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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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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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恒“嗯”了一声,从窝里爬起来送他到门口,他走出几步之后一回头,看见玉恒还在向自己挥手道别。就一点头,然后继续向楼下走去。
不出片刻的工夫,他到了家。
金婉心和陆克渊之间的关系,他已经是很了解,所以早防备着会有这一天。如今见了金婉心,他若无其事的问候了一声,而金婉心气得面色苍白,嘴唇都在哆嗦:“你和吉田次郎两个人鬼鬼祟祟,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
何养健苦笑了一下:“还是请母亲去问叔叔吧。我在这件事情里面,也是后知后觉。”
金婉心仰起头,从鼻子里向外出气,哆嗦着的嘴唇渐渐稳住了,她逼迫自己不太失态:“你当我没问过吉田次郎?你当我找你,是专挑了软柿子来捏吗?”
春美听不下去了,撅着嘴怒道:“妈咪,既然是这样,你还找养健干什么?他即便做了什么,也都是听了叔叔的安排,他是无辜的!”
金婉心抄起手边的茶杯丢了过去:“你闭嘴!”
春美向后一跳,本想再喊一声“你打我”,可那茶杯落在地毯上,不但没碎,甚至都没摔出一声响来,让她想喊都无从喊起。
金婉心这时对着何养健又说道:“你不要以为有了吉田次郎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肆意妄为,报你的私仇。你知道的,我知道;陆克渊知道的,我也知道。吉田家在中国再厉害,放到日本人里头也不是第一名,别看这是在天津,不管天津上海,我一样的有法子!”
何养健听到这里,沉默片刻,末了却是说道:“我可以单独的和您谈一谈吗?”
金婉心抬眼看着他——这一刻,她柔和秀丽的面庞显出了严峻的老态,是那种单身女人经过半世风雨却依然屹立不倒的严峻,既是成竹在胸、又有同归于尽的疯狂,让何养健都稍稍的畏缩了一下。
“好。”金婉心答道:“虽然你成了我的女婿,但我一直都不很了解你,我也很愿意听听你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来给我听。”
何养健和金婉心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之久的秘密谈话,那谈话的内容,外人不得而知,包括春美。但这场谈话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金婉心和何养健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子时,她的面貌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和蔼可亲。春美很紧张的看着他们,心想他们一旦再开战,自己一定要保护英俊可爱的丈夫,但金婉心和何养健并没有再度战斗的意思,金婉心自顾自的上楼去了,何养健坐在客厅里,春美问他到底和妈咪说了什么,他只是笑笑,也不回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金婉心重返家中过生活,也没有再去找小叔子的麻烦。吉田次郎对于这位中国嫂子是有点没办法的——全吉田家族的女性加起来,都凑不出金婉心三分之一的美貌。尤其是这金婉心不守妇道,是个“坏女人”,对于吉田次郎来讲,格外的富有危险性,简直要让男人招架不住。
所以金婉心一安静下来,好些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此又过了些许时日,春美微微的显了一点肚子,饭量则是增长了几倍,她开始自己和自己赌气,恨自己吃得太多胖得太快,失去了先前的身段和美貌。而对于她肚里的孩子,何养健也说不上是期待还是不期待,总而言之,欢迎是欢迎的,但绝非热烈欢迎,也许是因为在他心中,这个妻子太不合乎他的要求。偶尔有了点闲工夫,他倒是更愿意在办公室里和玉恒呆一会儿,因为玉恒对他是无比的依恋和需要,和玉恒在一起,他很能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
这一天,他又坐在办公室里和玉恒做伴。窗外是冬日暖阳,窗内的房间安装了暖气管子,所以气温十分宜人。玉恒热了,脱了外面的小棉袄,坐在何养健的大腿上,很入神的看何养健用钢笔写字。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他的男秘书将房门推开一道缝隙,很懂规矩的低声开了口:“经理,有一位陆太太来找您,但是她没有预约。”
何养健愣了一下,随即保持着姿势不变,开口答道:“带她进来。”

☆、第七十七章 悚然(一)

希灵进了何养健的办公室,看模样,她和先前并无不同,还是花团锦簇的打扮着,见了何养健,她也是一派自然,并没有要吃人的意思。
她都能若无其事,何养健当然就更镇定。两人隔着写字台坐下了,听差进门送来热茶。玉恒还坐在何养健的大腿上,愣头愣脑的看着希灵发呆——他隐约记得自己应该叫这人一声“妈妈”,不过他实在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她了,况且她又换了冬装,和夏天大不一样,所以玉恒迟疑着。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妈妈”。
何养健抬手摸了摸玉恒的小肩膀,然后把他抱着放了下去:“自己玩吧。”
玉恒立刻跑了,希灵盯着他,就见他跑进了角落里——角落的一侧是墙壁,另一侧摆了个铁皮文件柜,正好掩人耳目的分割出小小的一点空间供他容身。
希灵也觉得玉恒坐在那个棉垫子上,像是小狗回了窝。心里难得的可怜了这孩子,她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把玉恒从那狗窝里拽出来带走。
但她这一趟不是为了孩子来的,她有更重要的任务。
端起茶杯暖了暖手,她对着何养健说道:“知道吗?陆克渊今天本不许我来,怕你杀了我。”
何养健的脸上没有笑意。但是神情平和:“你怕吗?”
希灵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怕,还是不应该怕?”
何养健答道:“陆克渊并不了解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当然没有怕的必要。”
希灵深以为然似的一点头:“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指我们之间的旧关系,还是我们之间的新关系?”
何养健饶有兴味的看着希灵,忽然说道:“表妹,当年我们还是一家人的时候,我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希灵放下了茶杯:“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不带褒贬,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希灵笑了一下:“好了,过去的事情,不谈也罢。我这一次来,只想当面的告诉你。我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不过我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对你的好处更大,因为你是要前程的人,而我,可没有你的雄心壮志。”
何养健反问道:“这是警告吗?”
希灵摇了摇头:“不,是忠告。警告对你是没有用处的,我知道。”
何养健看着希灵的眼睛答道:“好,我接受你的忠告。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个要前程的人,你知道我为了前程,会不择手段。”
迎着何养健的目光,希灵略微分神看了玉恒一眼。真是越看这孩子,越觉得他讨人喜欢了,白子灏的痕迹丝毫不留。他长大了许多,成了个全新的可爱小男孩。可惜,这可爱小男孩没有她的份——没有她的份,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没有资格怨天尤人。
收回目光再望向何养健,她款款的站起了身。她这一趟,其实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看何养健,看看他的精气神,至于忠告或者警告。对于如今的何养健来讲,当然都是废话。她不知道何养健为了今天这一刻,是卧薪尝胆的等了多久,总之她现在发现了,这人比白子灏危险一万倍。
白子灏无非是好勇斗狠,或者说,白子灏和陆克渊是一路的人,他们都带着满身满心的草莽气,走江湖打天下是够用的,可是,他们也就只会走,只会打。
他们没有何养健这样高级,他这样高这样大,然而心思是精致的。他那一年败在她手里,也许只是因为他还太年轻,他那一次,只不过是在阴沟里翻船。
何养健并没有挽留希灵,她要走,他就让她走。她独自在走廊里前行,背影瘦小,仿佛还是个小女孩,然而这几步路让她走得太稳当坚定了,真正的小女孩,走不出这样的步子。何养健盯着她的背影,想起了她的裸体——小也有小的好处,光滑紧绷,皮肤有瓷器的光泽。原来他一直只当她是个表妹,和自家的妹妹差不许多,对她有些好感,但是总谈不上男女之爱,倒是恨了她之后,不把她当成亲人看待了,她在他眼中,才彻底进化成了一个女人。
他甚至第一次发现她的鼻梁上长了好几粒雀斑。这些雀斑,他原来也一定看过无数次的,但是看就看了,不往心里去。
现在往心里去了,他不但发现了她的雀斑,还发现她欲盖弥彰的企图用脂粉遮掩那些雀斑。
他认为这种行为很可笑。春美是不是也是这么干的?他想了想春美的面孔,结论是不清楚。他看女人向来是笼统的看,唯独看希灵,是一层一层的看。这女人让他家破人亡,他对她又怎么笼统得起来?
希灵感觉到,何养健似乎没有很想要自己的性命。
但这反倒让她更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在保镖的护卫下回到了英租界的家中,她咬着指甲在陆克渊面前来回走了好些圈,末了她快步走到床前蹲下来,看着陆克渊的眼睛说道:“我送你去奉天躲一躲。叶东卿已经回奉天了,我可以求她帮帮忙。她对我还算不错,这个忙我想她一定能帮。只要你进了叶家的门,就算是暂时进入保险箱了。”
陆克渊答道:“开什么玩笑,难道我——”
希灵抬手一捂他的嘴:“听话!你要是没受伤,我也不说这个话,可你现在受了伤,连出门见人都不能够,我们现在和何养健,正是一个弱一个强。这个时候犯不上吃眼前亏,我先想法子把你送到安全地方养伤,等伤好利索了,你再回来。”
陆克渊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怕是我即便回来,也没我的地方了。”
希灵一摇头:“不,你走,我不走。”
陆克渊睁圆了眼睛:“你不走?”
希灵正色答道:“我不走。你说的对,咱们要是都走了,将来想回来,怕是也没我们的立足地了。所以我不走,我留下来支撑着,等你回来。”
陆克渊急了:“傻子!你一个人留下来哪行?”
希灵说道:“用不着你担心,我有办法支撑一阵子,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往奉天跑呢。”
然后她顿了顿,又道:“可惜我和小桐算是断了联系了,现在也不好意思主动上门找他去,要不然,他比外人更可靠。”
陆克渊听了这话,没言语。

☆、第七十七章 悚然(二)

希灵给叶东卿发去了电报,因为怕吓到叶东卿,所以她尽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极力的让叶东卿以为陆克渊只是惹上了江湖人物。江湖人物本是奈何不了陆克渊的,陆克渊之所以要被她送去奉天避难,完全只是因为他受了伤而已。
果然,如她所料,叶东卿真是够意思,一口就答应下来——也是因为对她来讲,这实在只是举手之劳,随便找间房子让陆克渊住下来就是了,再来十个陆克渊,也麻烦不到她的身上去。
陆克渊算是有了安身之地,但从是非之地到安身之地之间的距离。却是难以逾越。大模大样的坐火车北上,恐怕是不成,尤其是陆克渊现在根本就“坐”不成,他的屁股结了一层黑红的血痂,幸而爆炸时他腿夹得紧,否则怕是连鸟带蛋都要遭殃。随着医生给他拆下了手脚上的石膏,他这半身血痂也开始斑斑驳驳的脱落,这个时候,疼痛总算渐渐放了他一马,可也正是因为不那么疼了,他夜里无意识的翻身,总要将血痂蹭下几片来。染得被褥上都是鲜血。
希灵在一旁铺了一张小床,夜里陪着他睡,陆克渊抬了胳膊看血痂脱落后露出的粉红嫩肉,看着看着,忽然问希灵道:“往后跟我睡觉,怕不怕?”
希灵没听懂:“怕什么?”
陆克渊扭头看着她笑:“身上没几块好皮了。”
希灵这才明白过来:“灯一关,谁能看得见你皮好皮坏?”
然后她伸长了一只手,摸索着抓住陆克渊的手攥了攥:“我不怕,这有什么可怕的。你就是伤在脸上了,我也照样不怕。”
陆克渊叹了一声,又道:“要走还是一起走吧!我实在是不放心你。”
希灵斩钉截铁的答道:“我不走。”
她是不肯走,她走了,陆克渊的东山再起就又化为了乌有。陆克渊哪里是个能够安安生生过日子的人呢?他的心有多么的野啊!除非他是老得动不得了。否则他是不会心甘情愿的金盆洗手的。他若是不心甘情愿,那么谁也劝不住他,说不定,他就又闹出什么新花样了。
一个金婉心已经让希灵险些发疯了,她需得给陆克渊守住这点地盘和产业,让这个老东西心平气和的有事做,让他还能继续做他天津卫的大佬,出门在外依然可以前呼后拥的耍威风。
她冒着险留下来,只不过是想留住他心中的这些好东西,将来用这些好东西哄着他,让他乖乖的别再胡闹——她比他小了二十多岁,她还得哄着他。
忽然起身换到了陆克渊的床上,她钻进了被窝里去。陆克渊现在已经不敷药了,被褥也都是干净的,但是被窝里依然有着淡淡的药味。陆克渊侧身面对了她:“脏,蹭你一身的血。”
希灵伸手抱住了他。觉得他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我不嫌你。”
两人这么相拥着睡到了天亮,希灵睁开眼睛时,发现陆克渊已经裹着睡袍下了地。自从拆了石膏之后,他就开始试探着自己走路,腕子和小腿的断骨都愈合得非常好,也或许是老天爷不忍心让他遭双重的罪。拄着手杖回过头,他问希灵:“还不错吧?”
希灵拥着棉被坐起身,眯着一双睡眼看他:“谁给你刮的脸?”
陆克渊答道:“我自己。”
希灵笑了:“臭美!别乱动你的手。”
陆克渊也是一笑——前几天希灵让理发匠过来给他剃了头发,剃得短。两鬓都有些发青,倒是显得他年轻精神了。
“没什么事,继续睡吧!”陆克渊告诉她。
希灵不睡了,她素来是不贪吃也不贪睡。一掀棉被下了地,她也走去浴室洗漱更衣。今天她也不能闲着,因为必须尽快想出办法,把陆克渊平平安安的送出天津。卧室的房门有了响动,正在沐浴的希灵侧耳听了听,听出那是医生来给陆克渊打针了,便放了心。
陆克渊现在离不得吗啡针了,这当然是件麻烦事情,不过麻烦得很有限。他俩夜里商量过了,等身上的伤再恢复恢复,骨头也长结实了,就拼着再受一场罪,把这吗啡针戒掉。陆克渊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只要这针别人能戒,他就一定也能戒。况且现在还有专门的戒针医院,只要能忍耐,就绝对戒不出人命来。
擦着湿头发走出浴室,她把衣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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