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向下抓了两抓,没能抓到酒坛,也便不再挣扎,只皱了眉懒懒道:“你倒是利索些!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是男人?”
若换别的女人,只凭这一句,厉奇人便能将她活活掐死。
可听到眼前这女子的声音,他竟有种如奉纶音的快活,连声应了,又亲上十一苍白失色却依然美貌无双的面庞。
十一别过脸,伸手便去扯厉奇人的腰带,嘀咕道:“麻烦的男人……”
觉出她微凉的手抚于腰。际,厉奇人脑中轰地似有什么炸开,低头看着身。下女子散漫绝色的面容,颤悸着竟一时不能动弹。
他衣带松开时,十一甚至仰起头,向他浅浅一笑。
容如朝华,颜色无双。
“郡……郡主……”
厉奇人脑中忽然转过无数个念头,其中最快捷最深切涌上来的念头,就是企盼这一刻能长久些,再长久些,最好从此这女子能永永远远相伴在身边。
他不及想到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实现自己这个奢望,十一忽抬起面庞向他凑去,竟似要去亲他。
厉奇人思维瞬间已被抽空,忙俯身要去回应时,身。下正觉快活的某处骤然剧痛,令他
连美人当前都顾不得,嘶声惨叫着翻身逃开。
逃开之际,十一那只似欲送他人间至乐的纤纤玉手持着沾血的碎陶片,毫不容情地继续剜向男人最脆弱的要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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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198。合,镜花水月(一)
守卫听到惨叫奔来时,已经骇得呆了。
她周身之物早被搜罗一空,连可能伤人的荆簪都不曾留一枚,何况又被药物侵蚀了那许久,连寻常人不如,凭谁都会认为她绝无反击之力,更不可能敌得过武艺高强的厉奇人。
可她竟借了砸酒坛之际,悄悄藏起一块极尖锐的陶片,等着厉奇人沉溺于情。欲的那一刻出手。
并且,一击致命蠊!
看着抱住下。身在地上翻滚嘶嚎的厉奇人,守卫几乎敢断定,这人这辈子都没指望再碰女人了。
他竟然,被这个毒伤在身、手无寸铁的病弱女子,活生生地煽了……
十一正若无其事地丢掉碎陶片,捞过方才跌在地上的酒坛,用里面的残酒洗着手上的血迹。
她的脚踝依然被粗大的锁链紧锁着,细白得眩目,毫无赧色地荡在榻沿,一双眸子冷若秋水,蕴着若有若无的嘲讽,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号哭的男人。
见守卫进来,她懒洋洋道:“还不把他扯出去?滚了满地血,还得你们打扫,不嫌麻烦?”
守卫们面面相觑,只得上前去扶厉奇人。
厉奇人痛得站不起身,大致也料到会落下怎样的结果,已然恨得切齿,原先的满脑旖。旎早已烟消云散,gong着腰怒骂道:“贱人!贱人!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郡主……相爷说要毁了你,必定会毁了你……你以为你逃得了!”
他本就白发白眉白面,白脸泛了青,叫骂之中牵动伤处,更是骂一句躬一躬身,再怎么想着指斥威胁,对着面前那女子漫不经心的眉眼,都似成了天大的笑话。
十一甚至又卧上榻去,懒洋洋地问:“还有没有酒?我要最好的酒……”
守卫习惯性地应一声,正要去拿酒,厉奇人已忍痛将那守卫扯住,叫道:“相爷没说要把她当郡主供着!相爷说了,要毁了她,毁了她……”
他忽从袖中掏出一盒物事,掷到墙边角落,被锁住的十一决计够不到的角落。
盒子跌开,里面散落一堆叶片类的药材。
囚室中立时有说不出是馨香还是酸辛的气息弥漫开来。
而十一随之变了色,整个人跌入衾被中,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双手慢慢地绞紧了被褥,几乎要将褥子抠穿。
痛楚中,她的眼眸愈发幽黑,深井般看不到底,只冷冷地盯着厉奇人,紧抿的唇角居然犹见一抹鄙夷不屑的嘲弄。
厉奇人身。下血流如注,只觉自己仅余的尊严也已被人剜得干干净净,连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似在辛辣嘲笑,竟比小时候被人踩在脚底羞辱还要难以忍受,也不顾那疼痛,推着一旁的守卫尖叫道:“还等什么?这女人你们不想碰吗?不想要吗?快去啊!子午叶引发她体。内蛊毒,会让她生不如死,绝不可能再伤到你们!是相爷要毁了她,毁了她!”
几名守卫已然呆住。
有一个两个胆大的,看向榻上那个痛得已将唇边咬破的女子,向前踏了半步,又畏畏怯怯地退了回来。
厉奇人一边弓着腰努力去掩自己的伤处,试图让那种器官被活活摘去的剧痛减轻些,一边喝道:“你们看好了,那是宁献太子一心想要的女人,那是南安侯和济王打破头抢着要的女人……但她如今落在你们手上,不过是个女囚而已,连妓。女都不如!是相爷要毁她,你们便是把她活活弄死,相爷也不会责怪你们……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啊!”
噬骨之痛中,十一尚得听得清楚他的话,身体一挣,已卧到榻沿。
那痛楚之中扭。动的身躯,似乎没有了先前压迫人心的强大气势,也便让守卫胆大了些。
终于有两个守卫踏向前去,欲去按住这个尊贵美丽却已辗落污淖的绝色。女子。
十一忽冷笑一声,伸手向外一挥。
守卫大惊,连忙跳着退开时,十一却已从地上拾起了一枚碎陶片,紧攥掌心。
厉奇人只觉身。下更痛,忙向后退了一步时,竟已痛得满身是汗,浑身哆嗦。
“废物!”
十一鄙夷地瞧着他们,从凌。乱的乌发中抬起的面颊美得惊心动魄,连那嘲笑都如此的妍媚诱。人,如深秋泥潭逆了时节开放的雪色菡萏,孤伶伶地立于残荷败叶,寂寞却冷峭,独自在清寒凛霜里迎风舞动。
碎陶片被她狠狠地攥着,扎破了白。皙的掌心,一滴一滴地飘落地面。
厉奇人沙哑着嗓子,羞恼地吼道:“笨蛋,她……她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怕什么?还不快去!”
守卫终于意识到,十一那点力量,绝对连最寻常的文弱男子都该抗拒不了,更别说他们四五个身材高大武艺在身的男人了。
蠢。蠢。欲。动的欲。望里,他们终是克制不住,又向前走了一步。
十一却忽然一仰头,已笑了起来。
她高声笑道:“转告施老贼,除了我自己,谁也毁不了我!”
她举起碎陶片,在那些男人的惊呼声里,迅速划向她白玉般无瑕的绝色面庞。
双颊破开,血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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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令人沉心静气的龙涎香正缓缓萦绕于空阔的殿宇。雪白的宣纸铺开,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袭素袍,饱蘸浓墨,低垂眉眼运笔写字。
据说,写字亦可让人平定心绪。少时每每受人白眼,默默用秃了的毛笔蘸着清水写字,看着与秃笔绝不相衬的劲秀字体自笔尖游逸而出,那些讥嘲的话语和目光便似远了。
便像如今,用银线绣着蟠龙纹的袖子轻轻摆动之际,他的心仿若也安静了许多。
有太监上前,小心回禀:“皇上,济王求见!”
“哦!”宋昀回过神来,“请他进来。”
他的目光向门外一飘,随即落到自己刚写的那几行字上,面庞便不由白了白。
满纸竟只是在重复着三个字。
柳朝颜,柳朝颜,柳朝颜……
满脑都只她一人时,他居然觉得自己心静了……
为何寻常做别的事,只觉满心芜乱?莫非只记挂着她,才是他唯一应该做的?
门被轻轻推开的那一霎,他迅速抽。出那页纸,揉皱,掷到角落里。
宋与泓走进来时,宋昀亦已起身相迎,眉眼平静温润,再无一丝异色。
“臣宋与泓,拜见皇上!”
循规蹈矩地行礼,没有一丝错讹,也不见多少勉强。
“兄长请起!”
宋昀挽起他,拉他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才含笑问道:“王妃的病情如何?”
宋与泓向外看了一眼,几个寸步不离“保护”他的侍卫依然尽职地在外守着,往日跟他的涂风、段清扬等自他入宫后便没了音讯,便是想传递消息,也逃不过周围铁桶似的监视。
他苦笑一声,才道:“如薇病势渐痊,应该不妨事了。多谢皇上关心!”
宋昀看向宋与泓这些日子急遽消瘦的面容,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看她们也替宋与泓上了茶,挥手令众人都退下,看殿门被掩上,才道:“宫中虽不自在,你自己也需保重。”
宋与泓英气的眉挑了挑,已笑道:“皇上放心,入宫那日我便猜过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如今这结果……算是好的吧?至少咱们大楚的江山,还姓宋。便是仁明殿,也是自小常来常往的地儿,还能时时见到母后,也没什么住不习惯的。”
宋昀听他说得坦荡,也不觉笑起来,“朕不是这里长大的,倒也常听说你们往年的事儿。据说你总和朝颜郡主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宁献太子总在居中调停,按下这边,那边又闹起来,加上济王妃和齐三公子他们,那时候宫里应该很热闹。”
宋与泓眼底不觉染了微醺之色,“嗯,很热闹。不知为什么,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戏耍朝颜。那时候她便很骄傲,我一耍她,她便弹簧似的跳起来揍我。我晓得她师父厉害,她也厉害,特地寻了高手来教我武艺,可惜后来还是打不过她……也不想打她了,只想着怎么哄她欢喜……我从没想过后来会走到那样的地步!我宁愿与询哥哥还活着,我宁愿朝颜嫁给了他,——只要朝颜好好的,只要他们都好好的。”
后天见!
☆、199。合,镜花水月(二)
他低叹,伸手欲取茶,又收回了手,默默地撑住额。
宋昀瞅着他,并没有接他的话,却道:“兄长,前日李之孝上了奏折,想让你去先皇陵墓守陵。”
“哦!旆”
宋与泓应了一声,嘴角挑过一抹自嘲,并未显出太大意外。
他本性爽直,并非娴于权术之人,但生长于帝王之家,又曾亲历过宁献太子之事,却也不会天真到认为矫旨继位的皇帝会轻易放过前任储君窠。
打发到先皇陵墓守陵,让前任在荒山野地里安然终老,已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更多的,是被人悄悄送上一杯毒酒,再以暴病身亡诏告天下。
宋昀却已接着说道:“这折子被母后压下了。她召来施相,生生将那奏折掷到他脸上,让他管好他的狗,别没事放出来咬人!”
宋与泓倒有些意外,眸光亮了亮,旋即问道:“母后难道就没问他朝颜郡主的事?”
宋昀顿了顿,低头啜茶,“没有。”
宋与泓紧跟着问:“皇上也没问?”
他的双目炯炯,毫不掩饰他的焦灼和探究。显然这才是他今天前来求见的目的。
宋昀清亮的眸静静光扫过他,“兄长莫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宋与泓略一迟疑,便道:“我虽然消息闭塞,也晓得她始终没回来。皇上一直安之若素,想来是料定她不会有事?”
若她安然回来,知晓他被软禁于仁明殿,便是大局已定,无力挽回,至少也会前来看上一眼;便是被拦,至少也该去仁明殿见云皇后,或寻借口探望尹如薇……
到了仁明殿,若还有人能拦得住她,那才真是怪事了。
宋昀低着睫,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其实朕也不能确定。但朕跟施相说得明白,朝颜郡主曾救过朕,若她有所不测,朕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本朝最讲究礼法纲纪,纵然只是傀儡皇帝,也要身份足够尊贵,方可挟天子以令天下。
近支皇室子嗣单薄,宋与泓本就是晋王领养的宗亲之子,后来被楚帝宋括要过来承嗣;施铭远能找出一个宋昀来册作皇子已经不容易,在刚刚操纵废立后,断不可能另寻一个皇子来替代他。
新帝说得如此铿锵不留余地,施铭远不可能无所顾忌。
宋与泓紧绷的心弦松了松,“那么……那么……她应该暂时无恙。可她的性情那等刚烈,又重伤在身,只怕受不得委屈。听闻施浩初当日在北境出事,相府一直疑心与凤卫有关。”
宋昀道:“这件事兄长不用忧心,朕已设法提醒过施相,此事应该与朝颜郡主或凤卫无关。施相应该是信了,听闻施公子尸体运回,只是继续派人往北境追查,并在四处打听施家少夫人的行踪。隔日又听到消息,施相似给郡主送去了伤药和美酒,想来是从施公子尸身找到了线索,确定害施公子的另有其人,对郡主便没那么大恨意了!”
宋与泓哂笑,“皇上会错意了!施相于朝颜郡主,那是杀父之仇。便是施相不把杀子之仇记在朝颜头上,也得顾忌着朝颜的报复,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放过朝颜。他故意传出那些消息给皇上,只不过想安抚皇上而已!伤药?焉知是不是毒药?何况她早被算计中了蛊毒。美酒?安知美酒里没下。药?便是没下。药,将她幽囚于斗室,她伤病在身,抑郁苦楚,再日夜以酒消愁……皇上认为,以朝颜性情,能支持多久?”
宋昀握着茶盏,垂着眼睑久久不语。
正当宋与泓以为他不准备回答时,宋昀忽道:“兄长,我预备册谢璃华为皇后,你觉得如何?”
“谢璃华?”宋与泓顿觉一股恶气涌上,冷笑道,“皇上,先皇尸骨未寒,你便先行册后,恐怕不妥吧?何况施府也才刚刚为少主人办了丧事,一转头就得为表小。姐办喜事,难道不怕人笑话?”
宋昀道:“无妨。只说先帝遗旨,便可从简办理,先下诏将谢大小。姐迎入宫中,回头举行册封大典时再隆重些即可。”
“呵!先帝遗旨……先帝遗旨果然好用得很!”
宫变那日,舍宋与泓而立宋昀,不正是堂而皇之说是什么先帝遗旨?
宋与泓虽知那谢璃华容色出众,想着眼前这聪颖明秀的大楚新君竟与施铭远一丘之貉,不惜在君父丧仪间便下旨册后,竟觉一阵反胃,忍不住侧过身干呕了
一声。
宋昀的面色蓦地涨得通红,默然看着他一言不发。
宋与泓亦知失礼,立起身道:“近日臣饮食不调,脾胃不适,御前失仪,请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