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许自嘲地笑:“你这算是发扬对同胞的热心肠,爱心?”
淡墨看着他被地面擦碎的衣袖:“谢谢你。”
他藏住眼里的暗涌:“不用谢。我并不是乐于助人,我刚才只是……乐于助你。虽然你并不稀罕。”
淡墨没了声音。
他又笑:“你一定很擅长冷战。”
淡墨用眼角余光看他,脑海里却是记忆里的画面翻涌。
冷战吗?她有生之年,和盛清和的冷战,从来无法超过二十四小时。
他是那样一个人。
吵完架,依然和往常一样给她留天气预报;
吵完架,依然回到公寓里睡那同一张床;
吵完架,依然会在每天睡前和醒后,让她听到他的那句晚安和早安。
***************
纪式薇实在无法对面前的女人道声安好。
她蹙眉的功夫,对面那人好像又笑了一下。
极尽讽刺、挖苦、鄙夷……
纪式薇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崔夫人,或者说你喜欢我直呼你的名字乔偃月,还是我该叫你乔小姐?”
她笑颜明媚:“在我小叔叔的描述里,我知道他有一个上进的同学乔偃月,出身贫苦,却很励志,很上进。”
“我想那和我知道的乔偃月不是一个人。”
乔偃月一字一顿,抿了一口面前的蓝山咖啡:“我坐在这里,并不是以你小叔叔的同学的身份。”
纪式薇点头:“我知道。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崔亭的同学?我想你更愿意以崔亭的继母身份坐在这里。毕竟不会有并不热络的同学,听到老同学想要结婚,就忍不住出来见他的新娘。”
乔偃月微曲手指:“崔亭真是把你惯坏了。”
“不怪崔亭”,纪式薇看到自己搁置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崔亭的姓名,“我做人从来奉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四年前见到崔夫人,我对自己淋得那一杯咖啡记忆犹新”。
乔偃月眸色俞冷:“这么说,你想再淋一杯?”
纪式薇的目光依然有温度:“你是崔亭的长辈,我理论上应该尊老。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乔偃月本就没想拐弯抹角:“和四年前一样,你配不上他。”
“所以让我滚出崔亭的世界?”
纪式薇看着手机上不断闪烁的那个名字,对面前的乔偃月笑:“谢谢你不是崔亭的生母,不然我会很遗憾,得不到他母亲的祝福。”
“我不是四年前的包子,而且我本来就是个坏姑娘。”
电光火石间,纪式薇端起乔偃月面前的咖啡泼在她身侧那一亩三分地上:“我不随便泼女人。劳烦崔夫人过会儿给服务生多些小费,他们清理地板,并不容易。”
纪式薇已经看到不远处崔亭向咖啡厅走来那道颀长匆忙的身影。
“崔亭即便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乔偃月,你既然做了他的继母,就别再妄想干预他的生活。”
“崔亭耐心并不好。”
“这是我善意的忠告,当然,你非要认为这是我恶毒的嚣张声明,我也没办法反驳。”
等她话落,崔亭已经疾速而来,一把将她扯到身后。
他眼中散着暗沉的光,透出明显的不悦。
乔偃月看着他,立马起身。
她那句“崔亭”的崔还没脱口,崔亭已经扯着纪式薇离开她的视线。
************
车厢内,崔亭一言不发。
纪式薇戳他的脸:“消息很灵通啊?”
崔亭没理会她的小动作:“乔偃月说什么了?”
纪式薇挑眉:“她可能真得老了,还是当年的老生常谈。”
崔亭凛冽的眉峰终于开始舒缓:“你这是拐弯抹角强调我比你老吗?”
纪式薇摇头:“天可怜见。我只是希望你这双慧眼多看看我,我刚刚可是被她欺负了。”
崔亭摸她脑袋。
纪式薇很受用:“她刚刚打我了。”
崔亭笑:“那样的话,刚刚那杯咖啡就不是泼在地上了吧?”
果然骗不了他,他对自己太过了解。
纪式薇揪他手臂:“太可惜了。她为什么不按照惯例扔我几十万、几百万的?我要是撕碎扬散在她面前,好歹也能体现出我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有品位的人。”
崔亭眉间的暮雪终于尽数散去:“要钱?”
“简单。”
他尾音上挑:“你包我夜,我倒贴你钱。”
纪式薇叹气:“一夜二十?早知道我前几天多说点儿。”
在崔亭这里,她还真是不止一次悔之晚矣。
第8章 自杀成瘾症
第八章/自杀成瘾症
淡墨最终还是跟言许一起去医院包扎他的伤口,而后继续做他的司机,送他和他的车回家。
日已近西山,好像手一推,就能黑下来。
到了言许住所公寓外的楼下,淡墨就将车停了下来。
她没打算登他的门,那么自然接下来就应该是——道别。
可她没想到,自己刚打开车门,就有一张不期而遇的脸进入她的视野。
那是她的病患之一。
一个自杀成瘾外带对一切异性都有好感且无法自控的三十二岁单身女性,冉苒。
冉苒一认出她来,就迫不及待地拔腿向她狂奔而来。
那模样,就像一只饥饿的豺狼,在寒冬酷暑之后,终于等来了一只可口的小白兔。
淡墨眼底的神色一抖,挤出一个笑容,却在看到冉苒将视线调转对准她身旁刚下车的言许时,嘴角垮了下来。
她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
可冉苒一惊一乍,时愁时喜的表情,无一例外都在告诉她,她猜测的一切都将成真。
淡墨努力稳定自己的心神:“冉——”
另一个苒字还没出口,却被冉苒势在必得的眸光震得四肢僵硬,连同舌头都瞬间僵直口不能言。
眼看着,冉苒就要扑向言许……
后果是什么,淡墨在冉苒的数次倾诉中,记得一清二楚。
她收回神智的第一秒,便即刻转身,试图拦住冉苒扑向言许的步伐。
却不料自己脚下的运动鞋打滑,她那一挡,赶在冉苒之前,将本就负伤的言许,压倒在地上。
沉闷的砰声即刻入耳。
淡墨的眉拧成一股。
她为什么没有站稳?
她为什么要试图做个拯救无辜群众于水火的英雄?
为什么要自不量力?
事实证明,她所有的体力和运气,仅仅只能用来再度证明,她是一个随时会摔倒,而且还会拖累别人垫背的倒霉熊。
而这个人,此刻是……她不久前才严正声明划分楚河汉界的言许。
她的额撞上了一个柔软的部位。
淡墨不想抬头,她怕验证自己亲手制造出一个吻——哪怕是额头一吻的窘状。
淡墨视线移向冉苒,下意识地手掌摁在言许前胸,试图抵在他身上撑起自己的身体起身。
等她冷静下来顺着言许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背时,才发现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大概叫做——袭胸。
或者可以称为——非礼。
她视线略微在言许脸上逡巡一周,最后尴尬地落在别处。
有些授受不亲的心虚,带些再度悲催的无奈。
明明适才的计划是,老死不相往来。
为什么突然间,变成了肢体接触——即便是,如此纯洁的意外的肢体接触。
“淡医生!”
冉苒的惊呼提醒淡墨现下的情形有多尴尬,她猛地从言许身上跳起来,拽了自己衣角一下,而后对冉苒笑:“意外事故,没吓到你吧?”
冉苒笑眯眯地对她摇头。
而后,视线依旧挪回言许脸上。
淡墨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冉苒做出对言许表白这种疯狂的事情之前,断绝她的念头。
“他已经有主了。”
她特别强调:“冉苒,你是个好姑娘。你要努力控制自己,不能再喜欢别的女人的男人。”
冉苒点点头,淡墨话落的瞬间,她便已经恍悟过来:“我懂的,淡医生。我喜欢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去觊觎你的男人。”
她的男人?
越描越黑的趋势。
一句话解释不清,现下的情形,再加上对象是冉苒,淡墨无力长谈,干脆放弃解释。
她有些心虚地看着刚才被自己的体重砸向地面,此刻依旧躺着的言许。
他正巧微微抬起头,脱离冷硬的石板,开口是可怜兮兮的语气:“淡医生终于想起来该看看我是死是活了?”
淡墨唇瓣微开:“抱歉,刚刚纯属意外。”
她正犹豫,要不要伸出手臂,拉他起身。
仅一日而已。
他出现在她身旁。
一次见血,一次垫背……自己似乎命里带衰他。
言许皱眉,一阵呲牙咧嘴,等不及淡墨自己思想斗争完:“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先拉我起身,看看我这一身零件有哪些被压坏了?”
他眉目一敛,恍然大悟的模样:“你该不会是怕我索赔?”
淡墨不置可否,言许却无法忍受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我没有那么锱铢必较,我一向宽宏大量。
不过你现在是不是该大发善心,看在我流血还撑住不流泪的份上,考虑把我过去提的那九十九朵玫瑰,变成九百九十九朵?”
************
那日一别,崔亭就奔赴外地去敲定收尾的项目,纪式薇除了日常工作,就只是陪着等等识字。
那日乔偃月的出现,之前纪格非的引申,碰到一起,让她对于自己失落的那段过去,很是好奇。
可她从来不是那种纠结于过去,让自己的现在过不去的那种人,所以也只是好奇,仅此而已。
晚上崔亭一向会来电,不管多晚。
等等睡着,她就尽快下楼。
楼梯的灯关了,她一时没注意,差点踢到坐在楼梯某阶上的纪格非。
她随手摁开楼梯拐角的灯,晦暗的光线打在纪格非的侧脸上,照出他一脸落寞。
纪式薇的话到嘴边,依旧在犹豫是否该说出口。
纪格非那坏脾气……万一随手一拎扔她出去,那一定又是一场惨案。
而她最近实在没打算壮烈牺牲。
她轻咳一声,故做轻松:“多大年纪了,学林黛玉郁郁寡欢?”
纪格非肩膀一动,侧身看她,没有她预料中的反唇相讥,他甚至是温和一笑:“等等睡了?”
纪式薇坐在他旁边,初秋的台阶很凉,坐上去感觉凉意要透过骨缝渗进五脏六腑里面去。
她眉一皱,纪格非就把自己搭在楼梯扶手上的西装扔给她:“出息,垫着。”
那布料的纹理她有印象:“这不是你这个月才从英格——”
她话还没说完,被纪格非截断:“废话真多。它以后反正迟早都会变成一块儿破布!”
纪式薇乖乖照做,没忘了给他添堵:“我早就知道勤俭节约这种传统美德你从来都是没有的,暴殄天物。”
光线并不明朗,她看不到纪格非眼底的旖旎翻涌,只能听到他沉静的嗓音:“害怕吗?”
他问得没头没脑,纪式薇却懂。
他们在一起生活二十余年,很多事情不需要一一说明,彼此就能明白。
很多口是心非,不需要澄清,对方也能解读出真正的语意。
“在你这个混蛋反复提醒我崔亭可能是个人渣的时候,有点儿担心。”
纪格非笑,她还真是含蓄。
“只是有点儿?”
纪式薇思索了下,神情严肃又认真:“我既相信你,也需要相信他。猜忌这东西很可怕,你也不希望我变成一个每日胡思乱想,寝食难安的人吧?”
“还是你从小正儿八经、酸拉吧唧的熏陶我,做人最重要是真诚。”
纪格非拍她脑袋:“在你眼里,我还能不能有一丁点儿好?”
他摆正脸色:“带等等和崔亭去确认一下吧?至少让你自己心安。”
DNA吗?纪式薇不示弱地学他,伸出手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我无坚不摧。”
“再说,不还有你嘛!”
她永远笑得明媚而又没心没肺:“不过你这大晚上的自己坐在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纪格非明显不乐意回答她的问题。
站起来,撇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你一小孩问那么多干什么!”
***********
夜里崔亭来电的时候,问得才真得叫做多。
从等等吃了什么,几点睡着,到她一天的琐事。
事无巨细,耐心充足。
最后他才将话题艰难地转向他自己:“小七,工程进度出了些问题,我明天回不去。”
纪式薇困得迷糊,清淡地嗯了一声:“随便你。”
她沾染着睡意的声音绵软而有诱惑力,崔亭望着自己眼前这一片灯河,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第二天纪式薇休息,一大早却有人摁门铃。
她不知道其余人都去了哪里,只好自己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楼开门。
脚刚踩到地板上,手机又在身后欢快的唱了起来。
她爬回床角才抓到手机,通话一接通,再度听到崔亭的声音:“宋松现在在你楼下,我让他去给你们送早餐,下去开门。”
“宋松是你的合伙人,你怎么能既把他当司机用,又让他当跑腿的小二?”
她边回崔亭的话,边下楼。
崔亭依旧理直气壮:“他的人生价值,需要这么实现。”
“小心他背后扎你。”
话说到这里,纪式薇拉开自己的家门。
出现在自己视线内的,却不是奔波于实现人生价值的宋松,而是正摇着手机微笑的,她的崔亭。
纪式薇意外地张开自己的嘴:“不是说今天回不来吗?”
“难道是我梦里你说回不来吗?”
崔亭只用一个温热的拥抱回应她。
一大把年纪了还搞这些又恶俗又无趣的惊喜。
纪式薇脸上笑开了花,心底此刻却只剩下两个字:我/艹。
这个帅死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小七是个文明人,小七真得是个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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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私有制
第九章/私有制
淡墨没想到,第二天一到医院,就看到等在廊道排椅上的冉苒。
不似昨天笑眯眯的模样,这一次,任窗外透进的阳光多么明媚,冉苒眼中的阴霾都无法被打散。
今天还不到冉苒下一次预约时间,淡墨担心她的症状出现新的变化,才会前来。
心底闪过忧色,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也从没见过对治疗像冉苒一样积极的患者。
冉苒双手交握在一起,淡墨见状倒了一杯温水将水杯递进她手里。有了那一点依靠,冉苒略微放松下来。
“我昨天见到一个人。”
她嚯得抬起头:“淡医生,我之前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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