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若暮狼狈地转开目光,深呼吸口气後道。
可是郑清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著:「她是真的很爱你呢。就像个傻瓜似的,明明那麽大个年纪了,却还像个少女一样天真…你知道,她跟我说过什麽?她从不奢求什的,你的真心,她知道那从来不在她身上。『喜欢一个人,从来就不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什麽。』你不觉得这话别脚得很可笑啊?简直就像三流的言情小说里会出现的对白,可是,那个傻瓜…呵,礼若暮,那就是郑茜自杀前的遗言,你猜得到吗?」
遗言。
郑茜的…遗言?
若暮站在那里,脑子却停摆著无法思考,思绪里没有半点主意,只有郑清的话不断地重复著,遗言,郑茜自杀前的遗言……
她,死了?
「她不恨你,礼若暮…因为她是个圣母,她总能把所有人的行为合理成善举,然後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原谅。可是我不是她,我从来不是个善良的好人。如果可以,我想把你所珍惜的一切全部毁掉……」她眯起双眼,歪著脸,脚尖在地上踢来踢去,顺势踢扬起片片黄叶。那模样既天真又可爱,如果忽略掉她表情的话。
「你说,你要毁掉,我所珍惜的一切…吗?」若暮沉默了几秒,站在原地,生根般动也不动。
她抬起脸来,笑容灿烂:「没错喔。」
很想,真的很想……让这个随意践踏别人真心的家伙,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地狱滋味。
一阵带著花香的风从远处朝两人吹来,吹扬起若暮墨黑的发丝,不著痕迹地遮住他的双眼,完好地藏起他的一切情绪。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让她正面面对自己,然後顺著旁边的树干抵住她。郑清一时反应没过来,她瞪大双眼,吃惊地看著居高临下望向自己的若暮。少年冰冷的脸庞毫无半点惧、怒,那唇边拧起的笑意也是如此无声无息,黝暗的双眸牢固地像要穿过她似的。
若暮缓缓地把侧脸靠向郑清,两人的距离一下被缩短到连彼此的呼息都感受得到。
「游戏…」
「什麽?」
「你说过吧,只要我乖乖听话,你就……」他不疾不徐地仔细扫视过著郑清的脸,没漏掉她紧绷的反应──她并不习惯男人,即使如此,却依然在第一次见面时试图想诱惑他。
若暮单臂抵在郑清身後的树上,故作不经意地用冰冷的手指抚过她发梢,修长的两指尖夹起她发间的落叶。
「说吧,你想要…我怎麽做呢?」
作家的话:
哥哥的美男计会不会成功呢?
、21惑
「哦,这麽著急?」郑清挑眉轻笑,侧身闪过他的手指。一绺细发被他勾在指间,她吃痛地瞪了若暮眼。不甘服输似的,她踮起脚尖,往他耳畔吹了口气「真的什麽都可以呀?那如果我说,要你现在就在这里跟我做呢?」
若暮颇无言地瞪了她眼,往後退了步拉开彼此的距离:「…这麽豪放?」
他大略猜得出,这丫头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不过即使如此,她仍然是很危险。郑清是为了替郑茜向自己报仇,所以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而如果,他对若晓的感情被她察觉的话……无论这麽做,若晓都一定会受到伤害吧?她绝对不能再受到伤害了。
礼若晓身上裹著毛呢外套,缩著肩膀,双手还因为怕冷而揣在怀里。她鼻尖冻得有点红通通的,站在庭院小岔路的支端,朝若暮和郑清这儿站住没动。
「咦…」她、她刚刚看见什麽了?
若暮和这个女孩子……刚刚是在接吻吗?
***
难熬的周一,尹伊承却少见的没有迟到──不对,应该说他整个周末根本是蠢蠢欲动,猴急难耐的急著想来上学。一大早,他便迅速换好制服,拍掉琴盒上的灰尘,一把将大提琴背起,赶著要司机载他去学校。
原因无他,当然是为了看、好、戏、啦~
「尹少爷,您的早餐啊…」娇滴滴的女仆柔弱的从後方追赶上他,手上还捧著热腾腾的早餐,用红格纹布巾包得方方正正,还附了瓶玻璃罐装的鲜奶。
「呵谢喽~你真贤慧~」尹少爷看也没看,接过早餐後随口一句,就让花漾年华的女仆心跳加速,脸红得像苹果一样的呆立在原地,脑子回盪著一句:我们少爷实在太帅了!
上了车,早餐和琴盒随意地放在旁边,尹伊承翘著脚,边用pad看今天的新闻,一边享受著窗外耀眼的阳光。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他等不及要看那对禁断双胞胎的发展啦~那个叫郑清还是针蜻的心机小萝莉出现,对那对兄妹会产生什麽关键性的变化呢?
光想到这个他就兴奋的坐立难安啊!
他自从国中部三年级和礼若暮念同一班开始,就对这个完美无瑕的王子人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开什麽玩笑!!!这世界上怎麽有可能有这麽零污点的人!还能严重影响到他尹伊承的地位…他绝对不是因为嫉妒,他只是太好奇了,这个出身孤儿,却有神话般背景的少年,究竟是在想些什麽。
礼若暮他,真的很有趣。
标准的悲剧型自虐控主角,任何事都负面悲观化,否定自己、拒绝人性……以上种种分析都是他长年累积下来的心得。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旁边看著看著,尹伊承自己虽然没有想到,但其实他多半已把若暮当成自己的朋友了。因为,依他脑子的逻辑,恐怕“人生不可错过之乐趣”就等於“很重要的朋友”吧?
「唷,早安啊~」他走进教室,看见宽敞的教室间的若暮背影,痞笑又多了几分「今天很早喔?」
若暮回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嘴角上的伤好一点了吗?」
「呵呵,好得差不多了,其实这一点也不妨碍我接吻啦~」伊承抚著下颚,笑容满面地放下书包,朝若暮的位置走过去,很自然地坐上他旁边的桌子。
「怎麽样?郑清今天就会来我们学校了,而且没记错的话,是你宝贝妹妹那一班喔。」
「……她说郑茜自杀了。」半倘,一直低头看著自己乐理辞典的若暮,低声开口。
「…她说?你跟她见面了…什麽时候?」
「周六,我家养父母和她的养父母是朋友。」他阖上书,面无表情地抬起脸,看著尹伊承,眼底毫无波动,看得让人害怕「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只是有点无法相信…」尹伊承也曾见过郑茜几次,她缠著若暮的时候看过一次,之前众多家族聚会的场合也跟她聊过天。
是个乾净到让他无法直视的女人。
「……因为那时候吗?」他忽然恍然大悟,看著若暮无动於衷的表情,尹伊承听见自己用有些愤怒的口气对他说道「郑茜因为你而自杀,如果,这是事实,你都…不会试著想乞求原谅看看吗?」
礼若暮没有回答,他那漆黑一片的眸里全是胶著的情绪。道歉有用吗?郑茜…他那时候,之所以选择打那通电话,他的决定,不就等於早已决定要承受这一切了?
他不会道歉的。
他确实像郑清说的那样,一直把人的真心,当成筹码一样利用著。
尹伊承叹了口气,这家伙的人生还真是不幸啊,其他不说,还居然爱上自己妹妹,弄得他都有点同情这位王子殿下了:「说到这个,你今天跟你妹妹一起上学吗?」
怎麽觉得…这家伙对他妹妹还是在打些鬼主意?若暮皱眉:「没有,她今天的竖琴从英国被带回来,她跟陈渊要去机场领。」
他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他对若晓的感情。
可天知道…要对她像普通兄长一样,对他而言,有多困难。
若暮明白,现在的他,就像走在钢索上的小丑,每走一步,算一步了。
、22 如夏日的,少年
「唉。」
意外的,两个大男孩沉默了一阵子,竟出乎意料有默契地同声叹了口气。两个人都有点吃惊,怔怔望著对方一秒、两秒…然後无奈又好笑地扯起嘴角。
笑完,若暮依旧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我家的事,你叹什麽气啊?」
「我看的很辛苦啊。」尹伊承吐舌回道,边说边摇头笑了起来。他的反应让若暮一瞬间也分辨不出他是否只是在玩笑,索性转头不理这个疯子。
「欸,不过这样说起来…郑清打算怎麽报复你啊?」别人也没拜托他,尹伊承就擅自当起军师出起主意来了。
「……公开我以前的事情吧。」若暮随口敷衍道。
「不会呗,这样不够刺激~」尹伊承摸著下颚,很没品地在旁边兜圈子「要是我的话,就直接公开你喜欢你妹比较惊──」
那声“惊喜”还没语落,就硬生生被掐断了。礼若暮眼睛仍是漆黑一片没有太大的波动,可他的手却牢牢地扭住尹伊承的颈子,冷声一句:
「你敢?」
少年面不改色,依旧欠揍笑嘻嘻地望向他:「别激动嘛,我只是说如果是我,并不是真的说我一定会说出去啊。」
气氛僵了几秒,若暮才松开手。伊承踉跄地退了一步,不当一回事得揉了下脖子,双眼像豺狼般紧盯著若暮不放:
「你这样的举动是承认了喔。」
承认了…?礼若暮僵住了,一副被击中要害似的失魂落魄。刚才他一瞬间像个傻子一样,被尹伊承随口一句话拖著玩。他又是懊悔又是慌乱,张著嘴说不出半句话来。
伊承见若暮难堪的表情,笑意忍不住又加深几分:「呵呵,你的模样看来倒挺像有那麽一回事的嘛。」他拍了下若暮的肩膀「别担心、别担心~人家是开玩笑滴。」
…装诚恳个什麽劲啊!平常那种德性现在叫谁能相信你?
看若暮的质疑眼神,尹伊承也猜得出他心里想的话。忍不住松嘴噗哧笑出声来,敛色後继续说著:「你不也知道我以前的事,你现在跟我是同病相怜耶。」
「谁跟你同病相怜,你继续妄想不要烦我!」王子没好气地吼了句,坐回椅子继续看他的辞典,彻底把他当成空气般忽略。
* * *
机场上,若晓有点吃力地推著装著竖琴的搬运箱推车,陈渊和她英国时期的好友在前面边走边聊著,笑的很是开心。竖琴很沉,推起来很累,加上琴身又贵,她全心全意都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箱子上,没把太多注意放到周遭的环境上。走出机场大门,刚往停车场走去时,一个高挺的身影脚步匆匆地经过她身边,肩膀撞到若晓本来就有些单薄的背膀。
她「啊!」地叫了声,手还放在推车横杆上,便重心不稳地往旁跌去。陈渊回头却来不及扶她,身边那经过的高瘦男子低声一句:「唉呀。」便眼明手快的一把拉住若晓的手臂将她带回重心,稳稳地扶住让她站好。
「竖琴、我的竖琴没事吧?」若晓一站住就急著拨开男人的手,紧张兮兮地检查自己的搬运箱子,看到琴盒还好好的立在原地,忍不住夸张地松了口气「好险!呼~~」
陈渊快步走来:「泰依丝你怎麽这麽不小心…」她目光落到站在若晓身边的人,瞪著双眼有点惊喜地喊了声「噢,这不是萨门嘛?你这麽在这里?真是太巧了!」
「陈渊小姐,好久不见了。」
萨门?若晓愣愣地顺著养母的目光转过去,看见站在自己身边两步远处,一个高瘦,有双温柔的笑眼的俊美少年,正笑吟吟地注视著她。
「泰依丝?哦,真的是礼若晓耶?」萨门对若晓咧嘴灿笑,陈渊听见他说礼若晓三个字时明显有些不自在,但也只是几秒之间,她转头对金发碧眼的欧人朋友笑道:
「这是萨门,宋仲夏,我英国乐团时首席的儿子。泰依丝,你们同间学校喔,欸,我记得他和若暮之前就认识的样子…」她记得礼若暮和宋仲夏有合办过演奏会,当时还在乐界掀起一波美男子风潮。
「礼若暮?是呢,你哥哥嘛。」宋仲夏依旧是和煦笑著,还不忌讳的对若晓眨了下眼睛。
他的笑容很乾净,纯纯粹粹,让人暖洋洋的。
「对了,你怎麽在机场?」陈渊忽然想起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机场,定眼看他的打扮,穿著棕色的狩猎风大衣,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模样,手上却没有行李。
「那个啊…」宋仲夏轻轻一笑:「我转机一趟,顺道去其他地方晃晃了,行李我姊姊嫌麻烦就直接替我寄回来了,所以我现在两手空空,两袖清风啊,正打算坐公车回学校喽。」
不同於若晓和英国友人,陈渊对这无喱头的话一笑置之:「那样刚好,我们也正巧要去学校,要不你和我们一起顺道去吧。」
一路上,宋仲夏出奇安静,若晓原本以为他会一路吵闹的,谁知他似乎旅途劳顿,一上车後就倚著车背闭眼睡著了。陈渊後照镜瞧见了,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子跟他父亲一样,傻楞楞的一点警觉心也没有,小心等下我们把他载去卖了。」
坐副驾驶座的朋友打趣道:「是啊,音乐家的手指在拍卖上是很值钱的。」
若晓坐在一边,仗著他闭眼不会看见,正偷偷地瞧著,少年双眼依旧紧闭,却冷不防地开口:「是喔,我什麽都没听见。」
众人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若晓没有笑出声,只是捂著嘴好笑地看著他,宋仲夏望向她,笑著点点头:
「你总算笑了。」
、23 在意我、在乎我
陈渊载若晓和宋仲夏到校门口後,便要带朋友回她投宿的饭店。那时学校正巧午休时间,看过去校园里静悄悄的,不见几个人影。若晓卸下竖琴盒,目送养母的车子远去後,便转过身要推动竖琴。这时,在她身後始终没出声的仲夏,却抢先一步拉过琴盒的握把,擦过她肩快步往校门走去。
「啊…」她低低地喊了声,想阻止他「没关系的、我自己来──」然而宋仲夏却已推著竖琴穿过校门。见此,礼若晓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赶紧跟上。
大门口的警卫似乎认得他,只程序性地走出警卫室看著他们两个,随意地挥了下手便又懒扬扬地晃回室里去了。宋仲夏问了若晓她放琴的练习室在几楼、编号多少後,便顺著无障碍坡道把琴盒推上穿堂,转个弯後进入电梯,两个本来就不算熟的人,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仲夏忽然开口:「你在学校还习惯吗?」
「呃,还不错…」
「呵呵,跟若暮处得还可以吧?」
她没料到他这样问,正要回答,电梯当的一声,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咦…」若晓抬起头,跟站在自己电梯外的少女正好对上目光。
「唷,文娜娜。」宋仲夏熟络自在地招呼了声。
娜娜似乎没有料到会遇到他们两个,眉毛轻轻挑起,无意识防备的环著手臂:「你们两个怎麽走在一起?」
「哈哈,这说来话长…」宋仲夏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