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莫与俞代语双视了一眼,今晚动静闹得如此之大,看来是不可能再拿杨应龙怎样了,于是二人齐齐提气,直往屋顶适才下来时撞破的大洞中突围而出,人在半空之中,萧莫感觉一阵杀气扑面而来,“不好”,他低呼了一声,宝剑立即脱手而出,直朝屋顶上飞去,左手在空中却推了俞代语一把,扭转了方向,由另一边缺口处将他送上了屋顶。
俞代语翻上屋顶之时,却见一个灰衣人正避开萧莫的宝剑,而恰好那时间便给了他便利翻上了屋顶,但同时,萧莫既失了宝剑,人在空中送了他一把,便已经力竭,竟重新又落入大厅之内。
“萧兄!”俞代语惊呼了一声,然而眼前的情势却不由得他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屋顶上的这人真正可怕,竟然潜伏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适才倘若不是萧莫见机得早,只怕是他二人非死即伤,可是、如今让萧莫一个人独立对付唐九,只怕是、只怕是……,眼下大敌当前,俞代语没有心思再想下去。
“阁下好本事!”灰衣人瓮声瓮气地说道,旋即提刀朝俞代语直砍了过来,俞代语连忙拿宝剑架住,与他厮杀在了一处。
却说萧莫落入厅中,“好哇好,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唐九说道。
“逃?我为什么要逃?该逃的是你们才对,一帮乱臣贼子!”萧莫轻蔑地笑道,他深知唐九的厉害,嘴里说得轻巧,却一直在防备着唐九的出手,眼下厅中人数虽然众多,可都是些当差的虾兵蟹将而已,唐九是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了。
果然,唐九笑了起来,“我今日便要教你命丧当场。”
萧莫心知避无可避,身形左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抢过一把刀来,以甩手箭的方式朝着杨应龙直飞了去,“保护王爷”,一个侍卫上前,只听“扑”地一声响,刀入肉中,鲜血四溅,哼都不及哼一声便已经是做了杨应龙的替死鬼。
萧莫一招得手再不停留,接连抢刀、甩出去刺杀,每一下刀落,便有一个侍卫倒地而亡,有一柄刀竟然在一个侍卫的脖子上转了一圈之后,以飞旋的速度刺入了杨应龙的左肩,“快、快杀了他!”杨应龙在又伤又痛的情形下怒吼了起来。
“保护王爷,你这个刺客,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了,你越是垂死挣扎便越是死得快,你还是停手吧。”耳边响起了唐九的声音,萧莫笑了笑,其实,在他落地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有感觉了,只是,他说什么也不要束手就擒!
内力在一点一滴地流失,萧莫却浑不在意,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杀了多少人,只是却停不下手来,终于,他的视线渐渐地模糊,后来,自己的手腕被人踢中,是入骨的疼,最后,他的穴道被人封住,他瘫软在地,耳边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似是在欢呼,而他脑中残留的一点印象却是兰漪和俞代语,不知道俞兄有没有事?不知道漪儿知道他出事了,会怎么样?只是,一切都由不得他多想,他终于昏了过去。
当萧莫再次醒来之时,他的精神仍然有些萎靡,但身上所中的毒却已经解了,“萧兄,你没事就好!”是俞代语的声音,萧莫先是一愣,随即便问道:“俞兄,你没事吧。”
俞代语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没事。”
“是你救了我?”萧莫问道。
“嗯。”俞代语答道。
“多谢你俞兄。”萧莫说道。
“不必多谢我,要知道,你也救了我,若不是你,屋顶上那个人,我未必躲得过。”俞代语说道。
“这是哪里?”萧莫抬眼看了看四周,此时天色已然微明,昨晚自己被毒倒之时尚是深夜,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昏迷了应该有两三个时辰了,一夜未归,漪儿不知道该要怎样担心了呢,心里这样想着,更是归心似箭。
“俞兄,那我们赶紧离开此地?”萧莫于是说道。
“萧兄你先走吧,我要在这里等唐九。”俞代语说道。
“等唐九?俞兄你与唐九……,莫非有什么渊源不成?”萧莫不解地问道。
俞代语点了点头道:“昨晚他应该是认出我来了,我之前在江湖上曾有一个名号叫做‘灵药仙人’,意即是指我能够药到病除,药到毒消,我在屋顶上与那灰衣人久战不下,于是便使毒伤了他,唐九故意任我救下你,就是要与我一争高下!”
“俞兄,没想到你竟是江湖盛传的‘灵药仙人’?难怪你的医术会那么高明,也难怪听漪儿说,你大有名气,只是她也不知道你在江湖上的名号。”萧莫说道。
“是啊,我从没告诉过她这些,大约是小五那多话的家伙说的吧”,提起兰漪,俞代语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说来也好笑,俞某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只因行事不留名,行踪飘忽,竟被人誉为仙人,那唐九最是心高气傲,如何能受得了我的名气竟凌驾于他之上呢?”
萧莫点头赞同他的话,这个世上的人啊,为名、为利的何其之多!可是、如今自己又怎能独自离开,让俞代语一个人来应付唐九呢?
作者有话要说:
☆、102、底细
萧莫于是运气调息,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已是运行如常,于是便劝俞代语和自己一起离开,就在此时,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传入,“此时待走,不嫌太迟了些么?”抬眼看去,却是唐九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萧莫顿时明白,原来这个唐九有心让俞代语留下来,因为他深知俞代语绝不会弃他于不顾,所以定会耗费时间和精力来为自己解毒,而他、可守株待兔,如此一想,萧莫的手不由得紧握成拳,欲再与他一较高低。
俞代语哪里不明白萧莫的意思,缓缓摇头道:“萧兄,切勿莽撞,你先回营去吧,兰儿她一晚未见我们回去,应该会很着急,我留在这里,是不会有事的。”
“说得对”,只听唐九接口道:“我不过是要与你这‘灵药仙人’较量较量而已,我劝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只怕这一夜之间,娄山关情势要大变了。”
“哦?此话怎讲?”萧莫问道。
“昨晚一役,杨应龙身边的高手已经被你们一网打尽,如今我又离了他那里,没有人为他的手下解毒,你以为他还能恶得了几时?”唐九说道。
俞代语听了却眼中一亮,“如此说来,你不会再襄助杨应龙了?”
唐九嗤笑了一声,“我本来就对那杨应龙没什么好感,若不是看在他曾对我我奶奶有过一点小恩的份上,我才管他的死活,昨夜,我已经算是救了他一命,至于以后他的死活嘛,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知道唐姑娘想要与我如何较量?”俞代语出言问道。
唐九蓦地一惊,指着俞代语问道:“你、你、你怎知我是女子?”
萧莫也是一笑道:“世人皆以为唐门最出色的唐九是一位公子,却不想姑娘虽身量瘦高,言谈举止之间肖似男子,但毕竟没有喉结,又如何能算作是男子呢?”
“哼”,唐九冷哼了一声,“女子又如何,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又有女帝称皇,女子就不能够是最优秀的么?还是说、莫非你们看不起女子?”
萧莫眉头一皱,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唐九姑娘倒真是年轻气盛,那也难怪她定要与俞代语一较高下了,于是对着俞代语说道:“俞兄,看来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军营吧,唐九姑娘既要与你比试毒术,你便让、你便好好与她比试罢了。”说完,促狭地朝着俞代语眨了眨眼。
俞代语一脸苦笑,适才自己巴不得他快点走,而眼下,竟不想独自面对着这位令人头疼的唐九姑娘,还真是希望萧莫能够留下来才来,却不想萧莫不待自己说话,双脚一点,足下生风,已然是跑得远了,于是他摇了摇头,对着唐九说道:“不知唐九姑娘想要与俞某比试什么?”
“你把我的底细都摸清楚了,可我还没摸清楚你的底细呢,嗯,不行,你得把你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你师承何人?学医学毒多少年?你今年多大?你真实名字叫什么?还有,你真实相貌是什么样子?你……”唐九稀里哗啦地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出来。
俞代语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感觉到这位唐九姑娘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翻版的女小五呢,跟小五一样聒噪!于是他阻止了唐九再问下去,“唐九姑娘,你问我真实相貌,问我多大,可是这些我也不知道你的呀,你为何非要问我呢?”
“咦?你不知道么?”唐九拧了拧眉,“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我十九了。”说罢拿了些药在脸边上抹了抹,不一会儿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现出她自己真实的样子来,原来竟是一张椭圆脸,虽说不上有多好看,但也算是中人之姿了,一边兴奋地说道:“怎么样?我长得漂不漂亮?”问完这话,还不等俞代语回答,她却又发话了,“告诉你,你得回答我‘漂亮’?”
“为什么?有这么强迫别人这样回答的么?”俞代语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因为所有那些回答我‘不漂亮’的人,都已经去见阎罗王了,你若是不想死,便得夸我漂亮。”唐九回答得有板有眼。
俞代语顿时哭笑不得。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难不成要我叫你‘仙人’么?哼,那些给你起绰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长眼睛的,明明一介凡夫俗子,却偏要叫什么‘仙人’?”唐九颇为不悄地说道。
俞代语又是苦笑,看来还真是绰号惹的祸啊,于是他拿了丹药来在脸上一抹,又拿了一块手帕来将自己的脸上的易容丹擦了干净,一张润白如玉的脸庞顿时显露了出来,此时旭日初升,道道金光映射在他的脸庞上,竟是那样地耀眼夺目。
唐九忍不住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用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指着俞代语说道:“你、你,这是你、本来的样子?喂,你不会是用了人皮面具把你自己伪装成美男子了吧?”
“唐九姑娘,在下俞代语,如假包换。”俞代语说道。
“不是不是,仙人,你是仙人,以后我就叫你仙人了。”唐九说道。
俞代语不禁摇头苦笑……
“哥哥,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为什么去了这么久?”看到萧莫平安归来,翘首企盼的兰漪马上飞奔前来,拉住了萧莫的手,随即问道:“代语呢,怎么不见他一起回来?”
萧莫略蹙了蹙眉,兰漪心往下一沉,遂道:“哥哥,总不是他、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萧莫看她紧张的样子,于是说道:“是啊,是出了点意外。”
“啊?代语他到底怎么啦?受伤了、总不是……”
看着兰漪着急,萧莫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漪儿你别急,俞兄这回是走桃花运了,他被唐门的唐九拦下了。”
“唐九?你是说唐门毒术最高的那个?糟了,也不知道代语……咦,哥哥,这算什么桃花运?”兰漪问道。
“是唐九姑娘,不是唐九公子哦。”萧莫说道。
“唐九姑娘?唐九是姑娘?”兰漪听出蹊跷,于是赶紧问道。
萧莫点了点头,兰漪继续追问道:“你确定唐九姑娘不会伤害代语?”
“呃,我想,他们会惺惺相惜吧。”萧莫回答道。
“真的?”
“嗯,应该是吧。”萧莫说道。
“为什么说应该是吧?”
“呃,直觉吧。”
“哥哥你也讲直觉?”兰漪更诧异了。
“漪儿可是在这里守了一夜没睡?累不累?”萧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
“当然累啦,可是我很担心你们,根本就睡不着。”兰漪回答道。
“没事的,我这不好端端地回来了吗,走吧,先去大皇子那里跟他说说昨晚的事,然后再去歇会。”萧莫说道,至于昨晚自己中毒还有受了点小伤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告诉兰漪的,免得她会担心。
“嗯,好”,二人手牵着手往大皇子朱常洛的帐蓬而来,而清晨刚刚起身的朱常洛却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于兰对着萧莫巧笑嫣然,那张并不美的脸庞上却因为了她的笑而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来,他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103、械斗
朱常洛听了萧莫讲了昨晚之事,知道杨应龙手身边的高手已经尽数折尽,顿时大喜,于是命令总兵刘珽再行进攻娄山关,而另外再由萧莫带人潜入娄山关中,散布杨应龙伤重殆死的消失,相信叛军定会大乱,能够一举攻破娄山关。
于是众人依计而行,总兵刘珽率领着手下对娄山关进行猛烈的进攻,同时娄山关中到处都是杨应龙命在旦夕的谣传,再加之杨应龙受伤在府内休养,又没有高手前来助阵,守关叛军果然大乱,一个多时辰后,娄山关外墙被攻破。
消息传至杨应龙耳中时,杨应龙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我命休矣!”于是吩咐了手下兵卫拿了几幅白绫来,匆匆去了后院,
万历二十八年的六月初六,杨应龙心知外城墙已被攻破,内城墙被破也是迟早的事情,而今败局已定,无力回天,于是便与爱妾周氏、何氏关门自缢而死,而主帅一死的消息传出后,娄山关内尚在负隅顽抗的兵士们也纷纷弃甲投降,杨应龙之子杨朝栋及杨应龙之弟杨兆龙作为主帅被俘。
与此同时,杨应龙死讯传开后,与他联合一起的其他几路叛军在对敌之时胆战心惊,死的死,降的降,而明军的其他七路人马则全然大胜,此次平播战役前后历时近四个月,斩杀杨应龙一伙叛军两万余人次。
六月初六晚,朱常洛带领众将士进驻娄山关,大战之后,人也是最疲乏、最容易麻痹的时候,头一晚因萧莫与俞代语入关刺杀,兰漪等了一夜未睡,而今日一天内萧莫和兰漪都一直在参予攻破娄山关的战役之中,算起来,二人皆是两天一夜都未曾合眼,而此刻夜深人静,众人也都进入了睡眠之中。
“有刺客!”“抓刺客!”的声音在空寂的夜色中响起,萧莫自床上一弹而起,来不及披上外袍,只着了中衣,提剑便冲向朱常洛住的地方,两处相隔得不是太远,很快就到,他知道,若是刺杀,目标必是朱常洛,而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兰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