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谙的话是说给村长听得,村长也是被死人的事情吓得面色灰土,再加上一夜没睡,牙齿打颤嘴唇抖动,但是他依旧嘴硬,“不行,要是没有一个公道,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他的气势和思维暂时都跟不上,只是逞口舌之快。
付谙但听不语,温和的盯着他惶恐的眸子几秒,村长无奈将视线投向了脚上,鞋子里面浸满了沙石雨水,湿冷入骨,而且相当磨脚。
“讨公道的事情还是睡一觉之后再说,”付谙让工地监工随便拿来一双鞋子递给他,他只是不接,“今天的事情你不还是得向久盛公司交代一下吗,没有指示,你现在和我耗着也没有用,而且媒体就在外头,如果我们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们都会知道。”
鞋子僵在空中,村长僵在原地,“胡说八道!”
村长以为自己行事隐秘,就算自己和久盛有联系,他也笃定付远的人找不到证据,这么想来,他说的也有道理,今天暂时休整,他们也肯定逃不掉,闹了一夜,村民也不一定撑得住,思来想去,于是他妥协着开口,“那你们什么时候给结果?”
“你要什么结果?”
“拆迁费!”村长拍掉监工递过来的鞋子,看起来正义感爆棚。
“如果我没有记错,付远的拆迁费是由政府出面支付,并且是达成协议一次性付清的。”付谙不急不躁,反而看起来绅士谦逊。
相比之下,对方更显的狼藉颓丧。
“你们这些奸商,是欺骗我们不懂法,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是吧,那些钱,你们是打发叫花子呢?你们的房子建起来了城区建起来了路也建起来了就把我们赶出去,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世世代代的土地要为你们这些人做嫁衣裳?啊!”村长激动处重重拍了拍手。
付谙实在难掩讥诮,“这件事情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未必简单,我只说你听得懂的,新城规划也有五年的时间了,几次准备投标都空无一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村长只是你吞了一口唾沫,怔怔的说不说话,付谙只是拿过一张椅子扶着他坐下。
“政府财政赤字,民间资金紧张,这些都是原因,有没有想过,近郊这块地,本来地理位置有限,交通偏僻,吸引力不足,根本不利于开发。”
“这块地按照当时的拆迁价格,每平米几百块都应该是合适的,而付远是在政府官员的请求下才花重金投资建设,当时我们开的价格是一千五每平米,并且新城建设完成之后,政府担保的是持近郊身份证的人以户为单位得到房子,这样的条件,不知道是怎么得到奸商的虚荣的,我倒是很好奇?”
村长只是冷的哆嗦,对付谙说的这些,他只当做是狡辩,充耳不闻。
“这块地的价格能够飙升,不是因为你们世代守候,是因为付远花钱修路让它四通八达,是因为付远的新城宣传项目,是因为付远和政府的沟通!”
“这都是你的借口!”村长似咬牙切齿,但是却默默的蹭脚褪去了鞋跟,大概是脚不好受。
“虽然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能够这样理直气壮,但是近郊的村长不只是你一个,代表近郊民意的也不单单是你,”付谙看向包工头,“听说你当上村长也是贿选的结果,那些事情,其实很好查。”
村长急切的站了起来,动作剧烈到像是一场争斗,却戏剧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包工头按住他的肩膀,力气比他大,稳稳地扶住了他。
“其实你有路走,要不回去让他们散场,要不我现在就把你这些年做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告诉媒体的工作人员,或许他们倒是对前因后果很感兴趣。”
村长整个的怂了,废了这么多话,付谙自己都有些怠倦,他示意程铎将他带出去,然后这才得到了整一个上午的风平浪静。
“就这样放他走,既然有证据,就不应该夜长梦多。”看见程铎领着他彻底消失在了视线所及之处,监工这才缓缓说出口。
“他还有用,暂时不着急。”
“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休息的,我应该会在这里待几天?”付谙问了一句,一夜的颠簸,他终于有了一丝的睡意。
在入睡之前,付谙特意嘱咐监工一些事情,然后才踏踏实实的在隔间里面小眯了两个小时养精蓄锐。
当程铎将他唤醒的时候,他只是瞄了一眼时间,然后缓缓露出诧异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没事,”程铎拿起了他的手机给他看,“响了好久了。”
“嗯。”这个手机号现在只为了一个人存在,除了她,没人会打来。
“我接过了,她好像是堵在来近郊的路上了,那个地段不久前发生了泥石流,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疏通。”
“你说什么?”
这时候的语气丝毫没有差别,但是等到付谙确切的听懂他这一句话所有含义的时候,几乎平地惊雷般,瞬间唤醒了他所有的思维。
程铎从来没有看见过他那么阴郁的表情,冷冽暴戾,就像寒冬腊月的巨大冰棱,稍稍靠近就能感受他散发出来的绝寒气息,这些年来,他经常告诫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生意上,无论对手多么苛刻奸诈,抑或是亏损营收,他都从来云淡风轻。
但是这一次,这样的气场,失控的有些奇怪。
“手机给我。” 顷刻间,他恢复了往常的神色,程铎将手机递给他,然后被他攥在手里。
付谙明明对她有埋怨责难,却又为她的傻找着各种借口,对呀,她几乎从来不热衷于新闻,塌方泥石流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对她而言更是皮毛不算,所以,她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找自己,只是为了一张身份证,细细想来,付谙努力才忍住了苦笑的愿望。
“我先出去一下,有什么事情你给我打电话。”外套都来不及穿,他在这间自己还不甚熟悉的套间里面拿了几件别人的衣服几桶泡面,然后随手塞进了一个背包里,“还有那个死者,他的后事你来帮衬一下,不管多少钱,公司报销。”
“那受伤的呢?”
“那些人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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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近郊的大巴在行车距离不到总距离三分之一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从下午一点一直停到下午四点,本来塌方泥石流的地方在十二点的时候已经疏浚了,但是在沙棘所乘坐的大巴到达的前五分钟之前,新一轮塌方排山倒海一往无前的吞没道路。
前面有泥石以及被毁的车辆挡道,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堵车好似一条长龙不见首位,附近能够抄近路的小道都被货车或者其他的车辆堵住,这样的情况,是进也不能,退也不是,更何况加上狂风暴雨的肆虐,情况越发的不安严重。
大巴里的供暖开始后劲乏力,温度渐渐降下来,沙棘瑟缩在了座位的角落,将风衣的衣角盖在了膝盖上,邻座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妈妈,她显然相当的害怕慌张,孩子闹得不停,像是被雷雨声音吓着了,沙棘拉上了车帘,冲着年轻的妈妈笑笑,又帮助她哄了一下孩子,让她得以空出手从包袱里面拿外套给孩子套上。
温度渐渐不支,可能是因为周遭安静了的原因,沙棘只觉得雨水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声越来越苍劲乖张,年轻的妈妈给孩子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孩子困顿的睡了小会儿,又有一些乘客开始吃起了面包薯片之类的零食,三两个年轻乘客也斗起了地主。
手机只剩下一格电,沙棘拿起背包里的充电宝正准备充电,手机同时雀跃了起来,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沙棘的手一抖,将手机生生摔在了地上。
还好手机质量好,沙棘突然觉得温暖了好多。
“现在在哪儿?”
“前面堵住了,”沙棘掀开了窗帘,外面沙石狼藉,风声鹤唳,“我也不清楚具体在哪儿。”
“把手机的定位系统打开,我能看得见。”
“哦。”沙棘按照他说了开了定位,但是网速有些慢,过了十几秒才完成了整个操作。
“我过来找你,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不要动。”
“好。”挂断了电话,沙棘的身体里生出了千丝万缕的暖意,在血管里开出了鲜花,然后深入骨髓,麻醉了不少的神智。
看见沙棘的脸红了起来,邻座辣妈轻声问,“男朋友?”
“嗯?”沙棘重重的咳嗽了几下,尴尬的摇摇头,“是我弟。”
“哦。”
沙棘的目光像是钉在了窗外,似乎忽略了好多身体上的不适,她四面八方的望着,雨中除了车辆,零星的只在每辆车的周围点缀着三两个人,基本上都是弯腰抱胸身穿雨衣站立不动,大多是司机。
想不到他会从什么地方过来,前面是塌方,如果从那边过来,肯定有危险,危险到警察叔叔到现在还没有拉上隔离横幅,沙棘愣了一下,这才有些后悔没有问他。
窗户上的水汽勃*发成了一块白色黑板,沙棘将手掌放上去,映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掌印,这让她想起了有一次她在学校等他,严寒的季节,也是雾蒙蒙的窗户,他用手绘出了一个不甚圆满的爱心,隔着那个爱心,她满怀喜悦的看着他。
一个小时之后,手机再次震动,因为大家几乎都在睡觉,所以沙棘尽量放低了声音,感冒好像严重了,耳边总是轰轰隆隆的。
“你看见塌方的地方吗?”
沙棘向外眺望了一下,循着塌方的地方搜寻,“可以。”
“我现在在招手,你看的见吗?”
隔得有些远,又有着雾气和雨水的阻隔,就算沙棘1。5的视力,也花费了不少的脑细胞,她微眯着眼睛把前方所有的战况收在眼下,好几分钟,才远远的看见一个高瘦的影子举着一只手东拐西拐的朝着这边走过来,“我看见你了!!”
沙棘是雀跃的,她拍了拍邻座,示意之后侧身挤了出去,接着在车门的位置打开雨伞,但是雨伞显然有被吹跑的态势。
“你下来了?!”付谙听见她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语气有些严厉。
沙棘戴上对话耳机,将手机放在了口袋里,雨水毫不留情的从四面八方袭击自己,沙棘的脑袋本来就昏*胀的不行,突然站了起来,眼前蓦地昏黑了一下,不一会儿,一切如常。
“我看见你了,我看着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
☆、你偏偏让我不安
“我现在在招手,你看的见吗?”
隔得有些远,又有着雾气和雨水的阻隔,就算沙棘1。5的视力,也花费了不少的脑细胞,她微眯着眼睛把前方所有的战况收在眼下,好几分钟,才远远的看见一个高瘦的影子举着一只手东拐西拐的朝着这边走过来,“我看见你了!!”
沙棘是雀跃的,她拍了拍邻座,示意之后侧身挤了出去,接着在车门的位置打开雨伞,但是雨伞显然有被吹跑的态势。
“你下来了?!”付谙听见她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语气有些严厉。
沙棘戴上对话耳机,将手机放在了口袋里,车门一开,空气伴着泥土的芬芳摄入鼻尖,但是雨水却毫不留情的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她的脑袋本来就昏*胀的不行,突然站了起来,眼前蓦地昏黑了一下,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切如常。
“我看见你了,我看着你走。”
雨水吧嗒吧嗒的打在车上、地上、伞上,几乎无孔不入,每次坠落都会在细小的层面溅起一朵水花,在美丽的一瞬凋谢。
沙棘走的小心翼翼,但是还是弄湿了衣服鞋袜,付谙这才看见了她,前方道路偶有疏浚,但是不过一米的距离,却使得整条由车辆组成的长龙扭动向前,喇叭声此起彼伏聒噪不断,像是一场末日狂欢。
当沙棘走近,她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淋湿,一簇簇的耷拉在额头耳边,睫毛上沾了几粒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使得她的眼帘低垂,或许是走的累了,她张开殷红的嘴唇抚着胸口微微喘气,衣服整个贴在身上,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却也莫名的性感。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付谙拉着她走到稍微开阔一点的路肩上,摸了摸她的额头,面露焦虑,“怎么这么烫?”
“没事儿,”沙棘笑笑,“就是有些发烧,吃过药了。”
其实现在的沙棘身上忽冷忽热,有时候感觉坠入冰窖,有时候又像坠入火炉,冰火两重。
付谙没再说话,示意她低着头,指尖划过她的额头,左右成圈,利索的将她的头发簇在一起,一用力,就像挤毛巾一样挤出了雨水,动作极其温柔,沙棘恍惚间无力的失了神。
接着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件男式宽大棉袄,替换了贴在她身上的湿漉漉的黑色风衣。
“好多了。”沙棘用力的拍打着长发,努力让它柔顺一点。
“还有这个。”付谙空出一只手拿出雨衣递给她。
“你不冷吗?”沙棘有些犹豫,“我没有那么娇气。”
“换上!”他的语气依旧谦柔,但是却不置可否。
两个人大雨中一前一后的走在一起,付谙的手微微抬起,但是转瞬还是放弃了这个设想,“你拽着我的衣服,这样好走一点。”
沙棘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边走边问,“前面不是阻塞了吗?你是怎么过来的?”
“前面有一个出口。”
“那不是堵住了吗?”
“车堵了,人还是能走过来的。”
“你走过来的?”沙棘停了下来,因为手上还拽着他的衣袖,因为惯性,付谙也被动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付谙抬手擦去她眼角的雨滴,手指触到她光滑的皮肤,炙热的快要烫伤他。
“现在走回西城的话,最少要走七个小时,我的车停在了岔路的出口,走差不多两个小时就能到了,虽然路还是不好走,但是最迟晚上九点也能到近郊。”付谙解释的很耐心,这让沙棘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沙棘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因素,说这句话的时候力不从心,牙齿还轻微打颤。
她只是觉得她不值得付谙为自己付出什么,更不应该让他在此刻为自己如此上心。
她不知道她此刻楚楚可怜的样子多么的让人怜惜,付谙的眼眸似内敛还沉静,溢出了淡淡的温柔。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