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卧新春白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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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卧新春白袷衣-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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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剧烈的爆炸使空中飞得过低的日军飞机也受到了气浪的震动,摇摇晃晃,鹞子一样的向天上飞去。
很快,阵地上临时筑起的工事就在猛烈的轰炸中尽数毁去,阵地上满是血污,尸体和断臂残肢散落一地。浓浓的黑烟中传出此起彼伏呛咳声,无处藏身而只能匍匐在炮弹炸出的浅坑中掩蔽的明清远和一一三团士兵们双眼都被硝烟熏得暂时失去了视觉功能,只是机械地扣着板机朝前面射击。
来不及了,漫山遍野都是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日军了,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九九式步枪疯了一般地向阵地扑来。
当一名粗壮敦实的日军士兵一个大步跨上阵地的时候,明清远的心一沉,正要朝他射击,三营营长张琦从浓烟中蹿出来扑倒在了那名日军士兵的身上。一股青烟从张琦的身上冒出,跟着发出“轰”的一声响,那个鬼子和紧跟上来的几名鬼子都被炸翻在地,炸碎的血肉四散开来,一截截断肠飞入阵地,挂到步枪上。
明清远忍住悲痛,在心里为张琦默念了“尘归尘,土归土”,然后手一挥,阵地上呼啦啦地冲出了上百个全身被熏得漆黑的士兵,都端着上了刺刀的半自动步枪,冲向几十公尺外的日军。
这是一种赌博式的冲锋,一旦不能把日军压下去,整个阵地,还有整个一一三团都将在几分钟之内失去,但是明清远更担心的是天上的飞机,只要再来一次轰炸,一一三团连赌博的机会都没有。
——只有双方绞在一起,日军飞机才会可能顾及己方而停止轰炸。
日军飞机超低空掠过,看见下面密密麻麻绞在一起人,想起空军不得介入白刃战的规定,训练有素而又墨守成规的飞行员紧按机枪发射钮的手松开了,廿余架飞机在白塔山上盘旋了两圈,终于一掠而过。
短兵相接,刀枪相击,刺刀相交的铿锵声,
枪托击中肉体的闷响声,濒死者的惨叫声……不断有鲜血飞溅,不断有士兵倒下。仗打到这个份上,几乎是回到了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冷兵器搏击状态,什么细致的现代战术部署,都已经失去讨论的意义了。
老子所说的“抗兵相若,哀者胜矣”不无道理,再者中国人又不似日本人一般不知变通,每每拼白刃战,他们才不会似日军一样把子弹都退出枪膛,而是又刺又开枪,弄得日本人时时大呼中国人真他妈的狡猾。
十几分钟的拼刺过后,攻上山头的日军全部横尸于地。经过这么久的激战,一一三团已经伤亡过半,精疲力竭,全凭一股精神支持着了,日军飞机又随时会回来轰炸,明清远是绝对不会地整个部队这样目标明显的在山上白白挨他们的轰炸的,可阵地的丢失也意味着前功尽弃。
仁安羌一役,他和孙立人都输不起,这不单单是打鬼子的问题,更关系到英美两个大国对中国的看法。这回只好学一下共军了,明清远大声吩咐余下的士兵们:“把日军的衣服扒下来,撤。”
士兵们迅速心领神会,飞快地扒下日军的外衣罩在自己身上,又缴了他们的步枪退至山下守着,待到新一轮的日军拖着迫击炮登上五零一高地时,一一三团也施施然的上了山,团里几个去日本留过学的士兵同日军寒暄几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射击起来……
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五零一高地在激战中几经易手,终于在下午二时被一一三团完全攻克。
明清远注意到士兵们的脸色都不太好,发射完信号弹后便立即要一些士兵抬了伤兵下山,余下的同他一起留下来掩埋尸首。
缅甸的气候闷热至极,只一片刻,阵地上的尸首就已招来大量的蝇虫落到这里争食。因为极易导致疾病传播,他们也只能选择将同袍们就地掩埋在这去国万里的地方。
有些战士们万分不忍同袍死后还遭蝇叮虫咬,都神色凄楚,一边挥手驱散蝇虫,一边掘着土,还有一名三营的士兵哭着喊着:“你们别埋营长啊!”
明清远只能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塞到那名士兵的手里:“吃吧。”
那名士兵摇了摇头:“我不饿。”
明清远知道他是心里悲痛,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直接把巧克力塞到那名士兵的手里:“你们营长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不吃东西怎么打鬼子?”
那名士兵听了明清远的话,只好撕开锡纸,将因为高热而化成了汁的巧克力喝了下去,而后一擦嘴,挥着战壕锹掘起土来。
终于将阵亡的战士们悉数掩埋,
明清远带着余下的兄弟们同他们行了军礼,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在抗日史上书写下的这一笔,没有人可以将它抹去。
这边一颗红色的信号弹腾空而起,以每秒六公尺的速度徐徐燃烧,那边孙立人立即率领部下与英军战车协同开始肃清仁安羌市内的日军,到了下午五时,日军被迫撤退到仁安羌南部五公里外,七千英军之围告解,并且救出被日军俘虏的英军官兵、传教士和新闻记者五百余人。
成功会师之际,孙立人笑着去拍明清远的肩膀,却一眼瞥见他的右上臂红了一片:“你受伤了?”
“被刺刀拉了一下而已。”明清远随口答道,“一点皮外伤,没事。”
听他这般说,孙立人放下心来,同他笑道:“恭喜恭喜,四倍兵力于你的日军整编第二一四联队在你手中全军覆没,真是一场以少胜多的好仗。”
“这仗要是再打五分钟,我们可就真的要弹尽粮绝了,险胜罢了。”明清远长吁一口气,“如果双方人数后面都再加一个零,对方大可把我围得死死,师座,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怎么会,你打仗一向猛得很,谁知道你会不会赢?”
这个时候明清远不过是和孙立人说笑罢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说的,会一语成谶。
因为派系之争,国民革命军的将领们个个都将在外而君令有所不从,无视蒋总统的命令而对孤军深入的整编第七十四师见死不救,希望以中心开花战术戡乱的整编第七十四师反而被陈毅、粟裕的华东野战军以人海战术重重包围。弹尽粮绝的整编第七十四师终于全军覆没。
为了给整编第七十四师报仇,明清远率领全师一万八千多人迅速包围并攻陷鲁中根据地南麻,哪晓得在盲目的复仇思想中犯下了孤军深入这样的低级失误,被华野共军捕捉到了战机,迅速集中五个纵队共计十五万人猛攻南麻,这五个纵队里,其中之一的指挥者正是他的大哥。
这都是五年之后的内战在南麻一役里发生的事了,现在的他们,又哪里会知道呢?
这时一名参谋匆匆进来:“师座,战俘人数已经清点完毕,一共一千二百人。”
“一千二百人,这么多?”明清远有些惊讶。
和鬼子已经打了多年的交道,他自然知道日军极为强悍,日本指挥官在战场上总是拼死督战,士兵们便是在形势极端对他们不利,甚至是败局已定绝望至极的窘境下也绝不会放弃战斗,一场大仗打下来,俘虏几十上百名鬼子已算奇迹,这回居然一举俘虏了一千二百人?
“因为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
及。”孙立人同参谋冷冷下令,“这些狗杂种,你去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都这样办!”
这孙立人是清华学子,又曾赴美去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学习,平素说惯了之乎者也和英格利希,偶尔问候一下别人堂上严慈,骂两句他妈的和狗杂种也不失为调剂之乐。
明清远到是奇了:“咦,你不是只会一句吗?怎么这么快又多了一句?”
孙立人笑道:“不许我才学吗?骂狗杂种可真是便宜他们了。”
明清远没再说话,沉默着掏出香烟,却只是拿着香烟怔怔忡忡,并不划火柴点燃。
“怎么了?”
明清远不言,将香烟揉捏了几下,丢到地下往外就走。
虽然明清远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声音都不曾发出,但是他每走出一步,都似一声沉重的叹息。
明清远只恍恍惚惚的,脸上一幅茫然若失的表情,走了三四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无论是他的神情、眼神,还是行动,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怅惘和无可奈何,把人都逼得透不过气来,孙立人张大了口,一个字也说不了,只好眼睁睁看着明清远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员悍将,可是没有人知道,只有在硝烟弥漫的地方,只有在子弹横飞的关头,他才能暂时的忘却,暂时的不去想她。
辗转来缅甸,远离狼烟四起的华夏,这一路风尘只是为了忘记她,忘记她浅笑的脉脉风情,忘记她回眸的依依温柔,可是这一个忘,谈何容易?多少次在心底徘徊,多少次都刻不到心底去,她的眼泪在那儿,她的笑容在那儿,又能怎么办呢?
他原以为她会在美利坚过得很好,可是那里的消息传来,却说她根本没去纽约,更没拿过他放在花旗银行的钱。已经五年了,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思念如潮水,一潮,又一潮,把他淹没了。
快出门时,那名参谋冒冒失失地跑进来,正撞到明清远身上,明清远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问一句:“什么事?”
“师副,师座要我审的那一批战俘,他们都说自己不曾去过中国。”参谋怯怯。
“不曾去过?”明清远忽然笑了起来,残忍而美妙,如剑花,“不招?好,全部活埋便是了。” 
得知仁安羌的事,日本第十五军团司令官饭田祥二郎并不着急,深思熟虑的他早安排了后招——就在今日,日军第十八、第五十六两个精锐师团以坦克和汽车组成快速部队,迅速向东线垒固奔去,猝不及防的第六军长线布防正在
被日军各个击破。
行军在外最忌上头权力分散,亚历山大、史迪威、中国远征军长官部、参谋团多方矛盾重重,看上去是中国人频频胜利,可缅北战局早已完全糜烂,频繁的调动更是让支那军队无法挽回战局。
“牟田口廉也,你率第十八师团绕过中国第五军在中路的阵地,直奔曼德勒,摧毁盟军设在那里的司令部。渡边正夫,你率第五十六师团从泰缅边境的热带雨林穿插,直攻腊戍,把支那远征军后路封死,把他们堵在缅甸!”饭田祥二郎兴奋不已,同第十八师团的牟田口廉也和第五十六师团的渡边正夫训话时直接拔出自己的军刀道,“如果战斗失败,我将切腹以谢天皇!”
作者有话要说:孙立人说:“这些狗杂种,你去审一下,凡是到过中国的,一律就地枪毙,今后都这样办!”
这句话是于邦大捷时说的,乾坤大挪移一下~~~~


、第五章 不知香颈为谁回

仁安羌大捷不仅激励全军士气,更是震动英伦三岛,战后,盟军正式成立中、缅、印战区,由中华民国大总统蒋中正任最高统帅,而孙立人更是决定趁胜追击,将逃离仁安羌的日军一举歼灭。
虽然现在他能指挥的队伍不过三千人,但孙立人有把握打赢,一来,新三十八师训练严格,惯于夜战和近战,国内战场上又没少和鬼子打交道;二来,一一二团两千多官兵是生力军,一一三团又刚刚打了大胜仗,处于高度兴奋状态,锐不可当;三来,日军才吃了大败仗,是一支疲惫之师,心态毕竟逊一筹。
正兴冲冲地准备着于四月二十一日临晨发起进攻呢,英缅军军团长斯列姆突然来到新三十八师的指挥所,告诉孙立人远征军东线防御被日军五十六师团全面突破,暂编五十五师被日军击溃,为了英军的安全,命新三十八师速回皎勃东地区待命。
虽然箭在弦上,孙立人也不得不无奈地电令各部梯次掩护撤退至皎勃东地区。
已退至皎勃东地区的英军见到中国远征军来了,个个兴高采烈,全都上前递烟点火,口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中国人比美国人够意思多了,这么快就来接手前线阵地,掩护他们安全向印度转移。
看着英国佬们劫后余生的得意神情,孙立人气得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骂着“shit”,若不是明清远拦着,他早架起机枪对这些只知逃命的垃圾部队狂扫一通了!
日军咄咄逼人,亚历山大和史迪威这对活宝一个想撤一个想打,又各拥大权,偏偏东、中、西三条防线都由远征军来守,频频的调动使远征军常常一夜之间便行军百里,根本无力作战。
四月二十一日,仁安羌失守;四月二十九日,腊戌失守;五月一日,曼德勒失守;五月八日,密支那失守……
司令部里,史迪威冲亚历山大骂骂咧咧,说就是英军误了全局,从皎勃东撤退下来的亚历山大却慢慢悠悠地说道:“还是考虑现实比较重要吧,我们的部队在仁安羌受了惊,军心不稳,要转移到印度去休整一段时间才行。嗯,不然你们和中国军队大家一起撤到印度,先稳住阵脚再说,等到欧洲战场和北非战场那边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家再联合打回缅甸便是。”
这个该是的英国佬除了会撤退还会做什么?史迪威气得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恨不得上前直接抽亚历山大一个耳光问他配不配得上身上的军装。可一旦他打了,必定会涉及美英两个大国的政治问题,只好硬生生地忍住了,英军不打,美军和中国军队去打便是,他必须去和杜聿明谈谈。
接到史迪威要
联合作战的通知,杜聿明自然是往司令部赶,吉普车在简易的公路上行驶时一跳一跳的,震得浑身酸痛无比。突然,吉普车猛地转向路边一片丛林,杜聿明的头砰地撞在车窗上,痛得他呲牙咧嘴:“怎么了?”
话才出口,空中便传来飞机的呼啸声,几架日军飞机在公路上空追逐车辆和人群扫射投弹,来不及隐蔽的士兵纷纷栽倒,被炸得血肉横飞。
日本鬼子都追到这里了!可是杜聿明再光火也没用,只能一路被日本飞机追着轰炸,狼狈逃窜。
前方出现一个小镇,一块红白相间的路标牌醒目地立在路边,用英文写着:因多。
杜聿明命令参谋长道:“今晚长官都在因多宿营,通知所有团级以上军官马上来司令部见我。”
黄昏时分,远征军紧急会议在因多的教堂召开,出席会议的军官个个表情肃然,会议气氛沉重异常。
杜聿明首先宣读了蒋介石于重庆发来指示远征军迅速回国的电报——美国佬英国佬想让中国人当冤大头,精明的蒋介石才不会由他们耍,再说了,派来缅甸的部队可都是国民革命军最精锐的部队啊!派来缅甸的将军可都是他的心头肉啊!娘希匹,美国佬英国佬居然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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