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怎么这身打扮,我都认不出来了,这次二姐又去了哪里,为何不回家?”回到客栈,夏完淳迫不急待的询问,本来以为上次二姐要不到几天也会回家,没想到他在家半个多月,夏蕴贞的人影也没有见到,惹得夏允彝和盛氏、陆氏两人都对夏完淳一顿埋怨。
侯家已经数次催促,要夏家嫁女过去,不然,这桩婚事只能告吹,侯家不可能一直等下去,夏允彝本待等女儿回来就安排嫁人,没想到又落了一个空,加上夏完淳有大好的前途不要去参军,实在让盛氏,陆氏两人又急又气。
若不是夏完淳已经成为羽林卫军官,木已成舟,他甚至连家都不能出来。后来接到陈子龙的书信,夏家才得知夏蕴贞在陈府住过一段时间,只是之后又不知去了哪里,夏完淳得到家中三位老人的严令,下次见到二姐,一定就让她回家。
“小弟,你这么多问题,我从哪里回答,倒是你们两人,上次不是说参加了羽林卫,又怎么会到淮安,更住得这样简陋,身上穿是象苦力?”夏蕴贞也是一肚子问题。
夏完淳笑了起来:“二姐,你的问题比我也不少。”
杜登春终于确认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黄脸汉子就是当日他看到如同仙女一般的夏二小姐,相比他们换换衣服,弄弄头发的打扮,夏二小姐的化装简直是巧夺天工,难怪能一个人就在外面行走。
姐弟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说出了别后的行程,夏蕴贞从南京出来后就直奔北方,她本来打算在北方至少要游历一年,只是到了山东时,正是满清文字狱最激烈之时,到处是官府抓人,杀头,官府对于外地人盘查严密,而且密告成风,各级官吏看到了文字狱当中的利益,到处是诬良为贼,夏蕴贞虽然打扮的不起眼,依然碰上了数起麻烦,不得不动用激烈手段杀出来。
一气之下,夏蕴贞连杀了数名滥捕乱杀人的清朝官吏,更是被满人官府通缉,一个月数次遭到满清官府围杀后,夏蕴贞无奈,她虽然有在沿途铲除一些贪官污吏的打算,只是不可能这样每日都面临危险,感觉到前面会越来越乱,夏蕴贞只好结束自己在北方游历的打算,重新回来。
本来从徐州过来,一路都是风平浪静,没想到刚来淮安,就感觉到淮安城几乎和山东一样,城门道路上几乎都有盘查之人,这些人并没有打官府的旗号,官府却没有出面制止,显然得到了默认,夏蕴贞大奇,不知淮安发生了何事,没想到却在面摊上恰好碰到了夏完淳、杜登春两人。
夏完淳也把自己两人为何会出现在淮安之事说了一遍,夏蕴贞听得双眉微皱:“这么说,你们怀疑外面那些人就是在找你们?”
夏完淳摇了摇头:“我不能肯定,不过,小心无大错。”
“这可就难了,真要是找你们的,虽然你们躲在这个小客栈,初时不起眼,外面这么多人,时间长了还是会被找到,盐使司的帐本又岂是好拿,没等到你们拿到帐本,你们就先被人家找到了。”
夏完淳发愁起来:“我也是如此想,可是不拿到帐本又怎能甘心,何况外面那些人不一定是找我们,若是真让他们找到,这场差事只能无功而返。”
“小弟,我来帮你吧,今天你们两人就出城,咱们在城外约定一个地方汇合,我拿到帐本就来找你。”
“你……”夏完淳虽然前面有说过二姐帮忙之类的话,不过,那只是说说而已,真要夏蕴贞去盐使司衙门取帐本,万一出什么事,夏完淳又如何能安心。
“怎么,小弟可是对我不放心,我不会强闯,真要是我拿不到,你们就更别想拿到,不如让我一试,无论成与不成,你们都要离开淮安,你不是说手中已经有不少证据嘛,没有账本也照样可以让这个同知定罪,又何必强求要帐本?”
夏完淳和杜登春对视数眼,终于点了点头,这些天,随着城中盘查严密,他们虽然每天外出,只是已经得不到什么更多的信息了,留下来就是想将帐本弄到,只是如果当真让盐转吏司的人找到,那就前功尽弃。
“好吧,二姐,你要小心,淮安城外三十里有一个曹家集,曹家集仅有一家客栈,我们就在那里落脚,我们在哪里等二姐三天,若是二姐三天还没到,我们就再进城来找你。”
夏蕴贞轻笑了一声:“不要等三天,至多二天,我必赶到曹家集,你们先准备三匹好马,到时我们骑马离开。”
夏完淳迟疑了一下,以他们身上的银子,不用说三匹好马,就是一匹好马也买不到,夏蕴贞看出弟弟的窘境,从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袱里面掏了一下,拿出一个袋子向夏完淳丢去:“接着。”
“这是什么?”夏完淳听到袋子里叮当响动的声音,好奇打开,里面黄澄澄的全是金子,夏完淳提了提,这个袋子的金子至少有三四十两,金币与银两的比价是一比十,金子却不止,一两金子大概可以换到十三四两银,夏完淳看到自己二姐包袱里这样的袋子至少有五六个,心大大奇:“二姐,这么多金子哪来的?”
要知道,单是夏完淳手中的金子就值差不多四五百两银子,算下来,夏蕴贞包袱中的金子至少值数千两银子,凭着这数千两银子,无论到大明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买房买地,做个殷实的富家翁。
“当然是从一些贪官污吏或为富不仁之人家中取的。”
“二姐,这金子我不要,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自有朝廷律法制裁,岂能自己私自动手,二姐,你怎能如此糊涂?”夏完淳脸色阴沉着将手中的袋子放下。
杜登春恨不得在夏完淳的榆木脑袋上敲上数下,眼下他们正有求于夏蕴贞,态度怎能如此生硬,何况他也不认为拿点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的金子有什么不妥,有这样一个既漂亮,又对弟弟如此大方的姐姐,夏完淳定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没想到这小子还不领情。
夏蕴贞也没有想到弟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侠以武犯禁,若是事事依靠朝廷,那就没有行侠仗义之事了,虽然对弟弟的话不以不然,夏蕴贞还是解释道:“这些金子我都是在山东所得,杀的是满人封的官,抢的也是满人官吏的钱,莫非这也不妥?”
袋子里的金子都是元宝,金豆式样,在大明这样的金子已经少有流通,如今大部分被金银币取代,看来二姐所说的话应当不假,夏完淳紧绷的脸才松下来:“山东现在是敌国,既然二姐杀的是山东官员,对于朝廷来说是义举,只是一些富户还是要区别对待,朝廷不出数年就要收回山东,许多人未必不心向朝廷,只是暂时沦落在满人治下而已。”
“知道了。”这个从小就崇拜她的弟弟既然管起自己来,夏蕴贞又气又笑,将钱拿起,放到夏完淳的手上:“这下你该放心用吧,马上收拾一下出城。”
重新接过金子,夏完淳脸上不免有些赫然,没有再拒绝,二人出门在外,现在又正是夏天,也没有带太多东西,很快将东西收拾好,退了房钱后直奔城外。
街上盘查的人仍然在,不过,眼下他们还是盯着身穿长衫的外地人,对于夏完淳、杜登春一行视而不见,三人顺利出城,在城门口才分手。
第二卷 血战中原 第210章 一网打尽
曹家集,夏完淳和杜登春已经在这里住了两天了,三匹上好的马已经准备好,由于大明丢失了北方,马匹来源稀少,一般的驽马由以前十几两银子一匹涨到二三十两,好马更是难求,稍好一点的就要五六十两银子,夏完淳准备的三匹好马更是花了近三百两,加上鞍具等物,夏蕴贞给他的一袋金子已经去了三分之二。
这当真应了那句话,花钱如流水,杜登春不由有些羞愧,他以前还以为家里每年能收五六百石租子也算殷实,没想到只值四五匹马的价钱,若不是夏完淳,以他的饷银就是存上一年还买不起一匹马。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正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无数士子才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自己六岁启蒙,如今也过去了十几年,又加入羽林卫,每天辛苦训练,本以为算是出人头地,没想到一年的俸禄买不到一匹马,这给杜登春很大的剌激。
其实杜登春却没有反过来想想,大明又有多少人的收入一年能买得起一匹好马,许多百姓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钱连一匹驽马都买不起,南方许多普通百姓数家合用一头牛的情景正常得很,甚至有些实在穷的地方还采用人拉犁的方式耕地。
夏完淳不知自己的好友脑中转着如此念头,夏家家境比杜家要强,不过,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是每年能多收二三百石租子,松江虽然纺织发达,以夏允彝这样的脾气是绝不会拿银子投入到兴办织厂或开办商铺中去谋利,只能靠租子过活。
不过,夏完淳却从没有觉得自己钱不足,在夏完淳看来,银子够用就成,花掉的数十两金子是意外之财,一点也不用心疼,倒是二姐说好二天就来却还没有看见身影,让夏完淳担心不已。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客栈上房内,一灯如豆,夏完淳坐在桌子旁,用手支着脑袋,依然不停的打顿,隔壁房间,杜登春已经睡去,呼吸声清晰可闻,只是夏完淳却强撑着不睡,天亮之后就是第三天,如果二姐还没有来,夏完淳已决定再返回淮安,决不能让二姐一个人留在城中冒险。
夜色推移,差不多到了凌晨三四点,夏完淳终于挡不住浓浓的睡意,伏在桌子上睡下了,只是房间的油灯依然没有熄灭,发出微弱的光阴。
“毕剥,毕剥。”数声轻微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夏完淳马上从睡梦中惊醒,望着房门低喝道:“谁?”
又是数声“毕剥,毕剥。”的声音,夏完淳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急忙拉下房门,一个黑影闪了进来,此人全身黑衣紧裹,线条优美,脸上依然是一幅病容,不是夏蕴贞是谁?
夏完淳大喜:“二姐,你没事吧。”
“算你这个小子有良心,诺,这是你要的东西?”夏蕴贞笑容一展,向夏完淳丢出了一个小册子。
看到夏蕴贞的笑容,夏完淳脑中闪过一丝念头,其实姐姐这幅面貌若是仔细看并不丑,只是在病容的掩盖下谁也不会仔细看而已,如此才能起到易容作用,当然,这个念头一闪就抛开,拿起这个小册子,失望的道:“姐姐,你是不是拿错了?”
盐使司一年进出的帐目何等庞大,绝不是这个小册子可以容纳,哪怕只是一个月的帐目也会比这个小册子上多十倍。
“小子,你别不知好歹,翻开来看看。”
这小册子难道有什么重要秘密,见二姐胸有成竹的样子,夏侯淳疑惑的想到,将小册子翻开第一页,马上就被上面的记录吸引。
甲申年六月十二,秉笔太监卢,白银十万两。
甲申年八月初一,东平伯刘,白银三万两。
甲申年九月初六……
……
乙酉年一月二十二,秉笔太监卢公公黄金五千两。
乙酉年四月二十五,淮安伯白银五万两。
乙酉年四月二十五,淮安府许白银二万两,此人冥顽不灵,全部用来修筑城墙,哼,岂有此理?
乙酉年五月二十五,淮安伯白银一万两。
……
丙戌年七月十二,淮安伯白银一万两。
丙戌年七月十三,朝廷钦使,黄金六百两。注,两人,各三百两。
这个本子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夏完淳心中砰砰直跳,这个本子记录的内容牵涉到京城秉笔太监,朝廷数位勋贵,诸多官员,甚至还有死去了快两年的刘泽清,死去的刘泽清就不去管他,单是淮安伯和卢公公两人就让人触目惊心,这两人,一个是抗拒鞑子的有功之臣,一个是有拥立之功,甚至是直接促成皇上登基的从龙功臣。
“二姐,这个本子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那个盐使司同知家中搜出来的。”
夏完淳其实早已知道答案,只是要姐姐确认一下而已,丙戌年七月十三,就是四天前,那两人果然收了田鲁生的银子,短短两年时间,经田鲁生之手送出去的银子竟然不下七八十万两,而朝廷一年在盐税上的收入也不过四五十万两,蛀虫,真是大蛀虫。
拿着这个册子,夏完淳只觉得热血上涌,这些蛀人个个该死,他一定要将这个册子呈送给皇上,把这些蛀虫早日清除。
“二弟,我困了,要休息一下,你慢慢看吧,天亮后咱们马上出发。”夏蕴贞说完,跳到床上盘膝坐下,就这么闭目养神,她从盐使司衙门拿到这个册子后,又连夜出城赶了三十里的路,确实是累了。
夏完淳完全无睡意,拿着这本册子,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激动不已,天刚刚蒙蒙亮,他马上叫醒了夏蕴贞和杜登春两人,趁着夏完淳出去时,夏蕴贞连忙将黑色的紧身衣换下,换上了平常衣服,见到夏蕴贞突然出现,杜登春来不及惊讶,夏完淳马上结帐,买了一点干粮,一人跨上一匹好马,向南京方向急驰而去。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走后的一个时辰,整个淮安城如同被人捅了马蜂窝似的,一队队军队突然将城门封锁,数队骑兵飞奔出城,到处搜查,不过,等骑兵搜到曹家集时,他们已经走了半天的时间,这半天时间,足可以让淮安城骑兵的搜查毫无用途。
数天之后,夏完淳一行三人已经赶到了南京,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一些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了,大多数人却没有什么收获,有的人更是灰头土脑,当夏完淳两人将获得的资料呈给阎应元时,阎应元顿时看得呆了,连忙进宫,将证据呈给了皇帝。
翻看着夏完淳带回来的各种证据,王福勃然大怒,他大怒的不是有人贪污受贿,大明盐税如此调零,没有人贪污受贿才怪,怒的竟然是连刘肇基也卷入其中,对于刘肇基,王福其实很看好他的前途,才会放他继续镇守淮安,没想到却是害了他。
刘肇基原本不过三千人左右,后来补充到五千人,淮安一役伤亡过半,只是在皇帝的支持下,战后数个月就补充完整,这在其他各处都在裁减军队的情况下,实属罕见,刘肇基部的待遇虽然远远不如羽林卫,可是完全按照标准给付实饷,每年钱粮额定十万两,这在崇祯年间是不可思议之事,那时能拿到一半就算不错了,没想到果然是人心不象蛇吞象,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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