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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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城雪-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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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便终于到了卢野,终究是小城镇,这么些年也没起什么大变化,原来住的那栋房子倒是早就不在了,当年走的时候就拆掉了,先如今变成了小孩子们的乐园。姚志宏说:“要不,到哪儿去休息一下?”

寻安淡淡的说:“不用了,我到处看看,下午就走吧,早一日到颍川,你也好早一日完成任务,不是吗?”卢野本来就不大,寻安绕了一圈也不过两个小时,两人在饭馆简单的用了些家常小菜,寻安慢条斯理的穿上了大衣,又从姚志宏的小皮箱里拿出了一个帽子,轻轻的扣在了盘好的发髻上,再笼上了一层面纱。姚志宏想,她又变成了一朵倾世名花了,恰如同云锦上的花团锦簇中那朵最耀眼的牡丹。

到了颍川果然有人来接,为首的那人寻安倒是也见过,是易雪臣的另一位副官,名唤欧志杰。那副官显然地位不及姚志宏,先上来向他行了礼,而后亲自接过姚志宏手里的皮箱。他们径自上了车,姚志宏一路留意,各路关卡都有重兵把守,显然是易雪臣安阳一役有相当大的麻烦。她早年便和安阳军部的人交涉,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居然败给了易楚臣,当然是不甘心的。但是这个时候,她竟然不去现场指挥,居然跑到平野官邸来,也算是奇事一件。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终于驶入了平整干净的私道上,两边都是剪裁得当的树木,远远的能看见重峦叠嶂,连绵起伏,越往里开越能听见清明的颍江之水叮咚玲珑之声,倒真是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风水宝地。依旧是那名欧副官为他们打开了车门,姚志宏走另一条路去复了命,欧志杰把寻安迎进了一间屋子,说道:“阮小姐路上辛苦,里面打点好了一切,夜深还请早点休息,明天二小姐会来见你。”说完就走了,还替她带上了门。

这个屋子倒是灯火通明,寻安乍一看只觉得这个屋子简直奢华到了极点,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桌上摆着的亦是山珍海味一共七七四十九道,仿佛依着什么规矩似得,寻安虽觉得心里疑惑,还是坐下来用了一碗参鸡汤。忽的听见屋外有人哭哭啼啼的,又有人大声呵斥,觉得心里越发的添堵,也没个人来跟她解释一下,便推开了其中一间卧房的另一扇门,原来这门竟是一条通道,直接通往后面的一幢屋子。

待那奇奇怪怪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寻安再迟钝也明白是出了事了,具体是出了什么事却也说不清楚,小门外亦是没有人把守,寻安直接推门进去,里面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顿了一会儿,才有人上来握住她的手,寻安一看,才认出是四太太。急忙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个屋子黑灯瞎火的,又没有取暖系统,既然跟在一个华丽的大屋子后头,必然是起夜的佣人住的地方,易雪臣竟然把一家子的女眷都关在了这里。

四太太平静温和的跟她简单的讲了整个情况。原来是易凡圣在度假的时候突发重病,五姨太太连忙差人带了他回来养病,哪知道回来就看见火急火燎的易雪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西北赶回来了,当即便下令,请了医生来治疗易凡圣,却把女眷全关在了柴火房了,派了重病把守,还好易安臣出来打了她一巴掌,易雪臣倒是不敢还手,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最后终于答应把女眷都牵制到大小姐屋子的起夜房里,以便大小姐照顾。

寻安不由得问:“大小姐呢?”
“大小姐出去了,老二也没敢拦着。”
寻安点点头,又看着这一屋子的女眷,四太太,五姨太太,六姨太太还有七姨太太,六姨太太抱着小女儿易思凡,七姨太太还有五个月的身孕,待在这么个小小的起夜房里真是作孽,便私自做主,让她们搬到前面的大屋子去。
四太太说:“这不太好吧,思凡身体不好,小七还怀着身孕,你就把她们俩接到前面去住吧,我们几个无所谓。毕竟现在都是老二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把大帅怎么样了呢,逆着她的意思总不好。”

寻安觉得四太太说的甚为有理,便从六姨太太手里抱过四小姐易思凡,又一手扶着七姨太太到前面去了。七姨太太倒是睡的香甜,就是思凡不太安稳,半夜总是翻身,还时不时的呻吟两声,寻安觉得心里不安,便跑过去探看,手上去一摸,思凡的额头竟是滚烫的,小女孩被烧的嘴唇都发白了,寻安连忙打开前厅的大门,对侍卫说:“让你们二小姐来。”那侍卫不卑不亢的说:“阮小姐,请问什么事?”寻安道:“你们告诉她,她的四妹妹快要被烧死了,她来不来无所谓,请她请个医生来。”

那侍卫踌躇着事情不比一般,还是小跑着前去复命,又有一个侍卫旋即代替他守了过来,寻安关了门,跑到七姨太太睡的那一间卧房里看了看,没什么异样,又守在了思凡的床旁边。

不过多时,便又两位医生前来,寻安示意他们轻声些,便到里间给思凡诊病了,又从药箱里拿出消炎药和退烧药,嘱咐了寻安好生照料,多喝水多休息。寻安又请他们给七姨太太问了平安脉,确定安好,这才送他们出去。谁知那医生药箱丢在里间没有拿,突然想起来了,一个转身撞到了在后面送的寻安身上,寻安高跟鞋在绵软的地毯里打了一个晃,差点跌倒,幸亏那医生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寻安手心一热,整个人微微怔了怔。那医生拿了药箱便走了,有侍卫上前来,轻声说:“二小姐请您好生照顾四小姐,她暂时就不过来了。”

寻安道:“她不是明天要见我吗?”

那侍卫笑说:“二小姐有些急事要处理,暂时不能来见阮小姐了,不过她吩咐了,阮小姐的一切用度都以她自己的标准来要求。等她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见阮小姐的。”

寻安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侍卫行了一礼,关上门便继续守在门外。寻安安之若素的熄了灯,回到另一间卧房去躺下,借着床头灯的微光,才拿出刚才那名医生交给她的小字条,字条上只写了一个字,“等。”







第42章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寻安在屋内待了十日有余,每日早晨都会有侍卫送报纸来,她虽知道每日的战况,却不能有任何的举动。以前她生命中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总害怕因为连累别人,所以变得有些懦弱,可是她现在一无所有了,也不必为别人担心,反倒是不害怕了,因为她只有她自己了,所以奇迹般的气定神闲了下来。
说是便饭,却也是山珍罗列。布在平野官邸西边的小巧水榭上,下头是人工开辟的湖水,绿的碧透,仿佛一眼见底。深冬季里亦是光滑如镜,宛如一块刚开辟出来的翡翠圆盘似得。布菜的时候下起了小雨,一点雾蒙蒙的笼在不远处的小桥上,显得江南烟雨味十足。水榭上是做了一个楼阁小亭子,珠水顺着飞檐连绵的掉落下来,打在扶手上,溅起一个个细小的水花,水榭里更觉得凉气四伏。倒是不用大氅,地上置了融融的暖炉,石凳子亦是打空了的,里面也有一个烧的滚烫的火盆,上头垫了一个暖垫,周身亦是暖洋洋的。
易雪臣道:“这酒是咱家特制的,暖心暖肺的,别处喝不到的。”寻安道:“二小姐好兴致,可惜我担心着前方战事,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赏美景,品美酒。”易雪臣搁下酒杯笑了笑,说:“阮寻安,我一直想好好看看你。”寻安笑说:“我有什么好看的,二小姐才是真正风姿卓越的美人呢。”
雪臣笑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这危险的蜜糖我倒是吃的心甘情愿。”寻安道:“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谈得上是‘危险的蜜糖’呢。”易雪臣道:“明白人对明白人,装糊涂就显得假了。”
寻安“哦”了一声。易雪臣笑说:“我看着你也觉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是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我冒险与你斗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一分胜算也没赢,反而输掉了好几年的心血,你反而气定神闲的坐在这里,着实让我心有不甘。”寻安笑说:“那么,二小姐想怎么样我也没有关系,不过,思凡小姐总是您的亲妹妹,麻烦您让医生去看看她。”
易雪臣笑道:“那是自然,我会派人把小妹接到她自己的房间住,请医生日夜看护,至于七姨娘,就麻烦阮小姐照顾了。”寻安道:“那自然最好。”易雪臣笑说:“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这么狠心,气死老的,再逼死小的。”寻安嫣然一笑,“二小姐自然是人中龙凤,现下又手握重权,又怎么是我们这种小罗罗能够相比的呢。”
易雪臣也不搭她的话,只定定的看着外头的一池春水,自言自语道:“我手下的那些人,个个都讨厌透顶了,刚刚发了电报说要来探望大帅的病,结果居然暗中控制了两条铁路,秘密带兵南下,明显的就是逼宫,还怎么都不肯承认。非让我亲自与他对质,亲自剿灭了他才肯求饶,真正的不知死活。”
寻安也不做声,易雪臣又道:“放眼望去,真正的孤家寡人,被姐姐记恨,被弟弟排挤,从小就因为庶出又是女孩所以不受重视。到头来,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呢。”
寻安看着满目瑰丽繁荣的景象,莫名的就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个小丫头红玉,说过这么一句话:“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宴席。”自己心里一惊,嘴上倒是胆大起来,几乎脱口而出:“二小姐会后悔吗?”易雪臣倒是温和的笑了笑,“是为了我的私欲所以才变成这样的,怨不得谁,更谈不上后悔,来喝酒。”寻安笑说:“二小姐西北一游,越发多了些感慨了。” 易雪臣摆摆手道:“你少打趣我,谁不晓得我是被流放的,还几月游,说的真好听。”寻安抿着酒,但笑不语。
这日之后,这位易家二小姐好像越发的有话跟她聊,日日请她小酌对饮聚餐。都是聊些寻常之事,言语之中也不提及易楚臣。这样子每日见她,其实她根本没机会知道外面的事。不过可以提一些要求,易雪臣毕竟是女人,自是可以体谅女人的,有些时候也会行个方便,不愿意再说的时候就吟诗作对,倒也算悠闲。
四太太倒是日夜的烧香拜佛,把寻常的那些浓妆艳抹都卸了,换上了一身素服。有时寻安夜半醒来,还能听见她正在念经。四太太倒是一脸歉意,对她说:“吵到你休息了。”寻安索性坐下来陪她说话:“没事儿,反正我也睡不着。”
四太太道:“你一定是担心老三吧,不过这孩子命硬,不那么容易出事。我就比较担心大帅了,咫尺的距离却总也见不到。”寻安握紧她的手,笑说:“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
四太太对实事还算有些了解,但六姨太太和五姨太太就没那么好解释了,两人都受了莫大的恐慌,五姨太太还落下的病根,六姨太太瘦的皮包骨头,终日精神恍惚。只有偶尔提及孩子的时候才会回神吃一点饭。
当晚,易雪臣照例差人来请她吃饭,饭桌上依然是放着特制的桂花蜜酿,易雪臣亲自为她斟上了一杯酒,笑道:“我三弟好像在前线受了一点伤。”寻安心里一紧,手中的酒亦是洒在了桌上少许,易雪臣看了看那酒水,顺手擦掉,又笑道:“放心吧,没有大碍的。我这个三弟向来是福大命大,而且军中有的是名医跟随,自然不必担心。”寻安一时思虑万千,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远的救不了,近的总不能因此而耽搁,还是先见易凡圣比较重要。
便笑说:“寻安初来乍到,本应向大帅请安才算合乎规矩,可是因为他近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才拖延至今。算起来也有十几日了,不去探望请安总归是不合礼仪的,二小姐是不是行个方便,让我去见易大帅一面。”
易雪臣搁下筷子道:“倒真的是这个礼节,你不提,我倒是忘了。”
寻安不语,静候她的下文,易雪臣停顿片刻,便道:“其实家父也有这个意思见见你,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你也不便待在那里太久,这样吧,我就安排你明天傍晚的时候陪他吃个晚饭,你觉得怎么样?”寻安万万没想到她会答应的如此爽快,依然淡淡的笑道:“那就多谢二小姐了。”
易雪臣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我还是会答应的,不过我也有事请你帮忙。”寻安笑道:“二小姐但说无妨。”易雪臣笑道:“就是托你把七姨太太怀孕的情况告诉家父。”寻安用眼神表示不解,雪臣看着她道:“如果我来说的话,他恐怕以为我会打什么不好的主意。你来说,就他而言,应该比我放心一点。”寻安停了停,道:“大帅和我从未见过面,若是由我来转达家事,恐怕不太好吧。”
雪臣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家父为什么单单要见你呢?”易雪臣打了一个太极,又把绣球抛到了她的手上,还好她不是存心发难,并没有等她的回答,只道:“还是快点吃吧,好菜都要凉了。”
傍晚时分下起了微雨,暖阁里面早早开了电灯。偌大的客厅里并没有人,只有一只西洋立式钟发出指针走动的声音,在宽敞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墙角有华丽高贵的西洋插花,好似翻着淡淡的幽香。
寻安低低的叫道:“大帅,大帅。”声音似乎有种回音,乌鸦似得久久的盘旋在老式的屋子里,让人平白无故的心惊胆战。内室里燃着悠悠淡淡的檀香,似乎又是一种别的力量,能让人平静下来似得。内厅忽的有人走了过来,寻安脱口惊道:“谁?”那人四十岁上下,言谈举止颇为儒雅,讲起话来也是客客气气的,想必是易凡圣身边的副官,只听他说:“这位是阮寻安,阮小姐吧,大帅在里面等你。”
寻安欠了欠身道:“谢谢你。”那人笑了笑便退了出去,亲自守在门外。这里倒是没有易雪臣的侍卫,寻安一路走到顶头,里面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而后笑了起来:“是寻安吧,快点进来。”
寻安见他眉目分明清朗,同易楚臣竟有七分相似,易凡圣在军中素来都有着儒将的雅号,能想象的出来,二十年前纵横天下之时,他一定是英气勃发,分外英俊的。寻安走上前去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道:“大帅好。”
易凡圣笑道:“来,坐坐坐,别拘束。老二刚备了一桌酒席来,我让他们都给换一桌清淡的来,你看看,合不合口味?”菜是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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