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这里只有建筑地基和少许沈丁花,辽阔的地方宛如无人空城,甚是可怕。 “…会在哪儿呢?”米米直眼望去,“也许在井那儿?”
那口井仍在,只是井口的污秽已经被擦拭干净,还设了一米高的围栏,如果孩子不作死,绝对不会有误入井口的危险。等她来到井口附近,却惊奇地发现,有一位妙龄女子正坐在井口。
“…嘿,你坐在那儿,很危险的…”米米走近,发现她有端正的面容,还有与自己相同的,如上好黑绢丝一般,微微松卷的头发。“姐姐,在这干嘛呢?”
“忘记了…”连声音都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她的眼睛更小得迷人,只是面无表情。“我好像跟谁…约定后…要直到他。获得幸福,我才…”
“哦…那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绘本啊?”米米认真地说:“最后面用画笔画了一张白狮子的…”
“没有…很抱歉。”
“好吧,很晚,我明天继续找了。”
“嗯……”那神情恍惚的女子仍纹丝不动。“我在这里等着他…”
“啊?可为什么你要在井口等……
。……
“喂,小狐狸,醒醒!”他的哥哥摇醒了梦中的她。“你是天才吗?在这儿都能睡着。”
“啊?”米米惊讶地环顾四周,一样的夜,相似的幕布,不变的井…“那个漂亮的卷发姐姐呢?”
“你该告诉我睡在这里的原因,而不是又扯梦里的鬼话。”银森拍了拍米米校服上的尘土。“你看弄得多脏。”
“可能是我找得太累了吧。我真的好想找回那次你给我的生日礼物。”米米难过地说:“我跟爸爸说起《白狮的新娘》后,他哈哈大笑起来,说想见识一下儿子的画技与文笔。”
“是么?”银森难堪地摸着后脑勺。“总之…先吃饭吧。”他补充道。“你看你弄得多脏,等会得好好洗洗衣服了。”
“我想给爸爸念上这个故事后,爸爸就能够好起来…”她眼睛仿佛清净无邪的星夜,让银森感到阵阵心疼。可惜,那童话般的寄愿并不能打败病魔。
他感到很遗憾。
(四)
“加入了光之救助队的小狐狸成为利用她的智慧化解了森林的一场大灾难。作为森林之王,狮子很感激善良的狐狸,…就赐给她代表真善美的七彩之冠…”米米对着作业本大声地朗读她的故事。
她知道生病的爸爸爱听故事,所以用幻想编织梦的树荫,作了一个这样的故事。“爸爸,喜欢吗?”
“喜欢极了…我们的米米已经是个大作家啦。”在他背后,银森听从老中医的指示,仔细而着重的按摩父亲的天应穴。
在前一段日子,兄妹俩下决心要让父亲康复起来。两人协议好,哥哥负责给予爸爸身体上的治疗,妹妹则精神上的安慰。李茶镰很快乐,日子都在天堂过的一般,有一对孝顺的儿女,他真的感到很欣慰。
“爸爸,你知道吗?我在构思一个小故事,取名叫《善良的女幽灵》。”
爸爸笑道。“哦,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美妙故事呢?”
“ 在一座无人城堡内,一位美丽善良的卷发女子,因思念而犯了精神病,堕入了井口,却一直等着爱人归来。”
“啊…“李茶镰感到少许不安,“我的米米好像没谈过恋爱吧,怎么想到这种故事呢?”
米米嘻笑道。“我灵感来自那一天,就在我们城堡的井口,我梦到了一位美丽的姐姐,她说她要在一直等待,直到看到…他…幸福为止…”
“…咳…唉…咳…”爸爸身体竟然剧烈颤动起来,不时还伴有叹气似的咳嗽。“…唉…”不知道,他忽的想起了米米的妈妈,那美丽的卷发,悲壮的离世,如出一辙。“唉……”撕咬脑髓一般的疼痛,这也是罪的惩罚吗?“难道真是她?”
“ 爸爸,你还好吗?”焦急地银森赶紧给他的父亲作按摩。
“我想休息了…你们先出去吧。”
“可…”
“拜托了…好孩子。”
银森没再说什么,牵着米米的手出门了。米米觉得很内疚,眼噙着泪水,痛苦地半蹲着。“对不起,都是我说错…这些话,爸爸才…”
“……嗯…“银森情绪低落,“饿了吗?…”这种时候怪妹妹也不是一回事…不过两天后,米米就更加愧疚了。
“什么?半夜去那地方吹了一晚上的风。想找死吗?”私家医生呵斥道。就在昨天傍晚,大家发现床上的宅主人不见了踪影,最后在第二天凌晨,银森发现他的父亲昏倒在井口旁。
为什么要去那边,别人问他也不回答。之后的日子,不管米米讲了多么动听感人的故事,银森作了多么细致的按摩,他都没有好起来的迹象。
其实,银森早就明白了。
爸爸早就很累了,他很早就明白自己的日子快走到头了,但仍一直强忍,假装很精神,不想让我们担心,其实他身心已经疲惫不堪了。
他是知道的,只是……
(五)
降暑的季节,蝉声响起,最后一丝春的气息也消失殆尽了。医生被打发回了他自己的家,也许以后再也用不上他了。外头夹杂着冰冷的雨滴,里边是地板擦得很亮,房间很宽敞,窗户只拉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房间很冷清,有汗水的痕迹,泪水的痕迹,还有死的气息,曾经风光的李茶镰先生他的一生快要结束了,他的儿子静静地守护在他的身边,没有多说一句话。
“米米…呢”今天的李茶镰的身体和心情都不错,人很高级呢,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后,就会燃尽身体所有的能源,让你精神地交代一下后事。“她哭了吧…”
“嗯,睡到哭着了,我把她抱回房间了…”银森是活着的下一代,还要承受这份痛苦。 “呜呜呃…呃…我已经忍耐了很久了。现在我可以哭了吧,爸爸?”
“好孩子…”爸爸怜爱地抚摸他的儿子。
“我一直有努力…呃…当一个大人,…一直想帮爸爸的忙…”少年哭得很厉害,好像要把这些年来成长的委屈一并在爸爸面前哭出来了。“呜…呜…”
“小狮子…很乖巧…很懂事…是爸爸,对不起你,唉。”李茶镰叹气道,“百年之前,我们李家的人,就开始得这种井中病,除了伤心时会伴随这种抽丝般的疼痛,以及愈来愈差的身体,还会像个变态似的,本能地爱上自己的亲妹妹…咳咳。”
“爸爸,别说了…”银森其实是知道不少,毕竟他偷看过爸爸的信件。现在他用力地抚摸爸爸抽搐的身体。“求你了。别说了。”
“而米米就是你的亲妹妹,咳咳…可,爸爸最后还是希望小狮子你要幸福下去,不要委屈了自己,好吗“曾经温暖的手拂去儿子的泪花。“。选自己喜欢的路,答应爸爸……”
“……”银森很聪明,瞬间明白父亲指的是什么,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也不眨,竖起了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会永远爱护米米,”他依旧是紧咬了嘴唇。“像哥哥一样爱护她。”
“儿子啊…”
“跟她相互依存,守望相助,绝不伤害、强迫她的事情。否则就要受她所受的…“银森坚定地呼了一口气。“千倍痛苦…”
“我的儿子,你这是何苦呢?”选了这条路,注定不会幸福了。明知是死海,还要深陷泥泞,为什么自己要把这些遗传给他…“唉…”
“爸爸,我是认真的…”银森郑重地说:“我比你还希望米米幸福呢。““……”李茶镰激动地注视他的儿子,眼神中那份执拗和坚毅,既不来自爸爸,也不来自妈妈,而是属于李银森他自己的东西。
“好!你比爸爸牛多了,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之后承受的痛苦。为了测试你们内心,恶魔将你推下地狱,在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你能保持自我,天就会恩赐你生命之光……”李茶镰说完渐渐躺在床上,仿佛快熄灭的蜡烛。
“……”银森竟然错落地失神了。
“好儿子,爸爸要睡…听说你经常唱歌…哄妹妹入睡…““ …嗯。”银森以为自己会哭,原来没有。“至今仍在寻找…我童年那个,银色的王国。昨日,在梦中重现…”爸爸的信件上,曾写过这么一句话。
“……”
“ 一起牵着手,数着…,天上依稀的繁星,祈愿…夜的永恒。”
“……”他自己把歌词接了下去,我的儿子…
“ 假如施舍我一个…愿望。”银森哽咽地、低沉地唱着。“希望赐予我,银色月亮,银色的湖泊,倒影之上,银色的城堡,以及,永恒的舞会…”
“……”
“夜影阑珊,偷心的小贼,悄悄离去。 假如施舍我一个…愿望,我希望她能回来。即使,再也要不回来,自己最重要要的心…”
“……好儿子…”他的父亲在宁静的歌声中闭上了眼睛。
“一直,还等着她…回来。”
“……大熊…熊猫…毛鼠…小狐狸…伊娜露娜…太好了,大家,都回来了…太好了,”李茶镰仿佛到了梦中,回到了小时候,跟大家一起,与光为伴,与风为友,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看到父亲幸福的笑容僵硬住后,银森平静地闭上了眼“晚安,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灰色的未来
(一)
宅主人李茶镰去世了,宅内一片哀怨,交际圈的外人都感到惋惜,这么有风度与成就的男子,就在此刻陨落了。
祭奠之日,棺内的李茶镰面容安详,遗体周围摆满了白花,参加葬礼的人们都抽泣着,到处都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风吹着树叶沙沙声动,蝉放肆地鸣叫着,雨滴抽打着房屋,一切都变得如此不安宁。
“爸爸…狮爸爸…愿你在天堂没有一丝病痛。”米米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跪着给父亲磕头。她是幸福,没有几个女孩一生会拥有两个爸爸,都爱她爱得那般无微不至,她再也不会有,也不想要新的父亲了。
“……”银森眼睛一直注视着爸爸安详的脸,没有哭,没有人能责怪他不孝顺,毕竟他这个儿子,在父亲生前一直细心地照顾他。担心的泪,也就数他流的最多。银森知道爸爸现在活在美丽的梦中,死亡并不是可怕的对手,而是领着他走过这道坎的朋友。
。…雨,透着凉意,还在下,这次葬礼最后在遗体的目送与火化中结束了。
可失去依靠后,兄妹俩的困难接踵而至。因为能付给他们高额工资的宅主人已经不在了,仆人们纷纷离去。就连那城堡合作的投资人,因为宅主人的去世,认为无利可图,随便砌好了座石柱,就停掉了施工。不能说他们是背叛,因为这一开始只是大人们的利益游戏而已。
但最可气的是,还是银森唯一活下的长辈,他的伯伯,以一种不可一世的语气说愿意收养他这个可怜的孤儿,但是必须让那个外来的,姓林的野孩子滚回林家。
“…少用你那高高在上的语气跟我说话,我自己能养活自己,还能照顾好我的妹妹。”怒气冲冲的银森砸碎电话。
这个夏天渐渐过去了…不知不觉,原本灯火繁盛的大宅,也开始萧条起来,宅内的住人,只剩下兄妹两人了。
(二)
被夺取了依靠,银森被迫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他变得沉默寡言,眼神也变得忧郁起来,失落的脸,只有米米才见到。
米米苦思冥想着要怎么才能让狮子王高兴。“也许叫上大家会好办很多。“她摸了摸家里那黑色的固定电话,里面存有三个好朋友的电话号码。
米米首先打了电话给了安泽,因为这只爱笑的逗比蜗牛总能给狮子王带来欢乐。
嘟~嘟~嘟“喂,哪位啊。”是一个斯文的女声,应该是安泽的妈妈。
“阿姨,蜗牛君在吗?可以让他来我们家吗?““哦,你是李家的千金吧,可是很遗憾,我们安泽要练习制图…,他还准备考入学试呢…“她一丝不苟的说着。
“可…“米米还没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接下的情况,更加不乐观。
打电话给河马,他家里人却说“你的父亲刚刚去世,我家阿金去你那可能会沾上晦气,这样会碍着我们的生意。““哦,好的好的。”米米叹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她要喝口水冷静一下,才能继续。
“兔子,跟我很好,应该会答应过来的。“
可米米的期望落空了,接电话的是灵婉的妈妈,她正处于婚变的漩涡中,正和小三周旋着呢。“没空理你!滚蛋。“天阴沉沉的,似乎见不着一丝阳光,就连一阵清风都成了奢望,整个庭院披着不安的灰色,小鸟无精打采地缩在窝中,连树都感觉失去了活力。
“即使大家都不来,我要靠自己,找回狮子王的快乐。“米米正给打气,突然眼前一亮,因为安泽、冯金、灵婉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走在了一起。
“啊哈哈,大家。“米米高兴地迎接他们。”家里人同意你们出来了吗?““呵呵,“三人面面相觑。
“我跟我妈吵架了。“安泽说。
“我跟我妈吵架了。”冯金说。
“我跟我妈吵架了。”灵婉说。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沉默之后。“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响彻庭院。
“狮子王现在老把自己关在房间内,我很担心他,一起拯救他吧”四人手掌合心,友谊千金。
(三)
黑暗的被窝中,银森蜷缩成一团。他无法面对现在这个家,他无法相信曾经热闹的海洋竟然变成了冰冷的死水。
“啊!~”一股拉筋般的头疼燃烧着脑袋。“啊啊啊,”
“为什么我会…啊!”
他突然想起,爸爸也在受这种头疼之哭。“我们家族的男性都会得这种…”
“不要,不要啊~”银森痛苦地撕咬着被子,眼睛充血。
不想,不想得这种病,变得像爸爸那样…
越焦急,越悲哀,苦就越多,银森脑袋的脉络仿佛化作了炼狱,让他承受着剧痛。
“唔…爸爸…”银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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