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
樊雅匆匆挂断电话,迎向商秋疑惑的目光,沉声道,“送我去容家。”
商秋一头雾水,却也没说什么,直接转向,抬眼看向后视镜,见樊雅正在打电话,但那头显然无人接听。
樊雅蹙眉盯着手机,眉头紧锁。
“怎么了?”
“没事。”樊雅勉强笑了笑,压下心底一瞬而过的担忧,“他可能在忙。”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樊雅赶到容家,正好容家专车也进入车道,容闳首先下车,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樊雅,“爸今天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
“容闳。”
话音未落,容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慢下车,苍老脸上神色复杂而凝重,犀利眼底微露疲惫。他淡淡看了眼樊雅,“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樊雅点点头,紧跟着容老爷子走向书房,容闳望着他们,犹豫了下,没有跟进去,“我出去一趟。”
容老爷子回头,淡淡扫了眼容闳,“每天来来回回的不嫌麻烦,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接回来吧。”
容闳眼底迸出一瞬喜色,随即一黯,“恐怕……恐怕她不会愿意。”
“男子汉大丈夫,做这种婆婆妈妈的态度给谁看。”容老爷子愠怒,拐杖重重敲地,“你做的事,就要有胆子承担!”
容闳见容老爷子发怒,呐呐不敢接话,好一会才道了声是。
“哼!”
容老爷子重重哼了声,转身走进书房,樊雅看了眼容闳,容闳苦涩一笑,悄声道,“老爷子最近心脏不是很好,帮我多照顾点,多谢。”
“我明白。”樊雅点点头,举步跟进书房。
容老爷子早就在书桌前坐好,花白的头发在暮色之下愈发显得苍白,斑斑皱纹,当年叱咤商海的容迩,真的已经苍老。
樊雅心口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软。
爷爷去世时她岁数还小,再加上爷爷虽是男人,却从来讲究,所以留下来的照片影像无一不是衣冠楚楚一头黑发,就算是年老,也是风度翩翩的老帅哥,看起来似乎比现在的容闳还年轻。如今看着容老爷子,陡然生出一种岁月沧桑的感觉出来。
眼前这位,怎么也是一位快要九十的老人,一把年纪,却还为着家族事务奔忙。
樊雅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心慈手软了,估计是荷尔蒙分泌过多的原因。
压下心头翻涌情绪,她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顿了顿,她凝眸定定看向容老爷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容老爷子抬眼,眸光变得犀利,“怎么,我容家的继承人却要继承樊家的家业,这消息传扬出去,很好听么?说起来,最近小隽身体怎么样?好久没有见他了,晚上回来吃晚饭吧。”
樊雅一怔。
她本来确实是怀疑容老爷子已经知道容隽失踪的消息,所以才刻意对外宣布小隽为继承人,比起家族里备受宠爱的重孙来,一个被大家长承认的铁板钉钉的继承人的身价更高,更不用说是两家跨国企业接管的继承人,但容老爷子这句话一说,显然并不知道容隽失踪的事……
所以,还是她想多了吗?
但她心里那没来由的担忧是怎么回事?
压下担忧,她笑了笑,“小隽今天被苏颜接过去了,这几天他有些不舒服,过几天我再带他回来。”
“严重吗?”容老爷子一脸关切。
“不是什么大事。”樊雅勉强笑了笑,“应该过几天就好了。”
“还是接回来疗养吧,家里总比外面方便,苏佐那个性子,别碰着哪里了。”容老爷子沉声道,“苏颜也忙。”
“我知道。”樊雅嘴里微微苦涩。
容老爷子点点头,“你也早点住回来吧,容氏的事情也该交接一下,我岁数也大,这份家业,迟早要传到你们手上的。”
樊雅一怔,为难的道,“容氏对我们可能是……”
“我不管你们到底想不想接,这份家业是注定给小隽的,如果你想毁了这家业,我也无所谓。”容老爷子漠然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我累了。”
樊雅望着一脸疲倦的容老爷子,将所有的话都吞下去,转身走出书房。
容老爷子看着樊雅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确保樊雅不会听到,他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声音寒凉,“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老实给我说清楚!”
樊雅没有在容家留宿,坐在车上,偶一回头,火烧云弥漫在整个山头,为森绿森林与容家老宅镀上一层金色光芒,显得格外夺目,可不知怎的,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居然有一种苍老颓废的感觉,就像书房里已经老矣的老爷子。
看着看着,眼皮微微发沉。
她又做了个梦。
梦里雾气弥漫,遮掩住了所有视线。
她怔然站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该去何处。
不远处忽然一声响,像是枪响。
她心头一跳,霍然转身,身后雾气仿佛被劲风吹散,又像是被神之手强硬拨,雾气散去,出现两个人影。
一人站着,一人躺着。
躺着那人手捂胸口,胸口有血逸出,鲜红到刺目,俊雅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站着那人手上握枪,俊美脸上神色冰冷,暗海似的深邃长眸里全是冷冽笑意。
她身体一僵!
“容浔,你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回头。
雾气倏拢还聚,铺天盖地的遮住她所有视线。
“沈晏!”樊雅骇然前扑,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她整个人往前扑倒,跌撞上一个冰凉却依旧柔软的身体上,她定睛一看,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躺着的那人,容色俊美,骇然就是容浔!
“容浔!”
☆、第154章
樊雅霍然惊醒,迎上商秋不掩担忧的关切目光,陡然有种恍然还在梦中的恍惚错觉。
“樊雅?”商秋又唤了声。
樊雅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才觉得脊背生凉,寒津津的冷汗被窗口吹进来的风一激,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商秋皱眉,“要不,我直接送你去医院?”
樊雅抬眼,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家公寓下面,望着不远处的明亮灯火,因为噩梦而慌乱的心稍微定了定,她勉强笑了下,“就是做了个噩梦,没什么的。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这段时间跟着我来来回回的,都耽搁了你自己的事。”
商秋确实是有事要处理,而且还是急事,犹豫了下,抬眼看看樊雅的脸色,皱了皱眉,“要不要我今儿陪你?我反正也没什么事。”
樊雅回头朝她一笑,“不用,”见商秋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她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担心。”
商秋看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败在她的吟吟微笑下。
“那你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嗯。”
樊雅回到家里,一室安静,感应灯早就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显得温暖,但配上空荡荡的房间,再温暖的灯光也变的清冷。
这家里,什么时候才能全员到齐?
突然想起刚才车里的噩梦,梦境里撕心裂肺的疼痛刹那重来,心脏不由自主的急跳起来。
突然手机响起。
她低头一看,看见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刚才还惶然的心突然安了安,一边暗笑自己胡思乱想,一边按下接听键,轻笑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吓了我一跳。”
那边人声音带笑,“梦见我见异思迁左拥右抱了?”
“听说太监是个挺有前途的职业,要不要试一试?”
“啧,好狠。”
柔柔的光晕在夜色中轻轻起舞,窗外虫鸣清浅仿佛上好的交响曲,与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交织在一起,甜蜜的几乎令人沉醉。
“咦。”樊雅突然轻呼了声。
“怎么了?”
“肚子刚才好像动了下?”樊雅想想,“嗯,应该是肠鸣。”
“不不不,应该是女儿在叫我。”
“胡扯,才两个多月,根本不会动好不好。”她啼笑皆非。
“我的女儿,一定是天才。”理所当然的语气,“动的比一般人早,有什么稀奇?”
“儿子。”樊雅坚持,“我想要个儿子,小隽身体弱,得有个弟弟替他扛责任。”
“女人,你这是在*裸的偏心。”那边叹气,“你也太小瞧了咱们儿子的承受力,他绝对更喜欢有个可人疼的妹妹。”
樊雅突然想起一件事,“小浔今天醒了。”
即使樊心做再多错事,当初容浔再怎么糊涂,终归,错的是大人,孩子是无辜的。而且又是那么一个她上辈子真的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的小女孩,她实在是提不起任何芥蒂的心思。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那边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樊雅一愣,“什么?”
那边咚咚两声轻响,似乎是敲门的声音,那边声音顿了顿,“我这有急事要处理。”
樊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舍,也知道不能耽误那边正事,司梵从来惫懒,如果不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也不可能主动说有急事。但……或许是梦境的关系,又或许是荷尔蒙分泌,她是真的很想再跟他说说话。
“电话……能不能不挂?我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边微微一顿,没有及时回答。
樊雅扯了扯唇,压住心中落寞,“我有点困了,先这样吧。”
话音未落,那头真的挂断了电话。
樊雅虽然也觉得他挂电话是理所当然,但这么果断干脆……她微微磨牙,那个男人,什么态度!
叮铃。
家里的固定电话突然响起。
这个时候,谁打电话?
樊雅心情不好,懒得起身,偏偏那打电话的人还十分有毅力,持续不断的响的人脑袋发胀。
樊雅微微发恼,劈手夺过电话,“喂……”
“生气了?”那边声音含笑,染上一点揶揄,“就这么想我?”
樊雅脸上微微发热,“去死。”
“我现在可舍不得死,我死了,万一你给我戴绿帽子怎么办?”司梵轻笑,“手机有辐射,还是这个好点,嗯,我要处理事情,千万别吵我。”
樊雅啼笑皆非,这口气,感情她是三岁小孩?才要发作,那边悠悠叹了口气,“亲爱的,我是正常的健康男人,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后悔那一晚就让你那么……不过我听说远距离也是可以的,你看要不要……”
樊雅楞了楞,才会意他说的是什么,脸上登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流氓!我要睡了。”
“一起吧。”那边柔情款款,无线温柔与期盼。
樊雅啪一声挂了电话,对着电话又骂一声,“流氓!”
……
司梵望着电话,唇角轻轻扯了扯,有了些温柔的弧度,抬眼看向房间里那个不告自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的男人,唇角笑容微挑,温柔里多了点挑衅意味,眸光暗沉却如古井,“怎么,定下来了?”
“如你所愿。”
……
宽敞会议室里,年轻美丽的女人坐在代表领导位置的首位上,望着四周代表着各个家族的年轻一代势力,尤其是在看见柳家第三代,柳雾的弟弟柳言时,唇角微不可及的扬起。
如今,七大家族里,除了从来人脉单薄的桂家,其余六家的新生代中坚力量已经全部到齐。
但,还不够。
距离她的目标,还不够。
甄佑抬眼看向一语不发的张雨柔,“人都到齐了,还不开始么?”他是前不久刚因为谋杀案而被革除诊宿位置的甄凡的亲弟弟,与其他家族一样,家族成员大都分为两派,甄行选择站在司梵那一方,而甄佑追随他大哥的脚步,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张雨柔这一边。
“还有一个人。”张雨柔微笑,“我相信他会来的。”
甄佑与靠近的柳言交换了一记视线,柳言迟疑了下,“柳雾性子固执,她不可能……”
砰!
房门被重重推开。
线条恍若刀锋般凌厉野性的男人在众人愕然惊恐的目光下大踏步走进房间,刷的声大力抽开一个空位子,深刻如雕刻而成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环视一周明显带着惊惧的众人,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鬼家现任鬼宿,文靳!
柳言不可置信的看着文靳,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来!”
在所有人心目中,文靳是理所当然的站在司梵那一边的,根本是保皇派的铁杆支持者,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怎么能不让众人惊讶!
文靳冷冷瞪一眼过去,眼神带着冷兵器的锋利,“你管的着么?”不耐烦的扫了眼张雨柔,脸上明显的不悦,“到底有什么事?找我过来,就是看这帮子酸书生?”
在场年轻人脸色都变了变,只有张雨柔,神色依旧温柔,笑容依旧甜美,柔声道,“只是想让大家心里有个底,有文大哥您帮忙,我们心里也有了主心骨,不是吗?”
文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哼一声。
张雨柔环视四周,柔声道,“其实文大哥早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了,当初,还是他告诉我桂老爷子派人去接容家那个小孩子的事情,不然我们这边哪能那么快的反应过来?”
众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同时看向文靳,表情惊叹之余多少有些复杂。
在场的都称得上张雨柔的亲密合作伙伴,当然也都是知道张雨柔手上很关键的一张牌就是那个小孩子,文靳居然帮着张雨柔做出这么大的事!
他不是跟首席交好的么!
众人表情多少有了几分不屑,在场都是年轻人,也都是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虽然出现在这里都是出于同一个目的,但于他们而言他们只是反对一个限制他们自由发展的体制而已,跟那个高高在上的首席也没多少接触,可文靳不同,他一面与首席交好,一面又背后插刀,这样的事,在这些自认为足够优秀的年轻人眼底,多少有些下作。
文靳脸上微微一变,有些不好看,他吸了口气,微微睐眼看向张雨柔,冷笑了声,“行了,现在都已经把我绑在你的战船上了,想要做什么,直接说吧。”
将他所作所为广而告之,不就是为了让他站在这艘船永远也下不去么?
最毒妇人心,他现在是真的领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