向容秀开了口,然而话很少,语速也很慢。陈妈同时告诉容秀,说少爷添了尿床的毛病——小孩子尿床,并不算稀奇,问题是玉恒先前并不尿床。
容秀这才紧张起来,怀疑孩子是让白子灏给吓坏了。心急如焚的把小金鱼和小玩具摆在玉恒面前,她逗着他哄着他,然而玉恒像是对他那些宝贝失去了兴趣,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也不赖唧唧的跑出去找妈了。非得等到妈走进他屋子里、走到他面前了,他才怯生生的向妈伸出双手。
容秀看见玉恒变成了这样子,心疼死了,可是一句也不敢向白子灏抱怨。白子灏如今对她真是彻底敞开心扉了,臭脾气是横着耍。她有心冷他一天半天,不理他,可是一听他很亲的喊“秀儿”,就忍不住要心软。
所以她就冷不下来,她就还是得管他。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缠着她坠着她,她从早到晚不得闲,身是累极了,然而心中很安然,灵魂不辛苦。
因为她最爱的人,都在她身边,都在她手里。
况且她知道白子灏并不是胡闹,他的脾气都是有来历、有原因的。男人在外头的事业,她不懂,她只知道白子灏入了股子的买卖被陆克渊砸了好几家。陆克渊找了日本人当靠山,敢和带着中国兵的李孝忠对着干了。
以着容秀的意思,她很想把家里的细软收拾收拾,然后带上白子灏和玉恒,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然而这话她不敢说,她知道这话只要一出口,白子灏非得骂死自己不可。
容秀不知道自己是过虑了,白子灏其实并没有骂她的瘾,尤其是他现在心事沉重、比较忙,越发的没有余力对着太太撒野。若是可以的话,白子灏倒是很有兴趣借她的双腿一用,因为李孝忠最近蠢得没边,他已经一见这位小表舅,就要像那条因冲撞他而被处死的大狼狗一样,狂吠一场了。
李孝忠是烂泥扶不上墙,姑且不提了,白子灏放眼周围,想找个有点人样的代理人替自己交际奔走,结果找了一圈,仅感觉何养健还比较类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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