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香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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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香沉-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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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四没好气的。这时候,轮到嵯峨弘树沉默了。

“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尽快放我回去。”这时候,荣四正色的说。

“淳熙君,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看到你――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些时日吗?”嵯峨弘树水水的眼睛看着荣四。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可不好*。我说嵯峨弘树,你好端端的一爷们,干嘛非缠着我不可?” 武器的事太诱人,所以荣四这一次,有点诚恳的。

“爱如生命般莫测,我也不知道,我的心为什么会被你蛊惑。”嵯峨弘树幽怨的。

荣四做恶心状。躺下,用毛毯蒙住头:“你他妈,能不能,有个正常人的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二十年流不尽的…



事实证明,嵯峨弘树还真不是正常人。第二天,荣四吃早点的时候,嵯峨弘树也吩咐把他的那份早餐也送到荣四房间,跟他一起吃。

“你严重影响了我的食欲。”荣四直截了当的说。

这一次,嵯峨弘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喝牛奶。荣四虎着脸看了他半天,忽然走过去,把他的轮椅转了个向,转向墙面。

“淳熙君,我能请教你几个关于雅部的问题吗?”

荣四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过了一会儿:“你这人,不配提这两个字。”

嵯峨弘树没有反驳,只是继续说下去:“记得那年月下,你给我唱了《新水令》和《驻马听》,又留下了一卷曲谱,从此我就没有停止过,对雅部的喜爱。你说过,你们中国有比歌舞伎更好的雅部正音,我开始有点不服气,可是听多了,觉得你说的话不无道理。”

“那当然。”

“我也学会了一点点,你能听一听,给我一点意见吗?”

“呵,你这小日本还能唱我们的雅部?连中国话都说不全。”荣四轻蔑的。

“或许可以呢。淳熙君,请给我一个机会。”

“好吧,就让你唱上一唱,不然就显得咱小气了。”

嵯峨大喜,把轮椅转了个个,重新面对荣四,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管笛子来。

“淳熙君,你可以为我司笛吗?”

“得寸进尺了啊你?”荣四脸一黑,过了一会儿,没好气的接过来,“好吧,就这么一回。”

荣四把笛子取过来,放在唇边试了试音,然后:“嗯,笛子还不错。开始吧。”

“(白)好一派江景也。”嵯峨弘树一提气,一句念白脱口而出,又忽然,以手捂腹,显是动了真气伤了腹部的缘故。荣四冷冷的:“你就逞强吧。”

“我没事。”嵯峨弘树轻轻的道,“我能行的。”

荣四哼了一声,说道:“不用说念白了,直接开始唱。”

“好。”

荣四以手在桌上敲过两个响板,这才吹出旋律,嵯峨弘树跟着唱道:“〔新水令〕

大江东去浪千叠,

趁西风驾着这小舟一叶。

才离了九重龙凤阙,

早来探千丈虎狼穴。

大丈夫心烈,

大丈夫心烈,

觑着那单刀会赛村社。”

〔驻马听〕依旧的水涌山叠,

“依旧的水涌山叠。

好一个年少的周郎,

恁在何处也?

不觉的灰飞烟灭,

可怜黄盖暗伤嗟。

破曹樯橹,

恰又早一时绝。

只这鏖兵,

江水犹然热,

好教俺心惨切。

白)好水哈!

白)周仓!

白)吓。

白)这不是水!

〔驻马听〕这是那,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说实话,嵯峨弘树真的很紧张,一曲终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荣四。荣四放下笛子,好久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讲评道:“你的声线本来就细,实在不适合这一曲。不过,难得的是,细中也有峻拔,所以,勉强还听得过去。只是你更适合唱小生。在日本,谁教的你?”

“是葛春子老师。他也是这么说的,因此小生的戏我学了不少,比如拾画,又比如见娘,单刀会这一出老师本来是不教的,是我缠着他学会的。”

“哦,是他呀。旅居日本的华侨中,会曲的不多,他那份造诣教教你还行。”

“淳熙君,我拜你为师吧。你教我雅部吧。”嵯峨的目光中忽然流露出热烈来。

荣四闻言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蹦出两个字:“做梦。”

嵯峨的眼中的光芒一暗。

“不过,”荣四忽然若有所思,“不过你这么一唱,倒勾起我看堂会的瘾来。”

“堂会?”

“对,就是你们日本把歌舞伎请到家里来演出,在中国,把戏班子叫到家里来演,就叫堂会。”

“那好办啊。我这就去让人请个戏班子。”

“做梦吧你,这兵荒马乱的,戏班子早逃难去了――不过,可以请几个曲友来家里彩串还是可以的。”荣四看似不经意的。

“曲友?”

“是啊。你就说这事办不办得了吧。”荣四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办得了。淳熙君这是你第一次对我提要求,我一定办到。”

“不强求啊,没报酬啊。”荣四舌灿莲花,气死嵯峨不偿命。

“我知道的,我不想要你什么东西。”嵯峨扬起他那张标致的童叟无欺的正太脸。

于是,内伤的居然是荣四。



第二百一十二章 雪子姐姐饶了奴…



然而真的办起来,嵯峨觉得这事还真不好办。原因很简单,乃是因为不论战前,还是战后,雅部做为一种剧场艺术,盛况早就不在了。嵯峨依稀听葛春子老师说过,花部乱弹的兴起,以其下里巴人的特质吸引了更多的观众,而雅部做为一种阳春白雪,竞争的很吃力,原因之一,是因为雅部所使用的对白,曲词,俚语更贴近于明代的市井,而不再适合数百年后历经变迁的中国。竞争失败后,许多职业演员找不到工作,戏迷也很难找到串戏的机会,于是他们纷纷组成自己的曲社。有时候几个曲社联合包场,共同演出。但是这样的机会毕竟也是不多的。如今战争一起,很多戏院被毁,演员们更是离散,昔日捧戏子的串客们,有钱的早就逃离上海,没钱的自然也有侥幸躲进租界的,然分散的开,一时半会儿叫嵯峨哪里去寻。

因此正踌躇间,菜菜子忽然跟嵯峨说起上一次听曲的事来。

“竟有这样的事?”嵯峨认真的看着菜菜子,这是他第一次用不曾游移的目光看着菜菜子,这态度菜菜子喜欢,虽然不是因为注意到她,于是菜菜子向嵯峨描绘了雪子,描绘了许太太。当嵯峨听说那位许太太是一位良家女子的时候,便有了计较。他告诉菜菜子,想要先约谈一下这位许太太。

于是,许太太,也就是宝珠,接到了嵯峨的一份请柬。上面很规矩的按照中国的习惯写着茶叙的时间,地点。送请柬来的是雪子,宝珠接过这份请柬的时候,手有点颤抖,雪子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宝珠,你别急,这回,是那个嵯峨要见你。这次,你见不到荣四的。”

“哦。我晓得的。”还是有一点点失望,从话语中流露。雪子斜着眼睛看着宝珠:“宝珠,说句不好听的,你和四公子他――”

“不,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什么的。”宝珠忙解释的。“你也知道,那次是演戏。”

雪子的眼睛含笑:“宝珠,你不老实。”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自从那日抱头痛哭后,宝珠和雪子成了姐妹淘。私下里也会说说小话了。

“宝珠,你看着我的眼睛。”

“做啥?”宝珠看向雪子,雪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宝珠,我的眼睛可毒,荣四,可是宝贝着你哪。”

“别瞎说,没有影的事。”

雪子促狭的呵宝珠的痒:“你这小贱人,你还不承认,不是为了你,荣四至于那么拼命嘛。惹事的祸害,千年的妖精,你说你这人,你娘生你出来是为什么?为害人间的吗?”

“雪子姐姐饶了奴家这遭!”宝珠忍不住遂用韵白说了一句,又转用官话道:“我很无辜的。”

“呸!”这一回就轮到雪子表示“鄙夷”了。

两人相闹一会儿,遂定下见嵯峨之计。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叫一声师姐先(…



“许太太?”

嵯峨一身考究的西服,雪白三件套,愈发的显得俊美无双。

“是的。”宝珠错愕之下,还是保持着她落魄良家女子的风度。嵯峨上上下下的看了宝珠几眼,觉得有一种熟悉感,但是又说不出哪里熟悉。要说这张脸,是嵯峨从来没有见过的,清秀是清秀,不过中人之姿。“不知这位先生做什么称呼?”

“你可以叫我,嵯峨君。”

“好的,嵯峨君。”

“许太太,请坐。”

“谢谢。”嵯峨观察着宝珠的举止,西式的礼仪娴熟,看来真的很符合她被雪子介绍的身份。

“不客气,许太太用点什么?”

“一杯蓝山,再加一块提拉米苏。”

嵯峨优雅的招来法国侍者,他重复了宝珠的要求,最后再为自己点了一杯卡布基诺。这才悠悠的说到雅部:“听说许太太自幼修习雅部?”

“嗯,是的。小时候家里开纱厂,父亲也很开通,经常有机会去看戏,家里也请了先生来教。”

“哦,不知道许太太有没有听说过葛雷子先生?”

“咦,嵯峨君怎么知道葛雷子先生?”

“怎么,许太太也知道他?”

“不瞒您说,葛雷子先生也曾经教过我雅部,不过后来他到日本去了。接替他的是一位姓周的老师。”宝珠信口开河的,之前她和雪子已经做过功课,已经把葛雷子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葛雷子在姑苏的时候,也算是知名曲家,宝珠也是见过的。

“哦?这么巧?我在日本,也是请葛雷子先生教我修习雅部呢。算起来,和许太太还有同门之谊。”

“这么说,嵯峨君你先叫一声师姐先。”许太太洒脱的,这态度让嵯峨顿生亲切之感。许太太甚至还说了葛雷子先生的一些趣事,原来这位葛先生是一位老烟枪,生活窘迫的很,每到晚上晚餐的时节,他就出现了。这时他圆睁双眼,滔滔不绝地聊上三个小时,讲他在外飘荡的生活哦,或是他认识的演员,完全忘了他的本职工作是给她上课。他会就着炸虾米喝两杯酒,到了十点,他的精神突然没了,眼皮都睁不开,肤色发黑,显出皱纹,然后他慢慢走出自家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幸亏他生了个好女儿,也算有福气,嫁了你们日本的一位先生,这才把葛先生带了出去。”

嵯峨一听到圆睁双眼就会心的笑了:“师姐说的是,葛先生倒确实是这样的。每次要等他过了聊天的瘾,才能教上我几句的。”

宝珠自来熟:“那末,师弟你如今会了几折戏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白醉写



“已经会《拾画》,《见娘》还有《太白醉写》,《惊梦》是开蒙第一折戏。《琴挑》,《书馆》也会一点。”

“倒是会了不少呢。原来你连《太白醉写》也会。这戏考唱功也考身段呢。身段都学了吗?”

“略略的学了一点,还请师姐多多指教才是。”

“哪里,哪里。太白醉写的身段我也是不熟的。互相切磋罢了。”

嵯峨这下把对雅部的瘾都勾起来了,原来修习雅部的人都有个瘾,喜欢唱给人听,演给人看,以求知音的认同。嵯峨也不能免俗,在日本的时候,懂雅部的人少,嵯峨有着曲高和寡之叹。唱给荣四听,荣四那个别扭劲儿,让他那个难受,现在许太太要切磋,怎么不让他心痒痒呢。

宝珠察言观色,再加临门一脚:

“不知道师弟对彩串可有兴趣?”

“师姐你有行头?”嵯峨两眼放光,贪婪的看着宝珠。

“有的。昔年我做得一套行头,因为太过长大,我一直不合适。师弟你来穿的话……不过,师姐我如今家道艰难。”

“师姐,只要那行头我穿得下,要多少钱都好说。”

“那就成交。”宝珠耐住性子,颇为温婉的,好,这一下,既精明又温顺的上海小市民形象跃然纸上。嵯峨和宝珠约定,后日他在家恭候宝珠以及几个同道还有乐师的光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唱戏的行头



“好端端的陪一副行头。”宝珠努着嘴不高兴的,一面站在光亮处,整理着褶子的衣领,雪子在一旁笑道:“好啦,别心疼啦。指着它去换回你心尖上的人呢。”

“又胡说!”宝珠爱不释手的摸着那衣料,饱满的宛如贝壳般的指甲映衬在淡绿色的衣料上十分好看。“你也别说,这料子,这做工,真正是上等。”

“好啦,你不看看你的行头,夫人可是花了大价钱给你置备的。”

宝珠忽然放下手中的褶子,问道:“你这人倒也奇了,你为何从来不说夫人跟荣四的八卦?”

“人家行得正做得直,又是有夫之妇。”

“我难道不是有夫之妇?我如今可是玉太太。”宝珠反问道。

“哦,玉太太啊。我倒是听说,四公子那里可从来没有承认过。”

“真是好笑来,我嫁人要他承认做什么?”宝珠伶牙俐齿的。雪子捉住她的手指问道,“宝珠,你装什么装,四公子对你的心,可是路人皆知。你倒是好,把人家一番好心当作驴肝肺,扔在地上不算,还踩上一脚,要不然,有一句俗语呢:天下最毒妇人心。”

“呸,你难道不是巾帼里的一员?这话说的,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真正连你自己也骂了进去。”

雪子一想,可不是吗?遂要扯了宝珠的脸来撕,却见宝珠把手一挡:“我这脸,明儿可是要上妆,若是撕坏了,看你怎么跟夫人交待!”

“好,那就等过几日再收拾你!”

“好吧,我素面以待。”宝珠有恃无恐的。

“好了,宝珠大小姐,玉夫人,你还是想想明天的步骤,可都记清楚了?”

“嗯,记清楚了。”

“明天你也别慌,小竹会跟你去的。老邱虽在暗处,也不会离你太远。”许家的小娘姨客串六旦,明天要唱春香,宝珠对她能唱雅部一点都不惊奇:“好的。”

“今晚早点睡,我走了。”雪子的手搭在宝珠的肩膀上。宝珠的手与她交叠,两个人的体温交汇到一起,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相互传递,那一种默契不用言说,就在刹那之间建立。

“好的。雪子,你在外行走,要当心。”

“嗯,宝珠,借你吉言。”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是个天生俊生…



门一开,好宽敞的客厅,宝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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