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落梦初醒- 第11部分

“谁知道呢。我对我自己可没有信心。不过我想你一定行，你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颜洛说话时眼里竟有孩子气的认真以及前所未有地笃定。

“你就那么肯定？我都不知道以后自己会做什么呢。”蓝全艺对她的话感到好笑。

想想的确如此，颜洛无趣地点点头。

神话故事里可以有那样一类人，他们拥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可以空手测算出你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还能在你的人生路途上祝你一臂之力，为你指点迷津。

或许，在古老的现实生活里他们就曾经真实地存在过。人们把他们唤为“巫师”。

可惜我不是巫师，根本无法对未来作出任何预言。

但是此刻的我，想要你过得好的决心却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十）

晚会节目单是人手一份的。观众席前两排毫无疑问坐着的是学校领导。第三排开始才属于学生区域。

颜洛坐在F排第7列。按照节目单上的信息看来，下一个节目便是（504）班的华尔兹。在化妆间安排完注意事宜的蓝全艺准确地找到颜洛的位置。因为开场前和别人换过票，此时颜洛和蓝全艺的座位相连。

昏暗中颜洛待蓝全艺坐好后将手里的爆米花递过去，眼睛盯着舞台等待演员出场。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一曲欢快流畅的舞曲响起。虽然之前想过要分散些注意力给其他人，但一支舞跳下来颜洛不得不佩服赫今一和米音这对招摇拍档的拉风程度。本来外貌上就给人相当的视觉享受，两人偏偏还默契十足姿势优美。让人抽风地想起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目送完所有演员退场，颜洛不禁侧头看向旁边模糊到看不清表情的蓝全艺，凑近她耳旁小声道，“这下有没有后悔，竟然自己放着公主不当给别人钻空缺。搞不好赫今一和米音就是明天的头条。”

蓝全艺继续往嘴里送着爆米花，似乎没有答话的欲望。颜洛等了会终于放弃收回身坐好。

过了会儿，却意外想起答案。

声音低低地，像在自我呢喃，“可我不知道怎样单独和他相处啊，哪怕只是一曲舞曲的时间。很害怕会在他眼里看到我不敢面对的情绪，很怕会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思然后遭到拒绝。”因为蓝全艺低着头，颜洛无法判断她此时的表情，但从没有底气的微弱声线里不难察觉出女生对自己感情的小心翼翼和不自信。

原来，向来优秀的蓝全艺也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刀枪不入，她也会有弱点，也会迷茫到不知所措有所顾忌。

她，原来不是万能的。

只是这种事情颜洛也实在帮不上忙。虽然相对于蓝全艺这种乖乖女空白的情感史颜洛少说也谈过一次恋爱，但这也着实没有给颜洛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因为从开始到结束颜洛只是迷迷糊糊地按着对方给定的角色入戏，戏份终结演员也就自动退出。

所以，此刻的颜洛也只能无声地保持沉默。

一阵缄默后，台上男主持话里某个字眼刺痛了女生的听觉神经。

“下面由苏暖言为大家带来一首《可惜不是你》，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出场好不好？”低沉的嗓音，说出让人大脑空白的字句。

台下是涛声翻滚的掌声。

那个在之前频频报幕的人，踩着掌声出现，此刻拿着话筒站在台上，舞台的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有说不出的娴静窈窕。

距离如此近，为什么眼前却是千山万水。

声音如此清晰，为什么耳边响起的确是天外来音？

是什么空白了大脑，只留下灰白重叠的素景？连人连物，都这边苍白斑驳。

那人的声音，借助音响响彻整个音乐厅，连空气分子里都藏匿着她的声线。

“这首歌我特别送给一位朋友，因为这是她的最爱。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在现场……我……”通过空气传来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地颤抖，连呼吸都微微波动，中途伴着好几次深呼吸，气息显得有些紊乱，“……希望她每天开开心心。”最后竟听出一丝哽咽，但这样的反常很快被响起的舒缓音乐覆盖，不为人们所注意。

苏暖言调整好阴霾心绪，跟上节拍唱着，“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眼前只有透明发亮的荧光棒有节奏地来回挥动着，耳边响起的是阔别已久的声音。

究竟能有几人，能够洞悉那寥寥数语中的沉重心情和复杂过往。

全世界，大概仅有三个。

所以那些坚强都是自己的幻觉么？

原来你也会遗憾，你也在乎。

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可以相处很好。

到底是，哪里错了位？

往事如电影串烧在脑中不断放映，昨天的、今天的、同时交叠。

大脑立刻闷痛起来。内心波涛汹涌，感觉不知从何说起。想说话，却发现连嘴唇都如此干燥。张口找不到声音。

感觉周围氧气供给紧张起来，大脑出现混沌状态。颜洛动了动身，几度开口闭口，终于成功说出一句话，“我先回去了。”

从苏暖言出场开始，蓝全艺也只是僵在座位上不动弹。听到颜洛的声音，没有任何惊讶，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回教室么？我也想回去。”说着便要起身。

“你等他们一起吧。不然他们该说我们不够意思了。”将蓝全艺按回座位，颜洛趁着黑暗钻出音乐厅。

毅然离开的颜洛，不会注意到在她经过出口廊灯亮身的那一霎，台上的歌者声音颤抖了一下。中途离场的颜洛，到底错过了苏暖言情到深处流落的那滴珠泪。

不是不在意，只是每个人纪念感情的方式不一样。

站在外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以为被冷风一吹会清醒一些，却不料除了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连心都跟着堵得慌。不但没有更冷静，反而闹心地难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人之间无法破除的隔阂？

是苏暖言笑着说出“小洛，下去全艺和我们一起去看球赛吧”时？

是体育课上苏暖言开心地和另外一个同学搭档而留自己在一旁孤独观望时？

还是当自己说中午想吃炒粉而苏暖言不假思索果断丢过来一个“不想去”的回答时？

好像都是。却都不全是。

从来只知道爱情难经营，却不料连友情到了自己手上也变得如此敏感脆弱，经不起任何猜忌和冷落。

原来，在友情的国度里，也存在嫉妒和占有欲。

不想她将同样的温柔和关怀给另一个人。

不想她将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和话语告诉第三个人。

甚至，不想她对别人笑得跟对自己一样灿烂。

所以，当听到她好脾气地哄着另一个人吃药说着自己对她耍赖时说过的话，颜洛如何能不哭呢？尤其是在那样迫切需要一个人安慰的境况下。

第四话

（十一）

高一颜洛是跟苏暖言同宿舍的，蓝全艺也在下学期搬了进来。同宿舍的还有一个叫叶悠的女生。

那时的颜洛远没有现在这样喜怒无常，基本上情绪是用刀雕刻出来的，高兴生气一目了然。而且表现得对苏暖言很依赖。

自从季暖璃之后颜洛便对除颜励和洛岸之外的人保持着一致的礼貌疏离，很少对谁表现得很热情友好，即使是家里的司机帮佣也不例外。而对颜励的态度，不是亲密信任，是更加别扭的对立。

苏暖言是这些年来颜洛最亲近的一个，几乎寄托了颜洛全部的喜怒哀乐。

起初是因为“苏暖言”中的一个　“暖”字对她产生好感而走得很近，后来发现苏暖言人如其名，让颜洛渐渐从她身上找到季暖璃的影子。

颜洛对苏暖言有很强的占有欲，就像小孩子对自己的心爱玩具表现出的霸占欲。不喜欢她对任何人表现出过分的关心，也不喜欢她将跟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告知第三个人。

友情和爱情在某种程度上有一致的坚持点，两者都只限于两个人参与。多了一个人，难免要显得诡异。甚至出现勾心斗角“争宠”的局面。

自蓝全艺加入后，三人的组合便越来越找不着重心。数学原理上最坚固的三角形结构在此处显然失灵甚至最终导致了致命性后果。

走路时冷不丁固执地定在原地不动，等前面聊得投入的两人发觉后回身等待自己才慢吞吞心情愉悦地赶上去。

出去聚餐时苏暖言必须先问自己的喜好，不然一定会表现得很不高兴，一顿饭也吃得心事重重索然无味，并且臭臭的表情一定会保持着直到苏暖言察觉。

总之，很多事做得都不可理喻，让自己越看越像无理取闹的人。

可是，不这样无理取闹我如何安抚自己越来越不安的心呢？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每次都表现地稍稍在意我多一点就好。

因为除了你，我不知道再去找谁来在意自己。

没有谁能够了解，我有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被一个人狠狠地关心。

由于中间硬生生插进一个蓝全艺，原本的平衡被打破，颜洛心里的恐慌一天天扩大，就像滚雪球，最后累计到无法忽略的厚度，终究要在某个时刻爆发。

然而最终爆发的那一刻却并未波及平均，蓝全艺免遭于难。战火只在颜洛和苏暖言之间蔓延，中途殃及他人。

事故发生时间是一次重要考试之后。

高一的考试频率虽然比之高二高三要低，但每次考试的重要性却毫不逊色于二、三年级。

那次考试颜洛完全不在状态，成绩出奇得糟糕，加之染上风寒，双重打击使原本低落的心情更加消沉。彼时的颜洛已经开始学着掩藏情绪，一个人生闷气次数过多、脾气变得更难捉摸起，很多时候都沉默寡言。

晚自习结束，因为新成绩刚刚出炉，颜洛是唯一考试失败的，一路回宿舍三个人都一致沉默。

由于心情不好，晚上颜洛早早地便上床睡下，宿舍里仍是一片哄闹。半晌，才听得蓝全艺的声音，“你们都声音小一点吧，小洛在睡觉呢。”

心里忽然就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委屈的感觉涨满整个胸腔，鼻子一酸，眼角流下暖热液体，掉入枕头消失不见。

从来没有料到，最终在意自己关心自己的，居然是那个自己整天处心积虑陷害算计的人。

而那个自己挖心掏肺对待珍惜的人，此刻正在耐心地哄着那个叫叶悠的女生吃药。

她笑盈盈哄出来的话那么熟悉——

——记不记得我欠你十块钱啊，你如果不吃的话我就不还你了。

那样的话，第一次是从自己口里说出的。而且，只对她一个人说过，没有第二个，连蓝全艺也不例外。

可是现在，她竟用这句话去对付另外一个人。

那种被背叛的感觉，无论颜洛怎样努力，始终释怀不了。

其实也不是绝对禁止你对别人说同样的话，只是你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

退一步暂不追究这个，那么同样身为感冒患者，你还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话来对付刁蛮贪婪的我呢？

现在的我，要用什么来止住这该死的源源不断的泪水？如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你的所作所为在我心里烙下的愈合不了的伤疤？我该如何忽视那种揪心的伤痛？

不是心里变态，只是付出了那么多得不到同样的回报不甘心。

既然现在，有那么多人等着你的温柔体贴，我又何必苦苦坚守着非你不可？最后还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得不偿失。

可是为什么呢、到现在，还放不下你。

狭隘的我看不得你过得比我更好，却也不想你狼狈破落。

对你的态度矛盾不已，这让我如何是好？

（十二）

夜晚寒风呼啸，留在户外绝对不是好选择。无处可去，颜洛最后还是回了教室。因为不需要上自习，教室仅有十几个人在看电视。

眼前被铺到满满当当的桌面让颜洛着实吓了一跳，蓝全艺和赫今一的桌面是最热闹的，其次的是今晚一夜成名的大红人米音。

这些人速度还真是快。明明当事人不在也敢把礼物甩下走人。

陈敏航今晚居然安安稳稳坐在位子上认真看节目，这让颜洛小小地吃了一惊。照理像他这么活跃的人肯定要出去活动活动的。

“怎么，没去祸害美女么？”颜洛面对着后座男生反身坐下，打破男生故作正经的姿势。

男生有模有样地大叹一口气，样子十分惹人怜，“哎，流年不利啊。漂亮的美眉都对今一芳心暗许了。哪还有我的份。这小子今晚真是大出风头了。看得我都恨不得和他搞断背。”

颜洛被对方咬牙切齿的样子逗笑，“不是也让你去么？是你自己不把握机会的。”

想起上次蓝全艺邀请他的时候就觉得很搞。当时陈敏航是被考虑在内的，但偏偏因为身高因素蓝全艺又同时选了姜雨涵，结果可想而知，搭档的时候姜雨涵非陈敏航不可，陈敏航当然死活不从，闹到最后蓝全艺为难万分。于是男生很体贴地主动要求退出才解决了蓝全艺进退两难的处境。

果然，一提到这事男生神情更加无奈，干脆朝女生龇牙咧嘴表达不满。

对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颜洛正要转身，却被男生拉住衣袖，“班长你哭过了？”陈敏航指着女生发红的眼眶，还拿出手机借助屏幕让女生自己一睹现容。

“没有没有，”颜洛条件反射否认道，“外面风给吹的。不信你出去试试。”

男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了几次嘴都没有说话，急得颜洛差些抓狂。

“你到底要说什么？再不说我要走了。”颜洛说着站起身，摆出真的要走的架势。

这一招果然奏效，陈敏航立马将她拉着坐下并将颜洛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了一些，自己也倾身过去，说之前还神秘地左右环顾了一下周边确保没有人能够窃听到。

“那个你知道蓝全艺她……有喜欢的人么？”后面的话说得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低，说完立马放开女生直身坐好，让颜洛怀疑刚才的话是否出自眼前人之口。

缓冲了一秒颜洛才反应过来，先不是回答男生的话，而是贼笑着反问，“你打听这个干吗？你不会是……？嗯？”

“嗯嗯嗯。就是你想的那样。”被颜洛盯得不好意思，男生一副早死早超生豁出去的表情，胡乱地应着女生的问话，“那她到底有没有？”这次说话显然比刚才要气壮地多。

女生的答话却仍然牛头不对马嘴，“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了？受什么刺激了？呵呵，藏得够深啊，平时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