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无父无母的坏人!
云天梦突然狂笑起来,他笑得那样不可遏制,那样雄豪奔放,所有人都不由闻声色变,就连风与云都因他的笑声翻转不定!树叶簌簌而颤,河水潺潺而流,似在同声叹息。
什么至亲至爱?现在都弃我而去了!云天梦猛地顿住笑声,也不知在向谁说话,他的语气有种遗世独在的决绝:“罢了!我云天梦从此孑然一身,再无牵挂!去了!去了!”他的身影突然变得虚幻不实,然后,就在众目盯视下,消逝无踪了。
“云哥哥!”怜儿悲伤地喊他!不要呀!她不能再失去云哥哥,想起云天梦离去时那伤心绝望的眼神,她的心被灼得好痛呀!云哥哥,你回来,怜儿不再怨你了!
燕离情双拳紧紧握起又松开,他揽过怜儿,任她的眼泪洒在自己的衣襟上。他心疼妹妹失去爱人,更心痛云天梦的寂寞,就在云天梦离去的那一刹那,他才真正体会到一个英雄无助的怆然和悲哀。
龙文天更是痛心疾首,他喃喃低语:“少爷!少爷!不!”他突然狂喊一声,眼神迷乱地望住云淳:“是你!你凭什么指责他?若非当年你好逞意气,与血煞魔结仇,少爷怎会被血煞魔所掳,受尽煎熬,尝遍苦楚?”
其实云淳已经后悔刚才的绝情了,尤其是云天梦含悲而走,更让他这个做爹的心疼,这时听到龙文天的话,他脸色再度变了:“什么,你是说霄儿是被血煞魔掳走的?”
龙七扯下蒙面巾,撕成粉碎,他眼中已有热泪盈眶:“血煞魔的为人,你比谁都清楚。他是在把对你全部的恨报复在少爷身上,你知道少爷曾经受了多少折磨和屈辱吗?年幼时的他,身上就从没有完整的时候,鞭伤、棒伤、掌伤、刀伤,这些都是血煞魔一点点,一笔笔填上去的,也等于是你填上去的!”
云淳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云鹏忍不住悲痛地轻喊:“二弟!”
龙五也抛开所有的顾虑,厉声喝问:“少爷是杀人无数的天龙会主,所以你骂他!但你可曾想过,是什么铸就他如今的性格?如果他像白秋伤一样生于富贵家,长在安适中,再有一个老和尚整天叨念阿弥陀佛,他同样会有慈悲心。可他不是,他是被皮鞭抽大的,他曾十几天吃不上饭,他曾在千年冰洞里呆上几个月,也曾在火山里的烈火中求生!大慈大悲!哈!谁又对他大慈大悲来着?血煞魔吗?还是你,云门谷主云淳!”
云淳被他喝问地连退了几步,白秋伤初闻云天梦的身世,竟是心乱如麻,不能自已。所有在场的人都在为龙文天等人的话感到震惊,即使他们曾经对云天梦有多少恨和怨,如今也不由升起了同情心,如此的折磨,常人谁能承受呀?
龙四也向天下人现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落月城主任雪,他的面孔说不出的肃穆:“云谷主,少爷所遭遇的一切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如果他没有霹雳般的手段和你们白道所不齿的狡诈,那么他早已在幼年时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他却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了过来,并且成就了旷世基业,可是最终他却被他的至亲之人所不谅解,你的那句‘小畜生’即使是千钧巨锤怕也没它的沉重呀?”
龙十(雷烈)咳嗽一声,他的脸已经赤红如血:“姓云的,你给了少爷生命,却同时把他带进苦海,如今又因为你,他再度落下深渊!有爹如你,才是少爷的不幸!”
云淳已经站不住了,他不怪龙文天等人的斥责,而且还感谢他们的当头棒喝!可是,无论他如何痛心悔恨,也追不回自己的霄儿呀!他的眼泪沿着脸庞洒落尘土。
霄儿!爹对不起你呀!
“哈哈!”一阵狂笑声传来,一个红影如风卷至,他红发红髯,大红罩袍,血煞魔!
“我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父子相残的好戏了!可是云淳你竟然没有让我失望,骂走了云天梦!哈!真是痛快呀!”血煞魔独孤绝纵声而笑。
云淳的脸色一阵青白,他切齿痛骂:“血煞魔,你这个无耻之徒!你不来找我报仇,为何要折磨我那可怜的霄儿?”
龙文天的精神早已因龙七等人的话陷入了狂乱中,此时血煞魔的到来竟猛地将他唤醒了,他一激伶,缓缓转向血煞魔:“老混蛋,是你!”
血煞魔神情一变:“龙文天,云天梦不在了,你还敢如此嚣张?今天我是以天龙会太上会主的身份来此接任武林盟主之位的。从今以后,我血煞魔独孤绝将统领天下英豪!”
吃吃笑了,龙文天的眼中透出一种不该属于他的残酷和狠毒:“血煞魔,少爷曾经所受的,今日我让你百倍相偿!”龙文天忽然一甩袖,他的青色衣裳宛如被一阵狂风吹过,呼呼飘展,他半眯双眼,口中低喝:“苍穹无极!”
龙四、龙五、龙七和龙十各自站于龙文天前后左右,伸指点向自己眉心;齐声说:“天龙称尊!”
于是,奇景出现了,一片白光起于五人之身,渐渐凝形,竟聚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光桶。那光桶在空中旋转,越转越快,最后赫然成为一条灼灼闪耀的光之龙!那光龙昂首伸爪,似在长啸,然后便扑向了血煞魔。血煞魔大惊失色,忙运全力迎敌,但已经来不及了,当光龙近身时,他只觉得炙阳罩顶,如在烈焰熔炉中,他大叫一声,“轰”然一声巨响,他的身体已碎成片片,抛向半空,最后化为几缕灰烟消散在空气中。
数千英豪惊震地看着这一幕,谁也忘了发出声音,纵横天下数十年的血煞魔竟在一个照面间灰飞烟灭了,这是何等的力量呀?
龙文天狂笑了起来,他笑得甚至有些喘息:“血煞魔,你终于永远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能折磨少爷了!”那神色竟充满了迷乱。
龙七感觉出龙文天神情不太对,他压制住自己的悲痛,上前扶住龙文天的肩膀:“文哥,即使血煞魔活着,也动不得少爷分毫了!”
龙文天似是清醒过来;面容上却现出悲哀之色:“可我总是想起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少爷他。。。。。。”
龙文天突然大步走向燕离情,他神色坚决地拿过玄铁神剑,抚摸了下剑身,转首面向天下英豪:“自今日起,江湖黑白两道同尊天龙,若有违令者,定杀不赦!”然后,他喃喃自语:“少爷,这一直是你的心愿,龙文天绝不能让你失望!”
随他声音落下,近百名天龙会众齐声高呼:“苍穹无极,天龙称尊!”
这声音就要响彻九洲了,不是吗?
少爷!我会找到你的!龙文天望住远天云空,正有一行白鸟归去!
衬别人没注意时,疯僧元虚走向躺在那里的风飘雪,探了下他的脉膊,他神情一喜,跟怜儿说了句话,抱起风飘雪,转身去了。
怜儿并没意识到周围的变化,她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云哥哥。
云天梦,你去了哪里?
第 35 章
尾声
这是北方的一个地处偏远的小城,算不得荒凉,但说是繁华也绝对谈不上。城中居住的有几千户人家,四周还分布着几个村庄县镇,民风纯朴,邻里安泰,倒也安详平静。
那边的大街上走来一个年轻人,看他的背影约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时下最便宜的蓝粗步衣裳,腰中系着一条手工粗糙的牛皮腰带,左右两手上各拿着四只野鸡,肩膀上还扛着两只獐子、两只狍子,分明是一个年轻的猎户。但不知为什么,他虽然衣着简单破旧,但举手投足间总给人一股子尊贵和潇洒的意味,一个猎户竟给人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邪门!
他走进了一家酒楼,并直接向后厨而去。到了地方,他把手上和肩上的猎物放在地下,这才转过头来对着一个老厨子,天!那飞扬的眉,直挺的鼻,红润有型的嘴唇,尤其是那双清冷无比的眼睛,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天龙会主云天梦。他的相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多了几分沧桑和少了几分昔日的凌厉迫人。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张叔,就这些了!”
那“张叔”翻看着地下的猎物:“够多了,才两个时辰的功夫,你就猎了这么多?不愧青河镇第一猎手的称呼!”说完,他掏出五两银子递给云天梦:“梦小哥,以后再猎了好畜生一定送我们这来。”
云天梦乍听那声“畜生”竟然一震,他忙接过银子,强压住自己的心酸,点点头,转身要走。
“哎哟!这不是梦天小哥哥吗?怎么刚来就走,喝杯茶再走也不迟呀!”一个风骚入骨的女人拦住了云天梦,那女人已有三十多岁了,竟然叫云天梦为小哥哥,实在是让人听得牙根发酸!
云天梦在这里的名字是梦天。是呀,如今的他就如代天做了一场大梦,醒后才知一切皆是虚幻。他连话也懒得多说,推开那女人,就继续往外走。
那女人看着云天梦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什么玩艺吗?老娘是瞧得起你,才请你喝茶,不知好歹,呸!”
姓张的厨子笑话她:“平四娘,人家梦小哥可是正经人,咱们青河镇上多少年轻大姑娘争着给他献殷勤,他都不理不睬,他又怎么会看上你呢?”
平四娘不甘心地说:“假正经!”
云天梦走出酒楼,再次穿过刚才走过的大街,路过一片树林时,他突然感觉不对,似乎有人在盯着他,而且那目光。。。。。。不知为什么?云天梦竟然手脚发热,心也“嘣嘣”跳了起来。他猛然转身,就望住了目光来处。
对面一棵大树下,一个身穿白色短衫的女孩儿正在凝视他,那女孩俏丽可爱的脸孔上充满了欣喜和期望,那是怜儿。
云天梦只觉一阵晕旋,天,真的是怜儿!那个让他牵肠挂肚,思念得快发疯的女孩,你真的来了!
怜儿大喊了一声:“云哥哥!”就向他跑了过来。云天梦迅速地挪动脚步,迎上前去。两人紧紧相拥,这一刻,所有的凡尘恩怨,人间情仇全已不在念中,只有这相爱的人儿才是最最真实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稍微分开了一点儿,怜儿又笑又恼地捶着云天梦的前胸:“谁让你丢下怜儿,自己走的,大坏人!”
云天梦等她发泄完,才又忍不住再次将她抱入怀里:“怜儿,对不起,我以为你会恨我的!”
怜儿噘起嘴:“我当然恨你,可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呀!以后,不许你丢下我!”
云天梦有些伤感地说:“我当然想和怜儿终生厮守,可是我现在只有一个茅屋和一把弓箭, 我怕你会受苦。”
怜儿沉默了,见她不说话,云天梦以为她后悔了,不由又是慌张又是着急:“你说过要跟我一起的,可不能反悔!”
怜儿突然跳了起来,她高兴地喊:“太棒了!我们能住在茅屋里,我最喜欢了。”
云天梦实在弄不懂她的思维,但却松了口气,怜儿已经接着说:“可我不喜欢弓箭,我不喜欢你杀害那些可爱的动物!”
云天梦纵容地点头:“可以,我回去就把弓箭扔了,可是。。。。。”
“可是什么?”怜儿纳闷地问。
“没有弓箭,我就不能打猎,我们以后吃什么?”云天梦担忧地问。
怜儿才不在乎呢:“吃什么都可以!栗子,苹果,榛子。。。。。。什么都可以吃!还有人参,红果,青草。。。。。。”
“停!”云天梦打断她,“我可不想当黄牛!”
怜儿呵呵笑着,紧紧揽住云天梦的脖子:“管他呢!”
是呀!管他呢?只要相爱的人能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来的更为重要吗?
云天梦现在已经满足了,他心爱的人儿,又回到他的身边了。
风云篇
第 36 章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边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朗朗的读书声从那间破旧的茅草屋中传出,响在乡村的稻香飘溢中,更给这满眼的田园风光填了几分朝气和生动。
走进茅屋,便是一间厨房,两边都有炉灶。右边是一间卧室,摆设简单却又井然有致。左边也是一间屋子,几个孩童席地而坐,手中的书端放桌面,正在读李白的《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而且看穿着,似是乡下的孩子。
一个年轻人负手而立,他行容俊逸,眼光深邃,嘴角挂着一丝满意的笑容:“这首诗仰杯古人,壮思欲飞,体现出了李太白那种桀骜不驯的叛逆精神,只要你们回去多读勤念,自当有所体会的。” 他是退隐江湖的天龙会主云天梦,他在青河镇设了一个学堂,亲自执教做了一名先生,以他霸道无伦的性情,自屈在此,也真够难为他了。
“好,今天便学到这里,你们散了吧。”几名孩童立刻收拾课本,一窝蜂地跑出茅屋。
当一切静下来后,云天梦踱到窗前,眼神越过天边的稻田落在了远天浮云上,似是自嘲地笑了笑:“云天梦,难道你真的要散发扁舟,了此一生么?”
正在他抑郁难当时,一个白衣短衫的俏丽女孩儿提着一个篮子穿过田埂,匆匆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喊:“云哥哥,怜儿回来了!”
云天梦沈暗的面孔上像被投上了一缕阳光,立刻变得明亮欣悦,他快步走了出来:“为什么才回来?一定在路上贪玩了。”
怜儿放下手上的竹篮,一把就抱住了云天梦的腰:“怜儿才没有呢,我就怕你等急了,山上的小猴子跟我打招呼,我都没有理呢。”
刮了怜儿鼻头一下,云天梦笑得很是愉快:“这还差不多。”
“云哥哥,你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做饭去。”怜儿和云天梦手拉手走到厨房,怜儿开始倒水活面,嗯,看那利落的动作还真有家庭小主妇的模样呢。
一直插不上手的云天梦这时不甘在一旁傻站着,他也挽起袖子:“我帮你吧。”怜儿赶忙把他的手拍回去:“不要你帮,你总是越帮越乱的。”这话很有点儿当家的派头。
云天梦无奈地收回手:“怜儿,午饭吃什么呀?”
怜儿头也没抬:“我还没想好呢!”
“什么?”云天梦诧异地看着怜儿手下快揉好的面团,“那你揉面做什么呀?”
怜儿甩了甩手,揉面团还真够累的,然后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儿。得!她手上的面和脸上的汗溶和一起形成了一幅怪异的“图案”:“等我揉完面了,再想用它来做什么?”
云天梦摇头,带着一脸无奈和宠爱的笑走过去,用衣袖替怜儿擦去脸上的面泥,“哪有你这样做饭的,为什么不事先想好呢?”
“我想不出来吗?”怜儿摊摊手。
云天梦看着她,然后把她抱进怀中,温柔地抚着怜儿的秀发,他的神情有丝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