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很明亮,也很好看。”朱常洛忽然说道。
兰漪顿时一呆,是啊,整张脸上,就只有一双眼睛无法易容呢,正要说点什么遮掩过去,却只听得朱常洛又说道:“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说你长得不好看,我只是说你的眼睛尤其好看。”他说这话时,眼眸正正地看向兰漪,显示他的话出自肺腑,十分真诚。
“嗯”,兰漪轻声应了一句,随口说道:“其实,我哥哥也曾赞过我的眼睛好看。”提起了哥哥,心里顿时万千种的情感涌了上来,哥哥,他现在还好吗?当他知道漪儿跌落悬崖九死一生的时候,他可会心痛?
“你还有个哥哥?”却听得朱常洛这样问道,话音刚落,兰漪尚来不及回答,却只听得一声破空之声,一支长箭挟着风雷之势已然射入车中,兰漪赶紧一拉朱常洛的胳膊,二人同时向车厢的一边歪了过去,那支长箭擦着朱常洛的耳边堪堪射了过来,“噗”地一下射入身后的车壁上,箭头深入,箭羽犹自颤动着,显见得射箭人力道之大。
兰漪的心中瞬间掠过两个字:刺杀,却听得外面呼哨声四起,“保护少爷”。有人沉声喊道,兰漪听得是侍卫长张一胜的声音,为确保大皇子的安全,他们在外面时一概以“少爷”来称呼朱常洛。
路旁的树林之中,瞬间钻出无数的黑衣人来,一声不吭地便向侍卫们砍去,侍卫们很快便与黑衣人扭打成了一团。
兰漪一掀帘子就欲跃下马车去,朱常洛连忙喊住了她,说道:“兰儿你别去,外面的人他们应该可以应付。”兰漪心下一愣,心道:莫非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莫非、你将我当成一个弱女子看待?
朱常洛却好似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说道:“你平日里尽可以装成是不懂武功的弱女子,示人以弱,只有这样,才能在关键的时候展露武功保护到我,象现在这般的血腥厮杀,对于你一个姑娘家的,并不是太合适,双手,若是能够不染血腥的话,便不要沾染血腥的为好。”
“嗯”,兰漪点了点头,回身仍是坐下,心下想着朱常洛说的话,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朱常洛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而已,是该要藏拙的好。顺手便将那射入车上的箭拔了下来,一边递给朱常洛,一边说道:“大皇子可从箭上看得出来是何人下的手?”
朱常洛瞟了一眼那箭后,接了过来随手放在一边,淡淡地说道:“一支箭并不能代表什么,若是想要栽赃陷害的,只怕会故意在箭上作点记号,但若是想要隐匿行藏的,那箭上便什么也不会被发现。”
兰漪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大皇子可猜得出来是何人下的手?”
朱常洛闻言脸上一片黯然,好一会儿方说道:“我以前读子建的《七步诗》,说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觉得读过此诗之后,令人心中郁结,我也曾想过,若我是曹丕,便绝不会不信任自己的亲弟弟,只是,我没有想到,如今这等‘兄弟相煎’的局面,也会落在我的头上。”
兰漪闻言心下也是一片黯然,自古以来,做帝王的,都需要斩断七情六欲,金銮宝座上高高坐着的那个人,称孤道寡,却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只是那一路行来,披荆斩棘,甚至于踏着自己亲人的血泪和尸体走上的那一条青云之路,是否真的那么值得呢?听到大皇子所说的话,“兄弟相煎”,那么想来行刺的人,左右逃不过是他的几个弟弟其中的一个罢了。
车中二人均是心事重重,各想各事,并未理会车外众人的打斗,渐渐地打斗声低了下来,终于听不到了,侍卫长张一胜上前回话道:“回大皇子的话,一共来了刺客二十人,已经全部被杀死,属下本来留了两个活口想问口供,但他们自尽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道:“我们的人呢,有无死伤?”
张一胜答道:“回大皇子,我们的人死三人,伤三人。”
“死去的人厚葬,你去府上多支些银子,回去后亲自将银子送到死去的侍卫家里,银子虽不能换回他们的命,但活在世上的老小总还可以有些依傍,受伤的拿最好的药治伤,将这里收拾一下,便上路吧。”朱常洛有些闷闷地说道。
张一胜应了一声便随即吩咐手下的人做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30、中毒
兰漪坐在车厢之中,听到朱常洛说让厚恤那些死掉侍卫的话,心中暗道,这朱常洛倒是真的如那俞代语所说的,有一颗仁爱博大的心呢,只是,在那尔虞我诈的皇室斗争之中,这样的性格却未免显得有些太懦弱了,若无铁血手段又如何能够守得住那染血的宝座呢?心下不由得暗自感慨了一番,忽然想到适才的打斗之后自己竟未曾见到过小六,不知道他?心下一紧,赶紧一掀车帘喊道:“小六、小六。”
小六赶紧跑到她的面前,兰漪拉了拉他的手问道:“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事?”
小六的脸顿时一红,想要将手缩回来,望着兰漪直摇头,告诉她自己没有事。
兰漪方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之间竟抓住了他的手,而且力道还颇大,笑笑地说道:“我是你姐姐嘛,拉拉手怕什么?我说过的,我们要互相保护,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珍爱自己。”
小六闻言,那平板无波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朝着兰漪点了点头。
夜色渐渐降临,张一胜找人勘察了地形之后,选定了一个渐为开阔的地方作为宿营地,众人于是有的搭帐蓬,有的垒起灶台准备做晚饭,有的在远近巡逻着,只有兰漪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闲得无聊,于是拿了水囊去不远的溪边汲了些水回来,倒了一碗递给朱常洛,却早有一个内侍接了过去,拿银针验了验毒,然后又喝下一口,见无事后,才另外倒了一碗给了朱常洛。
兰漪在一旁看了只觉得繁琐,心中暗道:如果我要下毒的话,我就专下一些银针验不出来的毒,还有哇,下些喝了不会马上就毒发的药,这样的话,验毒的一套可就起不了一点作用了,不过,唉,有银针验不出来的毒么?兰漪心想道,嗯,依俞代语的本领,他应该能够配得出这样的毒药。
这世上的事,就偏偏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兰漪只不过是想了一想而已,没想到居然就变成了现实,先是尝水的内侍喊肚子疼,额头上直冒虚汗,直嚷着刚才喝的水有毒,接着大皇子朱常洛也变了脸色,吴公公见此情形,赶紧将随身所带的大内御用的去毒丸给朱常洛服下,可是也丝毫不见效果,于是慌得手脚都软了。
侍卫长张一胜一把将刀抽了出来,直指着兰漪吓斥道:“说!你为何要毒害大皇子!”
小六见此情形赶紧想要过来帮忙,却早有几个侍卫将他团团围住,眼见得若是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了。
兰漪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自己为何会遭到怀疑,那水是她亲自汲的,也是她亲自己倒了一碗递给朱常洛的,可是,可是毒是从哪里来的呢?兰漪心中烦燥,对张一胜说道:“我没有下毒。”说罢又指了指小六道:“他会医术,你让他过来给大皇子看一看。”
张一胜用犹疑的目光望着他,朱常洛却发了话:“张侍卫,我相信不是兰儿下的毒的,你、不要为难她。”
“是,大皇子。”张一胜说道,于是又吩咐围住小六的那几个侍卫道:“让他过来。”
很快,小六快步地跑了过来,替朱常洛把了把脉,皱着眉摇了摇头,兰漪心中一阵紧张,不知道朱常洛到底有没有事,她虽然也跟着俞代语学了些医术,但因为时间太短,自己所学也有限得很,于是一颗心提得紧紧的,只眼盯盯地望着小六。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小六又将适才汲水的水囊拿了出来,倒了一碗水出来,从怀中掏出一颗丸药来投入水中,不一会儿,那水竟变成淡淡的红色,小六的手一抖,拉过兰漪的手来,在她的手心写下“无极”二字,又指了指他自己,摆了摆手。
兰漪心中顿时一凉,小六的意思意即他不会解此毒,要知道“无极”之毒,兰漪之前也曾在医书上看到过,这种毒来自外邦,无色无味,发作时却极为猛烈,怎么会?水里怎么会有“无极”之毒的?忽然想起俞代语送给自己的去毒丸,便赶紧掏了出来,倒出两粒来,递给了大皇子和内侍分别服下,果然,药效奇特,虽不能完全将毒去除,却能够阻止毒性的继续蔓延,也能够延缓此毒的发作时间。
怎么办?怎么办?兰漪的心中飞快地思索着,回京吗?还是回药谷找俞代语?既然水里面有问题,那么、接踵而来的又会是什么?于是她赶紧说道:“小溪里面一定是被人下了毒,所有的人都不能再喝那水,另外,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大皇子的行踪已经暴露,随之而来的定然会有大批的杀手,我们、我们赶紧要想办法,先离开这儿,再给大皇子疗毒。”
张一胜的脸色自始至终一直沉着,见到兰漪和小六的一番作为,加上大皇子也做保,也知道下毒的并非是她,于是朝向吴公公点了点头,吴公公赶紧命令一干人等将朱常洛扶入车中,而张一胜则吩咐众侍卫立即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利器的破空之声随之而来,“啊”的惨叫声迭起,敌人的人影都还未见,却已经有四个侍卫倒地不起,血汩汩地流着,血腥味扑鼻而来,就在兰漪的右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个侍卫死在了地上,兰漪想上前将他的刀拾起来,小六却已经跳上前来,用自己的半边身子遮住了她,朝她摇了摇头,眼光一转,示意她进车厢去。
兰漪点了点头,车厢外面,自有张一胜领着众侍卫力敌,她、只需守护朱常洛的安全,于是她轻声说道:“小六,你自己当心。”转身便往车厢奔去。
“刷、刷”之声又响起,暗器挟着破空之声在黑夜中潜行,小六护在兰漪的身前,让她可以安全地跑回车厢,但随即又有侍卫的惨叫之声响起,兰漪无暇去多想别的,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跑。
车厢之内,朱常洛仍然是面色惨白,吴公公在一旁照料着,听得外面的惨叫声不绝,吴公公的手微微有些哆嗦着,兰漪一掀车帘,他顿时“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31、忍者
“吴公公,是我,别叫。”兰漪说道。
吴公公此时见到兰漪,便象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问道:“兰姑娘,外面、外面怎么样了?为什么侍卫惨叫声不绝啊?来的人很厉害么?”
兰漪的神情凝重,说道:“敌人还没现身呢,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套路,不过,他们的暗器十分地厉害,光是用暗器,我们这边已经死了好几个侍卫了。”
“啊?那、那可怎么是好哇?”吴公公又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外面的侍卫们抵挡不住,那我们就骑马逃跑,好在我们带的马都是上等的骏马。”兰漪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一边的车帘向着外面张望着。
只见张一胜神情严峻,已经指挥着一干侍卫们往后退,团团围在了马车的四周,而更远处,只有一片漆黑,敌人却还未现身,只有暗器不时地会射一些过来。
这是些什么人呢?兰漪在脑海中仔细地搜索着刚才所见的暗器,那是一些薄薄的象刀片一样的东西,在半空之中借助风力回旋,能够很轻易地伤人或者是杀人,蓦地,她的心往下一沉,对着张一胜说道:“忍者!是东瀛忍者!张大哥小心啦!”
张一胜闻言也是脸色一变,然后对着众侍卫说道:“大家小心了,东瀛忍者会土遁术,大家小心堤防脚下面,撤退,大家护着少爷赶紧撤退。”然后又对着那黑暗之中说道:“我们主人初到贵宝地,不知有何处得罪了尊驾?”张一胜自忖大皇子与东瀛忍者并无什么纠葛,是以有此一问,若然只是误会一场,那么解释清楚或者出些金银珠宝也便罢了,总胜于陷入如此这般的危险境地。
黑暗之中响起了一声嗤笑,笑声颇有些刺耳,在这样沉沉的夜色中又显得有些恐怖,笑声消后,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我们是来为我们的首领报仇的。”
张一胜一愣,随即马上问道:“你们的首领是谁?”
“丰、吉、秀、吉。”话音刚落,一个侍卫面前的地底下突然钻出一名忍者,一刀便将那侍卫劈成了两半,鲜血淋淋,只听得侍卫的一声惨叫,忍者却又突然不见了,张一胜情知此时情况势必无法善了,于是大声说道:“大家小心了,赶紧撤退。”
于是又对着那人说道:“你们的首领并不是我们害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也不该找到我们,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而已。”
“哼,还想骗我!”黑暗之中那人说道,“你们护着的,是当今皇上的长子朱常洛,我可有说错?他已经中了我们东瀛的无极之毒,还想活着回皇城不成?我劝你们一个个乖乖地别动,我或者还留你们一条命,若是不然,便要你们死得很惨!哈哈哈~~”
张一胜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今晚之事无法善了,才在心中思忖着,变起俄顷,地面上忽然又有人钻出,又如同刚才一般如法炮制地了结了一个侍卫。
“赵侍卫,你带人保护着少爷快走,我来断后!”张一胜一边命令着赵侍卫,一边又对周侍卫说道:“你、赶紧去搬救兵,我们掩护你,快,快去!”
于是在张一胜的指挥下,众人纷纷上马,由赵侍卫领队负责护送朱常洛往前跑,由李侍卫负责掩护周侍卫去搬救兵,而其余的人则随着张一胜留在当地阻止忍者的追击。
小六紧跟在朱常洛的马车后面,随着马车往前飞奔着,兰漪坐在马车上,一边犹自向着车后张望着,但见得身后已经是血色满天,张一胜,希望他能够没有事!
马车不过才跑出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前面一匹马嘶鸣了一声,马肚子上赫然已经中了一刀,那马双腿一跪倒在了地上,骑马的侍卫被它掀下,刚刚倒在地上犹未来得及爬起,便已经被从地里钻出的忍者一刀砍死。
赵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