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本是世间至美之事,却为何此刻却如此感伤?
尹玉然没有将自己与映雪重逢之事告诉安佑宁,自私本是人类的天性,但那自私的背后却又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只因那日玉然无意间听到了父亲与安国公的对话,大致内容是安佑宁是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妹夫的,尹玉然本是持反对态度的,可见妹妹对佑宁朝思暮想的劲头,便也不好再多言,只愿自己这唯一的妹妹未来能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罢了。
尹玉然会经常去竹轩客栈坐坐,一开始是打着对“八仙过海”尝之不忘的借口,时日长了似乎便成为了映雪私教不错的朋友,便也便不需要登门的理由了。
尹玉然本就是个温柔至极的男子,加上其心思细腻,便总会在映雪闲来无事之时带来新鲜玩意儿,有时会出几道谜题,映雪几乎每次都能在一日之内解出答案来,如此便给了尹玉然愈加频繁来此的机会。
映雪对这个温润公子还是很欣赏的,应该说他的出现恰到好处。
“那位俊俏的公子什么时候来看姑娘啊?”不知为何,每每听到孙大娘这样说的时候,心里总是极美的,尹公子是为了自己而来的,毕竟,女孩子的虚荣心是天生的。
这天夜里,尹玉然同映雪漫步于幽然的竹林之中。
“夜里凉,多穿些。”尹玉然替映雪将披风系好,映雪低头看着玉然修长好看的双手。
“多谢!”映雪开心地笑着,“咦?”
“怎么了?”玉然温柔地问道。
映雪伸手去拿不知何时落在玉然发丝上的一片树叶。
尹玉然不禁情动,握住映雪欲要收回的右手,映雪面带惊异之色,抬眸看向对方。
玉然不自禁地缓缓将其拥入怀中。
映雪没有抗拒,任由对方抱着,心脏却加快了跃动。
“问卿是否不悔初心?”
“什么?”映雪的脑海中似是闪现过什么画面,却又不明晰。
“明日便是花灯节,我们一起去集市之上闲逛一番吧?”
“好。”映雪点头答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此时,华灯初上,已全然看不见远近山脉和房屋的轮廓,夜色早已把它掩盖在一片迷茫之中,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团团、一簇簇悠悠闪烁的灯光,仿佛是天女为大地织成了一件五彩缤纷的衣裳,轻轻穿在大地之上。街头早已人山人海,尹玉然紧紧攥住映雪的右手,生怕一转眼便再次失去了她的消息。
映雪被玉然如此牵着,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二人漫步在这缤纷的世界,细细观赏,栩栩如生的金鱼灯,形象逼真的荷花灯,古朴典雅的官灯——各式各样的彩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做工精细,真可谓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肚子饿了?”尹玉然听见了映雪肚子的“咕咕”声。
映雪不好意思的害羞一笑,在五彩花灯的映衬之下显得可爱动人。
“那里有个馄饨摊,想吃吗?”
“好。”映雪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便是馄饨,此话一出,映雪便拉扯着尹玉然朝摊位走去。
“二位想吃什么陷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五彩虾仁。”二人异口同声,说完便相视一笑,此般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
尹玉然真想让时间静止在此刻,远离朝堂之上的纷扰,像那街道上往来的普通人一般过着平淡却也有滋有味的生活。
奈何世事不是自己一人所言便算数的,那一日佑津同佑宁的劝说,似是道出了原本便隐藏于安国公内心的打算,起兵之日就快要到了,自己既已决定帮助自己的挚友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便没有回头之可能了,现如今只希望万不要将映雪卷入这场充满杀机与阴谋的宫廷之变中才好。
凝眸望去,映雪正大口地喝着馄饨汤,“真好吃,顾不得形象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尹玉然听闻此句,笑了,此般的映雪相较从前,似是更接地气了,和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无太大差别,可当她知道了那个消息之后,又会作何反应呢?所有命格之中的他们有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
作者有话要说:
☆、盛世永安
暖春四月,草长莺飞,恩怨情仇皆随冬雪的融化,烟消云散。
安夫人病情已到无力回天之境,为了满足母亲最后的愿望,安佑宁大婚,新娘不是别人,尹氏小女玉婉是也。
外人皆称赞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二公子,儿女情长与安氏一族的安危,孰轻孰重,望公子三思啊!”说此话的是安佑宁的恩师易之远。”
“那便要我们公子娶那尹家小姐了?”一旁站着的阿灿着急地道。
“休得无礼。”安佑宁自是懂得阿灿未说完全的话语,自己大概是与那丫头无缘吧,“想不到有一日,我安佑宁为了得到这以谋略名动天下的尹氏永久的支持,会将人生最宝贵的东西作为筹码……”安佑宁言至此处有些哽咽。
有谁能知晓后来被万世称颂的动人帝后之恋,一开始的原因竟是和政治,谋略有关的?
尹玉然一早便起身为自己唯一的妹妹大喜之日做着准备。
“公子小心,莫让伤口粘着水了。”丫头碧西小心地提醒。
“不碍事。”尹玉然笑答道,好一派云淡风轻之姿。
“本就已经好了,偏偏又遇上了……”
尹玉然的伤势本已恢复大半,岂料那一夜看完花灯驾那车送映雪回客栈,行至城外树林处,一行人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以来人的装束及身手,绝非一般山匪。
尹玉然将两团棉絮塞入已沉稳睡去的映雪耳中,,独自一人面临大敌当前。
那一场恶战,玉然竟胜了,一个人能有如此坚强的意志,大概是真心想护另一个人周全吧,玉然明白再也不会像上次那般,有救兵的到来,只能拼死一搏。
尹玉然原本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血来。除了躲避招招欲要取其性命的进攻外,还要护住身后马车中的女子。
就在尹玉然几乎无力支撑之时,腰间的墨玉折扇嗅到了鲜血的味道,顺势而出,护住了主人的性命。
安尹两家联姻之事刚刚定夺,便遭此祸患,目的为何显而易见。
即使安佑宁护主有功,也未能让旸帝再次信任安氏。
一个月前,正在巡游的旸帝被困燕荀关,率军击退突厥解围,可谓解救其于危难之时。然而帝王本就多疑,愈是如此,便会愈猜忌。况且如今的安佑宁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兄长身后的孩子了,甚至身手已然可以与安佑津媲美了,此番亲睹其领兵之能,又如何不担忧?
那场突围中,疾风丧生,安佑宁将自己关在房中足足五日没有出来。
“公子,小姐该上轿了。”下人禀报尹玉然。
“知道了。”尹玉然应道。
尹玉婉一早便由母亲梳好了头,用丝线绞去脸上的绒毛,化好妆,然后蒙上喜帕,等待夫君来迎娶自己。
“好啦,别再哭了,上好的妆都花了。”母亲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安慰道。
“母亲一定要多多保重。”玉婉啜泣道。
“好啦,母亲知道了,都是要为人妇之人了,以后啊,可不许使小性子。”
“玉婉记住了。”
一旁伺候多年的丫头也不禁纷纷落泪,舍不得这位平日里待她们极好的玉婉小姐。
屋外鸣炮奏乐,安佑宁一身红袍进入堂屋,叩拜岳父岳母,并呈以其父名义写好的大红迎亲喜帖。
新娘上轿,轿起,鞭炮声起,奏乐声起,乐队在前,乐队后面是新郎,归途需走另一条路,俗称“不走回头路”。
道路两旁皆是看热闹的老百姓,属相相冲之人回避,以免冲了新娘子的福气。
花轿最终停在安国府门口,伴娘搀扶新娘下轿来,进入喜堂,香案之上香烟缭绕,红烛高烧,引赞和通赞开始赞礼,二位新人便算是正式进入拜堂仪式。
行礼的那一刻,安佑宁脑海中出现的是映雪站在樱花树下冲他微笑的模样,不由伤感。
素卿在新房内检查,生怕有一丝差池。
“谁在那里!”素卿只觉暗处蹲着一个人。
见那人并未回答,素卿从身形判断对方是个女子,且听到了女子的啜泣声,便缓缓步去。
“欣瑶!”
欣瑶缓缓地抬起头,满面泪痕。
“你。。。哎,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素卿和欣瑶是自小一同长大的,又如何会不懂得她的心思,“你明明知道我们一出生便已注定要失去很多,仰望很多了。。。”素卿将欣瑶拦在怀中柔声安慰道,“你瞧映雪小姐和二公子那样般配,不也没能携手与共吗?这都是命。。。”
欣瑶失声痛哭,似是那失去心爱之物的孩童,让人看了不禁心痛,心碎。
“好了,我们该离开了,二公子和二少奶奶马上便要入洞房了。”素卿总是这般的理智。
世间悲痛皆为情。
安佑宁还在跟所至宾客敬酒饮酒,尹玉婉独自一人坐在喜房内。
这喜房一瞧便是极费心思的,堂中高悬一方形彩灯,彩灯四面分别绘上“鸾凤和鸣”、“观音送子”、“状元及第”、“合家欢”图案;香案上一对硕大的红烛,周身绘着彩饰,这蜡烛是整晚都不能灭的;门框两边贴着对联,横批写着“鸾凤和鸣”四个大字。
安佑宁大口大口地饮着酒,似要将内心的苦闷一饮而尽,安佑津作为大哥担忧是自然的,却也明白弟弟心中的愁苦,并未劝说,一瞬,回想起了自己大婚当日的情景,岁月无声,恍如隔世。
尹玉婉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夫君此番为何,奈何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只当作对于前尘往事一无所知,欲要用婚后生活的一点一滴将其彻底变作只属于自己一人的丈夫。
此番魄力和智慧岂是一般女子能与之相较的?这也许便注定了尹玉婉此生的不平凡。
尹玉然知道妹妹和妹婿之间欲要达到幸福美满之境还需很长的时间,只要结果是好的,一切便是值得的,毕竟那玉魂是不会算错的。
明月高悬,众人一片欢歌笑语,仿佛所处非乱世,将混乱的世事抛至脑后。
待安佑宁回到喜房,已是醉得极深了。
尹玉婉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在安佑宁挑起喜帕后倒下的瞬间,起身搀扶了一把,将其缓放在榻上,盖上洗被,自己也脱去凤冠霞帔,趴在夫君的胸膛上,心中默言“夫君,未来的日子里,无论多么艰难,玉婉同你一起。”
尹玉婉以其独特的敏锐,觉察到了安氏家族将在不久后做一件惊天动地之举。
安氏此时的兵权是在上一次旸帝远征丽国之时,谢轩举兵谋反不成而得的,此刻旸帝的猜忌日益加深,若不有所行动,便有招致灭门之灾之可能。
尹玉然并未回府,而是直奔城外,目的自然很明确。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怎的,尹玉然距离客栈不远处便瞧见坐在门口熟悉的身影。
“为何不睡?”玉然在映雪身边坐下来。
“不知为何,感觉今夜你一定会来。”映雪抬眸朝玉然看去。
“问卿是否不悔依旧?”尹玉然道。
“什么?”
“你想起来了。”
“尹家三公子心思细腻,才智天下无双,果真不是虚名。此番回去,映雪依旧是那个什么都记不得的映雪。”
“你仍要回去?”
“那是自然,怎么?”
“定当奉陪。”
“只是不是现在。”
“哦?”
“破坏他人姻缘会遭天谴的,到那时谁又会去探究有意还是无意。”
“你还是你。”
“过奖。”映雪微微一笑。
“你是否还愿意同我一起去赏灯?”尹玉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不愿意。”映雪微微一顿,继而道,“我更愿意同你去吃馄饨。”
尹玉然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得那样欣然,满足。
“玉然。”
“恩?”
“他想要的,我们便他一臂之力吧?”映雪靠在玉然肩头。
“生死与共。”
一阵夜风袭来,吹得竹叶哗哗作响,两人并肩而坐,细听风吟。
钊临十三年,安氏在太州正式宣布起事。
安原在安佑宁、僚属孟奇等人的帮助下,诛杀了旸帝监视他的官员。派安佑津,安佑宁夺取西郡。六月,正式起兵。安原自为大将军,以长子安佑津、次子安佑宁为左右大都督,兵发安阳。从万安门渡黄河,开仓救济百姓。
十一月,攻克安阳,拥代王为皇帝,尊旸帝为太上皇,安原自为大丞相、安王。次年三月,旸帝帝在江都被东方及所杀,五月,安原称帝,改国号全,安阳更名为永安,取自“盛世永安”之意,立长子安佑津为太子,安佑宁封晋王。
世人皆叹“九州翔游,北国冰城,南海碧滔。看昆仑出世,峰高岭峭;黄河澄清,林欢木笑。舰旗猎猎,铁骨铮铮,享太平盛世乐逍遥。”
自古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问鼎皇权是每个有雄心抱负男子的梦想,安原若是只有一个儿子,一切便也好办了,看似太平的天下也注定将在兄弟二人的争夺中,掀起不可预知的血雨腥风。
作者有话要说:
☆、铁马冰河
夺取西郡,是起兵之后的第一仗,安佑津为此次战役统帅,安佑宁从旁辅助,从表面来看,此番是两兄弟一主一辅,实则真正决策、指挥者另有其人。
因安原考虑到兄弟二人皆缺乏指挥经验,指挥的正确与否直接界定战争的胜负,殷宏涛变在此次的战役中脱颖而出,一生戎马,足以应对规模并不算庞大的阵势。
安佑津打小便是沉稳之人,只是安佑宁年轻气盛,一开始并不服气殷将军的指挥,在战略的布局上总是与其意见相左。
龙门关一战,安佑津彻底改变了这样的看法。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进攻便是送死!弟兄们的命不是别人拿来冒险的筹码!”殷氏怒喝到。
“佑宁大意了,还望殷将军指教。”殷氏的话浇醒了安佑宁,最近没有大哥在身边,自己确实是骄傲,险些失了分寸。
敢于认错之人方能知己知彼。
“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