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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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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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朝颜日复一日的疏离、冷淡、甚至厌弃里,宋与询本已灰心。
    可临到娶妻时,他到底还是不甘心,不甘心那么久的爱恋就此无疾而终,才暗中策划了这出假死的戏码相试探。
    宫城安危向来由禁卫和凤卫负责,若他失踪,朝颜必会领人搜查。
    他故意留下线索引朝颜前去,若她见到那具尸体表现平淡,他只能绝望放手,去娶母后安排的太子妃。
    可他偏偏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朝颜在他“死”后的绝望和惨痛。
    他很快带了一支下下签回宫,并借口行香后在山间迷路一天一。夜乃是上天警示,立刻打消了帝后近期为他册太子妃的打算。
    随后,他当众驳斥主和大臣遣人厚礼恭贺魏帝生辰的建议,请求立祠纪念力主抗击靺鞨人的岳王,并荫封其后人;薛及、李之孝等附和施铭远的大臣不时有奏章被太子否决。
    几乎同时,晋王世子宋与泓酒后与人争执,致人重伤,险些被带入大宗正司问罪,晋王亲自入宫求情,并请旨尽快让世子与郡主成亲,好收一收世子的玩兴。
    楚帝应下,不料随即接连有大臣和宫嫔告宋与泓嚣张跋扈,目无君长,告其从人仗势欺人,鱼肉百姓……
    虽然都不算什么太大过失,可即将和他成亲的是帝后爱若掌珠的朝颜郡主,楚帝和云皇后一商议,将宋与泓杖责二十,交给晋王严加管束,并将成亲之事无限期押后。
    朝颜明知宋与泓个性爽朗豪气,不拘小节,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一时也无可奈何。
    从南屏山回来后,她眼见得宋与询凡事开始自己做主,大有拨乱返正之态,且每每与她相见目光愈发温柔,不由得心思芜乱,再也无法将那晚之事当作没有发生,同样不愿考虑成亲之事,遂安慰宋与泓几句,带了齐小观等出京散心。
    可就在他们出京的短短数日间宫中就出事了。
    有宫人亲眼目睹,午后太子与晋王世子兄弟二人在水榭说话,世子忽伸手将太子殿下推落水中。
    虽被及时救起,但宋与询本就身体不佳,再被惊冻一番,还是很快高烧昏迷。待朝颜赶回宫时,他已昏迷两三天了。
    ———————————————————————————
    朝颜在大宗正司的牢狱里见到了宋与泓。
    那里收的都是犯罪的宗室子弟,宋与泓虽犯滔天大罪,到底身份在那里,必定会由帝后亲自处置,还不至于有人敢太过为难他。
    但朝颜所见到的宋与泓身穿囚服坐于大牢角落的地上,消瘦憔悴的模样似已身在九重炼狱。
    他道:“朝颜,虽说历朝历代,为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发生过多少兄弟闱墙的事,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对与询哥哥出手。”
    朝颜几乎迸出泪来,“我知道你不会。”
    宋与泓有玩心,有侠义心,唯独没有野心。他甚至已和朝颜说好,待太子继位,会和她一起退出朝堂,归隐山林。
    但宋与泓道:“我会,而且我真这么做了!从南屏山回来,他回绝了母后为他选的太子妃,便来找过我。他说你待他的心意从未变过,要我放弃,并迎娶尹如薇。我拒绝了。”
    朝颜一时窒息,“你……并未问过我。”
    “我不敢问……那夜之后,你和我说话时总是神思恍惚,答非所问;你不再拒绝与询哥哥来找你,你看他的目光明显变了……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想尽快将我们的事确定下来,所以我找过几位叔父和太妃代为进言,希望尽快安排我们成亲。”
    八月十五家宴,朝颜择宋与泓为夫婿并不是什么秘密。二人都到了适婚年龄,宋与泓要求成亲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后来呢?”

  ☆、悔以死换生(一)

“太子,与泓被下在狱中了,罪名是谋害太子。”
    她说这话时,目光奇异地向朝颜瞥了一眼。
    朝颜莫名其妙时,宋与询已然蹙眉,立刻命人去请楚帝L。
    宋与询禀道:“父皇,泓弟当时正跟我玩笑,是我一时不慎跌入湖中,泓弟伸手过来拉我,可惜未曾拉住,却被人认作是他推我下水,委实太过冤屈他了!稔”
    楚帝疑惑,“泓儿自己也承认了是他推你下水……”
    宋与询道:“本就是玩笑间发生的事,泓弟大约吓糊涂了才这般说。那日岸上有宫人看着,很快就能救我上岸,谁若在那边动手,不但害不了我,还会搭进他自己。何况我们兄弟自小儿一块长大的情分,他怎会害我?”
    待楚帝再派人传召宋与泓询问时,朝颜、尹如薇早已各自派人到大宗正司叮嘱过,宋与泓到底年轻,闻得宋与询无事,遂也承认只是太过惊吓,误以为是自己失手推了兄长落水。再看他憔悴不堪的模样,楚帝再不忍苛责,立时将他放出,令他回府好好休养。
    宋与询高烧虽退,但这次落水引发旧疾,依然缠。绵病榻,一时难愈。好在朝颜伴在身侧,闲来琴瑟相和,下棋论词,倒也不寂寞。
    他病容未减,依然眸凝秋水,袖拂月华,那样恬恬淡淡地伴在她的身侧,如正坠于他所能编织的最美好的如醉美梦中。
    便是在那段时间里,朝颜跟他一起研习并修正了那支《醉生梦死》。
    一曲毕,花鸟无声,万籁俱寂。
    ———————————————————
    但宋与询最虚弱也最放松的时候,朝颜已经开始行动。
    她不肯糊涂地过着,更不肯在看清自己内心后糊涂地过着。
    郦清江最疼爱的弟子并非徒有其名,虚有其表。
    只是因为她的地位和容貌,太多人忽略了她的武艺和才识。
    十日后,身体渐复的宋与询安闲地抚着琴,等候临时出宫的朝颜归来,继续他们难得的尊贵却静好的岁月。
    朝颜果然来了,却眉眼凝霜,一身武者的寒意,将一叠文书掷于宋与询跟前。
    太子有无孔不入的权势,郡主有无孔不入的凤卫。
    宋与询很小心,并未有只言片语的证据遗落。
    但他曾暗中联络过的大臣就没那么谨慎。
    有大臣间来往的书信,有大臣们心腹随侍的证言,有大臣家眷的旁证,很快串成一条条清晰的脉络。
    包括宋与询在何时派何人与哪位大臣联络,大致吩咐了何事;包括施铭远在何时何地暗中召集亲信大臣,做出了怎样的布署……
    宋与询所有的改变都是幻象,都是手段,都是为了重新赢得朝颜的心而设下的连环陷阱。
    他对主和大臣的驳斥是早就暗中知会过的,他对施铭远、夏震等的疏远是事先商议好的,宋与泓一再被陷害也是他暗中主使的。
    他要朝颜,他要朝颜所属的凤卫,他要借朝颜进一步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待他娶了朝颜为太子妃,凤卫自然而然会听命于东宫,太子妃是怎样的态度便不再那么重要了……
    朝颜道:“小观说我心瞎。原来,我心瞎,眼也瞎!我感谢太子殿下的深情厚谊。可惜,这份深情厚谊,我云朝颜领受不起!”
    纯钧宝剑正放在旁边的案上。
    自三年前朝颜相赠,宋与询便一直随身携带,哪怕朝颜退回了太古遗音琴,他都不曾片刻离身。他始终记得,那一年的春天,十五岁的小朝颜面若桃花,清莹双眸顾盼流辉,说道:“师父说,让我送给我未来的夫婿……”
    近日他病得弱不胜衣,宝剑便也只能放在房中,并未随身佩带。
    眼前朝颜快步去拿,宋与询失声而唤:“朝颜!”
    他伸手欲上前抢回,却只握到朝颜一片袖子。
    朝颜毫不犹疑,挥剑斩下。
    剑光如一道雪瀑扬光,迅捷清冷,便只剩了她的一截衣袖持在他手中。
    她决绝而去,甚至已不用多说一句,便已将心意交待得明白。
    割袍断义。
    ————————————————————————
    朝颜原来喜爱品鉴美酒,却极少喝醉。
    但从东宫返回琼华园后,她时常醉乡度日,连听说宋与询病情加重都不曾去看上一眼。
    宋与泓不放心,每日探过宋与询,便来琼华园陪伴朝颜,却比原来沉默许多。
    他道:“与询哥哥有自己的打算,从他的立场看,其实算不得错。从被立作太子的那日起,他便注定没法和他们割裂开来。”
    那是宋与询得以登上太子之位的土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朝颜便问:“若我嫁了他,却依然坚持自己的主见,不知会落到怎样的下场?”
    宋与泓不敢答。
    他们那个温和宽容的兄长,可以不动声色陷害堂弟,可以悄无声息欺骗爱人,谁知道他还会有多少出人意料的行止?
    朝颜忍不住落泪。
    她哭着问宋与泓:“为什么我们没变,他却变了?”
    宋与泓一言不发地揽她靠住自己的肩,却也抓过了酒,痛饮。
    ———————————————————————
    又数日,朝颜在宫中遇到了尹如薇。
    尹如薇刚从东宫过来,脸色很不好看。
    朝颜知她外柔内刚,每每因朝颜才情容貌胜过她不悦,近来更因朝颜和宋与泓走得近而心存芥蒂,也只跟她淡淡地打了招呼,便待转身离去。
    这时,尹如薇却唤住了她,“朝颜妹妹,太子病重如斯,你不打算去看看?”
    彼时朝颜心气亦高,一言不合,遂冷笑道:“我去不去探望,好像跟如薇姐姐无关吧?”
    只是朝颜在琼华园借酒销愁,宋与泓必定会在她身边陪伴安慰,尹如薇想见她的心上人,便不大容易了。
    尹如薇觉出她眼底嘲讽之意,忍了又忍,终于忍耐不住,说道:“朝颜,我劝你还是回到太子身边的好。纸终究包不住火,有些事一旦闹开来,除了太子,没人救得了你!”
    朝颜喝了不少酒,却觉得尹如薇才是真的醉了。
    她笑道:“尹如薇,若说除了泓,没人救得了你,我倒还有几分相信!我也想劝你一句,姻缘天定,强扭的瓜不甜,非要吊在一棵树上,浪费了大好年华还得被人说三道四,委屈的是自己。”
    尹如薇比朝颜还大一岁,无人不知她恋着宋与泓。
    明知宋与泓一颗痴心都放在朝颜郡主身上,她却始终不曾放弃。
    如今耽误到十九岁犹未出阁,的确颇有些人暗中议论。
    尹如薇被她嘲讽得大怒,冷笑道:“敢情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的郡主,上天注定的好命好运,叫你把什么好事儿都占全了?朝颜,我劝你别太张狂了!说到底,你一生不过一场笑话而已,若非郦清江袒护隐瞒,凭你的出身,如今还不知在哪里为奴为婢呢!”
    她拂袖而去,留了朝颜惊疑不定怔在当场。
    尹如薇父母早亡,依傍在姨母云皇后跟前长大,自小见惯深宫里种种波诡云谲,深谙人情世故,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样的话来。
    朝颜年纪稍长时便听人提起,她并非寻常弃婴,而是郦清江的亲生女儿,才被云皇后格外看重,视同亲生。
    朝颜也曾向师父求证,郦清江却只淡淡笑言,若她将他当作生父,也无不可。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郦清江是默认了这件事,朝颜也不再问起,且不认为有必要问起。
    她的生母从未出现过,她的生父精心教养她成才,她还有疼爱她的养父母,何必再追究那许多?
    回去后,朝颜跟路过、齐小观商议,让他们暗中调查自己身世。
    师兄弟们都觉得她多此一举。
    有郦清江那样多才多艺的父亲就够了,若不慎找出个卑微无良的生母来,不是给她自己添堵?
   
    宋与询的病情时有反复,一直服药调理,但还不至于危及性命。
    ====
    明天见!

  ☆、悔以死换生(二)

云皇后疼惜宋与询,也清楚宋与询对朝颜的心思,听得朝颜不闻不问,着实责怪了朝颜几句。
    朝颜无奈,只得勉强过去看了两次,却再不肯多待片刻,完全无视宋与询的挽留和欲言又止。
    随后发生的,便是当日在京畿驿馆,聂听岚所叙说的事L。
    毫无戒心的朝颜被云皇后传召,前往屏山园赏荷。未至水榭,朝颜察觉气氛异常,想退出时已经来不及。两名侍儿被杀,她自己被十余名高手重重围困,逼入水榭之内,才发现那里早为她挖好了陷阱。
    她落入了水榭下方的密室,然后见到了密室外的施铭远稔。
    “郡主不能怪臣,也别怪皇后,怪只怪,郦清江太过恶毒,竟把你这么个孽种送到皇后身边!这是想断送大楚的基业,还是想断送皇后的性命?”
    夺命的毒烟慢慢吹入密室,施铭远的声音依然隔着烟气如千万根针刺般不急不缓扎向耳膜。
    “皇后素来信任郦清江,她又怎能料到,郦清江抱给她的婴儿,根本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柳翰舟的遗腹女!”
    “柳翰舟身为一国宰辅,刚愎自用,陷两国于战火,陷黎民于兵灾,难道不该死?可惜皇上还念着当年柳皇后的旧情,迟迟不肯动手,我等代劳又有何错?可笑皇上被柳家兄妹迷了心窍,柳翰舟在这屏山园伏法好几天后,皇上还不相信他的柳相已经死了!后来虽依着我等进谏处置柳家,竟暗中送出了怀孕的柳夫人,让她在郦清江的保护下顺利生下你这孽种!”
    “柳夫人生下你后便悬了梁,可恶郦清江竟能如此卑鄙,趁着小皇子夭折将你送。入宫中,遂一举夺得皇后欢心,反让你成了金枝玉叶的郡主,还由你将凤卫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郡主莫怪皇后心狠,也莫怪本相手辣!凤卫最近一直暗访此事,你的好师兄好师弟应该已经查出眉目,只是证据未全,一直没敢告诉你。若你知晓身世,先下手为强的,便该是郡主你了吧?”
    朝颜开始尚能屏住呼吸努力寻找出路,听得施铭远的话,到底忍不住欲开口辩驳,却已吸入毒烟,到口的话语转作阵阵呛咳。
    毒烟入肺,她方知施铭远刻意取她性命,毒性极剧,不过片刻间便已手足绵软,呼吸困难。
    神智恍惚间,施铭远的声音时远时近地飘动,“郡主在此处归天,真是再合适不过。若柳相魂魄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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