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百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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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百年心-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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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多人都第一时间到这里来为自己远方的亲人和朋友祈祷,为中国祈祷,而且大部分人和她们一样,穿着黑色的衣服,她们俩还带着黑色的头纱。教堂里正在放哀婉的圣歌,到处点着白色的明晃晃的蜡烛。两人匍匐到凳子前面的小桌边,立刻都流下了眼泪。

宝姿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见外公,爸爸,妈妈在早饭桌上都很沉默,她于是笑道,“大家早晨!”也没有人应她,她觉得奇怪,见报纸摊在桌上,就顺手拿起来看,那头版头条的大字立刻灼痛了她的眼睛,她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就看向了外公。只见外公闭着眼睛坐着,旁边的爸爸妈妈脸色凝重,妈妈看了看她,她点了点头,于是她也陷入了沉默。这时候唐鹏哼着歌,从楼上轻快地下来,兴高采烈地说,“外公,爸妈,家姐,早晨!”宝姿立刻向他使眼色,再看了看桌上的报纸,于是他也拿起报纸来。。。看完他刚要说话,罗美卿立刻瞪了他一眼,宝姿也在下面拽了拽他的衣服,他就没再动嘴。罗耀嘉站起来说,“你们吃吧,我先走了。”唐骏礼也起身略欠了欠身,罗美卿立刻站起来跟过去,叫佣人来给老爷拿出门的东西,然后送爸爸到门口的时候,说,“爸,您去了那里还是吃点儿东西。”罗耀嘉对她微笑了一下,说,“美卿,你回去吃饭吧,我没事。”就走了出去。

这时候唐鹏才对父亲说了一句,“爸,日本人太狂妄!”唐骏礼看了他一眼,说,“别在家里讲这个,你外公年纪大了,你吃了饭去上班。”唐鹏于是眼睛一转,开始吃饭。宝姿一直没再说话,她很快吃完了饭,和爸妈道了再见,也出了门。





第二部 (五十五)

中午的时候,邝裕成还在不停地忙忙碌碌。他刚把一摞文档归好,一抬眼,看见了唐小姐,手上拿着一个大信封。唐小姐几乎不到到许氏来。于是他站起来,说,“唐小姐,中午好。。。我们的文件有问题?”宝姿摇了摇头,笑道,“我来这边吃饭,顺路把给你们做好的合同带过来。”邝裕成立刻道,“谢谢唐小姐。。。许生不在,他出去午饭了,Johnny也不在。。。”宝姿于是说,“那就你签收了吧。。。我还有点儿事和许先生谈,我想在这里等他。”邝裕成立刻接过那个信封,请她在沙发上坐了,再给她拿了咖啡过来。宝姿道了谢,说,“邝生,你还没吃午饭?”邝裕成说,“是的,唐小姐,不过我带了饭来,等忙差不多了再吃。。。”宝姿因笑道,“你真勤力,许先生没白请你!” 邝裕成脸红了,说,“谢谢唐小姐,唐小姐请坐,我还要把手头这一些忙完。。。”宝姿于是不再说话,开始小口地啜咖啡。

宝姿喝完了咖啡,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一点十分,她于是站起来说,“邝生,我要回律师楼了,再见。” 邝裕成立刻从桌子里走出来,跟在她后面说,“唐小姐,要我带话给许生吗?”宝姿在前面摇了摇头,到了门边,她想了想,转过脸来说,“你可以告诉许生,我来找过他,请他今天方便的时候给我摇个电话,谢谢。”就走出去了。她还没到车边,就看见文强一个人远远地走近来。她于是站住,文强也看见了她,就走上来打了一个招呼,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宝姿看了看他,见他眉头微戚,语气也很低沉,就说,“我是来找你的,顺路把许氏的文件拿过来,邝生已经收了。”文强点点头,说,“你找我有事?”宝姿点了点头。文强见她不往下说,知道一两句说不清,就说,“上我办公室吧。”

进了屋,文强关上门。宝姿坐在他的桌前,轻轻地说,“日本人狼子野心。”文强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宝姿说,“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可我还是想来请你帮忙。。。”文强看着她。她继续说,“我想请你今晚上去看看外公。。。”声音就低下去了。文强立刻说,“罗先生没什么事吧?”宝姿摇摇头,说,“他只是不吃饭也不怎么说话,我们都很担心他。。。我想你去和他说说话。。。”文强只是沉默不语。宝姿只觉得一阵难堪,她于是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时候文强说,“如果方便的话,晚上吃过饭我想去向罗先生请教一点儿事,你问问你外公,就说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宝姿感激地看着文强,但是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略略低了头,坐在椅子上又陷入了沉默。她就默默地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看那盆紫罗兰有点儿蔫了,想起来早上忘了给它浇水了,但她坐着没动,她还想起来文强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照片,虽然她只看见了背面,但她知道那是他的全家福。。。然后她就摇了电话去外公的办公室。

晚上下班以后,她约了叶盛彬去外面晚饭。盛彬和她谈论了很多,当然都是今天报纸上的事,她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然后她说想去码头走走,于是他们俩沿着海港线走了好一会儿,也没再说话。她一直在轻轻地吸气,望着海天的那一边,漆黑一片。。。最后,她转过身来,对盛彬说,“Ben,谢谢,和你在一起总是会心情变好。”盛彬说,“今天,全香港人心里都不好受。。。你应该还很担心你外公吧?”宝姿点点头,叹了口气。但是她看见盛彬对她微笑道,“不要担心,你看这大海,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现在依然美丽,我们都要有信心,对我们的国家有信心。。。你也要对你的外公有信心,他也是一样,他不会有事的。。。”宝姿看着盛彬的脸映着后面的点点灯火,在凉爽的海风中,在微微喘息的细浪声的包裹中,也忽然之间觉得有了信心。

同一时间,文强在唐家,罗先生的书房里,一老一少也谈论了很多。等文强回到家里的时候,厅里的灯已经暗了,孩子们都睡了,他进去他们的房间一一看了看,摸了摸他们的小脸。。。等他回到卧室,他看见程程坐在床上,他知道她在等他,就说,“我没事,你先睡吧。”就自己拿了衣服进了浴室。等他出来,发现程程确实已经睡下了,他于是也关灯,躺下,但是程程立刻在黑暗里抱住了他。

他知道程程今天害怕,战争来了,谁不害怕呢,虽然这里是香港,应该不会被波及,而且中国的土地那么大,现在不过是北平,但是日本人对中国窥伺已久,大家心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慌。而且程程是女人,又是孩子的妈妈,她自然会感到极大的恐惧。所以他也紧紧地回抱了她,在她耳边说,“别害怕,有我在,阿力也在。”然后又说,“陈翰林他们很快也要搬来这里了,你见到汪小姐一定会高兴的。”





第二部 (五十六)

程程只觉得文强心不在焉,但又很狂热,甚至粗糙。在这种时刻,他本来就不说话的,但是程程觉得今天晚上还是不一样。她觉得他有一种无比的渴望无比的激情需要宣泄。以前都是她淹没在他的柔情里,但是今天,她觉得他迷失和沉沦在她的身体里了。他甚至都没有亲她,而且一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但是她觉得很快乐,她有一种深深的满足,从身到心。

从女孩变成女人的那一夜,她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满足,她和他终于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了。然后他们之间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时候她好喜欢,直到她第一次怀孕。她生了小辉以后,他们的那一次及之后,程程觉得文强比较狂放一点儿了,但还是很温柔甜蜜,她也喜欢。但是等她生了小华和小恒差不多三个月以后,他们再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恢复了柔情脉脉。只是如今,程程觉得,一直以来,美则美矣,却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刚才以后,程程终于明白了她感到不够满意的是什么。文强这个人太自持,包括在床上,这虽然是他的性格,但是程程其实知道,他有非常热血澎湃的时候,只不过不在男女感情这方面,因此也很难在男欢女爱上。她以前看他和丁力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他多放松多温暖。虽然他们结婚以后,她和他之间也很温暖很温馨,但是她依然觉得有那么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她现在已经不怀疑,他很爱她,也只爱她一个人,但她依然知道男女之情在他的生命只是一小部分。当然,现在他有一部分世界里是她和他的孩子,他们也在甜蜜地分享这个世界。只是他的一大部分世界她还是进不去,他也不想她进去,就和爸爸一样。以前是因为那个世界里充满了太多的丑陋,可是现在这个世界已经很安全了,他依然不想和她分享。

程程就越来越明白了,男人就是男人,不仅是张妈说的那样,更重要的是,他们总是用自己的思维在界定女人的生活和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不像女人,如果让他们完全无所遁形,他们会感到很害怕。他们需要一个女人进不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们自由自在,比如他和丁力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程程一直就是这么被培养的,她看其他的女人,也都差不多,比如近一点儿的张妈,凌小珊,远一点儿的何太太,唐伯母,不论身份和地位,都一样,所以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特别的,她现在很大的精力投入到孩子身上了,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关注文强的另一个世界,尤其她对生意完全不感兴趣。但是她希望至少在这种时刻,他和她能够完全地坦诚相对。当然不能说柔情似水的他不够坦诚,只是那还不是完整的他,他在她面前还有顾忌,即使这个顾忌是为了怕她受到伤害,还是他自己坚守的风度。

但是今晚,他却是彻底地放掉了顾忌,因为他自己也需要放纵,这样他才能忘记他心灵深处的痛苦,今天早晨的消息加上过去他和日本人之间的事,艳芸的死,无疑在他的心里不断地发酵,升腾;因为他也需要被承担,老是承担人是很累的;因为他也需要任性,这样他才能脱掉肩上的重任;因为他也需要被安慰,他本来也是大孩子,也有迷惘,也需要被好好的抚慰。尤其他是文强,他太不满足了,除了衣食无忧,他还要拷问生命的价值,除了追求一些更高更好的事业,他还要追求精神的高尚和快慰。。。他虽然讲的少,但是想的多。。。程程觉得他真的很累。可正因为这样,他才是文强,她的文强。所以今晚,程程觉得满足,她觉得他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她了,他已经无意识地在她面前不再遁形了,完全自在了。文强不喜欢讲自己的事,他总是解决好一切的事情再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而告诉她的也是很少的一部分,他觉得她应该知道的那部分,这也和爸爸很像。他就曾经讲过,“你的小脑袋里装不了那么多事。”也许男人都一样,他们觉得女人都是弱者。。。但是今晚,他不用讲话,其实就已经告诉了她很多,他对她的爱,他的隐忧,他的煎熬,他的脆弱。。。他的全部。。。她也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女了,而且这些她在和他结婚以后就已经渐渐有所体会了。但除了他对她的爱,其它的她从来没有在这种时刻下感受到,今晚,在这种时刻下,她感到他更毫无保留,这种时刻尤胜言语,言语都是苍白的,难及肌肤之亲。。。他们以最好最亲密的方式安慰了彼此。

所以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当文强轻轻的对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她捧着他湿漉漉的脸,在黑暗里用很清亮的声音说,“不,文强,我好喜欢!真的很喜欢!”她看见文强一笑,那是戏谑的笑容,她于是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他想的和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她就又想起张妈那句话来:男人就是男人,于是她也笑了,只要他快乐,她就快乐,真的,根本不要什么原因。

过了一会儿,他们扭亮了灯,起来洗浴,然后又坐在外面露台上,因为了无睡意。程程问,“罗先生今晚说了什么?”文强仰望着天上繁星点点,说,“他说既然开始了,可能不会那么快结束。”程程于是又焦虑地说,“那怎么办啊?”文强握着她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用坚定的声音说,“胜利总是我们的!”

在小楼的另一头,丁力夫妇也没有入睡。他们关了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凌小珊说,“你担心吗?”丁力看着窗外的一轮新月,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什么日子没过过?”凌小珊心里一阵激荡,伸出手去,拉住了丈夫的手,丁力转过脸来,对她温柔地一笑。





第二部 (五十七)

战争一开始,上海以及全国各地的生意人以及各色人等开始纷纷地南迁往香港,这个小地方变得异常的热闹,三教九流也开始多了起来,但是在英国人辖下,秩序依然井然,只是草根阶层比上流社会壮大的规模更大,英国人不是不欣喜的,这些都是廉价的劳动力,更不要说中国内地的财富又有多少流入了香港。但是上海滩老大聂人王没来,日本人不让他来,他所拥有的财富如果流入英国人的口袋,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事,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日本人现在成了众矢之的,所以聂人王的日子也很难过,于是日本人就安排他和他的生意东渡日本,他自然不愿意,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拿着利益却不想付出代价是不行的。

所以,雲天和许氏依然在上海人的企业里数一数二,丁力的赌场也都开张了。这种时候,很多国人都需要以某种方式来麻醉自己,让自己远离恐惧,而且香港虽说是英国人的,现在英国人是和日本人不合又有力量和日本人抗衡,可保不定哪一天,也会落入日本人手里,又或者英国人和他们联合起来,到时候又会是怎生光景?一样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正是只会坏不会好。但是香港地方很小,也不是很多娱乐,因此赌场的生意就变得空前的好。丁力屡次谈到让文强也加入,文强只是摇摇头,说,“阿力,那是你的生意。”文强和丁力合作的地产生意也开始了,因为人口的大量涌入,地少人多,开始刺激香港地产的发展,是一个绝妙的时机。阿彪和常贵也从上海来到香港,因此他们兄弟是如虎添翼,能干倒是其次,关键他们是自己人。丁力其他的人不少携家带口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宅和丁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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