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刻意这么做,是意识到什么了么?
思及这个可能性,樊雅心口登时漏拍一记。
容闳见樊雅没有回答,眼底期待光芒不由微微一黯,还是忍不住说,“我刚听管家来报告,说……他回来了,也是,管家岁数也不小了,看错了,也不是没可能。”
樊雅抬眼,望向嘴上如此说,脸上却一脸期待的容闳,目光一瞬犹豫。
身后忽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回头。
他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过来,一身狼狈,神态却尊贵,仿佛王者。
他静静看着她,目光专注而凝重,眼底只有她的存在。
她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终于浅笑,轻轻的道,“嗯,他回来了。”
五个字,轻轻浅浅,又仿佛重石。
安了所有人的心。
“你……”樊雅看一眼对面,终究还是选择了一个她觉得比较恰当的词汇,“你就一点也不怀疑?”
凭空一个身份丢下来,任是谁,都会疑惑的吧?
谁会接受的这么坦然?
“我该怀疑什么?”男人长眉微挑,眉梢间凝出淡淡不悦,既为了她的态度,又因为她的作法,也因此,他的脸色并不是十分好看。
基于长时间未曾相处的‘夫妻’有私密话要说,容闳虽然兴奋‘儿子’的回归,但在‘儿子’冷淡的眼神下也只能黯然退场,他们父子关系从来都淡漠,‘儿子’这么对他,他也没起任何疑心。
至于容隽,他一开始倒是坚持旁听的,只是刚才那一场枕头大战消耗了他太多体力,樊雅在第三次扶住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的身体后,忍无可忍请他再睡,樊雅很少动用母亲的威严,容隽悻悻离席,并且在一分钟内迅速睡着。
樊雅抬眼望望,看一眼他大爷很生气的傲娇模样,也生出一点怒!
今天这局面又不是她一个人造成的,为什么他要摆出一副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而他就是那个被伤害的苦主!
好吧,她确实有点私心,也确实如小隽所说,时间拖的太久,她确实是有那么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隐瞒初衷的心虚,但如果不是容衍突然出事,她现在应该已经坦白了!
他的不高兴真的很没有道理!
美丽脸孔微微一沉,樊雅站起身,转身就走。
爱说不说。
她不稀罕!
才站起身,腰就被人一勾,一股力量拉的她往后一退,她下意识哎一声,反应过来时已经坐上某人腿上,如铁似的手臂牢牢桎梏着她,让她再一次明了男女之间体力的差异。
其实,是可以挣脱的,她这些年对人体极限的专研也不是全无用处的,可是……闻着他身上似曾相识的清爽味道,感受着一如往昔的怀抱,她……十分不中用的,心软了。
她微微抿唇,忍不住抱怨,“就知道欺负我。”
司先生陡然感觉自己真的是像极了六月飞雪的窦娥。
他叹口气,“我欺负你?你还真有脸说。”
他欺负她?
分明是她自说自话,把莫名其妙的他玩在鼓掌间吧?
如果不是他查文靳,从碎片似的事情中抓住一点疑似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隐约找到一点事情的轮廓,但即使现在,他还是觉得一团雾水虚虚飘飘。
他不怀疑樊雅说的话,而且直觉告诉他他的确是遗忘一段很重要的过往,只是他是……容浔的话,那他现在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
腰间软肉一阵锐痛,他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抓住某人肆虐的手,抓住亲吻了下,“你该庆幸,我是自己猜出一点的,否则按照我们这种像极了狗血剧套路的情节,我真相的时候,说不定又要什么爆炸枪伤案,来一场所谓的*,活下来是喜剧,死了就是悲剧。”再聊甚于无的啾了下,“平平安安不好吗,折腾这么多事,你不觉得你跟我最近业务实在是太繁忙了点吗?”
没等到回应,他一抬眼,就看见她怔然凝视的神情,不由挑眉,“嗯?”
樊雅唇角笑容微涩,“你刚才,像极了他。”
男人微微皱眉,不管那个叫容浔的到底是不是他的过去,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大男人而言,被心爱的女人说自己像‘别的男人’,还是让人很不爽的。他不介意自己有那么一段过去,却不代表着不介意被过去的自己压一头。
手臂某处突然被她一按,紧接着不由自主的酸麻,他微微吸气,怀里突然一空,刚才还坐在他腿上的女人趁着那空当轻轻一挣轻巧起身,坐上对面的椅子。
他揉着手臂上被按压的地方,约略明白她应该是按着了什么穴道,所以才有这样的效果,没好气的瞪她,“怎么,我又触碰到你的逆鳞了?”
容衍年少困苦,性情更趋于冷静坚韧隐忍,对她也是宠的多疼的多,或是懒懒洋洋的戏谑玩笑,仿佛一座青山。
司梵的记忆,年少富贵,年长又掌控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虽然性格依旧冷静沉稳,性子里却多了点肆意,于是那座沉稳大山上便多了些灵动的水,有了些男人的意气,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有了点孩子气。
两个多有相似,却总是不同的。
她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真的有点恨自己多思的别扭毛病,直来直去的多好,想的太多,只会让自己头疼。
但那也不是她了啊。
她抬眼,朝他微微一笑,张口唤,“司……”声音顿了顿,低头自我建设了好一会,才再次抬头,“司梵。”
司梵讶然挑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长眸里的不悦敛去,因为某个了悟立刻染上几分兴味与惊喜,长眸亮的惊人,他本来就长的好看,这样目光灼灼的看过来,看的樊雅都有些吃不消。
她忍住遮住他眼睛的冲动,认认真真的说,“司梵,抱歉,我没办法不把你跟他联想在一起,但如果你介意,我会努力。”
司梵脸色神采骤盛!
就如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的过去是被叫做容浔一样,她也没办法全然接受眼前这个全新的对过往没有一点记忆的自己,但至少,她肯努力,这就是个好兆头。
看来那天他在电梯里说的话,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樊雅软了声音,“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半晌,他咬牙,“我可不可以拒绝?”
“不可以。”樊雅回绝的干净利落,毫不客气把人往外推,“既然你不怀疑你是容浔,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要是办不到,你就是无能。”
“无能?”被推出门的某人侧头,小眼神阴测测的。
他现在开始怀疑,她刚才的示弱与开诚布公,其实都是在骗他心甘情愿顶着容浔的名头去帮忙……
樊雅忽而展眉,冲他嫣然一笑,忽而一倾身,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明显的羞涩,软着声音道,“你当然不无能,你要是无能,我怎么办?”
色字头上一把刀,一刀砍下魂断命消,偏偏,就是拒绝不了。
心里为自己哀叹一声,他忽而前倾,深深吻上她的唇瓣,火辣辣一吻吻的两人都快窒息他才放开,轻轻抬手,在她嫣红如抹了胭脂的脸颊上微微一滑,温热的呼吸轻轻落在她的耳垂上,氤氲出暧昧的气氛,“我去可以,留门么?”
樊雅心口酥酥麻麻,像是跑进了成千上万只的小虫子,脸上更是烫的惊人,她微微吸了口气,抬眼笑看那个流氓,微微一笑,“行啊,正好你可以帮小隽盖被子。”
“他都多大了,还跟你睡?”某人登时大为不满,“还没断奶?”
有那么个碍事的小兔崽子在,还能干什么?
盖被纯聊天?
大家都是身心健康的成年人。
话音未落,就被冷冷的童音打断,某只睡意惺忪显然还没怎么睡醒的小的面无表情的一脚将他踢出房门,“我没断奶很正常,你没断奶,才不正常吧。”
“……”
“……”
这小孩到底谁生的。
“容浔,这些年你都在哪里,你过的怎么样?容浔?”
司梵终于回过神,将脑海里关于亲子家庭教育之中血腥内容中途暂定,抬头漠然扫一眼一脸兴奋的容闳,随即看向书桌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脑海里这两人的资料迅速过一遍,看这两人气势,大概也能猜出这家中当家做主的是谁了。
他随意在沙发上落座,气势随意却睥睨,直接看向容老爷子,“我要见容衍。”
容闳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向容老爷子。
容老爷子看着沙发上坐着的失而复得的容浔,眸底深处的喜悦一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还有一分微怒,眸里光芒更加犀利,“理由。”
“没有理由,纯粹叙旧。”司梵淡声道。
“胡闹!”容老爷子刻意压制的怒气被司梵随意懒散的态度给激发,一掌拍上桌子,“你知不知道容衍给我们容家容氏造成了多大损失!而且当初如果不是他故意挑唆,樊雅跟你也不可能出事!”
司梵眸光骤敛,樊雅只告诉他她想见容衍,具体的事倒没来得及说,这种细节,他确实是不知道。
就他手上掌握的资料记录,当初樊雅是出了车祸,而容浔也失踪在车祸现场……跟容衍有关系?他眉头微拧,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们到底是怎么抓到他的?”
那个叫容衍的男人身手十分了得,普通人完全不可能近得了他的身,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容家抓到,不符逻辑。
容老爷子苍老脸上一瞬而过的不自在,微微撇开脸,沉声道,“这个不是你应该关注的重点。既然你回来了,就回公司上班吧,最近公司也需要人坐镇。”
“我没打算回容氏。”司梵淡声拒绝,觉得容老爷子习惯于发号施令了,瞧这一脸天经地义的样子。
容老爷子微怒,“你说什么!”
☆、第124章
司梵气定神闲,压根没将容老爷子的怒气放在眼底,容家或许是百年世家根深蒂固,但他还没有放在眼底。这分骄傲倒与他现在的身份没什么关系,就算他现在一文不名,也不会在意容家。
为了樊雅,他愿意试着接受容浔这个身份,勉强也能接受那个大逆不道的小兔崽子,至于其他人,嗯,他还没这个闲工夫。
“容浔!”一直沉默不语的容闳勃然大怒,终于摆出父亲的尊严,“你放肆!”
司梵扫了眼过去,意兴阑珊,“我放肆又怎么样?当你抛弃容……我的时候,你以为你还有资格来教训我?”在这里已经耽搁的很久了,而且话题还都是在这种没营养的台词上转来转去,他微微不耐,犀利的目光直接射向容老爷子,“我不管你跟容衍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我目前只想见人,其余没打算管。”
容老爷子呼吸一重,他看得出来,四年不见,或许当年容浔还有些克制隐忍,如今,他俨然已经挣脱所有束缚,气势凌然而迫人,而且他有直觉,就算是他,恐怕也不能再压抑住他的光芒!
容老爷子一半骄傲一半警惕,骄傲容家儿孙中终于有人长成,警惕的是,这样的容浔,会不会掀起另外一场腥风血雨?
如今的容家,已经够乱了!
容老爷子微微吸了口气,平稳心绪,淡声道,“是你要见,还是樊雅要见?”
司梵挑眉,“有区别吗?”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要求见容衍,肯定是樊雅的原因。
“当然有,不管你到底承认不承认,你骨子里流着容家的血。”容老爷子深深看他一眼,突然抬眼看向容闳,“容闳,东西拿过来。”
容闳一怔,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脱口而出,“爸!”
“拿过来!”
司梵微微皱眉,长眸里一瞬而过的凝定,直觉告诉他,容老爷子与容闳要做的事绝对不是小事。
容闳神色复杂的看一眼司梵,转身走进里间书房,一会功夫,便拿出一份文件。
容老爷子淡声道,“这是我跟你爸名下所有容氏股份的转让文件,包括你现在手上16%,签完之后,你手上就有39%的容氏股份,你就是容氏最大股东,董事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司梵目光骤凝。
饶是他,都被容老爷子的大手笔惊了惊。
容氏虽然一直都在本土发展,前不久双子星项目的崩毁也让容氏元气大伤,但容氏百年,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企业帝国,虽然或许比不上‘骥’集团累积的财富多,但容氏在本土累积的权势资源,是‘骥’集团完全比拟不了的。
现在,容老爷子居然直接将容氏轻而易举的交了出来!
唇角笑意微敛,他抬眼看向容老爷子,脸上没有任何一点欣喜若狂,反而冷静的可怕,“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现在容氏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这个问题,是我跟容闳都解决不了的。”望着冷静的没有一点喜色的司梵,容老爷子心里微微发堵,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企业,竟然成了烫手山芋!他微微闭眼,苍老脸上一瞬而过的无奈,沉声道,“其实,如果你今天不回来,明天,我也会转给容隽。”
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将容隽接回来了。
他们容家,竟然走到今天这一步尴尬的局面上!
司梵目光微沉,“容隽还不到四岁。”
容隽现在根本是没有能力掌管这庞大的企业体,而樊雅作为监护人,势必是要承担起容氏的责任。那样庞大的一个企业,还有那么多的财富,对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来说,未免太过沉重!
容老爷子也明白司梵在说什么,“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将容氏交到她手上,毕竟她姓樊,我还不想让容氏以后姓樊!”眸光陡然阴鸷,却也夹染上几分无奈!
他容迩,叱咤商界十数年,居然也有如今这么一天!
容老爷子对樊雅的警惕明明白白显露出来,司梵眸光更厉,冷淡看着到这时候还在防范着樊雅的老人,只觉得可悲。
自己无能解决问题,却还算计着这些。
刚才还算凝重的表情一散,他唇角微勾,勾出几分嘲讽,瞥一眼容闳手上的文件,“我签了这个,你就让我见容衍?”
容老爷子面上滑过一抹犹豫,随即果断道,“可以。”
“行,我签。”
司梵直起身,自自在在的接过容闳手上的文件,目光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