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翩然拍拍成墨的肩膀，径直蹲在他身旁，眼角余光瞥见了他通红的双眼，随即正色，“搭把手。”
成墨回过神来，“嗯。”
凌翩然轻轻抚过云倾城的腰，目光里都是无奈，“错位了。帮我扶住她的上身。”
“啊。”云倾城一声急呼，扶着她的成墨身子一颤。凌翩然已经把她歪倒外婆家的脊椎骨推回正位了。
站在一旁的成紫瑜回过神来一般“哇”一声哭了。声音嘹亮，惊天动地。“嫂子！”
云倾城虚弱地靠在成墨肩头，无奈地望着成墨示意没事。成墨偏过脸，不想为成紫瑜开脱。凌翩然完事又走出门去找酒喝。
成老将军听见成紫瑜的哭声，又见凌翩然出了门，心放下一大半，瞥一眼二夫人，走进屋里。二夫人心虚地跟在身后，战战兢兢，又故作镇静跟地进门。
成紫瑜泪眼婆娑地望着云倾城，小眼神无助地盯着成墨。成墨自然不理会。
云倾城瞥一眼人都到齐了，虚弱地扯出一抹笑，“没事，子瑜不必介怀。”
成老将军正愁开口，云倾城一个台阶让他老怀安慰，心里默默为媳妇加了一分。二夫人的脸却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不自如地说：“没事就好，公主不如早点回府修养。”
成紫瑜听见二夫人的声音，鼻子里不自主地哼了一声。眼白冲着二夫人站的方向白了一眼。成墨寒潭般彻骨冰凉的目光看了二夫人一眼。
“你回院去吧。”成老将军拂袖，丝毫不留情面，转脸对成墨，“倾城受了伤，不便奔波。不如就先住在府里，等好了些再回去。如何？”
“自然是要留下的。”成紫瑜重重吸了一下鼻子，“不如去我那。我照顾嫂子。”
许是成老将军对成紫嫣心存愧疚，许是别的什么。反正对成紫瑜格外的好。她住的院子据说是仅次于大夫人和六夫人，顶好的紫棠馆。
“嗯，你有心了。”成老将军看成墨，成墨似乎不想理会，只好说，“本来成墨之前住的院子还留着，不过多年没人住，差人收拾也得时间。倾城受伤需要将养，不如……”
成墨低下头看看憔悴的云倾城，不着声色地叹了口气，“子瑜那里怕是不方便吧？还是回府的好。”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的院子大，哥哥嫂子住东厢。”成紫瑜着急地说，小眼神都快溢出水来了，“嫂子，去我那里吧。嗯？”
“着实是麻烦。”凌翩然拎着酒壶进屋，脸淡淡微红，说话飘忽，“我这里实在是小。不如大家自便？”
蝶衣听主子下了逐客令，侧身让出门口。成墨当先太不出门。成紫瑜小跑跟上，“嫂子去我那里吧！”
“嘶。”云倾城在成墨怀里发出一声。成墨紧张地低头，眼神比她还痛苦，“走得太快了？那先去紫棠馆？”
云倾城半推半就地点点头，舒服地靠在成墨肩头睡了。
☆、第九章 成紫瑜是个人才
常青园送走最后一拨人之后，清净下来。凌翩然一改醉态，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蝶舞，蝶舞拿着纸又到了远离忙碌。院中的花开的娇嫩，迎着冬天凄寒的风，无比冷艳。
蝶衣撤了残羹，立在房门口。凌翩然扶着额头想了半晌，“蝶衣，各房有何异动？”
“除了六夫人还没酒醒以外，各房掌事出入频繁。”蝶衣惊讶，凌翩然几时管过这等事？
凌翩然不再开口，负手立在窗前，对着迎风的常青树。站了一日。
成墨抱着受伤的云倾城一路去了紫棠馆。馆外候着大夫人拨来使唤的嬷嬷丫鬟。
成紫瑜淡淡接收了大夫人的美意，成墨直接去了东厢房。门口的小杜是一个彪型壮汉，吓得那群嬷嬷丫鬟脚抽筋似的挪不动脚步。成紫瑜也不管，直接把他们交给了紫棠馆的大丫鬟桃大。直奔东厢房去了。
“今日先在这里，我命人连夜把竹轩打扫出来，明日我们就过去。”成墨看云倾城醒了，低低地说，“以后这种事交给我。你何必以身犯险？”
“这不是没事么。”云倾城望着成墨，这个男人到底知道多少，“何必麻烦再去打扫，住在紫棠馆也挺好。”
“好是好，毕竟子瑜没出阁，怕是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成紫瑜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到了，“六哥，你们就住这里。”
“不要任性。”成墨板起脸来，“事关你声誉。今日我就去竹轩。”
“就知道六哥偏心。姐姐在时，六哥也会留宿紫棠馆。这会子怎么就不行了？”成紫瑜显然不买账。
“那时年纪小，你别耍性子。听我的。”成墨毋庸置疑地盯着成紫瑜。
“你陷我于不义，让我怎么听你的？”成紫瑜眼里涌起泪花，“公主这样还不都是因为我。好心带我去喝酒，被我折腾成这样。你们留下来，让我赎赎罪怎么了？你不就是怕我遭人非议么？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只做问心无愧。六哥，你变了。”
“收起你的眼泪，我不会心软的。”成墨不理，起身往门口走。
成紫瑜眼见着成墨要出门了。一把抱住成墨的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成墨无奈地低头，“别闹了行么？”
“你别走行么？”成紫瑜楚楚可怜地看着成墨。
“不行。”
“那我就不放手。”撒欢耍泼的大小姐坐在地上，狠狠抱着成墨的一条腿，理直气壮地说：“你不走我就放手。”
成墨无奈地向躺在床上的云倾城求救。云倾城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不理。
“你放开吧。去找点药油来，”
“桃二，去我柜子里取药油来！”成紫瑜对着院子高高地喊了一句，“咚咚咚”的脚步声远远跑开了。
成墨斜睨着成紫瑜，“放手吧？”
“好。”成紫瑜一蹦，松开了成墨的腿，愉快地往门外走，“公主需要静养，我去准备点吃的。”
成墨走回床前，云倾城无辜地睁开眼睛，笑的一脸诚恳，“不是说走了么？又回来了？”
“别把子瑜扯进来。”成墨表情微冷，用气声说，“她还小。”
“我没有把她扯进来，有些事我也无能为力。”云倾城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同样气声低低传出。
“成紫嫣交给我处理，你别扯子瑜。”成墨面色冷清，如镀了一层霜在脸上。
“我不能同意。”云倾城表情决然，“你也看见了，二夫人都开始软禁齐芯了。”
“那也不行。”成墨摇头。
“我必须这样做，你信我。不会有人受到伤害。”云倾城伸手握住成墨的指尖，温暖瞬间溢满全身。
“你就知道我会心软。”成墨回握她纤细无骨的手。
云倾城甜甜地笑了。她开始庆幸，庆幸自己十五岁偶然知道了自己的天赋并且把天赋隐藏的很好，庆幸云王在满朝文武中选择了他，更庆幸他可以与她并肩作战，分担苦痛，共享欢乐。
晚饭是紫棠馆小厨房的饭菜，成紫瑜也来东厢房凑热闹。两个人挤在床前，三个人围着床沿。
小厨房的菜小巧精致，口味清淡，成紫瑜还炫耀了一下她煲的汤。云倾城的腰还不太方便，靠在软垫上。成墨给她精心布菜，惹来成紫瑜一脸的不屑，各种挑刺。一顿饭吃得动静特别大，一会盘子飞了，一会碗碎了。成紫瑜高兴的快要蹦到天上。谁说也不管用。云倾城还以为是中午的酒劲上来了。成墨一脸“你自己看着办”的嘴脸，让到一边幸灾乐祸地瞅着癫狂的成紫瑜。房门晃悠着几个丫鬟。桃三站在门口也不管，由着他们偷听。屋里成紫瑜一个劲地嬉闹。
第二天一早，成墨早早出了府。云倾城扶着腰靠在软榻上。成紫瑜带着大夫人拨的丫鬟端了一桌早饭。两人又在噼里啪啦声中吃了一顿。
各房夫人涌进紫棠馆的时候，桃二正在给成紫瑜梳头发。一顿早饭，头发都吃散了。夫人们也不管，顺着嬷嬷的引领，直接去了东厢房。桃三桃四大方地推开门，一股冲天的药油喂扑面而来。夫人们掩着口鼻，可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大夫人微微一笑，端着正房的姿态进了门。
二夫人嘴角扯出一抹不经意的笑跟了进去。
四夫人站在门口，几百个不情愿地跟着，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五夫人，六夫人相继也进了屋。
“倾城，好点了么？”大夫人当先找了个椅子坐下，“今天一早听说你腰伤了，赶快过来看看你。”
“也不是什么大事，劳母亲挂心了。”云倾城揉着腰，语调微低。
四夫人泪眼连连，鼻子似有抽泣的声音刚好能听见。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大夫人询问，语调一转，“倾城这样，我们也伤心。就好好在府上将养着吧。”
“姐姐说的极是。”四夫人帮腔，“马上就春年了，倾城就留在府上吧。”
二夫人脸色变了又变。五夫人，六夫人找了地方坐。看着三位夫人唱戏。成紫瑜适时地出现在门口。笑声阴鸷突兀。跟她桃花一般的面孔极不相称。
大夫人，四夫人听着这笑声，不觉住了嘴。成紫瑜大方地进门，讪讪地在屋里绕了一圈，站在了四夫人身侧。所有人狐疑的看着这位受老将军喜爱却不招别人待见的小姐。都不知道时常疯疯傻傻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姨娘，春年近了。”成紫瑜木木讷讷地说了一句，走到大夫人跟前。“胡腾”一下蹲在了大夫人脚下，双手乖巧地捏着大夫人的大腿。时不时抬头，发出极为满足和喜乐的娇笑。
大夫人拂袖，成紫瑜依旧不依不饶。四夫人僵硬地扯出一抹笑，二夫人表情更加尴尬，五夫人，六夫人恍若未见。
“娘，我……”成紫瑜缠着大夫人，嘴还不停歇地叫二夫人。二夫人听见成紫瑜的声音，如恶鬼缠身一般，急忙打断，“倾城啊，我房里还有事，先走了。”
话还没落，人已经匆匆出门了。
“五夫人，你院里那花好啊，赶明儿给我几多。”成紫瑜忙着伺候大夫人，嘴不得停歇，“六夫人那么多嬷嬷丫鬟，多气派，给我匀几个过来用用。我这人这么多。”
“好，我带来的嬷嬷丫鬟等会都给你留着。”齐芯大度地应承。
“子瑜啊，昨天分过来嬷嬷丫鬟好使唤么？”大夫人不停地挪开成紫瑜的手，找话说。
“桃四，母亲问昨天的嬷嬷丫鬟好使唤不？”成紫瑜高高冲门外喊。
“回小姐，除了懒点，别的还行。”桃四粗声粗气地回答，后半截似乎是自说自话，却声声入耳，“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干么？”
“母亲听见了？挺好的。”
大夫人自己掌了自己的嘴，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走。四夫人也得了恩典一样想跟出去。却被成紫瑜叫住，“四姨娘着急么？”
凌翩然顺势起身，“子瑜，我去给你弄些好花。”
成紫瑜乐意的摆摆手，“姨娘慢走。”顺势看见还坐着的齐芯，“六姨娘这是舍不得自己的几个丫鬟？”
“自然舍得。”齐芯笑着站起身，顺手带一下四夫人，“没有丫鬟陪伴，我请四姐姐陪我走一段可愿？”
“好。”四夫人揪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拉过齐芯的胳膊，亲如姐妹地走了。
成紫瑜消停下来，看着倚在软榻上的云倾城。笑的有点奸邪，“嫂子，听说你新弄了胭脂，送我几盒成不成？”
“你说成不成？”云倾城暖暖的笑着。
“要我说，那一准成。”
“你自己去拿吧，在那边书桌上。”云倾城懒懒地叙述，“本来昨天就要给你的。一忙就给忘了。”
成紫瑜听见那句话里的“昨天”，神色凝重。她是不会忘了昨天那一幕的。
晚上成墨回来，看见院里一大波一大波走过的嬷嬷丫鬟，有大夫人的人，二夫人的人。院里气氛紧张，深得他的心意。东厢房门口站着桃三，桃四，成墨微微一笑，大步走了进去。
云倾城在地上慢慢挪，成紫瑜躺在软榻上，嘴里叼着苹果。明显分成两拨的人，收拾着吃饭过后，乱七八糟的战场。
“六哥，你回来了。”成紫瑜看见成墨回来，眼睛放光，“吃饭了么？上一桌菜，等什么呢？”
本来有条不紊收拾的嬷嬷丫鬟齐齐发抖，汗津津地，颤颤巍巍地应着，“好。”
“给我也准备一副碗筷，我没吃饱。”成紫瑜丢掉苹果蒂。
嬷嬷身子明显跟佝偻了，丫鬟咬着嘴唇。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
成墨走到软榻旁，扶住云倾城，一只手腾出来比划了一顿，大概意思是，这些都是你搞得，混世魔王。
成紫瑜特别骄傲地点点头，比划着，你不是让我好好照顾嫂子么，不辱使命。
成墨叹口气，冲云倾城摆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云倾城表示，很好，我喜欢。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成墨感觉背后发凉。
☆、第十章 命运的齿轮
云境三千二百一十二年春
云倾城在紫棠馆住了月余，成紫瑜每日上演吃饭疯。每餐必疯。把大夫人和二夫人分过来伺候的嬷嬷丫鬟折磨的够呛。有几日夫人们请吃饭，本想院里会清净。一次，成子瑜前脚刚出门，小厨房就着火了，前院所有的嬷嬷丫鬟都去救火了。桃大说，晚上成子瑜回来要吃饭，厨房人手不够。一整天嬷嬷丫鬟们都钻在小厨房里把焦黑的墙壁擦亮，把熏黑的锅碗瓢盆洗到没有烧过的味道为止。一次，收拾好成紫瑜要出门了，发现镯子丢了一只，下令找镯子，顺便把院子仔细清理一遍。最后镯子不知道找着没，到了晚上，除了院里本来就在的桃大，桃二，桃三，……，桃八。剩下的嬷嬷丫鬟都累倒了。
春年过得很无聊，也很热闹。宫里送出来的东西都分给了各房夫人。成紫瑜留了一个累丝金簪，美美的带出去炫耀。云倾城腰不好不能到处跑，只能留在紫棠馆。成墨也有事要忙，春年喜庆的气氛也只是桃三、桃四的忙碌和各房送来的精致小点。往年有云莫离在身边，他总是能想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招数让春年变得无比的喜庆热闹，哪怕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总有一千种好玩的游戏。而今是她出宫的第一个春年，她腰不方便，成墨又有事，贪玩的成紫瑜去找家里别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