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姨这才不紧不慢地给京墨讲起受伤的经过。
京墨安安静静地听萍姨一件一件叙述别后之事,像是在听一个遥远的故事。她从来都不曾想到自己会在一段历史中扮演过什么角色。哪怕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产生怎样的影响,只是一味地在心底埋怨,埋怨为何会在此地作为一个棋子,对自己的命运无可奈何。
可是在抱怨棋子身份的同时,京墨忘记了所有人都是命运轮盘上的棋子,在热热难闹地随着齿轮的转动发挥自己的作用,也许是主动的,也许是被动的,不论是哪一种情况,他们都在随着一只无形大手的拨弄而起起伏伏。
曾经以为杜仲就是那只大手,他在操纵着众人的命运。如果不是他,京墨不会遭遇意外不会到督军府;如果不是他,白桂心不会非要拉着京墨一起去边地,那么京墨也就不会被刀疤男劫持当然也就不会遇见萍姨,更不可能坐在此处安静地听萍姨叙述曾经的故事了。
生活有时候很奇妙,哪怕是错过一个环节也就意味着踏上了另一条道路,也就错过了彼时彼刻的那些人。
回头想想,这些想法真是可笑,杜仲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站在众人的背后默默承受着所有的苦痛。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爱人变得陌生,在进退之间充斥着疏远的气息。每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还得打起精神应付一应繁杂公务,他也是被拨弄的那个。
萍姨与木元松一道在路上被人伏击了,那伙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要木元松一行人的命,只是瞄准胳膊进行打击。极为巧合的是被夏天冬碰上了,结果交火的性质就微微发生了变化。夏天冬带着卫戍兵们发了狠地往死里打击对方,但是对方仍然不敢豁出来还手,匆匆撤退了。夏天冬的胳膊也光荣地挂彩了。
很明显这是一招敲山震虎,对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让木元松他们受点伤而已,否则不会只是伤一下胳膊就了事了。至于是谁做的,大家似乎心知肚明,但是在脸皮尚未完全撕破前,众人都默契地保持了缄默。袭击的一方自然是消失地无影无踪,被袭击的一方也极为低调地养伤,甚至养伤的处所选的也是极为隐蔽。木元松和夏天冬的所在是在巷子的深处,萍姨虽处闹市,却俨然一副大隐隐于市的派头,在瓷器店的后面,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会有什么人养伤。
萍姨的生活都是莲姨在打理,这对姐妹见过的风风雨雨太多了,眼睛里已不像京墨那般把诸事都显露出来,只是平静地面对一切。
莲姨咬断线头,顺着线捋到底端打了个结,问道:“碧玉没跟你说我去哪里了?”
京墨摇摇头,“我问了,她也不知道。”
莲姨边笑边指着京墨对萍姨说:“你看看,这孩子就这样,好奇的事打死也闷在心里,哪怕是关心也不会多问两句。”
京墨不解,疑惑地看向杜仲,杜仲也在笑,解释道:“莲姨是怕你知道了会缠着要来这里,就叮嘱碧玉暂时不要走漏风声,你倒是给碧玉省心了,问了一遍就不再追问了。”
京墨笑笑:“那倒是,我要知道萍姨也在这里,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
当天京墨说什么也不肯独自回东院,非要留下来帮助莲姨照顾萍姨。哪知其余人都不同意,先不说杜仲一言不发,光莲姨就连声拒绝。京墨只好改口说谈不上照顾就算是留在这里陪着萍姨吧,但是萍姨也不肯,在推辞之间,萍姨说了句:“你不去瞧瞧夏二少爷?”一语道罢,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京墨愣了愣,才想起来的确是得去看看天冬了,不是说情理上该去了,而是心里确实牵挂着,本来出门前还想着怎么得到杜仲的同意呢,见了萍姨反倒忘了这回事。
杜仲像是没有听到萍姨的话,笑着问京墨:“都不留你,你还要强留么?”
京墨勉强一笑,“既然都不留我,我当然就不强留了。勤跑几趟,多来看看萍姨就是了。”
杜仲不等莲姨和萍姨说话就说“那就走罢。”京墨只好匆匆告别,乖乖地跟着杜仲走了,跟在他身后穿过瓷器店,等上了车才发现瓷器店的几个客人竟然都是便衣的卫戍。杜仲上了车,那些人就跟着一道撤出来,不由得让京墨感叹他们的能力。方才在瓷器店时,她一点都没有发现这些人是卫戍,看样子分明就是正儿八经的客人,人才到处都是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更新完毕哈。
第四十一章 认命
平息叛乱的消息终于传开了,少帅府上下一片震动。只是几个中心人物没有丝毫的情绪,少帅只是淡淡地发话让下面的人好好庆贺一下,并嘉奖了一批人,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态度,似乎高兴地不那么由衷。白家姐妹对这个并不关心似的,白桂心也是很客气地跟少帅道了声“恭喜”就没有了下文。白丹心更加关心的是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夏天冬。
夏家兄弟终于来了,京墨也终于松了口气。这几日白丹心日日都在东院门口守株待兔,京墨不出去还好,眼不见心不烦,若是出门,必定要跟白丹心交代一下行踪。搞得京墨每次出门之前都要在脑子里过一下台词,想好怎么跟白丹心说话。
事实上自从那日见过木元松和天冬之后,她再也没去看过他们,倒是不时地往萍姨那里去。杜仲没有松口让她去看天冬,她自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提要求。私下里问娄良才,娄良才客气地回绝了,丝毫不给任何回旋的余地。京墨气鼓鼓地问:“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们?”
娄良才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仿佛在看一个傻瓜,还叹口气表示京墨无可救药。京墨只好使出杀手锏:“你若再不说话,我就去问杜仲。”她就敢在娄良才面前对杜仲直呼其名!
娄良才很无奈地开口:“少帅会生气的。”
京墨默然,自此再也没有提过要去看天冬的事,她去看萍姨都是娄良才带她过去。有时杜仲也去,但是都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并没有多长的时间供他支配,他要处理的公务太多,仿佛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棘手的事发生,几乎不容人休息。当然,在杜仲那样的位置上,本来就意味着劳心劳力。
来到少帅府的只有天无,当白丹心满心欢喜地进入大厅的时候,却看到只有天无一个人端坐在哪里,陪着他的是高平吾,俩人正在谈着什么。
白丹心朝高平吾二人微微一笑,点头问好。目光又转向天无,眼神专注想要从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盯得天无微微发窘,干咳了一声,笑道:“白小姐,好久不见啊。”
白丹心依旧不语,继续盯着天无看。高平吾挪了挪身子,他很不喜欢女人这样盯着男人看,这样的目光太放肆了。
天无窘了一会儿终于转过弯来,“那个,天冬随后就来。”
白丹心终于开腔了:“随后?”
天冬坐直了身子,重复了一遍:“是的,随后。”
白丹心怅然地点点头,继续追问:“天冬现在在哪里?”
却见天无站了起来,她一回身就瞧见了门口款步而来的京墨。天无热情地跟京墨打招呼,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拼命跟京墨说话,因为他根本就无法回答白丹心的问题。
白丹心并不气馁,这些天她天天守候在东院门口,只要京墨出门她就要盘问,甚至还偷偷的借助白桂心的力量跟踪过两次,但是都跟丢了。还是白桂心的话让她打消了跟踪的念头,白桂心说如果杜仲不想让人知道天冬在哪就没有人能知道。白丹心胆子再大也没有勇气跟杜仲做对,虽然她对这位未来的妹夫不了解,但从白桂心的只言片语里可以推断出杜仲并不简单,否则也不会让白桂心又爱又恨,却束手无措。
白桂心从小就能干,她是嫡出的,她不仅自己有本事而且还有个有本事的母亲。白桂心的母亲很有手段,嫁到白家不久就硬是把白老爷子给收伏了。白老爷子曾经很宠爱白丹心的母亲,在娶了桂心的母亲后渐渐疏远了丹心的母亲。白老爷子成亲的晚上,正是丹心母亲生她的时候。她一人辛辛苦苦地把丹心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但是却不能给她应有的身份。丹心是白家真正的大小姐,可是因为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妾,她就不能得到白家大小姐应得的。
据底下的人私下里议论,白桂心的母亲,那位尊贵的白夫人要将丹心母女赶出白家的大门,还是白老爷子念着往日情分再三劝说才没让二人流落街头。白夫人的同意是有条件的,那就是白丹心的身份。也不知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段,一夜之间,府里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这位白小姐,压根没有人提起她。她也不能随意外出,在偏僻的院子里陪着母亲一天一天的数日子,除了院子里的几个仆人,整个白府就是一个陌生的所在。母亲寂寞的老去了,她太卑微了,哪怕是曾经是白老爷子的最爱也终究随着白夫人的到来而画上了句点。
白丹心在众人的漠视中匆匆长大了,看着母亲的容颜渐渐老去,看着聪明伶俐的妹妹渐渐长大。这个妹妹将她母亲的一身本事学了个十成十,长袖善舞,精于世故,但又不惹人厌,分寸拿捏得十分得当。白老爷子本来就喜欢桂心,加之她本身的能力更是让老爷子心花怒放。于是白丹心就越加无形了,在整个白府中仿佛是个透明人。
依然记得母亲的感叹,她告诉丹心,有些事是学不来的,安心认命吧。但是白丹心却不这么想,母亲委屈了一辈子,自从白夫人进了门,她们母女就低着头做人。白桂心又如愿以偿地与北地少帅订婚,前景更是一片花团锦簇!她不甘心永远活在白桂心母女的阴影之下,于是主动向白老爷子请缨,希望可以为白家做点什么。这个白家老爷子,她的父亲,终于记起这个女儿来,安排她到了督军府夏家。
临走的时候去白夫人那里辞行,白夫人示意下人都退下,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你不服气?”问得很突兀,实际上白夫人从来都没有正面难为过她们母女,她的态度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似乎根本就不屑于跟她们母女打交道,更遑论难为二字了。可是她也绝不容许有人来分享她的丈夫,也不允许有人来分享她孩子的父亲。她在无形中就给众人一种莫名的压力,让人不敢去靠近白丹心母女,在白府,白夫人才是真正的主母。
白丹心扬起头,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敢在白夫人面前扬起头,从前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在家宴上,她和母亲从来都是低着头。“是的。”她平静地答道,就要离开白府了,无论前面的路是怎样的,她都可以暂时离开这个牢笼了,这点光想想就够兴奋的了。
白夫人凤眼一眯,岁月倚在眉梢眼角,当年风情,依然故我。“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会认命了。”她仿佛笃定了白丹心会铩羽而归。
白丹心紧抿双唇,鼻翼微张,“我不会认命的。”
白夫人轻轻笑起来,“你抗不过命的,否则你就不会站在我面前了。这是你的命,你不服不行。”白夫人的涵养很好,她从来没有公开地或者在背后批评或非议过丹心母女,她只是不屑。当然也就不会跟丹心讨论命运的问题,只是这一次特别,因为丹心要离开从小禁锢她的牢笼和那无形中的威严了。
白丹心眼中涌起一些泪水,她竭力睁大眼睛,不能让泪水落下来,至少不能在白夫人的面前落下来。“我的命?夫人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只能活在白桂心的身后了?”
白夫人闻听此话诧异地看了一她眼,才慢条斯理地说:“人这一辈子这么长,怎么能料到那么久远的事呢。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好自为知吧。”
白丹心忽然好恨,也不知道该恨什么,白夫人此刻不置可否,似乎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更何况落在心里了。心里有只猫爪挠来挠去,却终究挠不到什么只是钝钝的痛和无可名状的酸涩。
白丹心抓住天无二人说话的间隙,问京墨:“天冬现在在哪里?”
京墨一愣,转脸问天无:“你们没有一起来?”京墨是被白丹心问怕了,女人一旦认准了什么事,执着的程度让人瞠目结舌。
天无见球又踢回来了,苦笑道:“没有,但是随后就来。”
“随后是什么时候?”两个女人齐声问道。语罢,白丹心奇怪地看着京墨,“你也不知道。”
京墨亦是无奈,只好再度声明:“我是真的不知道。”
“随后就是现在!”一个招牌式的懒洋洋的声音在她二人身后响起。京墨注意到周围岗哨的眼睛都在看到天冬的同时眨了眨,并一致把目光投向了天无,大概是在检验自己的眼睛错了还是记忆错了,因为门外走进来一个跟门内一模一样的人。
天无笑着摊开手,一耸肩笑道:“随后就是现在。”白丹心早已听不见天无的回答,只是欣喜地望着一步步走进的天冬。
天冬在距离她们十几步的地方停下了,对身边的娄良才说:“谢谢娄副官一路相陪,请问少帅什么时候有空?”
娄良才客气地回答:“您客气了,我这就去向少帅禀报一声,请在大厅稍事休息。”说罢,向着天无这边的几个人微微点头致意后就上楼去了。
天冬根本就不理眼前几张或惊讶或激动的脸,径自走到京墨原先坐的位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还不忘招呼他们:“随便坐,别拘束。”好像别人是在他家作客。
白丹心依言坐下,柔声问道:“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天冬顺手端起眼前的茶就喝,茶刚入口,白丹心的惊呼声就传过来:“哎,那是京墨的茶!”
“大惊小怪,不就一口茶么。”天冬说道,却觉得这茶入口中,无比的清香四溢,每一滴水里都浸润着她的芳泽。
白丹心伸手过来要查看天冬的伤。“你究竟哪里受伤了?”
天冬急忙闪身,“男女授受不亲啊,白小姐你可别吓唬我。”他这副滑稽样子把众人都逗笑了,身后的京墨原本一直站着,这会子才过来坐在天冬身旁。
天无立刻打趣道:“怎么咱俩长得一样,却没人愿意挨着我坐呢?”
京墨瞧了瞧对面的他,他独自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隔了两张椅子才是这边的三个人。这样子着实有些好笑,她十分同情的点点头:“嗯,这就是你的命啊,认命吧。”
旁边的白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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