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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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倦客-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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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无命冷汗淋漓,硬是握紧拳没给自己丢脸,最后晕过去那绝对不是痛的,而是失血过多!
阿飞倒是有些佩服他,为避免更多痛苦节省更多时间,于是下手更快,速度提高的后果就是——
质量更差。
荆无命的目光划过一丝厌恶,冷淡地道:“这就是你疗伤的手法。”
阿飞眼睛也不眨地道:“我给自己疗伤也一向如此。”当然,他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但他认为,如果有一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定也是这么给自己缝合。
所以,他没骗人,疗伤,“一向如此”。
荆无命飞快地看了阿飞一眼,见他一脸理所当然本该如此,无端端觉得此人在生活中真不是一般的呆,只好把叹气声按在自己心里,垂目冷然道:“我已代你体验过,下次你受这样的伤,还是找个大夫来。”
大夫……
阿飞的面容上滑过一丝难得的狼狈,尴尬着咳嗽半声。
荆无命思索一下,倒像是明白了阿飞露出这幅表情的原因,不由得道:“你没想到。”虽然语气冰冷漠然,但从句式上倒是有种嗤笑的感觉。
一见被戳破,阿飞倒也不别扭,摊手坦然道:“不仅没想到,而且也没钱。”
荆无命默然。
似乎觉得还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阿飞严肃地补充道:“在江湖行走至今,我从不带钱。”
荆无命眼角一抽,隐约觉得阿飞这话,这态度倒像极了让他头疼的另一个人,不由得更加无语。
这时阿飞背后的东西蹿起来,落在荆无命面前的床被上,得意洋洋地叫了一声。
“……”荆无命默然地看着这只黄毛白纹大猫,终于明白阿飞刚才在干什么,此人在粗暴地给伤者缝合一番,然后干脆地把生死不明的伤患扔在床上不闻不问之后,竟是在喂猫。
阿飞看上去似乎如释重负,好像很积极地要把这只大猫介绍给荆无命。
荆无命闭上眼睛,强忍着怒气:“拿走。我讨厌猫。”
阿飞皱眉问道:“这不是你的?”
荆无命睁开眼睛,冷然地扫了他一眼,不知道到底是何种情况才让对方产生了这样的误解:“不是。”
这猫还得意洋洋地在被子上翘着尾巴,荆无命挥手赶走,阿飞偏身躲开扑上来的猫,沉默片刻,沉重地道:“还是养着吧。”
荆无命虽然奇怪阿飞会有这句话,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但即刻反应过来,冷淡地道:“一起养。”
阿飞皱眉道:“这倒不必。”
荆无命的目光扫过自己身上难看的缝合伤口,冷淡地道:“只因为你行走江湖从来不带钱。”又是讽刺的句式。
阿飞默然,看了看那只猫,又看着荆无命身上那道看上去非常不好的伤疤,似乎很是纠结了一阵,才下定决心正色道:“你放心,若我的处理不当,我来负责。”
荆无命也没再多说什么,实在无话可说,他本就不是善谈的人,加上这些没头没尾的话题,似乎更加无话可说。他只是沉默一会儿,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让阿飞摸不着头脑的话:“李寻欢和你……罢了。”
他动了动嘴角,似乎讽刺地笑了笑,却结束了这句只有开头的话。
到底没狠下心告诉阿飞关于小李飞刀的事,也许是因为就算真的说了,这固执的青年肯定也不会相信。
荆无命早已学会不自欺,这是鲜血和曾经最重要的人带给他的双重教训。
上官小仙的痴呆是个骗局,他有所直觉,路小佳的身世是个骗局,他也无所谓,唯有李寻欢和阿飞,若是二十年前,两人之间出现这种若有似无的骗局,荆无命可能会很高兴,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倒像是会比阿飞更愤怒。
他闭了闭眼睛,掩下目光中复杂情绪。
阿飞看上去像是在琢磨怎么把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把那只毫不客气的猫赶下去,此刻突然道:“你,心乱。”
荆无命冷哼一声,阿飞笑了笑:“只是觉得很惊奇,我本以为你早就心如止水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荆无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然道:“止水,只要有东西投进去,哪怕是叶子都会起波澜。”
阿飞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荆无命也没有继续的意思,隔着纸窗也不知天色如何,但想来对方应该整整一天没闲着,便若有若无地提醒道:“你该休息了。”又恍然想起这是个没钱的主,估计只有这一间房间——大概还欠了房钱。
阿飞还在琢磨着椅子和猫的问题,眼角却瞄见荆无命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淡淡地道:“床上睡。”
阿飞伸手扯了扯猫的耳朵,后者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不挪动一步。阿飞随口回答:“你伤口未愈,还要多休息。”
荆无命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生硬地道:“一起睡。”
终于领悟到中心思想,阿飞奇怪地看了荆无命一眼:“不必。”
但想起荆无命同样固执,阿飞干脆直白地补充:“你能克制自己不在明天清晨一剑砍在我身上?”
荆无命的表情有些变动,似乎有几分讥诮,又有几分落寞。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疲惫,荆无命眯着眼,声音让人有些轻柔的错觉:“不会。”好像叹息一样地回答:“对你,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宠物有助于增长感情……呸!其实这只猫是另有原因才会出现。(不,问题的关键不是这只猫。)
想想阿飞,荆无命和路小佳真是剑客中的异类了,试问西门吹雪或是叶孤城甚至是中原一点红有没有理直气壮地宣布:我至行走江湖以来从来不带钱。(荆无命:没我什么事吧)

  重见
苹果软糖、翠玉豆糕、栗子糕、小豆糕、红玉糕、双色豆糕、水晶糕、蜂蜜果子。
傅红雪看着一堆甜食默不作声,或者说,是在发愣。
夜紫嘴里含着软糖,一手抓着一块栗子糕,另一只手抓着双色豆糕,眼睛还盯着那盘蜂蜜果子,含糊其辞地道:“你也来点?”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好像生怕傅红雪会去抢。
傅红雪当然不会跟她抢,摇了摇头,把手边的一口未动的茶水推过去:“茶。”
“多谢多谢。”夜紫连连点头,几口水把嗓子里的残渣顺下去,叹了口气道:“你知道解决心情不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傅红雪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至少已经知道你的方法。”
迎着傅红雪的目光,夜紫脸上微微一红,平静地笑了笑,叹道:“我今天心情确实不好。”
傅红雪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话,这件事本来就跟他没关系,没想到现在欠了对方一个人情,想脱身都难。
夜紫看出了对方的顾虑,笑了笑:“是啊是啊,我就是不高兴看见我家主人找回林新月那个——”她双目圆瞪,手中执起蜂蜜果子狠狠磕在桌子上,清脆的响声下果子四分五裂,她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词:“贱人。”
傅红雪低头看着自己的刀,漆黑的刀,突然道:“你恨她?”
夜紫掏出丝帕,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目光深邃森冷,已是愤怒到极点:“她害死了那么多人,我自然恨,不止是我恨,山庄里的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恨她。”
傅红雪冷冷地道:“除了风满袖。”
夜紫神情一震,即刻恢复平常样子,变换神色之快让人叹为观止,她看了看傅红雪手中的刀,意有所指:“我听说,这江湖上只有傅红雪一柄刀能称之为最快,纵观古今,绝无第二柄。”
傅红雪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清冷的目光扫过夜紫的脸,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小李飞刀。飞刀,也是刀。”
夜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慵懒地笑了笑,柔声道:“纵使传说它再快,但只要不□,就没有人会承认它是最快。刀,总要出鞘,才能让别人懂得它的威力。”
她观察着傅红雪的神色,傅红雪却忽然抬起头,眼中更显幽寒,夜紫心中自是被吓了一跳,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但极力维持住了姿态。
傅红雪清冷的声音同样让她觉得寒意袭人:“经常拔出的刀就会有自傲的情绪,就不会喜欢被人利用。”
夜紫方才气得微微颤抖,而现在被傅红雪的清冷一激之下竟有些微微的伤感,自己的主子怎样自己当然清楚的很,这才华横溢又生来体弱的青年少时一向冷情无欲,难得对一个女子心生怜爱,却不料最后如此结局。
一寻便是十五年,人生有几个十五年被如此耗费。
思及此,不觉也有些怅然,夜紫叹气,起身道:“这话我单独跟你说,不存在利用,只是想拜托你,若是见到了林新月,就先杀了她吧,免得之后再产生事端。”
傅红雪道:“你不去?”
夜紫咧着嘴毫无感情地笑了笑,似乎已经累及,她闭上眼睛,恍惚间昨日重重再现,像是梦幻过影,空乏的声音道:“我素来不喜欢看悲剧。”
傅红雪道:“我也不喜欢,所以我更不会答应你。”
此刻看到艳丽张扬的南宫染心,傅红雪也不是多惊讶,大概因为既然南宫染心从老人变成美人都不奇怪,那从美人变得更美也就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南宫染心此刻的表情无端地出现惊心,竟是第一次露出如此惊心。
她别过脸去,错开了风满袖和傅红雪的目光,路小佳倒是看见了她的表情,很奇怪的表情,似乎是在调匀呼吸,极力将蓄着的泪意和惊怒忍下,但已经带出几分悲苦。
路小佳尚在心中惊异,南宫染心已经向他露出明艳的笑容,好像方才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
也是。路小佳耸耸肩,就算再迟钝的人也早该明白南宫大小姐可不是能让人小觑的人物。
所以他也当自己没看见,惬意随性地坐着,手指拈着花生揉来揉去,卡擦一声捏个粉碎,道:“我还真不知道傅红雪什么时候也多了个跟叶开一样的毛病?”
风满袖内心躁动不安,面上却依然是从容自若的样子,话中带刺地道:“在下并不知道南宫家会如此好心,否则十五年前便即刻前来拜访。”
南宫染心面色丝毫不变,只是站起身,动作优雅地端了一杯酒递给风满袖,有意无意地看了路小佳一眼,笑道:“这倒是说笑了。林姐姐当年已经入进尼庵,虽没有出家,但也是长伴青灯古佛,发誓绝不踏出尼庵一步,南宫家可不敢抢这样的功劳。”
听到林新月居然住进了尼庵,风满袖头脑一嗡,眼前一片金星,简直像成了石雕,僵在了那里。
良久,他才涩声道:“即使如此……你总该告诉我,我还是想去见见她。”
南宫染心有刹那失神,声音渐次低了,好似被水润了般:“月有阴晴圆缺,人亦讲求缘分定数。有些事情注定有缘无分,何必强求机会……”
风满袖沉默不语,像是惊异间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他苦苦寻找了十五年,从希望到失望,如今又得了个不知道该不该绝望的答案,怎能不知如何是好。
傅红雪一直垂眸看着手中的刀,此刻突然插言道:“你们的家事跟我无关。我来这里找林新月,因为我欠人情。要还,所以,不管谁跟谁有缘分,我肯定是要找她的。”
路小佳拍了拍手,接着话道:“我也要找林新月,既然碰上了,顺便找找她看看能不能要到那劳什子神药,我误打误撞都能知道她的下落,说明我们真有缘分。”
风满袖估计是受了两人的启发,抖擞了精神,看着南宫染心淡然地道:“不管有没有缘分,我只想再见她一面,难道她不能见么?”
南宫染心迟疑片刻,叹道:“罢了,我曾经也不止一次看过林姐姐难过的样子,还希望你们能化了过往的仇恨。”
风满袖低目,双手握拳,硬生生地道:“请放心,已经十五年了,很多事我都看淡了。若是再有人拿过往来说话,我第一个找他算账。”
南宫染心满意,对路小佳苦笑道:“看来我这张底牌是没法成为和你合作的条件了。”
路小佳点点头,却是看着傅红雪,大笑道:“你不知道我运气怎么就这么好了,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清楚。”
“能欢喜总是好事。”傅红雪转身出门就走,路小佳一愣,晃身来到他身后:“你到哪去?”
傅红雪满面淡漠:“这件事跟我无关,我的事跟你无关。”
路小佳想了想,揪着他的衣袖说的理直气壮:“好人要做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傅红雪清冷地看着他,明明这石墓内只有烛光,偏映得他的眸光好似在流转,黑眸很亮,路小佳怔了怔,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别过脸,刚刚还说的理直气壮的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肯定了,渐渐到有些局促:“反正,这不也是一开始你答应飞前辈的事?”
南宫染心闻言,柔声插话道:“不错,何必就这样走了。染心先前还多有得罪,再说,现在去了凤凰集,说不定就遇见叶公子,恩……”
以南宫染心的玲珑心窍,也早已看出傅红雪和叶开断是不想遇见。果然,听了路小佳的话,傅红雪倒没什么反应,此时被南宫染心一句话说的皱了皱眉,淡然道:“无妨。”
而风满袖则呆愣愣的像是沉浸在回忆中,估计早就听不见他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了。
找人也是件麻烦事。
要坐车行很长一段路程,赶路中路小佳基本上都是眯着眼睛睡觉,傅红雪坐在座位角落看着自己的手,和风满袖一样,处于在走神状态,心事重重,回不了魂。
招待这三个客人,南宫染心很轻松,不用无时无刻都保持笑容,不用挖空心思维持话题,更不用处处在意礼数和防范,一路上倒是很惬意。不过两天的路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太华之西,少华山。
山中处处削壁成刃是少华山的特征。
这时正是清晨,满山浓阴,入山之上便是平台,不深处是块谷地,地广数百丈见方,谷中一庵,内梵音木鱼阵阵传来,四人站在门外没多久,绘着巨大门神的两扇中门缓缓打开。
入内走了一段路,推开月形圆门,里面一条不长的小径,走过小径,丈余见方的室内坐着一人。
南宫染心推了风满袖一把,低声唤道:“林姐姐。”
风满袖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女子起身转头,两人目光一触及到,均是呆愣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什么心情,又回忆了什么,他们只是看着,看着,眼泪不断地掉下来,也没有呜咽,只是泪眼相望。
路小佳不由得转过脸看着傅红雪,一不小心却跟那清冷的目光触及了,两人目光一触及便扭过头,不再看对方,只是看着面前的团圆局面。
风满袖突然冲过去,紧紧拥抱住林新月。
他抱得真紧,他的泪水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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