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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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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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地想到朝颜郡主的失踪地点,韩天遥突兀地说道:“九月二十!”
    十一身躯猛地一紧。
    “九月二十,是宁献太子忌日。我们明日动身,恰可在忌日路过太子陵墓祭拜。”韩天遥凝望着她,“不知道逝去的那位,会不会思念远走他乡的朝颜妹妹!”
    十一剧震,痛楚地呻。吟一声,竟似被人当胸扎了一刀般弓下了腰。
    韩天遥一松手,十一便倚着墙慢慢地坐了下去,抱着膝埋下头,竟是无声痛哭。
    韩天遥静静地垂眸凝视她,眸色越发黑得浓郁。
    死去的宁献太子,宋与询。
    原来,她的心疾只与这人相关,而不是济王宋与泓?明明,人人皆知她与宋与泓才是比翼同心的一对恋人……
    许久,韩天遥蹲下。身去,揽过她的肩,让她靠上他的胸膛。
    他轻轻道:“十一,过去的已经过去。前面的路,让我替你拦着风雨,可好?”
    十一没有回答,只看得到双肩的耸动,连抽泣都不肯发出声息。
    但她的身体柔软,第一次那样安静地依在他胸前,再也没有了原来的疏离和冷淡。
   
    十一随着韩天遥前去看望闻小雅时,闻家兄妹见到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十一,都有些惊讶,甚至惊艳。
    这个不修边幅的十一夫人给人的感觉一向是邋遢冷淡,长相平凡加上脾气坏,韩天遥表示以其为夫人时,即便闻彦都有些为之不值。
    但衣饰一新的十一,高挑素净,清逸超脱,即便容色寻常,亦有种高贵清华无声荡出。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和悦,向闻彦说道:“昨日醉得厉害,误伤令妹,的确是我之过。待令妹伤愈之日,我让她把打回来报仇吧!”
    闻彦愕然,忙道:“报仇……不敢,不敢!原不过误会而已!”
    窥向韩天遥时,却见他依然是一贯的冷峻沉静,只是黑眸凝向十一时,仿若有些微笑意萦出。
   
    闻小雅伤成这样,闻彦自然只得留在渔浦镇照顾妹妹。
    好在十一武艺绝佳,若肯相伴韩天遥同行,倒比寻常侍卫更让人放心。
    韩天遥已不打算再耽搁,命人在镇上添置了些东西,便带着十一、小珑儿等乘着马车入京。
    马车原是闻小雅、小珑儿所乘,韩天遥与闻彦都是一路骑马。
    但此刻韩天遥寻回十一,明知十一满腹心事难角,便不肯骑马,亦坐于马车中。
    闻家原大富,何况又是送新封南安侯入京,马车自然雕金镂银,设置得宽敞舒适,比宋昀的马车强得多,三人坐进去尚绰绰有余,旁边甚至还设了小几,放了茶水、点心等物。
    十一前两日委实醉得厉害了,路途一颠,更是头晕作呕,面色便更不好看。
    韩天遥从小珑儿手中接过茶递给她,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十一白着脸道:“也没多少。大约那个五十年女儿红后劲太强了……”
    韩天遥沉吟,然后道:“算时辰,那日我和闻彦离开后,你并没在逍遥酒庄久留,也未把女儿红带回。是因为……齐小观也去要酒,你避开了?这女儿红应该是宋昀收起来的吧?你后来去跟他拿了酒,然后……一直喝酒,醉到今天?”
    平时她也喝酒,但从未见醉得如此离谱。
    看十一气色,只怕这些日子除了酒,连一口饭菜都没吃过。
    这醉酒,到底因为齐小观,还是因为宋昀?
    十一没有回答。
    她总不能说,她好容易找到一点下半生可以安乐度日的希望,没半天便不得不亲手将它捏作粉碎吧?
    她将茶还了回去,伸手摸索酒袋,才记起已被韩天遥收了。
    她皱眉看向韩天遥。
    韩天遥只作未觉,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你上午说,打伤小雅,以后会让她打回来,我忽然便想起,我也曾捏伤过你手腕,也曾吐过你一身……你好像说过要报仇的?”
    他罕见地向她扬起唇角笑着,将手腕送到她跟前,“早上我也欺负了你,你要不要打回来?”
    十一道:“不用!你把我的酒袋还我就行!”
    她站起身,去够韩天遥收在另一边的褡裢。
    韩天遥伸手拦住,“不许喝酒!”
    十一正要强行击开他时,韩天遥低声道:“十一,你应过我,这十日听我安排。我的第一个要求,便是你不许再饮酒无度!”
    十一道:“我今日还未饮酒!”
    韩天遥道:“在你身体未曾复原前,你都不可以再饮酒!你不想宁献太子见到你苍白如鬼的模样吧?”
    十一的面色本来并不怎么白,闻言却真的苍白如鬼了。
    她忽道:“韩天遥,我改变主意了!你打我的,我都要还回来!”
    她伸手捏向韩天遥手腕。
    韩天遥怔了怔,竟散去一身力道,由她加力。才不过片刻,他的额上已渗满汗珠,眉目却依然淡然,沉静地看向十一。
    十一松手,便见所捏之处迅速红肿上来,果然比当初她的手腕还要伤得厉害。
    韩天遥收回手,用袖子掩住伤处,缓缓道:“若没捏够,可以继续;想喝酒,不许!”
    十一气噎,怒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捏死,然后拿了我的东西便走?”
    韩天遥深邃如潭的黑眸凝望着她,笃定道:“愿赌服输,你不会食言。何况,十一,若我死去,你在这世间会更孤单。”
    十一冷笑道:“是么?”


  ☆、驿故人情深(三)

十一冷笑道:“是么?”
    却已坐下。身来,倚着车厢板壁阖眼养神。
    一路甚是颠簸,晃得她昏沉的头部不时磕向那板壁,其实并不舒服锎。
    韩天遥忽伸手,将她轻轻一拉,却让她靠在了自己胸前郎。
    十一正要挣开时,韩天遥将她揽了揽,更紧地束于自己臂膀间。
    他轻声道:“十一,困的时候不要逞强。我在你身边。”
    十一问:“你先后有过十二房小妾,之前还有过一个聂听岚……同样的话,是不是跟她们都说过?”
    韩天遥眸色深了深,旋即淡淡一笑,“你说是,那便是吧!十一,给自己一个机会!至少,不会比花浓别院更差!”
    花浓别院,不引人注目的第十一房小妾,受人嘲讽却漫不经心的醉酒生涯……
    的确是她自愿沉。沦的生活。
    她到底还在坚持着什么呢?
    醉卧路边时,除了野狗和无赖的***。扰,至少还有眼前这人愿意伸手将她扶起。
    低低地叹息一声,十一倚住男子结实的胸膛。
    共过一场患难,他的气息并不那么陌生。
    他柔软了他的胸怀在容纳她,尽量松驰了一身冷峻在安抚她。
   
    阻止十一饮酒虽一再被她抗议,但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夜间投宿用了饭菜,十一独自寻偏僻林子练了半日武,再回客房睡了一。夜,精神便已恢复大半。
    韩天遥瞧得分明,神色愈添几分温煦,第二日再乘车赶路时,便取了一个映青酒壶,拔了木塞递过去。
    十一见那酒壶扁扁平平,才巴掌大小,登时一股怒气直冲,但闻得那酒香扑鼻,一时不辨是何品种,却绝对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加上一日未饮酒,早已烦躁难耐,不由伸手接过,仰脖饮了一口,含在舌尖细细品啜。
    韩天遥道:“好酒是用来品尝的,而不是牛饮的。若饮坏了肠胃,日后再好的酒,也该无福品尝了!”
    十一淡淡睨他,“韩天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罗嗦?罗嗦得跟个老太婆似的……”
    韩天遥倚着小几,舒展了长。腿,含笑道:“没有。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十一。”
    他一向寡言,之前目盲伤重时开口便可能被十一嘲讽,固然很少说话;如今,他对十一暗存一番心思,明知她被限制饮酒心中不快,亦不肯轻易招惹,故而哪怕车上共处,哪怕有了前日的偎拥和承诺,二人也极少说话。
    倒是小珑儿年轻活泼,渐渐从失去亲人的惊痛中走出来,已将同生共死过的韩天遥、十一当作亲人,如今难得出门,却也开心起来,抱着花花一路叽叽呱呱地指点风光,的确令马车里喧哗了些。
    但十一显然不厌烦小珑儿。但凡小珑儿到哪个镇上,多看几眼什么胭脂首饰或其他玩意儿,十一便会过去替她买下,且眼光高妙,无不合适。
    两三天下来,小珑儿每次对着十一便眼冒星光,和十一更比韩天遥亲近许多。
    但十一似乎没想过打扮收拾自己,依然只是素簪绾发,挑着最浅淡的裙裳穿。
    见小珑儿围着身畔“夫人、夫人”叫个没完,她便道:“以后唤我姐姐吧!”
    小珑儿本就是平民家的女孩儿,并非韩家婢妾,与十一、韩天遥素来的相处也很自在,扭捏了一阵,也便跟着“姐姐、姐姐”地叫起来。
    韩天遥也不计较,但那日在驿馆吃完晚饭后忽道:“小珑儿,都是一家人,不用再唤什么侯爷,听着生分。以后便唤我‘姐夫’吧!”
    小珑儿愕然,“姐……姐夫?”
    韩天遥满意点头,“嗯,顺耳。”
    那边十一正饮着映青酒壶里韩天遥不知从哪里觅来的珍品美酒,闻言“噗”的一声,竟喷了韩天遥一袖子。
    韩天遥抬眸,黑黑的眼眸似染了窗外湖色的明灿,静静与十一对视片刻,才轻轻拂袖,说道:“浪费!”
    十一便转眸看向小珑儿,“你有几个亲姐姐?”
    小珑儿道:“两个!不过都嫁人了!”
    “堂姐呢?”
    “有一个还没嫁,生得比我还美!”
    “嗯,回头可以说给南安侯做十三夫人……”
    “……”
    小珑儿目光在那两位身上来回扫了几眼,知趣地闭上嘴,低头喝茶。
    她的个头还太小了些,那两位也太强悍了些,真真委屈了她,即便认了姐姐、姐夫也得小心别被两人不知啥时候便会喷出的烈焰烧个焦头烂额……
    正一时沉静时,外边忽有驿卒禀道:“外面有位公子求见南安侯!”
    韩天遥捻着茶盏漫不经心地问:“谁家的公子?姓甚名谁?”
    绍城距京城杭都也不远,此处驿站乃是他们前往杭都的最后一站。韩家在朝中的亲朋故旧原多,若其中有人听说韩天遥封侯入京,提前过来拜访或相迎并不奇怪。
    但闻那边驿卒答道:“不知,那人只说姓蓝,是公子柳塘居故人。”
    “嗒”的一声,韩天遥手中的茶盏忽然翻了。
    而韩天遥的手居然维持着将茶盏带翻的姿势许久不曾动弹,由着那茶渍慢慢浸。湿他的袖。
    小珑儿忙上前扶起茶盏,急急拿巾帕去拭那茶水,叫道:“侯爷,袖子湿啦!”
    她到底没敢叫姐夫。
    韩天遥这才回过神,终于抬起那黑沉沉的眸子,却先飞快地在十一身上飘过,才道:“不妨事!”
    也亏得他一身墨青衣衫,颜色深沉,竟看不出那满袖的茶渍和酒渍。
    十一持了酒壶在手,懒懒地站起身,问道:“咱们……该回避吧?”
    她虽出口相询,却已一拉小珑儿,便待出门避开。
    韩天遥面色微微泛白,亦站起了身,却道:“不用!累了一。夜,你们先到里间歇息吧!”
    驿馆的屋宇并不像寻常客栈划作单间。韩天遥品阶不低,驿官安排是一明两暗的三开间,如今他们正在明间正厅里用膳,两次间都是用以寝宿的卧房,用落地隔扇隔开。
    若十一等留在里间,透过纱隔亦能将正厅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十一看向门外深深暗夜,眼底闪过玩味,似嘲非嘲地看了韩天遥一眼,果然拉了小珑儿走向里间卧房,还将映青酒壶在手间灵巧地旋了几旋,竟似心情不错。
    韩天遥泛白的面庞便不由又浮上红晕,连小珑儿都看出他虽维持着一惯的沉着冷静,却分明有了几分羞恼。
    小珑儿大是好奇,见十一好整以暇地坐到纱隔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忙上前悄声问道:“十一姐姐,你知道来的是谁?”
    十一饮了口酒,“若你认了来的那位是姐姐,那么,韩天遥差一点就真能成为你姐夫了!”
    小珑儿便用心地去理清其中的关系,“来的不是公子,是个女子?差一点……也就是最终没成了?侯爷刚才好像有点儿失态呢,莫非真的有些喜欢那女子?”
    十一嗤笑,“何止有点儿失态?若不是她,韩天遥不会纳那么多的妾,却至今不曾娶妻吧?”
    小珑儿纳闷,“那女子是什么人?难道侯爷动过娶她的念头?”
    十一散漫而笑,“可惜啊,没娶成……”
    小珑儿道:“自然娶不成。若是娶了妻,侯爷还怎么娶姐姐?”
    “……”
    十一瞪她。
    小珑儿无邪地眨眼,“我说错了吗?侯爷因她纳了一堆的妾,可见她对侯爷不是什么贤妻;侯爷说了要姐姐做夫人后,把旁人送的女子都找机会退了回去,惟恐姐姐不高兴,可见姐姐才是侯爷一心想求娶的!”
    “……”
    “还有,侯爷在姐姐跟前天天失态,时时失态!姐姐和他说话,他就一反常态,也会说很多的话;姐姐若不睬他,他看着也像不睬姐姐,可姐姐一往别处看时,他就会看向姐姐……”
    “……”
    十一好一会儿才能说道:“小珑儿,那是你认识他的时日太短了!他对所有的妾都是这样,否则就凭他那张石雕似的臭脸,怎会传出风。流多情的名声?”


  ☆、驿故人情深(四)

两人低低交谈之际,那边韩天遥已神色如常,迎入了一身材瘦巧的黑衣人。
    她穿着男装,戴了黑色的帷帽。
    她往内走得匆促,却在看到韩天遥时缓下了步伐,仿佛正仰着脸细细地端详他郎。
    韩天遥静静地立着,一贯的冷肃沉静,只是眸光禁不住地黯淡了几分锎。
    他试探着唤:“听岚?”
    黑衣女子便顿住身,在他跟前站了片刻,才缓缓抬手,揭开头上的帷帽。
    竟是一清丽绝俗的绝色。女子,眉眼如画,朱。唇如樱,明眸淡淡流转之时,若有轻烟萦缠,令人捉摸不透,却又忍不住向其凝注,欲要拂去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段愁郁。
    正是当年他曾魂牵梦萦的聂听岚。
    她低低叹道:“天遥,你到底……还是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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