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曹可琴的话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阵带来无措的忙音。
“魏千城,你愣在那里干什么?”
猛地,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魏千城惊了一下,随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厨房里发起了呆,一只手打开了柜门,正准备是要去拿什么的呢?
转过身,看见任初站在门口,然后渐渐向自己走近。
她站在他面前,身高刚好到他的下颌,他只要轻轻一俯身,就可以吻到她光洁白净的额头,任初就那么抬着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发愣的魏千城,犹豫着,但还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不料,却被他握住。
“阿初。”他唤她的名字,一如往常,温柔平和,多情宠溺。
任初怔住了,一时间忘了动作,直到那张脸渐渐靠近,放大、再放大、直至模糊看不清,唇上一热,听他唇齿之间传出一个句子:“阿初,跟我回家好吗?”
那开口脱出的一个字,恍如春雨落眉心,恍如脚下抽新芽,恍如旭日东升,暖阳遍洒,恍如……
这一生,或只要她了。
似乎寻寻觅觅穷尽一生,不过为了今日这一个字的答复。
足矣。
足矣。
☆、如果幸,福的话,要大声说出来
自从离开组织,来到这个陌生的异国他乡,他的心境好像就没怎么起过波澜了,偶尔会想起她,却也只是想起她。
再无其他。
跟往常一样,再普通不过的姿势,再普通不过的天气,他背靠着车身,戴着墨镜低着头,等候在这间学院门口,等着他弟弟放学出来。
听说她也来了法国,嗯,她一直都喜欢法国这个浪漫的地方的。以前做任务,做完之后也经常往法国跑,她在这里,是有一栋别墅的。
她来了,那么那个男人也会来吧?
去见她,还是……不见?
呵,还是算了,何必徒添彼此烦恼呢?或许她从未察觉自己对她的心思,因为就连自己也是才发现没多久,而那个男人,若是再遇到他,想必就能察觉出来了,那男人也是极聪明的。
自己,从来就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不是吗?
“哥!”
清脆的叫声响起,又霖抬起头,摘下墨镜,朝那个站在学院门口,一瘸一拐慢慢走过来的清秀少年笑着。
“又昕,今天上课,感觉好吗?”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每天的问题。
“嗯!大家都很照顾我,有人说我残废,但有好多同学都帮我教训那个人了。”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又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又昕的身体看上去要比同龄孩子更加瘦弱些,即便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清秀的面孔有着些许病态的苍白,但那双大大的如同黑珍珠似的眼眸,却光华四射,嘴边的笑容放得很大,那是真的开心,属于孩子的最灿烂最干净的开心。
又霖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接过他的书包打开了后座的位置,将包扔了进去,可转身却发现又昕去开副驾驶的门。
“怎么?”拦住又昕,又霖有些奇怪,平常他放好包,又昕都会很乖地钻进后座坐好。
又昕扬起小小的脑袋,那张稚嫩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认真来:“慕菲尔说,副驾驶是整辆车上最危险的位置,哥哥那么疼我,哥哥一定不会允许我出事,对不对?”
看着又昕认真的表情和眼神,又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哥哥以前经历过什么事,但我知道,我在哥哥的人生旅途里,一直都坐在副驾驶这个位置上。以前我小,不懂事,怨爸爸妈妈,为什么把我扔给别人,怨哥哥为什么这么晚才找到我。后来我明白,哥哥为了救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冲向副驾驶的凶险,我想,我就是想,我总是没有那种危险的实感,我,我……”
又昕说着说着,眼眶热了起来,而后眼眶里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有些焦躁起来,在原地跺起脚来。
又霖笑了,伸手又揉了揉又昕的小脑袋,揉乱他柔软的短发,说:“所以你想真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真切地感受那份危险?然后来明白哥哥以前做的事,哥哥很感谢又昕长大了可以理解哥哥,但是慕菲尔说得对,副驾驶是最危险的位置,你还小,所以哥哥要保护你,等以后哥哥老了,又昕变得强大了,就该是哥哥坐在副驾驶上了,能明白吗?”
又昕点点头,尽管眼中还闪烁着不太明白的意思。
又霖笑了,上车之时,他对又昕说:“又昕,你并不是自愿坐在副驾驶上的,但哥哥是自愿要保护你的,明白吗?”
最后,又昕仍然没有坐上副驾驶。
“今天是我弟弟的生日呢,咱们不回家吃,哥哥带你去外面吃好吃的,反正明天是周末,今天晚点回家也没关系,是不是?”又霖握着方向盘,笑意满面,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端坐在后座上的又昕,他总是坐得很端正,不管屁股下面坐着什么,真的是很自律的一个孩子,还好,父母将他扔给了一户虽不富裕但为人善良的人家。
“嗯!”又昕重重地点头,大声地应下。
又霖笑出了声,他很庆幸后半辈子能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弟弟,弥补了前半辈子颠簸漂泊和失去所爱的痛苦。
可又昕却想着,弟弟就是要听哥哥的话的,哥哥说的都是对的,如果错了,那就由他来帮哥哥掰正,但是哥哥是不会错的!
“哥哥前几天看到一家新开的中国餐厅,看起来氛围似乎不错,价格也很公道,只不知道好不好吃,去试试?”
“好!”
“呵呵,好!”又霖笑得更大声了些,紧跟着绿灯一亮,他一脚踩下了油门,飞驰了出去。
那家中国餐厅的位置正处于华人聚集区的外围,人流不算多也不算少,也幸好又霖和又昕去的时间尚早,到达的时候,还剩下几个车位,也幸亏,他提早几天定下了一个桌位。
到达门口,扑面而来就是极具中国特色的大片中国红,红地毯、红漆门、红灯笼、红福字,还有服务员腰间垂挂着的红穗子,以及递过来的金边红菜单,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喜庆。
又昕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很少被又霖带来这种地方,又霖更怕又昕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导致身体更加亏损。在决定来这家餐厅之前,又霖已经跟这家餐厅的老板做了深度交流,尽量避免了可能会引起又昕身体不适的食材,再加上他亲手做的一个蛋糕。
只是当他中途行去洗手间的时候,却没想到,会遇见她。
“又霖?”
原想避过,可才刚转身,身后那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果然,想要悄无声息离开这人身边,却总是被她发现,慢慢转身,勾起唇角,原先还想着不要见面,如今见了面,心中仍是欣喜的。
“阿初。”
他没有叫她银七,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叫她银七,那是一个冰冷的名字,代表着不能亲近不能靠近不能表明心思的含义,所以,他叫她阿初,这是第二次,当面的叫出她的名字。
可阿初啊,除了在组织里,她几乎从未叫他银四。
在她心里,其实自己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吧?嗯,一定是的。
“我以为……”不知为何,一直挂念着的人无意间抬头却能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背影,原以为只是一个有着相似背影的陌生人,可那样熟悉的姿态怎么会是陌生人?
“以为什么?”又霖微笑着,初时亲切,可在看到另一个男人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之后,他的笑容就僵硬了,然后慢慢化成疏离。
“你还好吗?”任初没有理会走到自己身边的魏千城,只是一双眸子笔直凝视着又霖,看他衣衫干净整洁亮丽光鲜,看他面目俊逸眉眼欣喜却在看到她时抹上一丝落寞。
“我很好,今天是我弟弟生日,要一起过来吗?”又霖笑着伸出手,已经自动将站在任初身边的魏千城无视了。
魏千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清楚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性,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曾经救过自己,于是,他在任初伸手之前伸手握住了又霖的手,代替回答了任初的问题:“好啊!”
而任初,却无半点恼意。
原来,这男人在她心中已经有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哥哥!”又昕端坐在位置上,哥哥不在,他不会自己吃东西,于是就很安静又很焦急地等着。
又霖笑了笑,揉揉他的头,说:“给你介绍,这是哥哥的朋友,阿初姐姐和城子哥哥。”然后又面向任初和魏千城,笑着说:“这是我弟弟,又昕。”
“很好听的名字。”魏千城也咧开笑容,半弯了身子,朝又昕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魏千城。”
又昕开心地弯了眼角,小小的手掌握住魏千城的大手,很大声地说:“你好,我叫又昕!”
松开那柔软却又纤瘦的小手,魏千城直起了腰,又霖已经拉开椅子,三人相继落座,忽而听到又昕惊喜地欢呼,小小的手掌上摊着一个精致的钥匙扣,那双大眼睛里黑蒙蒙一片,闪着璀璨的星光。
“不知道今天是又昕的生日,所以就把身上唯一一个勉强可以当做生日礼物的东西拿了出来,喜欢吗?”魏千城浅浅笑着,轻声问。
“喜欢!”又是很大声地回答,魏千城突然有些喜欢小孩子了,嗯,如果有这样一个儿子的话,或许也蛮不错,这般想着,魏千城的眼神已经慢慢飘向了坐在身边的任初身上。
那一眼,意味分明。
因着魏千城送了礼物,尽管不是精心挑选的,但从来懂得知足的又昕并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相反的是,他很开心,是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有最爱的哥哥,还有哥哥的朋友们。
又昕大大的眼睛如同夜幕中最亮的那颗启明星,光华夺目。
任初坐在边上,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又昕的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纪念币放到又昕手中:“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怎么会挑礼物,所以这个纪念币给你,如果以后出了事,就拿着这个纪念币去找我,我允你一件事。”
看了看静静躺在手心里的纪念币,然后又看看另一只手里的钥匙扣,小小的又昕抬起头,看看哥哥,再看看魏千城,然后又看着眼前朝他微笑的任初,怯怯地问:“什么事都可以吗?”
任初一愣,然后点头。
“那……”又昕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现在可以拿着这个纪念币换一件事吗?”
“你现在就要用吗?”任初有些诧异。
还是小心翼翼地点头,任初笑说:“你说。”
“你可不可以……亲亲我?”又昕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任初,苍白的小脸因为这句话而飘上了一小抹浅淡的红霞。
从没被提出过这样的要求,饶是任初也有些禁不住,但也只犹豫了半秒钟,就伸手抱住了又昕,很小心的,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琉璃珠,轻轻地,在他柔软的小脸上啄了一口:“纪念币我不收回,就当做是你明年的生日礼物。”
“真的?”
任初并不答话,只轻轻揉乱了他的发。
一餐饭,吃得平静而快乐,魏千城因为吃醋任初同意了亲那小又昕,面上不能发作,最后找了一个冠冕的理由带着任初离开了。
餐厅里,剩下快乐的又昕和快乐中带着些许寂寞的又霖。
“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在任初走后,又霖看着又昕手中的纪念币,轻声问。
又昕抬头,认真的小表情又浮了出来:“唔,因为妈妈没有亲过我,我觉得,那个姐姐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想妈妈吗?”又霖有些心疼,又昕太早懂事了,17岁的年纪正好是大多数孩子的叛逆期,可又昕的叛逆期从来没有来过。
这一回,又昕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就在刚才,不想了。”
摸摸又昕的小脑袋,牵住他的小手离开餐厅,那样因为孩子残废而将孩子狠心抛弃的父母,一点也不值得待在孩子的心里。
不想了,也好。
天边火烧云连成一大片,又霖牵着又昕的手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对面灯光闪烁,闪过一幕一幕光影。
谢谢你,阿初。
☆、日我们,来日方长
华灯初上,远处霓虹闪烁,看起来热闹非凡,却藏不住那华丽背后的冷清。
冷清,如此时站在高楼顶上的这个男人的心。
他摊开双手,脉络清晰,生命线、感情线、事业线,绵长之中夹杂少许错杂。小的时候,算命的人告诉他,他是天之骄子,老天爷都舍不得让他受太多苦。是的,的确是这样,从小到大,受苦的都是他身边的人,父母、兄弟、朋友,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走到最后。
握紧,这双手可以握着很多很多东西,只要他想要。
但是,只有一个人,他握不住,不是不想握,是不敢。
那女人……
呵呵。
冉有轻轻笑着,这辈子游戏人间二十多载,从来没为别人考虑过半分,他所能想到的不过是自己玩得开心,适当的时候让别人也玩得开心,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外人总道,至尊突然崛起是靠强权和强钱来巩固的,其实不然,在崛起之前那段漫长的岁月里,天知道冉有是过着怎样惨不忍睹的生活,说是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放低自己的尊严,像条狗一样求着那人训练他,然后像条狗一样在角落里苟延残喘,权、钱,他都要,女人么?有了这两样东西,还会缺?
但是,还真就缺了。
不是没想过用手段,只是他来得慢了一步,那女人眼里已经没有了自己,如果,如果来得早一些,会不会……
冉有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抹苦涩,不会的,感情的事情天定的,就算他早来一步又能如何,谁知道是不是让他陷得更深,而那女人却全然不知呢?到那时,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现在这样,保持着不好不坏的关系,不近不远的距离,似友似敌,这样有时候还可以去找她,或者远远看她,怎样都好。
她想要的,他能给,但是她不要。
一个笨女人,不是吗?
怎么就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女人呢?
怎么就莫名其妙变傻了呢?
很多时候,冉有都这样问自己,可没有答案,感情的事三言两句如何说得清呢?他不是一个擅长让自己长期处于困惑中的人,想不通,就不想了,想不通,那就顺其自然吧,时间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医生,还是让那女人慢慢淡化在记忆里吧,偶尔想起来,还不至于太过大悲大喜。
这样,挺好的。
“阿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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