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 第5部分

辛晴知道他在逗她，就说，“这可不行啊。我就过一次18岁生日。”

“要不就把我当礼物送给你吧。还有两个多小时的使用时间。”吴峻笑意更浓了，眼角聚起了细细的纹络。

辛晴不知怎么就有点黯然了，吴峻以为她生气了，赶紧抓起外套，从内衬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来看看。”

是一个叶子形吊坠。中间镶着一个透明水晶，里面是一种植物，两篇叶子，茎底端开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漂亮的让人窒息。

“那是细辛，一种可以做中药的花，我上次去云南发现的。”

细辛，辛晴从来没听过这样一种花，如此少见的图案，这个吊坠应该是定制的了。以前生日辛晴收到过他送的漫画和图书，还有一次收到了手刻的木雕，从没有这么贵重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辛晴已经下定决心结束这份注定结局荒凉的感情，不能让这个吊坠在她的记忆里活蹦乱跳。暗恋是这世界上最无望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却已经完完整整地爱过伤过放过一遭了。

“晴晴，这是专门给你的，给不了别人。”吴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不好说出口。隔了一会他压抑着情绪，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申请去支边了，以后没什么机会见你了。”

辛晴的心咯噔咯噔漏了几拍，她不是正好不想要他了吗，怎么现在这么难受啊！刚刚吴峻开玩笑说，可以给她两个小时的使用时间，她心里苦笑着他们永远在透支着彼此的时间。以前是辛晴透支他婚前的生活，现在是他在盗用辛晴的新生活。可是，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两个人的诀别？

“李老师和你离婚时因为这个吗？”辛晴感受到他的注视，眼睛不敢看他，把装吊坠的盒子关上了又打开，弄出“嘣嘣”的声响。

“不是，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两个人太熟悉了，一旦互相伤害就面目全非，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辛晴听他这样几近反思的回答，心里也跟着难受。她早就知道吴峻是要结婚的，就算不和李婉婷一起，也会和王婉婷、张婉婷一起。他比她年纪大整整一旬，有什么理由要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等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女长大？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离婚了，甚至都没想过他们会离婚。她总以为，结婚就是幸福的结局，是一辈子的事。吴峻和李婉婷都是辛晴生命里的重要人，他们离婚了，她不会好受。可辛晴总希望吴峻能有一点点把她当成女人那样来爱，她就知足了。哪怕离婚是跟她有半点关系也会让她窃想，没白浪费那么多年的感情。

“我们走吧。”

吴峻送辛晴回寝室，短短几百米路好像走都走不完。谁愿意这么早就看到结局？临别，辛晴鼓足勇气，向他伸出手，“再抱我一次吧。”

吴峻紧紧搂着她，两人都贪恋着此刻的温暖，迟迟不肯放开。最后，他摸摸她的头，宠溺而温柔，“再见了，晴晴。”

辛晴回到寝室，刚好熄灯。12点过去了，新一轮年华开始了。

***

林以启整晚都沉浸在辛晴切蛋糕给他的柔情里，那样温柔专注的晴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他以前最讨厌吃甜甜腻腻尤其带奶味的东西，从今晚开始他决定喜欢蛋糕。

孟卫看到他这幅好像已经的得手的幼稚表情，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可是兄弟就是用来两肋插刀的，他咳了咳，“今晚，是你送嫂子回来的吗？”

辛晴最不喜欢林以启晚上跟着她到寝室楼下，旁边有些小情侣卿卿我我，总让她觉得暧昧不明。林以启听孟卫这样问想都没想，“没呢。但是她切蛋糕给我了。哈哈！”

孟卫果然没看错，“哦。我刚刚送飘飘回寝室，看到辛晴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我大概看错了。”孟卫挑着桃花眼，准备把林以启的反应尽收眼底。

林以启倏地一声，心里哼着的小调调全都变成了嗡嗡的汽笛声，像是堵了车。“你看错了！不可能是晴子！”

他可是连晴子的手都没摸过，别的男人怎么可以抱她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嗯，我可能真的看错了。嫂子冰清玉洁的哪能跟别人在楼下搂搂抱抱？”孟卫一直不赞成林以启追求辛晴，他觉得一个女孩子不该像辛晴那样对什么都兴致缺缺，他单纯幼稚又强大的兄弟该有个活泼乱跳的率性女孩才对。

“谁说冰清玉洁就不能搂搂抱抱了？敢情你和你们家何飘飘都湛湎荒淫？”

孟卫丝毫不懊恼，不跟幼稚的男人计较。

林以启终于忍不住，隔天主动问辛晴，“你生日那天，呃，后来还和谁一起吗？”

自从那天，辛晴已经想好给林以启机会的。和吴峻的那个拥抱是一段结束和另一段开始。本来想好的语气听到他这样近乎质问，又不自觉地生冷起来，“你跟踪我？”

林以启先前就是怕她误会，可是有又憋不住，这时已经后悔了，那点刚刚探出芽的爱的嫩苗恐怕又得缩回去了。“我没有，我相信你。是，是别人告诉我的。”

“你相信我什么？”

林以启被这么一问，噎住了。他在说什么呢，西方人见面还亲吻呢，她做什么不用他评价。“我就是听说，你和别的男的抱在一起，我很难受。真的没别的意思！我不是，唉，我就是担心你被别人抢走了。”

辛晴扑哧一声笑了，林以启都傻掉了，那是晴子啊，晴子对他笑了啊！

林以启的小宇宙直抖，想着一定得请孟卫吃鲜奶蛋糕，他现在心里就是那个味道，孟卫那个没经历过耿耿不寐的小子哪懂雾散云收啊！

辛晴朝他微微笑着，“那是一个故人。我以后可能多少年都再见不到他了。”

这是在向他解释么？是么，是么？林以启的心里是真高兴啊真高兴，那个男人抱一下算什么，不远的将来整个辛晴都是他的，他爱抱多久就抱多久。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奶茶铺，林以启照例买了一杯提拉米苏和一杯卡布奇诺，“你这次，不会还要给我钱吧？”

辛晴拿了杯卡布奇诺，说了句，“我忘记带钱包了。”

林以启哧哧傻笑着，他们就像其他小情侣一样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杯子，沿着甬道晃悠着。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开满了花，叶子和花的缝隙间露出细碎的阳光，落在辛晴雪白的脖颈上，一格一格的，真想伸手去抓一下。

“你暑假回家么？”期末考试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各个学院都该放假了。林以启真怕个夏天辛晴就变卦了，不愿喝他的奶茶了。

“嗯，火车票都买好了，下周三就走。”

“噢。”林以启有些懊恼，放什么暑假啊，可以组织实习啊，安排社会实践啊，干嘛还放那么久，两个月啊有木有！“那我想你怎么办？你会接我的电话吗？”

他总是那么直接，辛晴虽然没有煲电话粥的习惯，但也不想拒绝他，“到时候再说吧。”

晚上，窗外细雨绵绵，辛晴收到的晚安短信也长长绵绵：

黑夜其实从来就不是黑的。黑夜里，合欢花是红的，毛绒绒的，紫藤花还是紫白色的，和黑夜还是白天没有关系。就像，我想你，和黑夜还是白天没有关系，和晴天还是下雨天没有关系，甚至你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尽管我还是会尽量让你知道，想到这里，于是欢喜。

看到这里，心生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林子的表白，我是挖空脑子想出来的、、撒花收藏之后更精彩！

☆、此去经年（七）

生命太短，没留时间给我们每日带着遗憾醒来。所以去爱那些对你好的人，忘掉那些不知珍惜你的人。

Z市是位于北方的一座内陆城市，夏天炎热干燥，路面上常常浮着蒸汽。辛晴放假就在家里附近的跆拳道馆教跆拳道。刚刚结束一个班的课，教室里没有开空调，教练和学生全身都湿透了，这会儿一群人像从网里跳出的活鱼一样窜出去，有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学生逆着人流钻出来，“辛老师，有人找你！”

辛晴听了，谢谢他，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出去了。

林以启看到她时，她脸上有微微红晕，光洁饱满的额头亮亮的，两边落下来的碎发黏黏的贴在鬓角，身上白色的跆拳道服都被浸湿了，胸前一大片布料有些透明，林以启隐约看到她内衣的轮廓，这个认知让他红了脸。

辛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衣服紧贴在身上，白皙的皮肤瞬时就红的能滴出血来。小声对他嘀咕了句，“我先去换衣服，等我一会儿。”

辛晴几乎一路小跑到了更衣室，她简单冲洗了一下换好了T恤和中裤，清清爽爽地走出来。林以启接过她手里的包，两人就并肩踩着楼梯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

“我实习结束了，过来看看你。”林以启是学心脏外科的，暑期参加学院组织的实习活动，跟辛晴打电话的时候还绘声绘色得描述解剖时的见闻。

“嗯。”

“我很想你。”

“嗯。”

辛晴手遮着太阳，眯着眼对他说，“你能来，我很高兴。”

这回换林以启“嗯”，他高兴的不知怎么是好。他觉得夏天真好，可以隔着最少的布料不用拥抱也能感受彼此的心跳。

林以启来之前就订好了酒店，他送辛晴到小区门外就准备先回去休息了。辛晴的妈妈这时候正好从单位回家一趟拿东西，碰到两个人，惊讶之余，热情地招呼林以启上去坐。

“小晴很少带同学回来，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林以启心里得意了一会，又小心地望了望辛晴，看辛晴点了点头他才“哎”了一声跟着她们母女上楼了。

辛晴家的房子是震后重建的，很新，面积不大不小，八十几平方，装修的很简洁但不失温暖。每个台子和桌子上都有辛晴的旧照片，笑靥如花。辛妈妈进厨房泡了一杯甘菊给林以启，

“谢谢阿姨。您不用忙乎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辛妈妈很高兴。她们母女很少接待客人，以前吴峻算是常客，除了他，辛晴从没请过其他人来家里。小女孩的那点心思妈妈怎么会不懂？只是料到吴峻自有担当，不会两相误。林以启帅气有朝气，礼貌有风度，一看家教就很好。一听说是学医的，辛妈妈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好，她家的小晴就需要这样的阳光驱走内心的魔障。

“你们同学俩好好聊，我去准备午饭。”

辛晴自从进门就很不自在，倒是林以启落落大方，宾至如归。两人面对面坐着，就和他们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一样，静默着，不知该聊些什么。后来林以启又开始给她讲在实验室解剖的经历，活灵活现地描述着，把辛晴吓得瞪着杏眼一动不动看着他。

“那是真的尸体，听说是从监狱里买来的，没家属认领就卖给实验室了。装在一个半米高，两米长的铁箱里，箱子外面有一排操作按钮，可以改变温度和压强。打开后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袋子包着身体，露出泛黄的脸。”

纵使经历过大风大浪，目睹过生死离别，辛晴还是觉得骇人。

“真的，没骗你。”为了表现男人的英勇气概又开始添枝加叶，“平时熟悉的人体结构让我们亲手操纵着还真渗得慌，在上面开刀的声音就跟撕涤纶布料的一样。我们班的两个小娘脸都刷白刷白的。”

不想最后把辛晴吓得够呛，腾的一下站起来，“我去帮我妈妈烧饭，你在这边坐一会儿。”辛晴在茶几下面翻出几本书递给他，“闷了可以看看书。”

林以启本来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大无畏精神和镇定的职业操守，却把人吓走了。他直挠头，想不通怎么每次一有点进展就出岔子。他随意的翻着辛晴递给他的书，是本桑贝的漫画，有一页好像夹了书签一样的东西，翻了几遍每次都能隔在那里。他就顺着那条缝，翻到那页，原来是一张照片。相片里是辛晴和一个军人在院墙外的合影，那面墙像是学校的外围。辛晴大概刚上高中，身上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眼睛笑得闪亮闪亮的，比阳光都明媚，左脸的小梨涡让人忍不住伸手捏一捏。旁边英俊硬朗的男子搂着她的肩，笑容比春风还温柔。

林以启顿时觉得胸口被重重踢了一记，震得整个胸腔都轰轰的，里面紧得发疼。那就是她的故人么？或者那是她的表亲？

辛妈妈从厨房出来喊林以启吃饭，林以启应了一声，手一抖，照片掉在地上。照片背后苍劲有力的字迹落进他的眼里：

给晴晴，

十六年佳期如梦，愿一路繁花相伴。

落款是龙飞凤舞的笔画，林以启看出一个吴字。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照片塞进书里面，整理整理表情准备吃饭。

午饭的主食是面，辛晴的家乡人讲究“上车饺子下车面”，辛妈妈说林以启从S市赶过来“下车”得吃面。“这面是小晴煮的，你多吃点儿。她这一上大学连我都很少吃她煮的东西了。”

辛晴低头微笑着，用眼角瞥了瞥林以启，他不似刚才的神采，可能是太累了吧。他是又一个吃她煮的面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面里的蛋汤。

林以启心里还沉浸在那张照片的失落里，听辛妈妈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辛晴亲自下厨。这会儿直往嘴里填，他发现辛晴煮的面还真特别，比店里的拉面有劲道，汤里的蛋香也很奇特，总之很好吃。

“诶，这面里加了什么料啊？香而不腻，真好吃！”

辛晴轻声地回答他，“鸡蛋和蜂蜜水。面用冷水煮，快开了的时候再加调料。”

听她这样柔柔的嗓音之前的妒忌啊什么的都烟消云散了，现在晴子亲自为他掌勺，有什么比此刻更加珍贵的？有一人心甘情愿为你身处油盐酱醋中，想想都觉着幸福。

辛晴夹了一个鸡蛋汉堡给他，“我妈的独门秘方，牛肉蛋塔。”

这顿饭吃的无比愉悦，林以启真想赖在厨房里不出来，这样安谧的时光谁忍轻易掐断？直到辛妈妈要去上班了，林以启才跟着一起出门。

辛晴妈打心眼儿里喜欢林以启，一路上直问两人的情况，“我们小晴内向，有时难免冷漠迟钝了点。你们好朋友都帮帮她，我真希望她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活蹦乱跳的，跟我吵吵架也行。可她就那么静悄悄的从不打扰我……”

这是一位母亲的告白。林以启感觉到辛晴妈的嘱咐，很想给她郑重的保证，可是他还没有确定辛晴的心意，不能妄自夸下海口。他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