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我眨着晶亮晶亮的眼,满是期待。
“嗯。”民在胡乱地点点头,避开我的目光,有些手无足措,那模样可爱极了。
“我说吧,其他的饭也很好吃呢,你以后就不要老吃酱汤泡饭啦。”
“嗯。”民在低低地在喉咙里应了一声,这次他连脖子根都羞红了。
“下午放课以后记得和我一起回家,今天可是你第一天打工哦。”
“嗯。”
吃完饭,我心满意足地拍拍圆鼓鼓的肚子,很不雅地打了一个饱嗝后,开始收拾起便当盒来。
民在虽然帮我一起收拾,却一直没有说话。不过下楼时,他突然主动地拉着我的手,他的手并不光滑,很粗糙,指尖还有些薄薄的茧。我知道,那是一双经常干活的手,这又让我的心底涌起一阵悲伤,这么多年来,他一定过得不容易。
我紧紧握住民在的手,传递着我的温暖,我发现民在的指尖在我手心轻轻战栗着。
面对自己的伤口,民在的心一定是苦涩的吧,我的心也跟着苦涩起来。
下午的课很快结束了,我收拾好书包想找民在一起走,却发现民在已经不在了。奇怪,明明有告诉他放学以后等我一起走的嘛,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卷卷头,发什么呆呀!”又是郑景浩那恼人的声音。
“不关你的事。”我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出教室。
“谢谢你早上的蛋糕。”
“都说是我不要的,送给谁都一样。”
“卷卷头,卷卷头……”郑景浩为什么老是像叫魂似的叫我。
“喂,郑景浩你别老跟着我好不好,你的盈美不见了,你怎么不去找她!”
“卷卷头,你吃醋了对不对,你吃醋了,哈哈!”郑景浩突然开心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起来。
“无聊!”竟然说我吃醋,真是莫名其妙,这个郑景浩的自恋症又发作了。
“卷卷……”奇怪的是,郑景浩再想叫我时,却突然顿住了。
我顺着郑景浩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民在。
只见他手里拿着冰淇淋,颀长的身材靠在教室门旁,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就连那个银色的面具也似乎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简直迷死人了。
“民在!”我惊讶得眼镜都快要掉了,一脸酷酷的整天一副万年冰山样子的民在竟然会拿着冰淇淋在门口等我。
“给我的?”
“嗯。”
我一脸甜蜜地接过冰淇淋,咬了一下,哇,哈根达斯的草莓口味!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草莓口味?”我很羞涩地问道。
“上次和徐东旭一起吃饭时,你吃的也是草莓冰淇淋,我看你吃得很开心。”
民在真的好细心呀,我两眼冒红心地望着他,心里泛起了丝丝感动。
“我们一起走吧。”
“嗯。”
抛下一脸发绿的郑景浩,我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拖着民在,满足地朝家进发,全然不顾身后熊熊燃烧的火焰。
“妈妈,我回来了。”
“阿姨,我叫宋民在,以后请多多照顾。”
“嗯。以后娜拉还要靠你多照顾了。店里很忙,还要你费心了。”妈妈对民在很客气,慈祥的面容上满眼爱怜,看来上次我对妈妈的“教育”有效果了呢。之前我还担心妈妈会不给民在好脸色,现在看来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因为民在脸上戴着面具,妈妈让民在就在厨房帮忙,主要是洗洗碗碟什么的。我呢,还是在外面点点菜,上上菜。
不过,不忙的时候,我经常会跑去看看民在。
只见民在挽起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右手手腕上却套着一条银色的手链。很普通的波纹链,坠着九颗银色的心形吊坠。
那应该是个女孩的手链,此刻却套在民在的腕上,我想它应该是如珍的吧。
不过,我却注意到,链子的扣子有些松,如果不换掉的话,上面的心形吊坠就会脱落的,那么珍贵的东西不应该让它有任何损伤吧。
“民在。”
“嗯?”
“我帮你把手链取下来吧。链扣有些松,你再戴着,如果掉了就不好了。”我伸手将民在的手链取了下来,接触到民在皮肤时,他又轻颤了一下。
我将手链捧在手心,仔细端详着,上面仔细地刻着——
永远究竟有多远
刀痕很深,很细致,看来是民在一刀一刀很用心地刻上去的。抚摩着那些字,就像是抚摩着民在那颗炙热的心。如珍真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交给我吧,我帮你换好扣子,再还给你,好吗?”
“好的……”民在点点头。
我小心地收好手链,这可是民在对我的信任呀,想到我自己越来越走近了民在的心,我真的好高兴。
有民在陪着我,晚上的时间真的很好过。到了打烊时间,我依依不舍地送走民在,走之前怕民在不放心,我又很郑重地向民在表示我一定会修好手链,漂漂亮亮地还给他。
“民在那孩子挺能干的。”妈妈望着民在离去的背影赞许道,可是转眼妈妈又叹了口气,“不过,真是可惜呀!”
“妈妈!”我知道妈妈是说民在的脸,不过,就算半张脸被毁了又怎样呢,他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而且受了这么多苦,他应该得到关心和爱护,而不是怜悯。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早点睡吧。”
“妈,以后别那么在意民在的脸,把他当正常人看好吗?”除了如珍以外,民在的脸应该是他的第二个禁忌吧。
“好。我的好女儿,长大了呀,懂得去关心别人了。”妈妈看着我,一脸的满意和骄傲。
是的,我长大了,不仅能照顾自己,还能照顾别人了。
今晚,我会睡个好觉的。
3
民在的手链是银质的,时间久了,颜色已经不鲜亮了,我用擦银布很认真地擦拭了一遍,又让它光鲜如初了。至于扣子,我换了一个白金扣,又结实又闪亮。
这是我从自己的项链上拆下来的。离开家那会儿,什么首饰也没带,惟独带了10岁生日时爸爸送我的十字项链,上面满满全是亮晶晶的钻石,吊坠是一个闪亮的十字架,十分漂亮。送给我时,爸爸郑重地说,这条项链会保佑我一生幸福的,所以我偷偷地背着妈妈,保留着这条项链,舍不得把它丢掉。如今为了民在,我竟然把它拆了,我想,那条手链对于民在来说更重要吧。
本来想连链子也换成白金的,但是想想虽然是银的,但是却是民在的一番心思,我还是保持原样比较好。把手链弄好,我又拿了我一个很漂亮的盒子装上它,打上很漂亮的蝴蝶结,这样就可以美美地交到民在手中了。
我把盒子小心地放进书包中,等到中午两人一起吃便当的时候再交给他。
想着民在接过盒子的喜悦,我的心也开始幸福起来。
终于等到了午饭时间,我满怀欣喜地打开书包。
奇怪,怎么包包里的盒子不见了?
把书包内里层外里层全翻了遍,也没有找到,反倒是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要想拿回手链,下午放学二楼钢琴室见。
是谁偷了民在的手链呢,还约我见面?
要是手链有什么损伤,我该怎么向民在交代呢?
“娜拉,你怎么了?”
是民在来找我了,我急忙擦干眼中的泪水,极力挤出一丝笑容来面对他。
“没什么,我们一起吃午饭便当吧。”
心不在焉地和民在一起吃过饭,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下午。还好这段时间民在也没有问我手链的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心只期望快点放学,然后拿回手链。
一下午的时间,我仔细分析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可疑人物锁定在了郑景浩身上,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会这样恶作剧来整我。所以我一直用怨恨的眼光看着郑景浩,不过,那家伙倒不以为意,见我看他,还开心地朝我做各种鬼脸。
“民在,今天我有事情,你先去店里好吗?”终于等到了放学,我急忙和民在解释。
“不需要我帮忙吗?”民在看着我,眼中透出关切。
好感动啊,民在越来越关心我了。可是我只能仰起头,给民在一个最灿烂的微笑:“小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不用担心的。”
“嗯,早点回来,我在店里等你。”民在拍拍我的头,淡漠的眼底竟然浮现起一丝宠溺。
看着民在远去的背影,我的头不由低了下去,笑容也没有了,脸上愁云满布,待会儿如果真是郑景浩拿了手链,我应该怎么办呢?
怎么样才能拿回属于民在的东西呢?
郑景浩一放学,就和正沅一起消失了,是去钢琴室了吗?
真是奇怪的人,为什么要选在钢琴室呢?
二楼有一间钢琴室,里面有架美国的奥斯汀威特,纯白色的奥斯汀威特,那一直是我到了这个学校后心里的痛。从小学钢琴的我,十二岁那年,爸爸送了我一台白色的奥斯汀威特,那天的我幸福得像个公主。心情好的时候,我总会坐在钢琴旁,弹奏那首《少女的祈祷》。我把我所有的梦想和未来都倾注在琴声中,那时的我的世界是美好的、干净的。
当爸爸去世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不是如此的干净,我的玻璃屋也会破碎,原来公主也可以变成灰姑娘。
不过灰姑娘的感觉也不错,我虽然没有遇到王子,却拯救了落魄的骑士。
民在,就是清冷孤傲的骑士。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我就听到那首熟悉的《少女的祈祷》,美好的梦想随着琴键宣泄而出,我听得出这是少女对爱情的美好幻想,朦胧的爱情,强烈的爱恋,内心强烈的渴望如行云流水般倾泻,先是柔和、梦幻般的感觉,后来却带着强烈的愤恨,这已经不是祈祷了,而是强烈的恨,爱而不得,才会有这种强烈的不甘吧。在这样美好的曲子中加有这样有力量的忿恨,真是糟蹋了作者的本意。它应当是美好的,而不是灰色的。
这时,我倒真是好奇将这首经典名曲弹成这样的人,她那强烈的怨恨和民在的手链有关系吗?
推开那扇门,一切自会揭晓。
我推开门,琴声还在继续,可是力道却分明加重了,气息也随之紊乱。
她一头长长的黑发,背对着我,这个背影我很熟悉,她是盈美。
“盈美,你为什么拿我的东西?”
盈美没有转头,修长的手指仍继续在琴键上飞舞,她的姿势很优美,动作很娴熟,一看就知道是从小练琴的人。
“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盈美的声音忧伤中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恨意。
“知道。是《少女的祈祷》。”
“是的。这首是《少女的祈祷》,我最喜欢弹的曲子。我和景浩从小就认识,身边的人一直认为我们是最般配的一对。景浩的爱,就是我的一切梦想,景浩的爱,就是我的祈祷。可是……”盈美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起来,手指重重地敲在键盘上,这个音被她弹破了。
“可是,从你出现的那天开始,这一切都变了。景浩的眼中没有了我,只有你这个臭丫头!”盈美此时已放下双手,转身站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白皙的皮肤因为愤怒而薄薄地蒙上了一层红。
“你这个丑八怪,一个像杂草一样令人厌恶的东西,却占据了景浩全部的视线,为什么?为什么?”盈美伸出修长的食指指向我,充满怒气的眼底满是狠戾之色。
原来是她误会郑景浩喜欢我,真是天大的冤枉,他只会捉弄我,惹我生气,怎么会喜欢我呢?盈美的这个醋,真是吃得没有道理。难怪人家说恋爱的人智商是零,我看在盈美的身上真是充分地体现出来了。
现在她表现得就好像是一只刺猬,所有和郑景浩沾边的人,她都要竖起全身的刺将人家刺得满身是血。
“盈美,你误会了。我跟郑景浩没有什么,只是他老喜欢欺负我而已,我们真的没什么的……我虽然是长得一般来着,但我不是‘东西’,请你尊重我……还有,我的手链请还给我,那对我很重要!”面对盈美的“指控”,我很平静地回答。
“你的手链?好像是宋民在的吧。”盈美从口袋中拿出手链,把玩着上面的心形吊坠。
“‘永远究竟有多远’,哈哈,想不到那个怪物还挺痴情的呀。”盈美嘲讽地笑着,目光炯炯,从手链又移到我面上,“这手链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请还给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在极力克制我的情绪,看着盈美漫不经心地把玩手链,时不时做出一个像要毁坏的动作,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还给你也行,不许再接近景浩!”盈美的眼带着冷冷的寒意,一直射到我的心里。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没有接近郑景浩,都是那家伙主动来找我麻烦的!他只是想报复我而已,不是喜欢我。你想,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为了让盈美相信,我连自我贬低的话都说了出来。不过,也确实是我的心里话,我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凭什么得到校园王子的青睐呀,我可不是以前光芒四射的车芸熙了。
大概我说得很恳切,盈美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不过态度仍是很强硬。
“不管郑景浩和你是什么关系,你都不能让他再接近你!”
“你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吧,我怎么能管得住他呀!”
“我自有办法,只要你肯答应。”盈美的眼睛里忽然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上扬,一个得意的笑容漾起,让我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什么办法?”为了民在的手链,我只能硬起头皮。
“喜欢榴莲吗?”盈美此时的笑能用诡异来形容。
“榴莲?”提到榴莲,我整个心到身体都在颤抖,那是我最怕闻的东西,闻到那个,我轻则呕吐不止,重则全身抽搐。遇到榴莲,我老远都要绕路而行,这么多年了,从没有改变过。
盈美这时提起榴莲,是什么意思,我的神经紧绷到有些痉挛。
“我要你每天带一个榴莲来上学,持续一个星期。”盈美柔柔地笑着,绝美的脸蛋如同盛开的鲜花妖娆妩媚,“其实,榴莲虽然臭,但是吃起来很美味啊,你以后会爱上吃它的感觉的,哈哈哈……”她的笑容那么美,可是心却像蛇蝎一样毒。
“能不能换个条件,我很怕榴莲的,真的很怕……”我可怜兮兮地乞求着盈美。
“看来这根手链对你来说也不是很重要。既然不重要,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把它拆了,还是扔进海里?”盈美的眼底满是得意。
“别,不要……”绝对不能让民在的手链毁掉,不能!那是如珍留给民在的信物,那是民在的快乐,那是民在的阳光。我不能毁掉民在的快乐,毁掉他的阳光……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