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么,房子买了也不是我一个人住。”
我说:“哟,怎么着,你这意思是,你花钱买房,还打算写我的名字呗?”
他略略犹豫,说:“你要是想这样,我跟我妈商量商量。”
“行了行了吧你,我不稀罕!”
沈颂哪里好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特不喜欢,我觉得沈颂这个人很小气。虽然我没有花别人钱的爱好,但我就是见不得人小气,见不得一个人一边穷装大方,一边把花钱肉疼的模样写在脸上。
我把沈颂撵走了,但是他给我爸送来的东西,死活不愿带走。他这一天天的,成天逼我欠他人情,就欺负我这人脸皮薄,想着欠人家人情,我就不好意思太嚣张,招惹上沈颂,我很无奈的。
第二天去上班,我坐公交跑到那家马桶店去找我的电动车,然后没找到。
我去店里问过,他们说第二天开门,还见着有呢,后来没了,以为被车主骑走了呢。得了,我这电动车是让小偷拐跑了。
我恨恨地回了公司,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找黎华要个帐,把赖以为生的交通工具给要没了。心眼一小,我就把这笔账记在了黎华头上。
要是以前,我可能会找他抱怨两句,可想想黎华现在可能还在发愁二百万的事,我这点破事儿,也不好意思嚷嚷了。
跑业务,没有交通工具,干起来得多艰难。我亲妈家太远,我就只能天天跑到后妈家去住。
然后每天晚上都过得不大开心。
我去找老板要工资,我知道他是真没钱,穷得都加不起油了。现在是我们整个公司都跟着穷,那天老板借钱加油,一个公司的人钱包里的钱加起来,都没超过两百块。
但该要钱我也得要啊。
我说我电动车没了,我啥也干不了了,老板咬咬牙,打电话找人送了一千块钱过来,就差声泪俱下地跟我告白了,他说:“优优啊,真不是想拖你们工资,印刷厂那边催着我的帐,你们也催着,我也在催着别人的帐。你都看着的。”
我们老板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派头,也是个年轻人。前段时间老婆又刚生完孩子,我也不想太逼他。
拿了这一千块,也没真舍得去买电动车,但有个实实在在的念头是,这活我有点不想干了。
拖一个月两个月还行,真拖上半年,到时候再决定走,这半年搭进去,就更不舍得走了。
但好歹,在这地方干了将近三个月,我也是有收获的,比如一些广告业务方面的知识。
这天回家,在茶几上发现一张宣传彩页,是W市市区里一个新开的商盘,正在招商户,我就多看了几眼。我对W市区比较熟悉,知道这地方位置还不错,做个服装鞋包之类的小买卖,稳定以后人流量应该会不错。
我正看的时候,我后妈又搀和过来了,说:“你觉得这地方咋样啊?”
我后妈手里有点小钱,我说:“挺好啊,你想在这地方投资干点小买卖?”
后妈说:“这都是你们年轻人弄的地方,我是拿回来让你看看,优优你年岁也不小了,那广告公司又发不出工资来,不如试着干点别的,以后自己手里也能有点东西。”
她这也算按这份好心,毕竟只要她和我爸不离婚,我以后混得好了,还是会孝敬她的。她就算再不喜欢我,也还是会希望我能混得好点。
可惜,我说:“我又没有钱。”
后妈悻悻地撇撇嘴,“这地方打算九月就正式营业,招商经理你爸认识,我们还想着你要是肯干,让你爸拖个关系,房租算便宜点,哪怕不挣钱呢,你有个正经事干,你爸也放心啊。”
她说再多也没用,我还是没钱。
我弟听说这事儿,他可动心了。这小孩子很有生意头脑的,上小学的时候,就会倒卖学校门口的卡片儿,高中开始倒卖旧手机,经常给自己挣些零花钱。可惜他还是个学生,他干不了正儿八经的生意。
我弟跟我说:“她不是想让你干么,那你跟她说,让她给你拿钱,你挣了钱再还她。”
我很久没有张口问家要钱的习惯了,这回哪怕是借,我虽然心里也有点想,但还是张不开口。我弟特仗义地说:“我帮你问问去。”
问吧问吧,我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我爸不管钱,后妈对我那么抠门。
这事儿就先摆在一边了。
黎华把那二百万追回来了,具体怎么追到的我不知道,估计就是威逼利诱,从他二叔手里要出来的呗。
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那天和他们一帮人一起吃了顿饭。
去吃饭的原因,是薛家正要出国了。
燕小嫦、邵思伟、蓝恬,先后给我打电话,才把我从县城几十里迢迢叫到W市去。我总觉得,我跟薛家正没几毛钱交情,本身不愿意来。
我们这帮人,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团聚过,这天黎华也来了,看见我,他翻了翻眼皮,我依然用一种讨债的架势瞪着他。
我们在一家自助烧烤吃的饭,图个热闹。
这家自助烧烤呢,有自助啤酒,就是他们店里自己酿的,可以敞开了随便喝。蓝恬坐在薛家正和黎华中间,我、燕小嫦、邵思伟坐对面。
燕小嫦也真是,都结了婚的人了,这种活动她还真不舍得错过,据闻她老公管不了她。
吃饭的时候,还是一团和谐的,大家都在讲以前上学时候的事情,互相揭揭短其乐融融。
薛家正这次是出国求学,他都毕业在社会上混两年了,这才想起来去求学,大约是混得也不大如意。
黎华今天似乎状态不错,胃口很好的样子,桌子很大,拿东西不方便,我吃着吃着,被人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抬眼瞪着对面的黎华,他笑眯眯地说:“味碟递过来。”
我就把味碟递过去,没理他。过一会儿,他又踹我一脚,“那个盘子给我。”
反正吃了个把小时,我让他踹了很多脚,嘿我就不乐意了,我说:“要不咱俩换着坐,你到我这边来!”
我有个特别大的毛病,就是一激动说话就管不住自己的音量,旁边那几个人就齐刷刷把目光投过来了。
然后又分别很识趣地不吭声指点,薛家正闷头咳嗽一下,“那个小嫦啊,你先跟华子换个座,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125
燕小嫦是明白人,还能不懂薛家正什么意思,当场站起来,让我给她让条路,她好走过去。
我琢磨着,燕小嫦过去了,我就得往里面坐,然后黎华就得坐我旁边来,这帮人肯定等着看我和黎华前任见前任,针锋相对的画面呢。我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得逞。
刚好也想上厕所了,给燕小嫦让完地方,我直接去了厕所。在厕所蹲得腿都快麻了,我也没着急出来,我在这想啊,黎华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个总踹我的举动,像是在刷存在感,就和小男生喜欢小女生,总乐意揪人家小辫儿玩一个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在自作多情,关键黎华以前也不像这么无聊的人,可他干这些小事儿,挠得我心里痒痒,特别想弄明白。
弄明白了他的想法,我才能好好缕缕自己的想法。
回头草不是不能吃,但我觉得不能瞎吃,这一口下去没吃到底,白白回一遭头,还得闹通笑话。
我这么好面子个人,是吧。
算了,还是先从厕所出去,见招拆招吧。
出了厕所,又碰见黎华。天地良心,人家这次就是来上厕所的,无奈大多厕所通道都开得比较窄小,我给他让路,他给我让路,让着让着,又堵到一起去了。
我就自作多情了,我说:“都这么久过去了,你这个在厕所门口堵人的毛病,怎么就还没改呢?”
他口气淡淡,“想多了吧你。”
算我想多,我打算从通道走出去,他打算走进来,可惜我们太不默契,彼此让了两回,还是没一个能走出去的。
我说:“你几个意思?”
他说:“你这一副跟我欠你钱似得样子,你又几个意思?”
“你不就是欠我钱么。”我看着他说。
他好像很无奈地样子,瞟了眼男厕那边,“我不是给你了么?”
我就好奇了,态度放得温和了点儿,我眨巴着眼睛说:“那你刚开始为什么故意不给我啊?”
我就是在打听,黎华的目的是不是和我猜想的一样。可他向来是个不爱嘴巴上说的主,就瞅着我不回话,那眼神儿像是在说,“你猜?”
我于是就猜了,我说:“你该不会是故意想跟我套近乎,拿这当理由吧?”
黎华眯了眯眼睛,摆出不屑的姿态来,“你要这么想就太小儿科了,丛优,我又不是没见过女人,我这一年泡妞也算练出来了,真要找你,你一个回合都挡不了。”
唉我就不乐意听了,把不屑的眼神飘回去,“你泡的妞都是胖大海吧?”
他瞪我,“你先让开。”
他好像真的着急上厕所,我无辜地说,“我不让。”还故意展了展身躯,把路挡得严实点。
“你想干嘛呀?”他问。
“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拖我广告费。”
他咬咬牙,“我故意的行了吧?”
“那你总得图点儿什么吧,你图的什么呀?”
黎华急了,“哎哟你先让我上厕所行不行,大姐,我回去跟你说。”
“不。”我瘪着嘴巴喷出个屁声,还是没有让路的打算。
“你到底让不让?”
我看着他,一副我就不让,你拿我怎么着的样子。这孙子,狠狠瞪了我一眼,伸手就来端我的脸,眼瞅着嘴巴就要往我嘴皮上啃过来了,我赶紧推他一下,从侧面跑开了。
他的道路通畅了,用得意的表情看着我,我甩了句,“不要脸!”然后跑回我们吃饭的地方。
这地方的这个酒吧,它没什么度数,倒在扎啤杯里,也喝不出量来。喝多不容易,就是让人很着急上厕所。我估计我刚才那几下子,也把黎华给憋坏了,心里好歹是舒坦了点儿。
回到位置上坐着的时候又在想,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让路在吓唬我,但如果他刚才亲我那一下,我要是没躲,他会不会真的就亲了。那我们亲了,算咋个回事。
很多事情,都有千万种可能,但只能有一种发展和结果。
黎华回来的时候,我故意回避了他的目光,他大大方方在我旁边坐下,顺手在我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水。
我嫌弃地躲开,皱眉说:“你洗干净没有!”
他抬眼看着我,用鄙夷的口气回,“就你还嫌弃我呢?”
在我的印象中,黎华不是这样的,他是不爱跟人贫嘴斗嘴的,过去的他,是那么地安静,安静得让人想踹他几个屁出来的。对于这种改变,我实在有点难以忍受,我说:“黎华你变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一点儿文艺气质都没有了。”
“嘁,”他瞥我一眼,“我要不稍微变一变,早让我二叔活活折腾死了。”
后来我听邵思伟说,黎华这一年过得很不易,简直是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他二叔就是一老流氓,黎华刚回来的时候,还只是小打小闹,逮着黎华或者他妈走夜路,找几个小流氓围上去吓唬吓唬。
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在生意上使个诈下个套,但尺度把握得很好,只能说成是略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拿不出人家违法乱纪的证据。他二叔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让黎华滚蛋,放弃和自己争夺家产。
我觉得黎华不一定在乎章家的财产,但就算以我的性格,越是有人这么跟我对着掐,我就越要掐回去,何况黎华是个男人,一年轻气盛的男人,要这么就跟他二叔认输了,我都鄙视他。
想当年的文艺小青年啊,哎,岁月这把杀猪刀!
如今再回忆起当初那个舞台上沉默的舞者,夜色红灯笼罩下的灼灼其华,都好像只是一场浮光幻影。你会觉得不真实,包括曾经和那个幻影缠绵过的场面,都不真实。
我转头看着黎华,心生一丝怜悯。
这顿饭结束以后,我们几个还是没人喝多,就是都跑了很多趟厕所。然后像大学时候一样,吃完了饭在马路上闲闲溜达,最后溜达到一片草坪,也不知道是谁先一屁股坐过去的,然后大家就都坐过去了。
黎华觉得头很疼,用衣服后面的帽子把脑袋兜住,痛苦地呻吟一句,“呜呜,我喝假酒了,好难受……”
我在旁边掩着嘴巴笑,他瞥我,“笑屁啊,头疼死了。”
我还是笑,夏天的晚风吹拂的人心情愉快,我也愉快不少,温柔地说:“你过来我给你按按?”
他就死皮赖脸地把头枕在我腿上,我他妈哪会按头,你捏着他的脑袋,施展了几招九阴白骨爪。
情景一时有些暧昧,我们谁都不说话。
蓝恬哭了。她基本逢聚会就哭,我反正是见怪不怪地,她哭,往往就是种发泄心情的方式,不准她哭,她是不快乐的,所以没必要安慰。
蓝恬这次哭,大概是因为薛家正。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边说悄悄话,看上去像是薛家正在叮嘱她什么。叮嘱了好久好久,薛家正把蓝恬拉到怀里,轻轻抱了抱。
那无限的关怀和无奈啊。
我始终相信,薛家正心里是有蓝恬的,特别特别有,虽然并不知道,这么多年能让薛家正都记挂蓝恬的动力是什么。可惜蓝恬看薛家正,估计就和我看沈颂一样,无心无力,爱不起来。
我常常觉得薛家正挺爷们儿的,不冲别的,就冲他对蓝恬这股不计回报,不抛弃不放弃的一往情深,就真够爷们儿。
也不关心他们了,黎华似乎就这么躺在我腿上睡着了。然后薛家正神出鬼没,出现在我们身后,一脚踹在黎华屁股上。
黎华身体打了个机灵,蹭一下坐起来,“干嘛呀,正享受着呢。”
唔,原来他没睡着,在享受……
薛家正:“大马路边享受什么,要享受待会儿开个房间还不够你享受的。”
很多人,都认为旧情1人见面,开房是个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我不这么想,开不开房和是不是旧情1人无关,只和感觉有关,感觉到了,我就可以。
显然我和黎华今天的感觉,应该还没到。
我清了下嗓子,薛家正也没搭理我,在黎华旁边坐下,两个人互相点了根烟,嘴里吐着白烟,絮叨起来,我在旁边挨得很近,听得清清楚楚。
“兄弟这一走,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回来了,恬恬就交给你照顾了,你记着,他是我妹妹,也是你妹妹,你要是给我照顾瞎了残了,少一根手指头我都不放过你。”薛家正这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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