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她有个弟弟吗?不,应该没有……我记错了是吧?”
“你没记错。她有个弟弟,好像叫……尚鹿鸣。”
手机顿时从她手中滑落。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如果奕凡口中的竹灵是鹿鸣的姐姐,那么奕凡和鹿鸣早该认识的。可是明明上次在学校里她还给他俩作介绍来着,他们不认识对方的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哪里出问题了?
夏立心神不宁,慌乱得毫无头绪。
不行,不行……她要去找奕凡,找他问个清楚。
夏立抹了一把被风迷住的眼睛,抓起手机站起来朝大门口跑去。
这情景是如何相似,记得几年前某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奔跑着,跑得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男生宿舍门口,及时地叫住了正要回宿舍的韩奕凡……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而今天,结果会是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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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他现在有客人。”
门口的工作人员这样对夏立说。
“那我在奕凡办公室门口等他,我会很安静的。”夏立请求道。
“……好吧。”穿职业套装的小姐点点头,她已经见过夏立一次了,上次刘木林带着这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大摇大摆进了上司韩奕凡的办公室——大肆宣传说是韩奕凡的女朋友,结果让公司里好几个女生单相思玩完。既然是“女朋友”,那她还是不要管这个闲事了,这个女学生要进去就让她进去。
夏立一步步朝奕凡的办公室走去,手心满是汗水。
有说话声隐隐传来,这女声有些熟悉。
夏立挪到窗户边,朝里望去。
窗台上摆着的盆栽植物遮住了她大部分视线,可是她还是分辨出了沙发上坐的人是谁——欧丽云。
夏立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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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凡,你当真这么冷漠吗?”欧丽云继续苦口婆心地劝求,“我现在不求你别的什么,只有这一件事,你就不肯退后一步?如今你功成名就一帆风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该有的你都有了,何必去追究那些过往?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应该放下了。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没有人愿意偏离正轨,回到曾经的痛苦当中去。如今这个局面,我想你也是不希望面对的吧?”
奕凡站在落地窗前,面对漫天灿烂的夕阳,高大的背影沉默地对着欧丽云。
她给了他台阶,但是他不肯走下来。良久不到回应,欧丽云彻底死心。
“鹿鸣喜欢王夏立,你应该是知情的。而这——”她深深呼吸了一下,破罐子破摔地把话说绝,“就是你追求王夏立的原因吧?你是一个眼光高的人……夏立比不上我女儿……你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奕凡依旧一动不动。
“你还是想报复我儿子是不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恭喜你成功了。你夺走了他喜欢的人,顺利地诱发了他的抑郁症——你毁了我们整个尚家。”
“抱歉,我还要参加一个例会。您可以走了。”奕凡转过身,站在暗影里,辨不出表情。
欧丽云拿起包,缓缓站起身,依旧看着奕凡。
“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为竹灵伤心——我也痛苦,但是我得忍下来,因为我还要支撑起一个家庭,我要安慰我的丈夫,我要让我儿子有勇气活下去——他已经够自责了,自责到死。”
欧丽云说完话,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门口,开门而去。
一阵高跟鞋声渐远,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
夏立呆呆站在窗前,大脑一片空白。
“进来吧,我看见你了。”奕凡打开了办公室里的灯。
她不敢进去,害怕听到什么她不愿意听到的话。
奕凡没有再说话。
夏立最终是提起勇气慢慢走进办公室。
一时间,俩人相对无言。
“你——认识欧阿姨?”夏立问,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你看到了……”奕凡淡淡地回答。
“她……为什么会说那些奇怪的话?”夏立问,心脏疼痛的感觉真真切切地从胸口漫延开来。欧丽云说,奕凡不是真正喜欢她,不可能看上她,只是……只是为了报复鹿鸣而已。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奕凡还爱着竹灵,难道奕凡之前的所作所为全都不是出自真心?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奕凡表情没变,淡淡地说道:“你看到了。”
顿时,她呼吸异常困难,简直要窒息了。
“没有啊,你之前——”她忍不住为他申辩。或许她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听到,或许……
“事实就是如此,我在报复尚鹿鸣,而我成功了。”奕凡轻描淡写地说。
这一句话足够了,足够解释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之前的温柔与关心,也包括他为什么装作不认识鹿鸣而欺骗夏立。
夏立愣住了。她脸上有什么淌下来,流到嘴角,咸咸的。
奕凡转移了目光。
很久之后,她擦干脸上的泪水,走上前去,认真地看着奕凡,声音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会再次爱上你呢?”
是的,万一她再次爱上他呢?万一……
很不幸,这不是万一,这就是事实。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辨不清的神色,但很快恢复了无所谓的表情。
“这一点——不在计划之内。”他说得无关紧要,“你看到了。”
有什么东西在夏立心里碎了一地,像玻璃一样割伤她。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继续滑下来。
她朝后退着,用袖子去擦眼泪,可是怎么也擦不完。这让她害怕了。
退到门口,夏立咬紧嘴唇,转身跑了出去。
第44章 缘由如此
从奕凡那里离开,欧丽云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失望回到了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她看到鹿鸣正坐在床上看书。
“我回来了……韩奕凡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欧丽云跌坐到椅子上,闭起眼睛。
“是吗……”鹿鸣不置可否,抬起头想了一会儿,低头继续安静地看书。
欧丽云直起身子,蹙眉看着鹿鸣,感到满心疑虑。“你不是一向反对我去找韩奕凡吗?这次为什么既突然又爽快地让我去找他?”
病房里一片安静。
鹿鸣再次抬起头,若有似无地笑笑。“因为我想通了。他已经从过去走出来,拥有新的生活与爱情——为什么还要我永远活在旧事之中?”
欧丽云有些怔住,她没有料到儿子会突然看得这么开。
鹿鸣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夏立竟然跟奕凡在一起了……他们果真在一起。
原来,他一直蒙在鼓里。
发现罗之民将竹灵的一切告诉了夏立,鹿鸣并没有生罗之民的气。他看着夏立茫然地离开;他猜得到夏立离开之后会去找谁。
他想通了一些事情。
如果自己的母亲欧丽云和夏立在同一时间去找韩奕凡,结果会是怎么样呢?
……
一切不言而喻。
而原因,永远只有那句话——“他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拥有新的生活与爱情——为什么还要我永远活在旧事之中?”
或者,也可以说没有任何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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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是一片不甚明晰的灰黄,如此映照之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暮色,模糊,绕远。光秃秃,干裂的树干在这秋色中沉默。远处橘黄的灯光很是明亮。
突然的一阵秋风,卷起了漫天的落叶。
很久没有下雨了。那片片黄叶乘风跃到了半空,烂漫得像无数蝴蝶。
只是这秋风吹得夏立的眼睛很疼。
方庆君正巧顶风跑去食堂吃晚饭,外套被风灌得鼓鼓的。他朝夏立打招呼:“夏立,吃饭了吗?”
夏立红肿着眼睛,看也没看他,直接走过。留下方庆君站在原地,右胳膊抬起成90°,手掌朝外状发呆。
回到宿舍,蒋楠和古拉都不在。
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光线很是暗淡。
夏立没有开灯,直接坐到椅子上,目光涣散地瞧着桌子上的台灯。
她忽然就这么哭了出来,趴到桌子上止不住地掉眼泪,就将当初她坐在男生宿舍外的马路边时一样,她哭了个天昏地暗。
……
不断震动的手机反复唱着同一首刺耳的歌曲。
夏立从臂弯里抬起头,拿起手机摁下通话键。
那是孙瑜打来的电话,实际上她已经打来好几个电话了,只是夏立都没有接而已。
“夏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孙瑜紧张地问。
夏立停止了哭,但仍是不住地啜泣,连一个连贯的词也说不出来。
“夏立,别哭了好吗?我在这里,我陪你。”
“表……表姐……”夏立泣不成声,终于嘶哑着声音再次哭出来,“我喜欢韩奕凡,我喜欢韩奕凡……可是我讨厌他,很讨厌他……该怎么办……”
孙瑜惊愕了,沉默了……
“夏立,听我说,”良久,她再次开口,“实在受不住就到我这里来好吗?来北极,我们住一起,好吗?”
孙瑜什么也没有问。
夏立仍是哭泣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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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他不欠尚鹿鸣的了。
奕凡坐在沙发上,暗黑里窗外昏黄的路灯显得寂寥而孤默。
他承认了,鹿鸣是因为他而抑郁症复发。
他承认了,如果不是他,夏立应该和鹿鸣生活得很好。
现在该是各回其位的时候吧。他不想鹿鸣一辈子活在内疚自责里,因为不保准哪一天鹿鸣就将刀片对准了手腕。
他可以拯救鹿鸣,卸下尚家父母的重担,只要他放走夏立。当初周远在发现鹿鸣对夏立表白时不是说,夏立应该会接受鹿鸣的嘛……
所以,很简单的,其实没什么。
可是……
可是……
可是,他现在比死了还痛苦。
夏立那句“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会再次爱上你呢?”不住地在他脑海中盘旋,快将他逼疯了。
他来不及喜悦,也没资格去喜悦,他只能违心地,漂亮得跟薄情寡义的人一样幽默地来一句——“这一点——不在计划之内。”
他爱她,也不在计划之内。
可是他还是拒绝她了。
六年的爱恋在这一刻被重重地击碎,化成羽毛轻轻飘散。
没了,都没了。
……
一道明亮的光线突然从门口照来。
刘木林进来后才敲敲门。“别加班了。一起去吃火锅吧?”
奕凡仿佛没有听到刘木林的话一般,坐在黑暗里依旧沉默,没有理他。
“我说,想什么想得这么专注?”刘木林晃荡着手中的钥匙,走近奕凡,却忽然止脚步,“你——眼眶怎么这么红?”
沉默。
奕凡突然起身,拿起外套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第45章 逃出医院
“她情绪不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鹿鸣严肃了神情,“现在呢?”
方庆君仍旧坐在床头大吃特吃,含糊地嘟囔:“那还是前天傍晚的事了。我在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遇见她,感觉她像丢了魂一般。现在?现在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昨天早晨我出来的时候听见蒋楠说夏立一个人闷声不响地掉了半天眼泪,估计晚上也没怎么睡觉——奇了怪了,平时让王夏立不睡觉简直比登天还难。”
鹿鸣皱着眉头,烦心地将手头的书扔到了床头柜上。
发生了什么事让夏立如此失常,鹿鸣清楚得很。前天夏立先是从罗之民那里听说了竹灵,然后肯定又从韩奕凡那里得到了证实——可是鹿鸣没想到对夏立的影响竟是如此之大。
他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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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五点,窗外曦光微现。蒋楠和古拉还在蒙头大睡。
夏立四点醒了之后便睡不着了。
她穿着米白色的睡裙抱膝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床头闹钟的滴滴答答。
六年的时间里,栽在同一个人手里两次,是不是太倒霉了?
也只有她这样的笨蛋会中招吧?
两天过去,她好歹没有一想起来就掉眼泪了。她很想周远,很想念。可是周远的电话打不通。
韩奕凡,韩奕凡……
尚竹灵的妈妈说:“你是一个眼光高的人……夏立比不上我女儿……你怎么会看上她?”
她王夏立终究是没有比得过那个已经去世八年的女孩。
好吧,想起来心里还是疼。
爸爸曾经跟她说:“我家小瞌睡虫只是贪睡了些而已。想想吧,中华上下五千年可就出了一个王夏立,你说珍贵不珍贵?”
是的,自己是珍贵的,很珍贵。所以不能再伤心了,不值得为那些人去伤心。或许她可以安慰自己:没有关系,以后会好起来的。在生活里难免受伤,难免磕磕碰碰——女孩子都是这样慢慢长大的。
门外突然咔哒一声响。应该是蒋楠定的牛奶送到了。
夏立咬咬嘴唇,揉揉眼睛,静悄悄爬下床去,准备开门取牛奶。
打开门,她没看到窗台上有牛奶瓶,倒是看到一个人抱膝埋头坐在门边。
她愣住了。
“鹿鸣,你——怎么在这里?”
鹿鸣抬起头,貌似也是突然发现了夏立。他淡淡地露出一个稍显苍白的笑容。“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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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暗色还没有全部退去,晨曦金色的光芒在渐渐放大。
天台上空荡荡的,稍显冷意。
鹿鸣坐在高台上,看着不锈钢栏杆上有光点闪动。
“我把蒋楠定的牛奶拿过来了。”夏立披上一件外套,拿着两瓶热牛奶上来。刚刚碰巧遇到送奶人,就暂时“借用”一下蒋楠的牛奶了。
“那蒋楠怎么办?”鹿鸣问。
“我给她留了一张纸条,让她今天早餐买豆浆。我明天请她吃早餐。”夏立也坐下来,叮嘱鹿鸣,“喝啊,补充补充体力。”
鹿鸣没再说话。他是半夜里在医院看守最疏忽的时候偷溜出来的,然后直接来到学校。找不到去处,同时也过于担心夏立,于是他翻过了女生宿舍的围墙,按照走廊内的标识,找到了夏立的宿舍。在夏立发现他之前,他已经在门口坐了三四个小时了。
“你怎么这么胡闹?大冷天的,万一着凉怎么办?”夏立吸吸鼻子,转头问鹿鸣。
“哪里那么容易生病……”他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本来就是个病人。
“昨晚上没有保安发现你跑进女生宿舍了?”
“嗯,运气挺好。”
“胡闹。”夏立摇摇头,“你……是不是听到方庆君说过什么,所以过来找我……”
鹿鸣看看她微微发红的双眼,又望向前方的日出,没有说话。
“我现在很好。”夏立深呼吸一下,不觉握紧手中温暖的瓶子,“不想说什么事情发生了,也不想听什么大道理。”
“知道‘五朵金花’吗?”鹿鸣顿了一下,突然问夏立。
“你是说那个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