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大众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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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大众情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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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李经理想起了什么,说道:“那些破胎,你补了以后,还真都派上用场了,公司得谢谢你呀!这才来几天,好事就做了一大堆,又是修桌椅板凳,又是修停车场……哈哈哈哈……活雷锋嘛……” 
  “嘿嘿……”憨哥抬起他独有的大光头,受到表扬,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搓着手说道:“我别的不行,干这些很在行呢……” 
  小个子王师傅平时出车最积极,在公司很少停留,偶尔看见憨哥,并不认识他,只觉得这人总在那埋头干活,就对着孟师傅的耳朵小声问道:“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修理工出身?” 
  孟师傅想了想说:“可能过去是个缝鞋匠。社会发展这么快,他忽然就发了,又忽然就栽了。”王师傅又一次瞅了瞅憨哥,点头道:“像,像,是那个行里的人……” 
  这时的憨哥,已经把车收拾好了。李经理见他要出车,急忙嘱咐道:“开车悠着点,安全第一!” 
  憨哥条件反射似的立正,向李经理敬了个军礼,一字一顿说道:“请领导放心!” 
  李经理一惊,茫然回道:“领导?我算哪一级领导呀,你别逗了!”然后和的哥们一起,猛地大笑起来。 
  憨哥不自在地收回右手,看着它,自己也笑起来:“嘿嘿……是不该敬礼的!嘿嘿……”他急忙驾车出去,背后又是一片肆无忌惮的笑声。 
  4 
  近日胡喜很得意,生意很顺,手风也好。没想到这个世界如此精彩,自己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获得了一条信息。别的哥们都不以为然,而他却打开手机,给广州方面和山西方面搭了个话儿,两家就成交了一个项目,按百分之十二的中介费,他一次就得了七万五。 
  “逗啊真逗!瞧我胡喜这本事,咱也进入款爷行列了。哩格楞呀哩格楞,咱是大款,咱发了,这理儿上哪去说?”他猴儿似的在街坊邻居面前上蹿下跳,耀武扬威,一说起话来,就像江河之水,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满世界乱飞,喷在韩大妈脸上时,韩大妈刚要擦去,他便制止住人家,眯缝着小眼儿高叫:“福星福星,这可不能随便擦呀!俗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你的干儿子,这就给你送点喜,也给我哥驱驱邪,接下来他就会飞黄腾达的,别擦别擦!” 
  这会儿,他扭动着瘦精精的身体,嘴里哼着“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和着录音机里发出的喧嚣声手舞足蹈。接着,他捋捋刚染的黄发,学着宋祖英的腔调,用女声唱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咱打开家门,迎呀么迎春风……”虽然捏腔捏调,可“好日子”三个词,唱得最准,真有歌后那味道呢。京剧他也行,尤其喜欢梅兰芳,在公园举行的票友清唱中,他的《贵妃醉酒》把人们唱得如醉如痴,连被邀请来的中国京剧院那位老琴师也忘了拉京胡,冲上来与他握手,博了个满堂彩。现在,录音机里正放着鞭炮的录音,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小气球,他住了嗓子,又欢乐无比地踩爆地下的气球,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震得墙上贴着的“喜”字也一颤一颤,整个小院,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韩大妈大喘着粗气,和身着戏装的张主任、王大爷等人猛地推门进来,见到这个情景,全都大吃一惊。 
  由于身体发胖,张主任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她下意识地擦了一把脸,脸蛋上红色的油彩抹到了鼻梁上,顿时没了《花为媒》中新娘子张五可的模样,倒像个拉纤保媒的阮妈妈了。她并没感觉到自己破了妆,只把胳膊抬得老高,用那上面的红袖箍来显示居委会主任的权威。她上前一步嚷道:“猴精,你在搞什么鬼?” 
  王大爷瞅了瞅张大妈,捂嘴笑了一声,转头提醒李大妈和陈大妈,要他们千万不要擦汗,然后对胡喜说:“大清早的放鞭炮,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啊!你小子歪,用个录音机,就整出这么大动静来,怪不得你能发财呢!” 
  胡喜从王大爷手中接过水果,热情地请大家吃,并学着戏里的腔调,抱拳笑道:“大叔大婶,乡邻高朋,小可今日,喜事来临,特请诸位,闹腾闹腾……” 
  韩大妈与胡喜同院。她是在小花园送走儿子上班后,才得到胡喜通知的,说是翻过皇历,今日大喜,央求她去市场买些水果,所以她才如此急急匆匆。此时见状,顿生几分怨气,红着脸说道:“得得得,别耍贫了!不是说小朱子他们说话就到吗?不是说你要搞个闪电战吗?不是说你要给街坊邻居一个最大的惊喜吗?你呀你,可把我当猴耍了!看你把这搞得乱劲儿……” 
  张主任望望胡喜,不解地说道:“小朱子?我说胡喜呀,你俩咋没到居委会去登记?虽说如今开放了,年轻人都喜好未婚先 
  同居,可咱是老街坊,你是大爷大婶们看着长大的,你可不能赶那时髦,还是按法律程序办才好呀!”又望望韩大妈,说道:“怎么?这事你知道?你和胡喜这是唱得哪一出戏啊?” 
  胡喜嬉皮笑脸道:“报告主任,本居民不结婚,今天只是订婚,小朱子接她娘家人去了!”又拿腔拿调对众人说:“我知道规矩,我也知道大家伙忙,所以才用鞭炮声把你们招来,给我这晚辈壮壮声威,谁叫大家都是邻居呢?请,请进屋吧……” 
  张主任撇撇嘴道:“你小子,歪点子可真不少啊!” 
  韩大妈见大家站着,也尽起了地主之谊,说道:“我们这院儿小,憨哥整天迷迷糊糊,说是要修缮一下,可总是没时间。张主任呀,陈大妈,都快屋里坐吧。” 
  王大爷没有进屋,而是盯着胡喜问:“猴精,喜事啥时候办呀?” 
  胡喜回道:“快,快……说办就办,就这两天……” 
  这时,闻讯又从院外拥进一大堆男男女女,他们都在嚷:“憨哥办喜事?娶的是谁?”顿时院内乱纷纷的。 
  人群中,夹着一位五十上下的妇女。看上去,她却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不知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还是现实中的巧合,她叫刘小庆,长得也酷似那位电影皇后。七十年代她年轻那会儿,街坊邻居们都追着屁股,喊她“大明星”。学生娃娃们只要一碰到她,就成了追星族,有的询问他和陈国军的婚事,有的打听她和姜文的关系,有的关心她最近的绯闻,而且越声明自己不是刘晓庆,人家越坚信她是刘晓庆。甚至到菜市场去买菜,那些河南的菜贩子们,也每每围着她,非要让给签名留念不可,搞得她实在无法正常生活,只好戴个墨镜,或者故意把脸蛋搞丑,用这种方法来面对世界。八十年代以后,直到二十一世纪,她的心情一直不好,与街坊邻居也少有来往,街道的文娱活动,张主任一般也不通知她参加。听说憨哥结婚,不知哪根筋绷了起来,她鼓足勇气,来到了这座她最不愿来的院儿。 
  胡喜是个人来疯,见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来,立马大叫大嚷起来:“错了错了,不是憨哥结婚,是我胡喜——是我要办喜事!” 
  刘小庆望着胡喜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里暗道:“唉,我家文秀咋没和他成?这下全没戏了……来这院有啥意思,早知如此,八抬大轿抬我我都不来!母夜叉,谁稀罕到母夜叉这儿来呀!”转身就要离开。 
  韩大妈喊着“都进来呀,都进来呀,咱前街后院的,是该多走动走动,”热情招呼众人往里走。当她的眼睛与刘小庆对在一起时,顿时没了笑容。俩人谁也不先与谁说话,条件反射似的各扭各的脸。 
  王大爷看着这情景,心里暗道:“做思想工作,做调解工作,我都做了几十年了,可她俩呀……”不由叹道:“唉,一对冤家!” 
  院里正纷乱时,一群来搞人口普查的年轻人拿着登记本,也被这里的热闹劲儿吸引住了,他们喊着“啥事儿,咱也瞅瞅”,直往里挤,一眼看到了刘小庆,似乎明白了人们围观的原因,就七嘴八舌地说道:“报纸说你偷税一千多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哪里坐的牢?那十几处房产抵押出去了吗?都说你倒霉之后,方才看清了世态炎凉,都说你没地方去,住在了小胡同里……”他们的好奇,搞得刘小庆气愤不已,她已不再像从前那样申明自己究竟是谁了,而是骂道:“滚,滚,别给老娘哩格楞!”一转身,逃命似的离开了。 
  张大妈曾经多少次为刘小庆解过围,正准备上前说明情况,却见刘小庆走了,人口普查人员们也走了,忙高高喊了声“文秀妈,得空也到居委会坐坐”,就转身对胡喜说:“猴精,待会儿你还要招待小朱子娘家的客人呢。今儿我们就不进你喜房了,结婚那天我们一定来——现在我们得去参加秧歌比赛呢!”一挥手道:“走啊,走喽……” 
  在纷乱中,王大爷忙里偷闲,与韩大妈说起了悄悄话:“憨哥的事,你急也没用,有空还是要活动活动筋骨,千万要保重身体,你的心脏病……”韩大妈摇摇头说:“我有啥病?那小冤家的事弄顺了,我的心病就了啦。”王大爷笑笑:“嘿嘿……憨哥也真是的!可是你,你比前一阵瘦多了……” 
  张大妈挤开人群,见状捂嘴而笑,冲王大爷嚷道:“挪不了窝了?你们俩唱的是哪出戏啊?我今天真不该画这个妆的,倒不如韩大妹子来 
  新娘子得了!” 
  陈大妈、李大妈等人哈哈大笑。王大爷顿时不好意思了,辩解道:“这哪儿跟哪呀?你们就喜欢瞎起哄,哦……咱去演戏……”急忙跟众人一起往院外挤。他的眼睛,仍回望韩大妈,脑袋撞在了门框上,“砰”地一声,更逗得众人笑做一团。 
  胡喜见张主任他们走后,其他街坊邻居也都陆续散了,就扶着门框,一个劲地喊叫:“别介别介,都别走啊,我还有节目呢……”此时的小院,录音机里扔在响着鞭炮声,满地都是五彩缤纷的碎气球片儿。 
  韩大妈望着狼藉的一切,只好自己动手拾掇。她叹着气说:“你呀你,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瞧你搞的……” 
  胡喜却不这样认为,他说道:“你瞅着乱吧?越乱越有味道呀,越乱越有意思!这样,不是更显得喜庆吗?”不由伸长脖子,向院外张望道:“小朱子,怎么还不来?” 
  他俩正说着话,小朱子进了院儿,见状就嚷道:“胡喜,你这是搞得什么鬼?看看,像打了败仗似的,又像遭了匪劫似的。” 
  韩大妈没有顾得上和小朱子打招呼,而是瞅着院外道:“快快,请你娘家人进来呀!”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干什么好了。 
  小朱子说道:“大妈,他们今天有事儿,不能来了。” 
  “这……耍人玩呀?”胡喜嘴巴张得老大:“这不白忙活了?” 
  5 
  立交桥交错纵横,各式汽车,如河在流……憨哥迎着朝阳,开车在路上行驶,可他的脑子里却总在翻来覆去地想事儿,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嘀咕着:“我没犯错误呀!谁害我?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他的车上,安了一个小小的弹簧芝麻官俑人儿,看上去煞是可爱:这家伙白鼻梁,三角眼,咧着大嘴乐个不停,两个帽扇在汽车的运动下忽闪忽闪,使他不由瞅着它说:“笑?你不是在笑我吧?我知道你是清官,你说说看?”那芝麻官被路上的小坑颠了一下,连脖子带身子,更加夸张地舞动起来。 
  看着它那滑稽样子,他情绪似乎好多了,下意识地抠抠脑袋,说着“不追究了,糊涂就让他糊涂去吧!不管咋说,我还是我!”就不再去想自己为什么喝醉,为什么好端端的头发被人剃掉,为什么……他知道光头会使人清醒的道理,却发现要想清醒,就应该不想事情,越糊涂越好。于是,他用手拨了芝麻官一下,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最没有烦恼的,我该向你学呀!”那尤物的身体前后摇摆,发出声来:“你好,请坐稳……” 
  千姿百态的女士,姹紫嫣红,在车外缓缓地流动;汽车与佳丽们,组成北京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下了立交桥,憨哥就拉了一位年轻女士,只觉得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他本来想跟她聊聊,说些李经理才教给他的奥运宣传内容,做一个合格的首都的哥,可那女士一上车就对着小镜子画妆,根本不理他的茬。 
  忽然,她彤红的嘴在镜中尖叫起来:“过啦过啦!有这样开车的吗?”一转头,耳环闪闪发亮,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她的确爱咋呼,而且声音特大,接着又尖叫道:“这是到哪了?你咋不认识道儿?” 
  憨哥减慢了车速,对她说道:“对不起,这段不能停车,你瞅那标志……”边说边将车程表扣下去,又激起那女士“ 
  黑车呀,咋不敢打表”等一连串的指责。他一时脸憋得通红,恨自己脑子反应慢,嘴巴更加迟钝,忙解释道:“你坐稳了,这段路不收费,算我送你了!” 
  这女士名叫李亚男,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得有模有样。也许是被这个社会宠惯了,所以见到男士,就习惯于颐指气使,而且喜欢一惊一乍,大惊小怪。她优雅地看着皓腕上的手表嚷道:“瞅瞅,这都几点了?我还有急事儿呢!真是的!” 
  憨哥笑道:“嘿嘿……没法子呀!这就给你停……给你停……”车在马路边规定的区域缓缓停住。李亚男交了钱后,憨哥认真地核对一下记程表,然后给她撕票。 
  “真嗦,”李亚男夺过票就急匆匆离席,拉起她的摩登包带子,关门便跑。哪知动作太猛,那包却被夹在了门里。“哎哟妈呀”一声尖叫,她跌倒下去。憨哥急忙下车,过去扶她。她却气恼地甩开他道:“都怪你!” 
  街边仍是佳丽如流,玉腿如林,不时传来清丽的笑声。 
  憨哥“嘿嘿”着将包给李亚男弄好,见她连一句谢的话也没说,匆匆离开,就准备上车,继续拉活,可背后忽然传来一片女人的脆笑——他不由转身,才发现刚才那位高傲女士的 
  高跟鞋跟儿断了,走路一高一低,十分滑稽,惹得满街哄笑,他也被逗乐了。 
  “这叫我咋办?”李亚男冲着憨哥尖声吼:“什么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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