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受过这种欺负的人,童石榴攥紧拳头,抬手就上。却被突然起身的封澜一把拦下。
“交给我。”封澜平静地说。
童石榴想说什么,却被封澜不可辩驳的眼神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封老爷。今日之事,我们确实有错。”云倾城从门里面走出来,脚步稳稳踏着,身上的斗篷微微起伏,“令郎重伤在身,我认为今日实在不合适解决问题,不妨我们改日再约。”
“果真是这浔家毒妇。今日不给我封府一个交代,我定踏平你这破地方!”封老爷哪管这些,一听封书俊,自然火气冲上脑门。
“封老爷不用这么苦苦相逼吧?”云倾城顿时笑了,如天上落下的雪,冰凉彻骨。
“今日你且交出那毒妇,剩下的账,咱们慢慢算!”封老爷牙齿都咬咬碎了。
云倾城淡淡整理着袖子上落下的雪花,眉眼里光芒凛冽,嘴角噙着一抹笑,“怕是不妥吧?令郎命在旦夕,老爷子却在这里兴师问罪。传出去了有辱老爷子的名声。”
“这么一说,那我老头子还要谢谢这位伶牙俐齿的姑娘了。”
封澜意识到封老爷的杀气,像云倾城身边微微挪了一步。云倾城却恍若未见地将斗篷紧了紧,“老爷子客气了。”
回眸看一眼怒不可遏的封老爷,“我这里有几只雪莲,老爷子先拿回去。等过一段时间,自当登门谢罪。”
迎春听着云倾城最后的让步,向屋门口更靠近了几步。
封老爷却再也忍不住了,阴鸷的眼神杀气尽显。
“不留活口!”说着,封老爷拂袖退了一步。
封澜复杂的眼神转瞬即逝,迎上自家的家丁。剑不出鞘,下手自有分寸。
童石榴略上前去,直取封老爷。
不曾想,封老爷也是个练家子,两人便纠打到了一起。
家丁源源不断涌来,小厮们冲出大门,将云倾城护在门里。
正在此时,夜色中划过一道亮光,向着云倾城而来。招式凌厉,速度极快。
众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倒地。云倾城迎上那人,靛蓝色的劲装外罩着一个黑色的斗篷。大大的帽檐挡住脸。只见他手中持一柄利剑,招招狠毒毙命。
云倾城堪堪躲过杀机,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封家的家丁已经突破门口,三三两两冲进大门。迎春无暇顾及大敌当前的云倾城,将进门的家丁打出门外。
靛蓝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快速移动,堪堪躲着,长发在打斗中披散开来,斗篷已经被利剑挑破。瞬间催动内力,聚于掌上,迎上那人的剑。
一声巨响,那人的剑从手中弹了出去。斗篷被内力震飞,露出一张白皙英俊的脸。云倾城喘着粗气,心下骇然,催动所有内力都没有讲此人击倒。那人嘴角勾起一个粲然的笑,旋身而上,无力再战的云倾城拎起。
两人在路州漆黑的夜空中。云倾城倔强地瞪着那杀手。比起害怕,更多的是不甘。那人眸底暗潮汹涌,却笑得更灿烂了。那人慢慢加重手下的力气,玩味地看着云倾城。像一只猫俯视着待宰的老鼠。
云倾城回瞪那样不可一世的眼神。手紧紧攥起,也不顾那人手上越来越大的力气和自己见见失去的神智。
一刀下去,那人笑容一滞,更加狠地掐着云倾城,嘴角丝丝溢出鲜血。云倾城扯起嘴角,手中的匕首不断边长,生生贯穿了男人的胸膛。
男人不可置信地凝着云倾城。那眼神,格外的醒目。云倾城脖子上的力量慢慢减弱,那男人像断了线的风筝向下坠去。那男人胸口的匕首慢慢消失,化成一只蝴蝶回到云倾城手里。
随着“嘭”一声,男人跌到雪地里,胸口鲜血直流。云倾城迟疑地看着这一幕。成墨是不是也是这样被剑贯穿了胸膛?热血在冰凉的雪地里流淌开来,如火色的莲花盛放。生命就这样消弭于世间。
云倾城从半空掠下,注视着男人开始涣散的眼神,生命的尽头。成墨是否也如此孤寂绝望?一滴清泪落在男人脸上。云倾城将双手紧紧按在男人的胸膛。
心中从未有过的执念,不要死,不要在我眼前消失。
双手满是鲜血,云倾城蹲着的地方血流成河。那男人嘴里一股一股涌上鲜血,云倾城脑中一片空白。就像不久前的那个梦。如是的场景,这个人快要消失殆尽的生命。
“你不要死。”云倾城哽咽着,紧紧按压着伤口。泪簌簌落在那快要冰凉的身体上。
“你醒醒,你不要死。”一声一声,不知扣在谁的心上。那男人微微颤动的睫毛,微微移动的手指。也许下一次见还是互相之间的杀戮,这一次,却不能眼睁睁看着离去。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男人渐渐聚拢的眸光里闪过一抹苍凉。云倾城却是哭着笑出了声响。
云倾城抬起头,四下望着有亮光的地方。雪地上躺着的男人忧伤地望着那张绝美的容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云倾城将那男人安置在一个小医馆里。便匆匆离开了。云洲的风肆虐地刮在脸上,身上。云倾城觉得自己真的疯了。疯的无药可救。大雪迷住了她的眼睛。冰冰凉凉的。手上还有没洗干净的血迹。她自嘲地笑笑,也许她是不能看见流那么多血的人吧!
走到巷口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小厮打着灯笼在巷子里等着。迎春焦急地等在门外,看见一身狼狈的云倾城,欣喜地跑上前,“没事吧?我瞧瞧”
说着,拉着云倾城转了一圈,好好看了半天。除了身上满是血迹,和脖子上青紫的掐痕以外,人还是好着的。
松了一口气,挎着云倾城向小院走去。
“刚才给浔二少把脉,好多了。”迎春开心地说着,嘴角带笑。
“下那么重的药,不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么?”云倾城抚摸着脖子上的掐痕,还真是有点疼起来了。
一进院子,迎春直接从童石榴手里抢了一瓶药,倒出来闻闻,二话不说,揉搓到云倾城脖子上。
童石榴叹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另一瓶药,给受伤的小厮上药。
“你的伤口没事吧?”迎春瞥了一眼童石榴的后背,然后觉得自己想多了。只不过是个鞭痕,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
谁知道童石榴伸出自己包扎着的手,在迎春面前晃了晃,一副真的没好的样子,“你说呢?”
“没好就去死吧!”迎春狠狠剜了一眼童石榴,细细揉搓着云倾城脖子上的青痕,“怎么会有杀手呢?”
云倾城微微震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担忧,遂开口,“我也不知道。”
撇过脸去不看迎春,“封老爷呢?”
“封澜带回去了。”迎春将剩下的药还给童石榴,疑惑地望着云倾城。
“没伤着吧?”云倾城朝屋里走,避开迎春的目光。
“哦!”迎春意味深长地吐出这个字,迎上端菜出来的姌鸢,道,“交给我吧。把兄弟们的饭也端出来,就在火堆旁边吃吧!”
姌鸢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对这个小女孩倒是有几分敬畏了。
“贱人,别碰我弟弟。”
迎春端着餐盘进入房中,捆在椅子里的浔未央恶狠狠的吼道。唬得刚坐下的云倾城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咳嗽起来。迎春到不以为然,不屑地瞥一眼浔未央,“有本事不疯了再和我叫嚣!”
说着,掀起门帘进了里屋。
“先吃点,我帮你看着。”迎春的语调柔软了些,将饭菜放在里屋的桌上,“快来,别把自己饿坏了。谁照顾他?”
芮妍不舍地放下浔二少的手,一步两回头地走到桌前。端起碗,看也不看就往嘴里拨。
“吃点菜。”迎春挡住芮妍的视线,语调不容辩驳,“慢点吃!”
芮妍点点头,挑起菜,迅速地往嘴里塞。
迎春走到床前。
浔二少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生气了。呼吸也明显均匀了很多。迎春端了一杯水,用一块棉花沾着水不断湿润浔二少干裂的嘴唇,嘱咐芮妍,“别让他嘴唇太干了。”
芮妍茫然地点点头,把最后一口饭拨进嘴里,又跑到床前。
“听话,先睡会。一个时辰以后醒来,我就要去睡觉了。”迎春语调轻柔地说,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芮妍是个极其柔软的。情势所迫,不得不强悍。
果真,芮妍趴在新换的绸缎被子上不出片刻便睡着了。
云倾城听到芮妍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才进了里屋。迎春坐在桌前目光呆滞地望着浔二少。
“没事。”说着,云倾城搭上浔二少的脉,不由得脸色难看了两分,“尽量试试。你来施针。”
迎春诧异地盯着云倾城。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一项技能。连连摇头。
云倾城可惜地看了一眼浔二少,复道,“那我也没办法了。”
“赶鸭子上架,真有你的。”迎春几步走到床边,在灯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辨别着这到底是圣手还是侩子手。重重吸了一口气,接过云倾城瘫在腿上的针包。
“你也别紧张,原先你也给我施过针。”云倾城扶住迎春的肩膀,这个事,她自己也没有把握。万一迎春真的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
她不敢多想,心跳加快。看着迎春的手里握着的针似乎是要扎在自己的身上。直到落了第一枚针,云倾城才放下心来。迎春的身体还记得以前的技能。真好!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满满一地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手不禁颤抖了一下。
“没事吧?”迎春专心的抿着唇下针,却还是看到了云倾城的异常反应,“不会是受内伤了吧?”
“没有。只是短时间内要修养一下。”云倾城轻描淡写地说着,专心地看着迎春下针。
一个时辰之后,浔二少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呼吸只是略微有些急促。迎春将针收起来,揣到怀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用手蹭了蹭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就等今天晚上了。”云倾城微不可闻地飘出一句话,接过姌鸢端进来的药,一勺一勺慢慢喂完。方松了一口气。
“姑娘们吃饭么?”姌鸢接过空碗悄悄地问。
迎春却想起了外面绑着的浔未央,“那疯子吃了没?”
“哦。”姌鸢冷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吃过了。”
“那你去吃吧。”迎春抬了抬下巴,对云倾城投了个放心的眼神。云倾城也不多说,站起身来就出去了。
迎春看着和衣而卧的芮妍,心里略过一阵暖洋洋的忧伤。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应该就是形容这样的女子的吧?可以和自己的男人共享富贵,亦可以为自己的男人忍受贫穷。可以为了自己的男人豁出性命。这便是芮妍这样的女子的全部。
夜慢慢深了。浔二少的眼睫颤动了几下,随即呼吸变得急促。芮妍瞬间睁开眼睛,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一把抓起浔二少的手,眼泪簌簌地落。
迎春看着这样的场面,心里黯然。是她低估了爱情的力量,还是她从来就不懂爱情。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中,浔二少缓缓睁开了眼睛。
迎春提了一整天的心,终于落了地。轻叹一声,掀开门帘出了里屋,对上浔未央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目光。
☆、第二十八章
浔未央恶狠狠地盯着迎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门外的火堆里不时爆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迎春轻笑着坐在浔未央近旁的椅子上,手指叩着关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这是她今天最悠闲的时刻,没有杀戮,没有和死神的争夺。她享受这样无事闲暇的时光。
房间里还充斥着浓浓的药味,与这种气味一同刻在浔未央的脑海中的是迎春手下那悠闲却可能是索命符咒的叩击声。浔未央的眼神慢慢出现慌乱,气息不稳,被绑着的手脚出现轻微的颤抖。
迎春闭上眼睛,这样悠闲地夜着实是难得。她不忍心睡去。今日的事还是今日了结了的好。
半晌,浔未央呼吸急促起来。迎春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这就是自以为将死之前最苦恼的挣扎吧?
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死亡气息中的浔未央紧紧攥着颤抖的手,嘴唇快要咬出血来。
迎春的突然睁眼,无疑是吓了浔未央一跳。见勾唇的迎春,浔未央竟表现的视死如归一般,偏过脸去,“要杀便杀吧。何苦这般折磨我。”
迎春笑容更甚,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也只有这一件让人心情舒畅吧!
玩味油然而生。迎春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步跨在浔未央身前。挡住身后的烛火,浔未央只能看见凄寒高大的身影,如死神一般压倒性袭来。她是有牵挂的,牵挂着她的兄弟,牵挂着父亲交到她手上的那支私兵。她若没了,她的兄弟谁来护着,她的私兵谁来管着。
一瞬间,死亡的恐惧袭向浔未央。都不曾给她到别的机会。眼前这个女人。瘦小的肩膀,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粲然一笑,既然躲不过,又何必想那么多。一偏头,“给我来个痛快的。”
站着的迎春,眸光闪烁,望着眼前视死如归的浔未央,心中倒是升起一丝感慨。那如画一般的眉目,紧紧蹙在一起眉心。到底是怕死的。想想房中的浔二少。两人倒是如此那般的相像,这是打死不断的骨肉亲吧?刻在血液里,不容辩驳。
“我若不给你痛快呢?”迎春笑着,亲启朱唇之间带着淡淡的玩味,“你当如何?”
“你……”浔未央豁然睁开本已经妥协的眉目,见迎春那般傲慢地站在身前,要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怎么了?”迎春俯下身来,凑近浔未央的脸。两人近在咫尺,可以闻到浔未央身上淡淡的香气。同时闻到血腥味的浔未央心还是漏掉了半拍。她是期望着迎春能放过她的,却在血腥味传来的当下,她否认了这个假设。迎春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有缘何会放过她。眼中的厌恶感瞬间升腾,一如初见那时。满地的尸体,迎春血淋淋站在大堂之上。
“你不得好死!”浔未央唇瓣要咬出血来,杏眼因为愤怒而瞪得要流出泪来。
“那好吧,就让你看到我不得好死的一天。”
迎春笑容依旧,看不出是喜是悲。手下轻轻一挑,断了绑着浔未央手脚的绳索。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言犹在耳的一句,“在我死之前,你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