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匠冷哼了一声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小子喜欢我女儿。”
李忘呆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办好。
白铁匠道:“怎么着?喜欢还不敢承认么?你应该也不会辱没了我白家的传人。”
李忘道:“您说什么?”
白铁匠怒道:“你走吧。”
李忘道:“您,别再打小莫了……我……”
白铁匠转身一边走一边说:“我的女儿我自己打,跟你没关系。”
门被重重的关上,李忘一个人看着那扇木板门,明明轻轻一推就能冲破的距离,却好像很远很远。
李忘垂头丧气的回到家里,却见李观澜斜斜的坐在院子里。
“怎么了?”李观澜沉沉的问了一句。
李忘道:“没什么。”
李观澜指了指小桌子上的一壶酒说道:“喝一点。”
李忘看了看酒壶说道:“不喝。”
李观澜站起来道:“喝下去!”这次这三个字无比坚定,无比严厉。
李忘拿起酒壶,喝了一口。
李观澜道:“喝光!”
李忘之前从未喝过酒,刚刚饮了一口就已经觉得有些头晕,听李观澜让自己全都喝下去不禁有些犹豫,但他想既然已经喝过一口,大不了就是一醉,只把这一壶酒满饮。这是李观澜最喜欢喝的烈酒,这一口气喝下一壶,李忘只觉得嗓子间火辣辣的。
李观澜道:“出手,打我。”
李忘现在头晕目眩,只觉得周遭都在摇晃,自己的意识已经很薄弱了,李观澜让他出拳,他自然就出拳打他。
这一拳虽然准头差了些,但是力道却还是威猛十足,李观澜轻飘飘的闪开。
“打都打不到,还怎么打赢?”李观澜冷冷的说。
李忘被父亲一激,腾身一跃,又是威猛的一拳,李观澜单手一隔,就开始和李忘拆招。李忘用的是少林观音剑掌法,而李观澜的拳术已经看不出家数,杂糅十分广博。
三十招内李忘一共被放倒十六次,但是每次被打倒都继续站起来接着打,直到第二十三次被打倒才躺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李观澜负手看着他,沉沉的说道:“起来!”
李忘此时确实已经没有力气了,不过经过刚才一番剧烈的打斗,吃得一壶酒却也已经醒的差不多了。李忘在地上躺了很久,看看天,看看李观澜,又看看自己一身的土。
李观澜从地上拿起刚才李忘的两支竹剑扔了一支过去,自己拿着一支斜指地面道:“出剑。”
李忘用竹剑支撑着自己勉强站起来,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
李观澜怒道:“你的手为什么在抖?”
李忘紧紧的握着剑,想不让手继续抖下去,却越握越抖得厉害。
“有些东西,你握得越紧,就走得越快。”李观澜剑尖直指李忘说道:“出手吧。”
李忘用他最熟悉的少林达摩剑出手,剑锋斜划李观澜左侧空门,李观澜右手剑一竖一隔一荡,李忘只觉得手臂一麻。李忘不断进招,只觉得已经将生平绝学尽数使出,却依然不能突破李观澜严密的防御,李观澜轻咤一声:“小心了,曾门绝学,荆楚长剑。”
只见李观澜突然双手握剑,竹剑锋锐处竟有如千钧之力覆压而来,李忘扬剑一封只觉得全身一震,连脚下都不稳了。
李观澜收了剑哈哈一笑道:“怎么样,想不想学?”
李忘道:“想学!”
李观澜道:“看好了!”
李观澜双手执剑足下步履如苍龙出水,每划动一次便带起一溜尘土,竹剑运劲,虽没有剑光,剑风却带动周遭,连十丈外的树叶都被他剑风催逼落下。只见李观澜身如蛇形,腰间急速扭动,上身力道十足,虽然双手使剑但剑锋见尖各个角度皆可刺出斩到,竟似比单手使剑还要灵动。只不过这荆楚长剑威力甚巨,一套剑招还未用尽,那竹剑竟然就已经从中劈断,裂成十二条儿了。
李忘见状立刻将另外一支剑掷过去,李观澜接剑,身子一转,又是一阵狂舞,这一次竟好像连地上的尘沙都被这套剑法带动起来,李观澜周身仿佛盘绕着一条土龙,这龙沧锐遒劲,好像能摧毁世间的一切一般。
李观澜缓缓的收招,尘埃落定之时,李忘已经完全看呆了。
李观澜道:“这就是你师祖曾养棋生平得意之学,传承自明代俞大猷先师的荆楚长剑。”李观澜停顿了一下:“本来以你现在的功力还不足以驾驭的,但你明天就要去津门,我无法时刻从旁指导,所以也只好现在就传授你这套技法,你自己要勤加练习不可延误,我一生收徒无数,但真正能够传承衣钵,却只有我自己的儿子,其余的,根骨清奇的就很少,能勤学苦练的便就更少,咱们荆楚长剑一门中传人本就不多,你可要好好习练,不可辱没了师门。”
李忘跪下磕头,起身道:“我知道了……”
李观澜接着说道:“你的房内,我已经将荆楚长剑的秘笈以及我旧时所用的一柄宝剑搁在那里,你自己回去拿吧,明天你便走了,今日好好歇息,自己在天津一切小心,有事就多问问长辈。”
李观澜说完转身回屋,便不再多说一句话。
李忘回到房间里,看见了桌子上的一本荆楚长剑秘笈,还有一把样式古老的乌鞘长剑。那柄剑足有四尺长。
李忘把出这把剑,只见剑光顷刻间就耀满了屋子,这就是李观澜经常提起的铸剑居传人打造的神剑“回风”。
李忘手腕轻轻一转,只见剑光一闪,一股清凉的剑风拂过,吹得李忘心里舒服极了。
白小莫终于从沉睡中苏醒,醒来以后的第一种感觉就是痛,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痛。李忘见白小莫醒了,立刻拿来一碗水道:“来,喝一点,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白小莫费力的撑起自己的身体,但剧痛使她很难做到自己想要从床上坐起来这件事。但微微的移动,白小莫发现被子下面的自己是一丝不挂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白小莫很警觉。
“我给你清洗了伤口,换了药。”
白小莫道:“你都看到了?”
李忘点点头:“是的。”
白小莫没再说什么,只是用被子紧紧的包裹着自己,眼睛里流下一行清泪。李忘被她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哪怕白小莫此时大闹一番,李忘也会觉得好受些,这样沉默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李忘走过去拍拍白小莫的肩膀想说点儿什么,没想到白小莫突然坐了起来大吼了一声:“别碰我!”她紧紧的抱着被子围着胸,却把后背好大一片肌肤露在外面,上面纵横交错着鞭伤。
李忘道:“小莫,别这样,快躺下,冷。”李忘不顾白小莫的抗拒,一下把她按倒,用被子紧紧的裹着她:“小莫,当时情况紧急,我如果不撕开你的衣服,没有办法给你疗伤,你被打得很重……”
白小莫一边哭一边说:“我是一个妖女,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让我死……”
李忘死死的按着她喊道:“你身上有鞭伤,这样会撑裂伤口的,你给我老实点!”白小莫一边挣扎一边闹腾:“我不活了,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李忘终于忍无可忍,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白小莫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然后整个脑袋嗡嗡的。
李忘站起来怒道:“白小莫,我告诉你,你小的时候我就看过你的光屁股,看得特别清楚,你爸爸怎么揍你的我都见到了,打屁股我也会,你想挨揍你就闹腾。别说我看了你的身体,你身上每一寸肉我给你上药的时候都摸过了,你要是觉得活不下去了你现在就死!”他从腰畔拔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床沿上,那一声剧烈的震动吓了白小莫一跳。
李忘接着说:“我打三年前就喜欢你了,要不也不会把那老帮菜打成那样,我为了给你出气,搞得三年见不到你,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我就趁人之危看你的身体,我还想趁人之危娶了你,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你现在就把自己捅死,你死了,我也好安心跟你一块儿去死!”李忘说着,双目中也落下了热泪,他看着白小莫那不知悲喜的眼睛,转身就去了院子了,在茫茫白雪中练起剑。
白小莫看着那柄回风剑在李忘的手里闪闪发光,白雪如龙般护在李忘周围,那条剑风舞出来的飞龙为什么那么伤心?
白小莫的手在被子里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身体,一切悲苦似乎都在那一刻涌上心头。她看着外边那个为了他打了先生,又为了他杀出了铁血三千骑的男人,眼睛忽然就模糊了。
她看了看床沿上的匕首,右手握了上去,使劲拔了一下,没有拔出来。两只手一起去拔,竟然也没有拔出来。
“李忘,李忘!你……你来一下。”
李忘一脸怒容满身雪花的冲进来道:“干嘛?”
白小莫看他这样一幅尊荣,竟然带着眼泪笑了梨花带雨,美人含泪微笑,本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画面。
“我拔不出来,怎么自杀?你是不是不想我死?”白小莫的语调里已经充满了调皮,嘴角还带着笑。
李忘憨憨的挠了挠头说道:“我量你也拔不出来。”
第二十二章、夜探
白小莫身上的鞭伤很是严重,将养了近三个月才完全好转,而此时已经过了春节,天气暖了,山间的花朵都盛开了。
李忘担心白小莫身上会留下伤疤,坚持每天都要给白小莫换药,初时白小莫还十分羞涩,不肯让李忘看自己身子,但鞭伤遍布全身,不看便无法上药,白小莫只好拿被子挡着胸让李忘给腿上药,盖着后背给屁股上药。但是胸前上药时即便盖着小腹以下,也是羞得满脸红霞直热到脖子根,恨不得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但是又怕李忘乱摸只得眼睁睁看着。后来白小莫和李忘渐渐熟悉起来,上药这件事变得如小夫妻调笑一般自然,白小莫也不再拿被子盖住部分身体,光着全身或躺或趴让李忘给上药,两人有时老老实实的上药有时就一边玩笑一边上药还动不动就互相拍打几下,俨然一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情状。
但他们虽然裸裎相见,却一直也不是夫妻。李忘对白小莫更大的是爱,而不是欲,所以李忘坚持一定要明媒正娶才和白小莫尽鱼水之欢。这是礼仪一节,更重要的是白小莫身上鞭伤纵横,也禁不起床第之欢的剧烈。
春天来了以后,白小莫已经可以自己下地,李忘去山下的城镇里为她买来当季的衣物,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明艳照人。
但,总是在山里躲着也不是办法。
李忘一直怕白小莫提起离开山谷之后的事情,他只是想这样一直和白小莫过着结庐而居的生活。
但是,该来的那一天总是会来的,当白小莫的鞭伤彻底好了的那一天,他也就没有借口再看她的身子,更没有借口和她耳鬓厮磨,甚至,他总是隐隐约约觉得,什么时候白小莫就会离他而去,他舍不得,但是他是无能为力的。
谁先爱上,谁就是卑微的。
这一天,白小莫终于开口问了:“李忘,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铁血营地想是回不去了,咱们可去哪里好?”
李忘沉了一沉说道:“我想到附近的县城里再打探一下你母兄的消息,如果可以的话救他们出来,然后,我还想再到我母亲和妹妹藏身的地方去,把你们都送过去,我好出来再寻地方打鬼子。”
白小莫道:“那很好啊,没想到你自己已经安排的这么好了。”
李忘说道:“可是,日本人这一次来的汹涌,恐怕不是一两年能打得完的,这一分开,又不知道多久见不到你了,我舍不得。”
白小莫道:“没关系的,到那一步再说嘛,现在咱们还没有分开,可能真的救出我妈妈和哥哥,我就随你一起去打鬼子啦,你别忘了,我会驱兽啊。”她说的驱兽这两个字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疼,想起卢容川来了。
李忘道:“算了,别想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让你驱兽了,我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你麻烦。”
白小莫道:“你便不怕我是个妖精么?”
李忘道:“就算你是白素贞,我也不是许仙,就算你在我面前变成蟒蛇,我也绝不怕你。”
白小莫甜甜一笑道:“那便好。”
两人商量完毕,当晚便收拾了一些钱财细软衣物器具等物,草草搭救的茅庐也不用锁门,山中有人迷路露宿的时候随人取用便是。
两人下了山取到河北,径直往天津方向而来。只因白小莫居住的小村子在津城之郊,那附近最大的日本人据点便是天津城里的卫戍部队,李忘估计日本人绝不会将白黄氏以及白小约在山村附近囚禁,必然会转移到天津城里的大牢关押起来才对。
所以李忘便与白小莫来到了天津城,日本人攻占天津城已经有一段儿日子了,春节过后,正式春暖花开的日子,按道理本是好厮杀正用兵的时节,但津城周遭的主要兵马都没有要行动的意思,所以天津城里也早就解除了禁令,李忘两个进城来倒是没费什么劲。
李忘先是寻到了原先自己帮忙过的酒楼,那里此刻已经被日本人变卖给了另外一个老板,现在唤作逢春楼,生意正红火,也兼营客栈的服务,李忘便在这里定了两间客房,安顿好白小莫就出门去打探消息了。
日本人在天津城里的岗哨不多,也极少在街上见到日本人,反倒是各种有日本人投资开辟的产业都是中国人的经营。而天津的军部也是卫戍森严,根本探不出一丝一毫的消息。
李忘接连两三天都在街上打探,城里的虚实也便都摸清楚了,只知道大部分中国的战俘都被关在城西的小楼里,那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因家里人去逃难了,便空闲下来,被日本人当做了临时监狱使用,关押一部分并不危险的中国人。
李忘与白小莫商议一下之后,便决定当夜去探那城西小楼。
李忘并没有准备夜行衣什么的,即便入夜之后,月明灯亮,黑衣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不如寻常的装扮,真有危急情况也能随机应付,他身上只带了那二十八铁丸子,连回风剑也没有背,便告别了白小莫轻巧巧的出了逢春楼,望城西小楼而去。
夜色中的小楼显得略微有些阴森,三架明亮的探照灯让这里宛如白昼。
李忘并不通晓军中岗哨的配置,更不知道日本军队的布防风格,但是他从李观澜口中得知江湖中山寨庄园的明暗哨安排,大概目测一下这小楼中有明哨十五人,暗哨至少八人,更多的,他便无法估测出来。
但这小楼里囚室应有三十余间,目所能见的几间囚室中大约都有七八名囚犯,离得太远也看不出男女。李忘心中挂念白小莫想至少带回去一点儿有价值的消息,但又不敢贸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