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茂儿奶声奶气地回答道。
兰漪于是抱起茂儿便欲离开，她以前很恨凌玉铃，但后来，这种恨就慢慢地淡了，尤其是知道萧莫为替她报仇，杀了凌玉铃的娘之后，她对她的恨便消失了，只不过，到如今，她和她，也无话可讲。
凌玉铃眼见得兰漪要离开，于是便道：“兰漪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漪皱了皱眉，尚未答言，却听得珍儿说道：“凌侧妃，这位可是王妃，你见了王妃应该见礼才是，而不是胡乱称她为妹妹。”珍儿自是不知道二人之间的恩怨，只是一心唯护兰漪的尊严，这才出言说道。
凌玉铃看了一眼珍儿，却又对兰漪说道：“王妃，我有几句体已话想与王妃说说，可否请王妃稍移玉步？”
兰漪微有些讶异地望了望凌玉铃，以前总觉得她十分地美，但眼前所见，美则美矣，却有些美人迟暮的意味了，她心下一惊，她这是怎么啦？
于是将茂儿向珍儿递去，珍儿赶紧上前来接手道：“王妃，我来抱小少爷吧。”
兰漪点了点头，将茂儿给到珍儿的手上，“你带他回‘兰园’上药吧，我一会儿再回去。”
珍儿却有些不放心地道：“可是王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怕不怕……”一边说着，一边却眼望着凌玉铃。
凌玉铃冷笑道：“怎么？怕我将你家王妃给吃了？”
兰漪于是对珍儿说道：“不必担心，你下去吧。”珍儿于是福了一礼，带了茂儿便匆匆地离开了。
眼见珍儿离开，兰漪于是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凌玉铃笑道：“怎么？连‘玉姐姐’都不叫一声了吗？”
“‘玉姐姐’么？”兰漪苦笑道，“早在我跳下‘无忧崖’之时，她便已经在我的心里死去了。”
“其实我很羡慕你，也很嫉妒你，兰漪。”凌玉铃好半晌方才说道。
“嫉妒我做了王妃？而你只是侧妃？”兰漪问道，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有何地方值得凌玉铃嫉妒。
“不，不为这个”，凌玉铃摇了摇头道：“兰漪，若是我猜得不错，茂儿他、他是萧莫的骨肉吧。”
“你胡说什么？”兰漪心下一惊，茂儿是萧莫的骨肉一事便只有宁大哥他们和朱常洵知道，是绝不会告诉凌玉铃的，而凌玉铃又从何知晓？兰漪不由得想起，倘若茂儿的真实身份揭开，冒充皇室之人，那可是死罪，不，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茂儿有一分一毫的损伤，想到此处，兰漪的背上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但她却象一头护赎的狼一样，要守护着她的孩子，于是她大大声道：“凌玉铃，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席话，我便可以杀了你。”
这些年，她为了孩子，只是来做一个温柔的母亲，但、并不表示，如果有人来伤害她的孩子，她还会心慈手软、置之不理！兰漪这般想到之时，心里竟涌起一阵阵杀气。
作者有话要说：
☆、168、受制
“你不用急于否认我说的话，兰漪。”凌玉铃仿佛能够看出兰漪的心意来一般，这样一出声，兰漪的杀气顿时便没有那么盛了。
凌玉铃笑了笑又道：“兰漪，你知道么？你的孩子，茂儿，我今日第一眼看到他，我便知道，那是萧莫的孩子，因为他的眼睛，跟萧莫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兰漪，你能够以一个私生子来冒充是皇裔，我真佩服你有这样的勇气。”
兰漪心下暗惊，却不做声，只因她不知道凌玉铃这样说是什么意图，她、要隐藏自己的实力，绝不能够让她伤害到茂儿。
但凌玉铃似乎也并不想听她说些什么，只是自己一径地说道：“兰漪，你知道么？其实我心里面一直喜欢的，便是萧莫。”
兰漪顿时大吃一惊，凌玉铃喜欢的竟是哥哥？不，她从不曾这样想过，这怎么可能？抬眼看向凌玉铃时，却见凌玉铃望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狂妄、却又带了些忧伤，“兰漪，你知道么，茂儿长得很象萧大哥，他的眼睛，几乎和萧大哥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却是，萧大哥从不对我笑，而茂儿却对谁都笑，他笑的样子、很美。”
“兰漪，我真是羡慕你，你竟能为萧大哥生下一个孩子，而且，三皇子居然还能够忍受这个孩子日日出现在他的面前，兰漪，我想，三皇子必定是喜欢你喜欢到不得了的程度了。”
“可是我想不通的是，那时候，明明三皇子也曾有受过我迷惑的，可是为什么，转眼之间，他却又被你迷惑住了呢？兰漪，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兰漪没有出声，只任凌玉铃一句句地问着，却听她又说道：“哦，兰漪，我想，你真的是妖女转世，为什么萧大哥也能够被你迷得团团转呢？我想不通……”
凌玉铃一直在说着“我想不通”，语调拖得老长，似乎想这个问题也想得颇是费脑筋，忽然间，她“啊”地大叫一声，“不对，萧大哥怎么会放任你将他的孩子带到这福王府来？纵然他不要你了，他也绝不会不管他的孩子。”说完，凌玉铃上前几步，一把抓住兰漪的手来，狠狠地问道：“你说清楚，萧大哥为什么不要他的孩子了？还有，为什么你有了萧大哥的孩子，竟然嫁给三皇子？”
一席话说得兰漪心头一痛，咬了咬唇方说道：“哥哥他、他已经去世两年多了。”
话音刚落，却听得凌玉铃尖叫一声“不可能”，然后手上一使力，竟将她推倒在地，“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兰漪泪流满面，伏倒在地上，方才凌玉铃那一推，她不是没有机会躲开，只是说起哥哥，心痛不已，人早已象是麻木了一般，才会被凌玉铃推倒在地，而此刻，兰漪伏坐在地上，泪、一点一点地落下来，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在说谎话，她多么希望，哥哥真的没有死！这两三年来，有茂儿承欢膝下，她总是告诫自己，不要难过不要哭，茂儿就是哥哥生命的延续，可是，自己真心在意的那个人却是真的死了，永永远远地再也见不到了，平日里，自己虽然有福王妃那样一个尊宠的称号，可是有谁知道，她并不稀罕这个！多少回，她只能够把泪水往自己肚子里流，却始终不能够哭出声来，然而就在此时，在此刻，面对着同样一个怀念哥哥的人，面对着自己昔日的姐姐，又有什么不能够哭的呢？
看着兰漪在流泪，在啜泣着，凌玉铃也无力地坐倒在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说道：“萧大哥，你看看，你看看啦，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她拿手指着兰漪道：“你看看，你喜欢的女人，她就是这样来回报你的，你走了，她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你的孩子嫁人，她迫不及待地要坐上福王妃的位子！她是个没良心的人啦，她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你说得对，我是没良心，我是没心没肺，我早就该随着哥哥一起去了。”兰漪哽咽着说道。
“那你怎么还不去死啊？你去死啊，你去死！”凌玉凌冷声说道。
“是啊，我怎么不去死啊，我应该去死才对。”兰漪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似乎陷入了这种悲伤的情绪之中，却不曾留意到凌玉铃的悄然接近，等到发现时却已经为时已晚，她的穴道已经被凌玉铃给制住，她恰好一个扭头望向凌玉铃的样子，坐倒在地，却动弹不得。
“你想要做什么？”兰漪心头顿生起不好的预感，便赶紧问道。
“你不是想要去死么？我刚好帮帮你呀。”凌玉铃说道。
“我适才心中悲伤，但、却不表示自己要去死，我刚才一时太激动，但我与你，并无什么深仇大恨才是，你，犯得着杀我么？”兰漪淡淡地说道，心下的郁闷经过刚才那一哭又觉得好多了些。
“没有深仇大恨？”凌玉铃上前来，“啪”地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兰漪的脸上，顿时一串血水顺着兰漪的唇角直流了下来，兰漪咬牙没有出声，心下暗暗叹了口气，恨自己竟没有足够的警醒，居然陷自己于如此危险的境地，而此时能做的，便是隐忍，然后伺机而动，她也深信，珍儿久久不见自己回“兰园”，必会前来寻她，现在只希望珍儿能够放聪明些，不要一个人来的就好，不然的话，怕不是凌玉铃的对手。
于是兰漪说道：“凌玉铃，你这样说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了，想当初，在景家庄里，我对你可是不好？为什么，你竟要害我，害我娘，还害了我景家庄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你娘？哼，你娘她早该死了。”凌玉铃一听兰漪提起她娘，竟恨得咬牙切齿来，指着兰漪说道：“若不是你娘，我怎么会这么些年过得如此凄惨？”
兰漪顿时大吃一惊了起来，记忆中，她的娘亲陈绣从来都是一副文文静静的样子，怎么、竟会害了凌玉铃呢？于是她说道：“不，不是的，你会不会搞错了，我娘她、从来都不会害人的。”
“你说你娘她从来不会害人？”凌玉铃忽然间放声大笑了起来，“你知道么兰漪，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我们俩个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你说什么？凌玉铃，你说的话我不懂，纵使你要杀我，你也让我做个明白鬼的好。”兰漪眼见凌玉铃一时清醒，一时痴狂的样子，心下早已经转了百千个念头，心下一边运气冲穴，一边拖延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169、痴狂
凌玉铃在一顿狂笑了之后，忽然安静了起来，望着兰漪说道：“兰漪，你知道么？我从小到大都一直在恨你！”
兰漪摇头道：“可是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是玉芳华的女儿，我娘她是‘鄞城第一才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却千不该、万不该看中了你爹景远致，之后便深堕情网，求而不得终致怨愤，后来我娘嫁给了我爹，生下了我，可是我娘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点好脸色看过，你知道么，我娘总是让人打听景家庄的一切，她总是对我说：‘你知道么，玲儿，景家庄里有个兰漪，可样样都比你强得多了呢，哪会象你这般没用！若是你能强过那兰漪，娘就会喜欢你的。’，而我听了，每次都好恨好恨你，我恨这世上，为什么有一个那样的女孩子，夺去了娘所有的关注，而我、我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每天出现在她的面前，可她却视而不见。”凌玉铃声音越说越低，人就似深深地陷入到回忆之中一般，脸上的神情有悲伤、有无奈、还有怨恨，有着许许多多复杂不明的情绪。
“我娘骂我是贱种，你知道么？她骂我贱种啊，可我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这样骂我，而你呢？你什么都不是，她却说你比公主还要尊贵，凭什么？凭什么你高高在上，而我却是地底泥？这不公平，不公平，从那时起，我便发誓，总有一天，我这个地底泥要把你这个公主拉下地来，让你变成和我一样的地底泥！”凌玉铃继续说道。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兰漪心头暗想道，关于他爹娘与玉芳华的这一段故事，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后来萧莫却有比较委婉地告诉她，大致是说玉芳华因没能嫁给她爹，因爱生恨，挑起凌家庄与景家庄的纷争，后来，更在她爹与凌家庄庄主比武之时下药，致使她爹重伤而死，而凌家庄庄主也在比武中受伤，从此沉疴缠身，当日里她听哥哥讲起之时，也颇觉唏嘘，想不通为何一个人的恨意竟会有那样地深，如今，她亲耳听凌玉铃讲来，却才明白，原来那恨意，竟是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深得多。
却听得凌玉铃接着讲道：“我从来都想不通，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你的，兰漪，我长得漂亮，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是凌家庄庄主的掌上明珠，我凭什么不如你！兰漪，你知道么，在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不能够明白了，我为什么会不如你，当你被我骗的时候，我暗笑你真是好蠢，当你绣荷包给萧莫时，那样的手工，啧啧，兰漪，我都替你害臊，说真的，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强过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个个都喜欢你！”
兰漪叹了口气道：“凌玉铃，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其实你在景家庄的时候，我娘、我、哥哥还有三鹰三蝶，她们都很喜欢你的，尤其是醉鹰，你生辰那晚，哎，我就不多说了，你应该看得出来的吧。”
“醉鹰？”凌玉铃嗤笑了一声，“就凭他那懒乎乎的样子，也配喜欢我？兰漪啊兰漪，你果然是个自私的人，自己霸着个最好的，却把那些个不成器的故作大方地塞给我，怎么？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么？你放心，我永远不会感激你！你以为，说上这么几句好话我便会放过你么，我不会！”
兰漪摇了摇头道：“凌玉铃，你的执念太深了，醉鹰他对你痴心一片，而今看来，你倒真是当不得他这一份情，也罢，我如今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也就由得你了。”
凌玉铃冷下脸来，说道：“兰漪，我要见萧莫，我要让他同时也见见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却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当日里你抛下他，他一定会很难过吧，那么正好，就让他对你死心，然后，由我去安抚他的心吧。”说着说着，脸上现出痴迷的神情来。
“哥哥已经死了，死了三年多了，这时候，他的尸骨也已经化成灰了吧。”兰漪平淡地说道，心里面却痛得难受，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哥哥没有死。
“你胡说什么？”凌玉铃愣了一下，继而走近兰漪，伸手来呃住她的咽喉大声吼道。
兰漪忽然间呼吸困难，心里面有两个声音在来回地交战，一个声音在对她说：“死吧死吧，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和哥哥团聚了。”而另一个声音则说：“不，不能死，你死了茂儿该怎么办？他已经没有亲爹了，再没有了亲娘，以后让他一个人在这福王府里怎么活？你不是要带了他走吗？那就先得要活下去。”
到后来，第二个声音终于占了上风，是的，为了茂儿，一定要活下去，于是兰漪挣扎着说道：“他、有、话、要、对、你、说。”
凌玉铃皱了皱眉头，似是不敢相信般地问道：“萧莫有话要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