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离轻笑,越过她转身往床边去,掀开被子睡进去后才徐徐说:“梳完头把窗子关上再过来。”
阳一一哪里还会真的梳头,麻利地关上窗子,就奔床上去了。
纪离给她留的是床里侧的位子,她上床的方式也比较特别,先撩开一角被子,把头埋进去,再从被子底下往前爬,最后死死在纪离小腿上蹬了一脚,才整个人到位,从被子里露出脑袋,长吁了口气。
纪离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毕竟虽然滑稽,但是小腿真的还有些疼:“阳一一,你……”
“叫我十一吧……”阳一一挽住他手,把脸埋在他肩膀,“喊全名什么的挺可怕的。”
“你还会觉得有东西可怕?”纪离似有似无地瞪了她一眼。
“你啊……我怕你,你不知道吗?”阳一一笑呵呵地抬眼看他,“哦对,你是人,不是东西。”
纪离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便由着她开始下一个:自顾自地解释自己这样上床是为了什么,“我穿着睡裙,从你身上迈过去多不雅啊,你说是吧?我听说清朝那些后妃要练一项本事,就是从被尾倏地一钻,钻到前面,还要保持仪态,做的妩媚又诱惑,被子都不带打滑的。”
“你羡慕?”纪离轻飘飘地问。
“不羡慕,清朝最帅的皇帝赶你都差远了,”阳一一懒洋洋地说,“应该是你羡慕才对。”
纪离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哦。”
“哦什么啊……你不是应该说,清朝那些女人都赶我差远了吗?”阳一一轻轻敲了他一下,“而且你还真想后宫佳丽三千哦?”
纪离觉得有些头疼,却反而低低一笑:“突然觉得后悔。”
阳一一稍微撑起身子去看他:“什么?”
纪离伸出手指夹住她因为这个动作落在他胸前的一缕头发,唇边弧度平添了些邪意:“即使和你一起睡,也应该先让你没力气说话才对……”
阳一一闻言就慌忙缩下去,用被子掩住脸,嘀嘀咕咕:“你以为我对谁都话多么……还不是心情好……”
“心情好在哪儿?因为欺负了小姑娘?”纪离依旧夹着她那缕头发,问的老神在在。
“……你真觉得我做过了?”阳一一有些把不准他的情绪,抿了抿唇,回想了下自己傍晚说的话,再轻声开口,“其实说实话,我是知道你只把她当妹妹,又看她天真可爱才那样说的……如果,如果是其他的女人,我会笑着装没看见。”
“是你所谓的容人之德?” 纪离的声音里依旧听不出太大的情绪。
“呵呵,是啊,谁让我从小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阳一一闭起了眼睛,安顺地埋在他胸前,一点点将过往讲给他听,“阳家的女孩,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的是最正统的三从四德,给小莲讲的,她听上去可笑,是因为她不是阳家的女孩子。看着骄傲的像公主,其实嫁的人全由不得自己做主,盲婚哑嫁,家中父辈兄长决定,即使嫁过去遇到中山狼,也得打落牙齿活血吞,因为家里人多半会站在你丈夫那边。任你美丽又才华横溢,如果生不出孩子,那么就得允许你丈夫找其他女人,甚至还要帮着张罗……14岁朝上才允许去参加所谓上流社会的宴会,出门必须坐车,贴着最黑的窗纸,因为阳家有句很混账的话,对所有女孩子说的:你凭什么让不够身份的下等人觑见你的美丽?其实,我多羡慕小莲,活的自由自在,还有把她当宝贝一样疼的哥哥,我的哥哥们只会计量我值多少钱,卖给谁更合适……”
纪离低叹了一声,摸着她后脑勺轻声安抚:“好了,十一,你已经离开那里了。”
“是啊,嘻嘻,”阳一一笑笑,又压低声音,“我知道我又多话了,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不说一个字,睡觉,晚安。”
“晚安。”纪离轻轻拍了拍她肩,环着她的手却没有拿开。
怀抱安稳又踏实,可阳一一却了无睡意。
不是因为牵动了对阳家黑暗过往的回忆,而是因为这个安抚她说她已经离开那里的人。
其实她哪里聪明?
很多事情她都看不透,只不过运气好,才能看着很顺利地靠瞎蒙选对路径。例如,她此时就不明白纪离到底是否曾为她逗小莲的事生气。
而如果她和纪离是正常的恋爱,又哪里需要用到她那可悲的聪明?
纪离对她说,她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
阿谦说,纪离带她回来的日子是七夕。
还有之前,他的宠纵,很多迹象,很多细节,都快要让她认为,她可以死心塌地,此生相随。
可她真要动心后呢?
那时她或许就方寸大乱,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懂得找准自己该有的位子。
人都是有贪欲的,她也会想要向他索求更多,也再不能像现在这样笑着和他说如果遇见其他女人会怎样怎样……那样的她,他又还会喜欢么?
纪离有时候就像是云,不会在一个地方过多的停留,当你伸手去握,即使握的再紧,张开手也会发现,掌心不过是一片虚无。
何况,容人之德,是要正妻才能配的上的词吧?她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水乡夜静,阳一一的世界里只剩下三种声音,纪离平稳的呼吸,他胸腔传来的有力心跳,和窗外的流水。
七夕,牛郎和织女,不过一夕相会,明朝就又要分离。
阳一一,你那可能有的卑微情感,也只许有此一晚。
明天,不许是故作潇洒、其实愁绪万千,你要真正做回那个没心没肺的阳一一。
**
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假装被纪离起身的动作惊醒,伸了个懒腰,随着一起起床,洗漱完回房收拾了行李,吃过早饭,便上车前往杭州。
临行前,小莲依依不舍地来送纪离,闹着撒娇着和他说好下次再回来一定要及时告诉她,最后,却一脸别扭地把一个小礼盒递给阳一一,绷着脸说:“临别礼物,下次不要再见了!”
说完就跑走了,阳一一眼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关上车门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把小巧的镂空雕花桃木梳。
“梳子?是什么意思呢?”阳一一端着下巴琢磨,“是说向我认‘输’呢?还是借此诅咒或讽刺我‘输’呢?”
开车的阿谦轻咳了一声,替妹辩解:“她昨天晚上哀嚎纠结了很久,最后说到你头发比她的漂亮,估计因此想着送你梳子。”
“哦……这样,”阳一一从容地拿起来梳了梳,“还不错,谢谢她。”
阿谦默然,心想这是什么傲娇又自得的变态反应啊……
其实他妹妹很可能真是咒她输的好不好……
阳一一才懒得多想一个天真的小姑娘究竟会不会怨念于她,只晃悠悠地就在车上睡着了,醒来就已经过了杭州收费站。
彼时,阳一一对杭州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或许是疲倦,或许是心境的变化,或许单纯是因为水乡小镇的美太过动人,就像小莲那种纯自然的美丽,相比而言,杭州虽然也漂亮,却如同带着太多修饰的妇人,失了那种会动人心魄,让人情窦初开的纯真。
因而在杭州的这一天,在她之后的记忆里,变得十分模糊。
直到几年后因为拍一部戏,在杭州取景,阳一一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景色与建筑,才隐约回想起自己曾和纪离一起走过。
作者有话要说:也,卡在12点前完成,啦啦啦啦
其实我累死了……
而且其实我好喜欢杭州,当时毕业旅行去的那里,好怀念和其他三个姑娘在苏堤上疯疯癫癫唱《千年等一回》演白娘子的场景
我的那些花儿,已经散落在天涯
我心里暗暗发誓,如果你们不给力,我以后就再不二更了……嗯嗯哼哼~~
☆、21
第二十一章、蠢蠢欲动
晚上;从杭州直接飞回m市。
阳一一自己上的飞机;到m市后;依旧是有人来接;没一句废话地将她送到了家门,放下行李才走。
开门,将东西整好;该洗的丢进洗衣机,冲了个热水澡;扑到床上;埋进被子就睡着了。
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苏醒过来,身体疲软却心情舒畅。
阳一一就此发觉自己还是适应一个人睡。
就像纪离说的,即使要一起睡;也需要做的精疲力竭了;彻底昏睡过去……如果不是到达这种地步,还不如分房,哪怕像个用时被想起,不用时就被丢开的工具也罢了……
如前晚上那般,看似寻常情侣般温存地共枕而眠,精神和尊严上是得到了满足,她却可笑的睡不着了。
她和纪离,终究不是那样单纯的关系。
或许他对她,的确是好的有点特殊……可没有承诺,没有告白,一切的开始是因为交易,他又素来是这样一个风流人物……这些,怎么让阳一一对他和她的故事乐观?乐观到甘愿向感情俯首称臣,束手就擒?
即使再怎么迷恋水乡的风情,眷恋他的那些体贴温柔,都该再回到这个冰冷的世界清醒清醒,她对他生出的那些柔软的情愫有多么不应该。
正赖在床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手机却突然响起来,是她一直在用的那部,看了眼屏幕再接起,懒懒地问:“太沪啊?什么事?”
“万万!你还没起床?算了,直接跟你讲,《星声闪耀》开始在全国甄选比赛选手了,老板有路子可以推人上去,我们都认为你可以去试试啊!去年捧出来那几个比你差远了,可现在红的要死要活的。”太沪的声音难掩激动及兴奋。
“嗯?”阳一一从起床到现在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清除掉,因此反应慢了半拍。
“嗯个毛线!”对她的懒散,太沪觉得十分捉急,“算了,你现在马上到音色来,老板也在,大家都说要给你出谋划策呢,快来哈!”说完太沪就把电话挂了。
阳一一又愣了半拍,才从床上撑起身子,仔细回想了下去年才开播的《星声闪耀》播到决战阶段的火爆程度。而且,其凭借更精良的选手阵容和更新颖残酷的比赛模式,无论在业界还是在民间,好评度和关注度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另一档开播好几年的老牌选秀栏目……
倒真是个不错的机会呐……
于是赶紧换好衣服,洗了把脸就往“音色”赶去。
一进去才发现人到的真是多,但凡平时稍微有点交道的人都来了,开了一个欢乐卡座环绕而坐,见她进来,都纷纷鼓掌,太沪最积极,站起来就说:“咱们的主角来了,正式会议开始!”
最后商讨的结果,就是全票通过让老板把阳一一推荐到节目组去,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贡献了很多点子,例如应该如何包装阳一一,她走哪种路线,演唱哪种歌曲,编何种凄凉故事,都系数商讨定案。
老板叼着烟斗,呵呵笑着摸下巴,“我有预感,咱们万万一定比之前的盈盈更红。”
饶是阳一一脸皮厚,也不由一阵耳朵发臊。倒不是觉得老板谬赞,而是对大家的热情有些受宠若惊。之前虽然爱这份工作,但也没有放心思在人际关系上,在她看来最多是一个和平共处,却不料他人竟以这般真心待她。
由此越发感动,谢过所有人,又放言请客,拉着大家就上外面的大排档吃麻辣小龙虾去。
路上,一一终于找到机会问太沪:“没看见小袁呢?”
“哦,你不知道?不过我也是前两天他临出发才知道的……你们学校送他去日本参加一个什么钢琴大赛了,目前只是亚洲赛区的初赛。但以小袁的水平,肯定能进复赛,那么还要留在那边集训,大概要两三个月去了。这段时间只有我陪你练习了哦。”太沪摸着下巴思索道。
“小女子先行谢过。”阳一一盈盈笑着,端端正正地向太沪做了个福。
太沪又惊又恐:“今天是太阳从西边掉下来了吧?你这样让我慎得慌啊,万万……你还是对我凶点吧?”
阳一一敲他一记:“贱骨头,慎个毛。”
太沪抖落了一下全身肌肉:“瞬间舒坦了。”
阳一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太沪先是抿唇后退两步,随后又说:“不过万万,我看得出你心情超级好,也很开心有这次机会吧?”
阳一一没吝啬承认:“像我这种不缺实力的人,缺的也就是机会了。”
太沪觉得跟阳一一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每次都觉得自己心理建设不够强悍,对她每一次的毫不谦虚都有些措手不及,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唉,眼看你是要发达了,小袁那边比赛完,在钢琴界肯定也是崭露头角,我们三人组也就只有我还得继续在古风这个小众的圈子里熬。”太沪说着说着,便开始沉浸于顾影自怜,。
“太沪你又不是专职做音乐,你是未来的精算师呀。”阳一一虽然状似很好心地安抚他,实际却对太沪这样的二货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精算师满腹怀疑……
太沪当然不明白她的真实想法,只自怨自艾地扁着嘴摇了摇头:“我如果有你和小袁的魄力就好了,敢于为了音乐和家里决裂……我实在是个懦弱又胆小的人,试过一次,没坚持多久就又回去,复读一年上了财经大学。”
“谁说我是为了音乐?”阳一一睁大眼睛,“我单纯是为了名利好不好?像你这种从小就在名利里泡大的富家孩子,当然没有动力叛家。”
“好吧,不该对你抱希望……”太沪默默擦汗,“但是小袁……”
“行,让我们一起敬重小袁吧,”阳一一轻松接过话,转而又说,“可是太沪,你说过自己之所以做音乐,单纯是想让大家从你的音乐里得到情绪的寄托和抒发,目前你做到的不已经足够了?你又不需要名利,把音乐当作不掺杂质的业余爱好不是很好?家人音乐两不负啊。”
太沪重重点下头去,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万万,真是第一次觉得你那么温柔可爱,我也快要忍不住爱上你了。”
阳一一轻蔑地摆手:“别介啊,真心不缺你这样的二货爱……”
“唉……知道你有男朋友的,我才不会走上和小袁一样的不归路。”太沪其实不只是个二货,更是个忧国忧民的二货,转而又为袁深哀叹起来,默了许久,才又问阳一一,“你那个‘男朋友’没说给你找些机会,让你先上个镜什么的?”
哦,她的那个“男朋友”啊……给她开了个三年之约呢。并说明了是在她这三年内没靠自己红起来的前提下。
当时单纯想着这算是给自己的青春保个险,可现在仔细回想这条约定,其实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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