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原本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用键盘写着什么,闻言立刻坐直,吹了个口哨:“上次那个西班牙女郎,相当的辣,选她吧!”
“你又不喜欢女人,管什么房客辣不辣?”
“这不是替你这个老光棍儿着想吗?”
“滚!”
菲利克斯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又恢复了他那副毫不在乎的表情:“无所谓啦,只要是个女的就行,男房客菲利普可能会多想。”
马克认真地看着屏幕上的名额:“一个中国女生和一个德国女生,都是大学新生。你觉得哪个好?”
“德国女生?”菲利克斯摇摇头,“德国女人太zickig(是非多,挑剔)。我们已经有一个德国女生房客了,两个放到一起或许会有矛盾。”
他的蓝眼睛一转,“中国女生倒是可以考虑。听说中国女生又勤奋又乖。”
马克用鼠标点了点屏幕上晶晶沈的名字,抿着唇:“这个叫晶晶的中国女生,我去看了她用过的浴室,收拾得跟没有人进去过一样,非常干净。人也很沉默,应该不会吵闹。就是德语说得不好,怕有问题沟通不良。”
“德语不好,多说说就好了嘛!人家一个外国小姑娘不容易,租给她吧。”菲利克斯耸耸肩,帮忙做了决定。
不知怎么的,马克脑海里也浮现出她单薄的身影,看房那天局促沉默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很多过往。
他点了点头:“好,就她吧,我来打电话。”
**
菲利克斯不愧是最佳拍档,用他灵敏的直觉帮忙确定了房客人选。
这些天下来,马克对新房客很是满意。
这个叫晶晶的小姑娘,非常的安静,平日里她房间连轻微的音乐声都听不到,走路的脚步声也是轻而又轻。
每次用完厨房和浴室,都会收拾得一尘不染,每个角落都擦得闪闪发光。
讲话很有礼貌,不会冷漠也不会太八卦。
做事情貌似也非常有条理,去办各种手续都准备得相当充分。
开学后更是几乎每天都不在家,虽然自己说了有事可以上楼来找他们,可她一次都不曾踏足楼上,房租也按时打到账户上,相当的省心。
马克决定了,就这样一直把房间租到她毕业吧。
能跟所有的人都相处和谐,挺不容易的。
最近项目上进度缓慢,客户几次三番修改原本计划好的(详细说明),害得他和菲利克斯做了好多天的无用功。
马克烦躁地在门口抽烟。
烟雾一层层挥散出去,仿佛胸中的郁闷也跟着散出去不少。
看看周围的绿树野花,舒缓一下心情,倒也不错。
远远地,沈晶晶这个小姑娘的身影走来。
呦!又湿得透透的!
算算日期,今天o…phase,哈哈!运气不错嘛!
啧啧,真是曲线毕露啊!
马克放肆的眼光从下往上慢慢扫过去。
那双长腿还真不错,又直又美。
不过,背包怎么抱在胸前?
嗯,小姑娘不错,还知道自我保护。
马克任由自己的思想乱七八糟地飞扬,休息着被代码折腾得几乎要报废的脑子。
看着沈晶晶羞涩难堪的样子,马克不由自主地想逗逗她:“等我一起泡个澡么?”
晶晶这小姑娘先是一愣,仿佛不可置信般地瞪大眼睛,接着明显有点羞恼,板着煞白的小脸儿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完全忘了平常的客气恭敬。
哈哈哈哈!
这小姑娘还挺好玩儿的!
平常一本正经的,比自己这个德国人还更像德国人,生起气来才有了点小女生该有的样子,又羞又恼的样子太好玩儿了。
哈哈哈哈!
马克边笑边想,以后得多逗逗她,给生活多添点儿乐趣嘛!
**
最近刚结束一个大项目,马克决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人生嘛,就是要享受过程,善待自己。
菲利克斯整天腻在菲利普家,每天带马克思散步的任务完全交给了马克一个人。
这天,遛完了马克思,又逗了逗沈晶晶这个小姑娘,马克一步两个台阶轻松上了楼。
刚洗完澡,菲利克斯就打来了电话。
“马克,新项目谈得怎么样了?没活儿干的话我在这边多干会儿菲利普。”明明说着暧昧的话,语气却一本正经得很。
电话那头又传来不服的低辩:“谁干谁还不一定呢!”
明显的打闹声传来,菲利克斯微微喘着气,“马克思好吗?”
“挺好。不过,刚才晶晶手里攥着卫生巾要扔垃圾桶,马克思跑上去闻了好半天,太搞笑了。你说它是不是又发。春了?”马克已经忘了自己对人家小姑娘的嘲笑,只顾关怀着马克思是不是正常。
“晶晶这几天……”还是菲利克斯比较有人情味儿,听出了话里应该关心的重点,“小姑娘挺可怜的。听安德里亚说女人来了那个肚子疼得很厉害,你去给人家送个温暖。”
送个温暖?
热的东西?
马克想起她萧瑟单薄的背影,沉思半晌,开始在自己的柜子里翻翻找找。
终于,在一个放着防潮剂的保存良好的木箱里,翻出来一个旧旧的暖水袋。
马克拿起来,扑打了两下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握着它愣了一会儿,眼前浮现出一个金发小男孩儿的身影。
凛冽的寒风中,小男孩儿抱着这个暖水袋迟迟不肯动,一直回头望着,直到被旁边的陌生大人一把拉了起来,沉默毫无挣扎,眼睛空洞绝望,没有一滴眼泪。
马克脸上浮现出少见的温柔神情。
他烧热一壶开水,小心翼翼地灌在暖水袋里,下楼给沈晶晶送去。
回来后,逃一般地往楼上走。
这温暖送得有点怪,晶晶这小姑娘真是太容易感动了。
马克脚步匆匆直接往楼上跑,全身满是看到别人哭的不自在。
哎,菲利克斯性取向为男,还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
**
又接了一个新项目,马克忙得天翻地覆。
在javascript这个领域自己和菲利克斯都是新手,还要一点点边学边用。
马克思这个不省心的,每天到了点儿就想往外面跑。
这些日子下来,也算充分认识了沈晶晶这个小姑娘的认真负责,好像每天早晨她也很早就起床。
马克就想着,要不把遛马克思的任务交给她一段时间?
只是那么一提,她居然欣然答应,完全不介意早晨那么早就得出去吹冷风,比菲利克斯这个懒鬼可强多了。
这时间久了,马克看着沈晶晶的行为举止,越来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透过她孤孤单单却倔强的背影,放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好像自己刚刚从青少年之家搬出来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是经常被生活捉弄得头破血流吧。
还好,自己有菲利克斯这个损友,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岁月。
自觉不自觉地,马克看到一人在异乡孤独无措的沈晶晶时,总想起来以前帮过自己的那些人。
网络上教自己编程的陌生人,给了自己很多旧家具的隔壁邻居,经常送给自己旧衣物的菲利克斯父母……
所以,看着沉默寡言独自生活的沈晶晶,马克想拉她一把,让她笑一笑。
毕竟,生活还是有很多乐趣的嘛。
可那天早晨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马克这才惊觉:原来不能再用看小孩儿的眼光再看沈晶晶。
她其实,是个真真正正的女人了。
第十九章 把酒共言欢
马克紧紧搂了沈晶晶一下,热情地给了她一个贴面礼。
只是亲到右脸颊的时候,完全不像菲利克斯只是做做样子其实没有任何接触,有温热而湿润的柔软贴在自己冰凉的脸上,一触即开,快得让沈晶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蓦地,失去了坚实的怀抱,沈晶晶纤细的胳膊却被马克自然而然地拉住了。
她诧异之下,想立刻挣开,却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被他带着坐到了沙发上。
陷进柔软的沙发,她借着打量自己从未触足的房间的机会,偏过头,用长发掩饰住自己微红的面颊和突然加速的心跳。
这个房间明显是客厅,黑色皮质沙发,沈晶晶看不出来多少寸的挺大的液晶电视。同样原木色的家具,以及装点房间的相框和绿色植物。
屋顶上的灯光被调得非常暗淡,沈晶晶只看得到身边马克闪亮的眼神,英挺俊朗的五官模糊不清。
空气中有一种奇特的雪松木和桂皮燃烧的味道,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焦糖味,以及一股隐隐袭来的酒气。
顺着酒气,沈晶晶的目光移到了沙发前的低矮粗重的原木茶几上。只见上面摆着小半杯琥珀色的透明液体,旁边还放着一根正要缓缓熄灭的雪茄。
黑暗中白得耀眼的修长手指,夹起了雪茄,刚要被放进嘴里,马克突然一顿,转头冲沈晶晶微笑道:“你介意吗?”
沈晶晶摇摇头,在沙发上有点坐立难安。
随着马克慢慢吐出一口白雾,沈晶晶仿佛又闻到了咖啡和可可豆燃烧的气息,十分奇特,让人沉迷。
马克抽了几口雪茄,端起那杯褐色液体,喝了一口,放下之前,问沈晶晶:“威士忌,你要试试吗?”
沈晶晶再次摇摇头,略微起身:“要是没什么事,我就……”
话还没出口,瘦弱的肩膀却被马克按下,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今天平安夜嘛!聊聊天吧!”马克语气相当随意,动作有点失了平常的分寸,熟稔地好像相识多年的朋友。
沈晶晶心里暗自嘀咕,他该不会喝多了吧?
偷着瞅了一眼放在旁边的酒瓶,似乎只还剩不到一半?
一时之间,俩人无话。
马克又吐出一口白雾,开口问道:“布拉格玩得怎么样?你怎么没在那里过圣诞?”
沈晶晶老老实实地答:“玩得还行。圣诞节好多东西价格都涨了,超市也关门,所以我就回来了。”
“唔……布拉格……”马克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悲喜难辨。
他起身从酒柜里又拿出一个杯子,倒了一点威士忌,递给沈晶晶:“你尝一点,味道挺好的。你刚从外面回来,暖暖身子。”
房东大人亲自让第二次,沈晶晶只能依言接过杯子,微微抿了一小口。
辛辣的口感窜入喉咙,忍着咳嗽的冲动咽下去,细细回味,却又有一股微甜带着咖啡香味的气息,淌漾在舌尖,久久不散。
不知道马克是不是真的有聊天的兴致,他抽完雪茄,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威士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沈晶晶可有可无的问题。
沈晶晶出神地望着角落里那颗小巧的五彩缤纷的圣诞树,用自己有限的德语简单回答着马克的问题,偶尔啜饮一口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不知不觉间,全身都暖洋洋得放松起来。
她脱掉外套,也脱去了原本的拘束,学着马克的样子,斜靠在沙发另一角,跟马克遥遥相望。
轻柔的音乐在房间里流淌,幽暗的灯光下,气氛逐渐放松下来。
或许是威士忌的作用,沈晶晶也不再害怕自己是不是一句话里面十个错误,颇有兴致地给他讲着自己在布拉格的见闻。
提到跟吴铮家人一起去的那家餐厅的名称时,马克突然来了兴趣,问道:“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吧!”
照片?
气氛顿时凝滞,沈晶晶摇了摇头,心里又涌上熟悉的那股悲凉。
拍照给谁看呢?
人家旅游的时候拍个照留个念,为的是回来的时候跟家人分享。
可是自己呢?
自己能跟谁分享呢?
见她摇头,马克似乎有点失望,随即嘴角又释然地笑了笑,对着她举杯:“干杯!为了布拉格的usupa餐厅!”
……
为了圣诞,为了平安夜,为了第一次考试,为了德国,为了中国,为了晶晶,为了马克……
无数个理由,无数次举杯,杯子空了,马克拿起酒瓶又给她满上。
沈晶晶喝得越来越茫,动作有点不听使唤,头脑却越发地活跃清醒,眼神愈加明亮,讲话嗓音也逐渐提高。
马克爽朗地笑着,打趣道:“我听说中国人喝不了什么酒啊,怎么你这么能喝?”
“谁说中国人喝不了酒的?你听说过中国的白酒吗?度数特别高!中国人其实很会喝酒的!”沈晶晶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酒精的作用,让平常隐忍情绪波澜不惊的沈晶晶,慢慢讲话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在国内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关心过政。治,没怎么想过自己到底爱不爱国。
可是在外的留学生们,不管自己在国内时如何对着□□种种吐槽,一到了国外,遇见任何关于中国的误会都会不由自主得特别敏感,忍不住想去维护。
她越讲越激动:“德国人对我们中国人有好多误解!曾经有个房东,养了一条狗,一听我是中国人,特别防备地把他的狗藏在身后,义正言辞地说,‘我不把房子租给吃狗肉的中国人!’谁说中国人都吃狗肉啊!她根本就没有去过中国,都是你们的媒体每天抹黑我们中国。”
马克笑得前仰后合,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了她一下,眨了眨左眼,开玩笑:“说实话,我曾经也担心过能不能把马克思交给你,会不会改天回来……”
“喂——”沈晶晶不悦地皱眉,凶巴巴地瞪着他。
“哈哈哈哈!”马克更是乐不可支,“我开玩笑的。好了,不要那么严肃嘛!来,你说说看,还有什么误解?放心,我原本是ddr的,跟你同是共。产。主。义的,我不会生气的。”
沈晶晶只听懂了前半段,被他鼓舞的目光打开了话匣子,德语说不清就用英语接着说:“有个德国女同学,知道我能喝牛奶后大惊小怪,以为我们中国人都有乳糖不耐,不能消化牛奶。我来德国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乳糖不耐好不好?”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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