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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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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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昀正猜着十一可能已经睡着了时,忽听得十一在那边说话。
    她依然那样懒散地,不经意般道:“也许会吧,也许……不会。如果我懂得知足,懂得珍惜,也许我十七八岁时便和最心爱的人喝了合卺酒。我半世顺遂,却数年流离,其实怨不得别人,只怨我做不了那些寻常却快乐的贤惠女子。我也晓得这性子不好,可我改不了。从小师父就没教过我怎样做个好女人,我也没打算学。看着那些对夫婿唯唯诺诺三从四德的贵夫人,我觉得她们如蝼蚁般无趣。当然,她们觉得自己身处富贵,夫婿体贴,儿女孝顺,无比幸福。而我……其实活得并比蝼蚁强多少。”
    宋昀静静地听着,此时才道:“你不幸福,但你活得比一般人精彩,更比一般人……光芒万丈。不论你愿意做怎样的人,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笃定,“柳儿,我们会在彼此身边,很久,很久……你再不能离开我,再不能离开这皇宫。”
    一步一步,从乡野少年到少年帝王,到把她困到他身边,他走得很稳。
    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让自己后面的道路走得更稳。
    不论,是十一期待的夺回皇权、振兴大楚,还是十一那游移着却始终不肯飘向他的那颗心。
    他侧身向着十一的方向,微微一笑,已自沉沉睡去。
    十一卧着,许久都不曾动弹,仿佛也睡着了。
    很久之后,外面红艳艳的绫纱宫灯灭了,天色渐明时的浅浅清光映亮窗纱,终于也能映出她一双黑眸幽莹,轻。颤的浓睫如淋透风雨犹不肯敛起的蝶翼。
    皇宫高而阔。
    郦清江从这里把她带离,告诉她,外面天大地大;而她,终将回到这里。
    她果然回到了这里。
    以当年谁都不曾预料过的方式,成为当年谁也不曾注意过的寻常宗室子弟的妃子。
    自此,宋昀隔日便留宿于清宸宫,平时无事也常到清宸宫闲坐,虽不见太多赏赐,宫中却已无人不知,即便贵妃容颜受损,依然宠冠后宫。
    因中宫谢皇后是施铭远甥女,如今施相当权,母族势大,并不逊色于宫中长大的朝颜郡主,便有多少人等着想看宫中龙争虎斗的好戏码。
    谁知谢璃华待新晋贵妃却比亲姐妹还亲,便是去给云太后请安,也不忘每天绕到清宸宫邀十一同行,常在一处饮食坐卧,说说笑笑,再无半点争风吃醋的意思,连施铭远一时都无话可说。
    琼华园已修缮得差不多。
    因十一毫无失宠迹象,且云太后疼惜养女近来吃尽苦头,贴补了不少私房钱,重新修建的屋宇比先前还要高大华美。
    =========
    有时候,结束就是开始。有时候,所谓的结束只是将一切深潜,伺机再破冰而出。明天见!

  ☆、229。误,愿赌服输(二)

小珑儿身体渐复,料得自己必定会和齐小观在这里长长久久住下去,遂也不客气,不仅各处装修要尽善尽美,更令人寻来许多名贵花木移植各处。
    凤卫与值守宫中的禁卫军合并之事暂未实施,但凤卫已越来越多地安插到宫中,齐小观更是数日间必到清宸宫见师姐一次姣。
    对于小珑儿监督下重修的琼华园,齐小观越看越满意,但并不建议十一回去参观。
    他道:“那个……近来韩天遥还是常常去琼华园,坐在你醉过的那个山亭里喝酒,往往一坐一整天。有时候醉了,能通宵睡在那里。”
    十一散漫地把。玩着手中一支紫薇花,说道:“哦!你怎不把他赶走?若不是他,你也不至于丢了一条手臂。籼”
    齐小观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边袖子。袖口有小珑儿精心绣的花纹,过于繁复,也过于精巧,但看得久了,那明媚的花朵和翩舞的蝴蝶如春。光般填了满胸,便渐渐感觉不出最初那种空荡荡的缺失感了。
    他顿了顿,坦然轻笑道:“是,我丢了条手臂。但我现在不气了。他丢的东西似乎比我重要得多。小珑儿开始还骂他,后来不骂了,主动去跟他说话。”
    十一侧头,“为什么不骂?小珑儿差点丢了命,刺他两剑都使得。”
    齐小观笑道:“我既然回来,小珑儿便不想刺他了,骂几天也便解气了。可任凭小珑儿开始怎么骂,后来怎么逗他说话,他一直沉默得很……”
    ———————————————————————————————
    小珑儿最初真心崇拜韩天遥,说将其当作兄长敬重并不为过,但亲眼看到琼华园被焚、十一重伤被擒,又确认齐小观遇害的消息,委实对他恨之入骨,才有下毒和行刺之事。
    如今十一复原,齐小观虽丢了条手臂,但到底回到她身边,她自己在阎王殿打开了个转,好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庆幸不已,正全心投入琼华园以及她未来小家的营建上,便顾不上再去痛恨韩天遥了。
    又或许,一个满怀希望、满心阳光的人,心底的恨怨便如高山上的雪水,很难停留得住。
    毕竟,恨或爱都是煞费心力之事。
    某一种满溢,难免会把相反的另一种感情挤压到无处容身。
    齐小观到底是男人,又记着是韩天遥寻来李藤救回小珑儿,纵然和韩天遥还有些芥蒂,闻得韩天遥求见,却也不会拒绝。
    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韩天遥并未流露太多异样,平静地为当日之事向齐小观致歉,又提出想在琼华园中走走。
    齐小观明知师姐干了什么好事,莫名有些心虚,也便由他去了。
    随着十一的入宫和册封,凤卫和琼华园的再度崛起已是意料中事。
    琼华园人来人往,有工部和礼部负责督工的官员,有来来往往的各类匠人,也有本就住于琼华园的凤卫和仆役,四处可听得人语喧哗,热闹异常。
    在满园否极泰来、喜气洋洋的气氛里,韩天遥沉默地走上那座山顶凉亭。
    便是在这里,十五岁的小朝颜凭着她少女的本能和冲动,将纯钧宝剑赠给宁献太子;也是在这里,他的十一终于向他敞开心扉,叙说往事的同时,也开始接纳他。
    多少的过错与错过后,她终于成了他的女人。
    她在他的怀里盛开如月下昙花,清丽洁白,绝美无双,由他采撷爱。抚。
    那忍着痛楚的承欢,分明就是要他将她刻入骨髓,刻入肺腑,从此永世不忘,再不肯也不敢再背叛她分毫,欺瞒她分毫。
    不是没有疑惑,只是神魂相授之时他再不敢有所保留。
    不论她要不要,他愿意给她一切他所能给予的,连同他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只求能换回她那分明已经游移不定的感情。
    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一切也由她去掌握。
    于是,她任性地将她自己深深刻入他的骨髓,长成他骨髓里再也无法拔。出的刺。
    然后,甚至不需要一个理由,不需要一个解释,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全不理会这一。夜已颠倒了谁的世界。
    明明已相识那么久,但相知相守的时候偏觉得那样短,短得就如那一。夜,昙花一现。
    十一让砸了
    或烧了的太古遗音琴,韩天遥没有砸,也没有烧,且每次到琼华园都会带着,不时细致地摩挲着琴身被烧焦的部位,将那焦痕摩挲得闪出柔润的光泽。
    只是显露于外的伤痕虽不再那样扎目,琴弦上跳动的音色却再无法骗人。曾经可以移人心魄的《醉生梦死》,凭韩天遥怎样的琴技高超、曲调娴熟,也无法再有那种令人无法自拔的魅惑力。
    烈火焚烤过的稀世古琴,已经失去了原来的珍奇,音色甚至不如市面上最普通的七弦琴。
    小珑儿开始想赶逐他,问他:“你老过来做什么?”
    韩天遥道:“还琴。”
    小珑儿道:“交给我,我带入宫给姐姐便是。”
    韩天遥道:“当日。她赠我醉生梦死,如今若不能亲手交还,当面了断,我走不出这支琴曲。”
    小珑儿瞠目不知所对。
    后来,听韩天遥弹得次数多了,小珑儿便不赶他了,还告诉他:“清宸宫有美酒有佳肴,皇上待姐姐又好,每日商议许多事,她不会回琼华园。你等不到她。”
    韩天遥不答。
    他的双眸愈加黑沉,如染了墨般看不出一点光亮。
    武者习惯握剑的手,弹起琴来依然优雅灵巧。
    他侧耳倾听着因古琴受损而不再完美的曲调,寻觅着以往琴声相和时的安谧恬和。
    小珑儿无论如何想不通,韩天遥明知十一再不会回来,为何还要时时过来。
    她锲而不舍地追问无数次后,才在一次即将离开时听他用很平淡很平淡的声音答道:“这里,离她最近。”
    这是她另嫁他人前最后待的地方,也是她最常待的地方。
    便是入了宫,她忆起琼华园,多半还想着这个曾令她无限欢喜、又曾无限伤心的凉亭。
    他唯一一次的回答声调很平淡,平淡到干涸,几乎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正如素日冷峻沉静、淡看风云的南安侯;但他答的这几个字委实简单,简单得像初坠爱河的乡野小子坦白到近乎痴傻的表白。
    小珑儿听不大懂,只觉听得鼻子发酸。
    回去学给齐小观听时,齐小观也觉得他的回答平平无奇,只是心头不知不觉间便揪痛起来。
    他默默看着小珑儿,将她拥到了怀里。
    世界如此残忍,多少人不得不继续他们看起来花团锦簇的苍白人生,而她还在他的怀里。
    他已知足。
    ——————————有对比就有幸福——————————
    齐小观未必明白韩天遥所想,却深知师姐伤人心的本领。半吞半吐地说了些韩天遥的事,他叹道:“师姐,你真把他害惨了!”
    十一默然听着,懒懒地饮着酒,然后对他所述嗤之以鼻,“他当日设局算计我,无非是赌我事后念着跟他的情谊不去计较。可既然把我押上去赌了,就得做好我计较和报复的准备。如今你便可告诉他,若这算是一场豪赌,天时地利人和都算上,最后的结局就是……他输了!不肯愿赌服输,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她看向齐小观,“要不然,也送套女人衣裙给他?”
    “……”
    齐小观许久才道,“师姐,我觉得那些男人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十一认真地点头,“我也觉得。明明娶妻纳妾更适合我,为何他们会想着娶我?”
    齐小观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为所有喜欢过师姐的男人们点根蜡烛,以示最真诚的哀悼。
    ——————————有的女人是罂粟——————————
    帝后举案齐眉、后宫一片祥和时,边境再次告急。
    原来被一再敷衍的靺鞨人终于忍不住,开始以小股骑兵***。扰边民,且来去迅捷如电,楚军每每不及阻拦,边民死伤不少,粮食财物更被洗劫一空。
    见云太后还被十一撺掇着不肯出犒师银,施铭远大是不满,在朝堂大发雷霆,令云太后、新帝尴尬不已。
    ===
    阅
    读愉快!后天见!

  ☆、230。误,愿赌服输(三)

几乎被逼得当场要下旨时,竟出乎意料地开始有大臣站出来,虽不敢驳施铭远的话,却指责靺鞨蛮子在和期谈间还在对楚用兵,可见并无十分诚意,便是给了犒师银,恐怕也难以满足魏人狼子野心,更为他们的得寸进尺添了兵马刀戟,实与割己肉喂饿狼无异。
    正议论纷纷之际,那边太庙礼官匆匆来禀,言道太祖牌位忽渗出。水珠,仔细擦试时发现竟是鲜血。再抬头细看太祖画像上,却见太祖双目也正涌。出泪水来,连忙过来禀报。
    众人惊愕之际,宋昀已叹道:“遥想太祖皇帝一统乱世,文治武功何等赫赫,莫非瞧见我等子孙不肖,居然受蛮人挟制,处处被动,所以失望流泪?”
    群臣听得不由议论纷纷,已有不少人开始附和宋昀意见,施铭远也不由一时踌躇。
    随即便有大臣提议让司天监联合礼部查清此事,若属实自然得宋昀亲往致祭谢罪。
    宋昀便向施铭远道:“既如此,且让他们细查查,或许有人故弄玄虚呢?”
    施铭远听宋昀说出他的猜疑,连忙应了,顺势道:“尽快查了,才好确定北魏之事如何处置。籼”
    宋昀道:“施相言之有理。”
    他又向帘后云太后道:“母后,儿臣近日也亲去一次净慈寺吧?或者寺中高僧能对未来之事指点一二。”
    云太后听到净慈寺,心头揪了揪,“也好。带着颜儿一起吧,她对那里熟。”
    ———————————————————————————
    八月十六,中秋刚过,宋昀便带了谢璃华、十一微服前往南屏山。
    南屏山的净慈寺历来高僧辈出,深得历代帝王看重。当日宁献太子宋与询择妃,云皇后委决不下,便曾遣宋与询到净慈寺行香求签。
    宋与询便是在此地设下计谋,只作被人谋害,试探出了小朝颜的真情。
    当日为寻找宋与询,十一带着凤卫差点将小小的南屏山翻过来,自然对那里熟。
    待行过香,宋昀、谢璃华去找主持说话时,十一便走出来,沿着寺后石阶向上走着,也顾不得欣赏一路玲珑怪石,只行至半山腰一处平台上,向东面的一处竹林观望。
    当日,宋与询便是在那里设计了十一,然后从竹林中走出,悲喜难辨地凝视着她。她记得在她惨痛之中抱住她的那双手的熟稔温度。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竹林依旧,那个人却已灰飞烟灭,再无踪影。
    从最初的绝望欲死,到后来的醉生梦死,再到如今麻木如死,只敢遥看竹林凭悼,十一不晓得这是进步还是退步。
    十一不觉又将手握向腰间的酒壶,旋即松开。
    竹风依依,仿若那人依然在风里徘徊,始终不曾离开。而他自然是不愿她烂醉如泥。
    可也许,他已经认不出她如今这清瘦憔悴的模样了……
    十一叹息一声,忽见前方山坳间隐有一缕青烟袅绕而起,忙凝了神,转身欲走时,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她再不料竟有人在这山野之地无声无息侵到身后,不觉大惊,忙握住画影,方定睛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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