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蹭了蹭南寄秋温暖的掌心:“南姨你见过他的。爸爸过去说你看人最准,你应该也知道世上有句话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谁让我年少就先遇到他。”
“我没有打算守活寡,可是和另一个人……真得很难。”
南寄秋拍拍淡墨的肩:“你太像你妈妈。喜欢一个人,死心塌地。喜欢一个东西,磐石无转移。”
淡墨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表态,目光扫到南寄秋摆在桌角的已故父亲的身影。突然问南寄秋:“南姨,你能不能,向我描述一下清和的长相。”
她阖上眼又睁开,眼底满是刺目的心伤:“我真得记不起来。”
室外突然开始零星落雨,雨滴打在窗户上,雨花碎成一片。南寄秋头一偏,有些后悔,丢掉所有事关盛清和的物件。
那个她仅仅有过数面之缘的男孩,在现下这个清冷的氛围里,她没有办法用词描绘他那满身的温暖。
**********
乔偃月是姜姜的生母。
不知道为什么,纪式薇总觉得自己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震惊。
她甚至冷静地问崔是安:“崔亭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她眼底的光换了好几个天地,最终被颠覆成冷寂漆黑:“你爱他吗?身为他的父亲,难道你不希望崔亭幸福吗?”
也许她该歇斯底里地质问崔亭;
也许她该在崔是安面前失态,因为他几句话,觉得自己的这段感情不堪而又失败……
可她现在只觉得心疼。
她看向崔是安的目光近乎贪婪,她在努力地从崔是安的身上寻找崔亭的影子。
寻找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让她身感温暖的东西。
“崔亭爱姜姜。我知道。”她从来是别人越狠厉,自己越坚强。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介意自己的现任妻子觊觎自己的儿子,可是我介意。我介意你身为崔亭的父亲,却不爱他。”
崔是安蹙起了眉,纪式薇站起身慢慢对他鞠躬:“姜姜是个有妈妈的孩子,我很高兴。如果今天你告诉我,那是崔亭的女儿,才会影响我。谢谢你没有撒那么拙劣的谎。”
“也谢谢你把崔亭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虽然您对我不满意,但是恐怕下次再见,我就已经是崔夫人了。”
“您忙没关系,崔亭我来代替您爱他。”
她转身扬长而去,不去想身后崔是安那张颜色精彩的脸。
很糟糕……他的父亲,不会给他们祝福。
更糟糕的是,她刚出了餐厅的旋转门,就看到立在露天喷泉旁满脸忧色的男人。
好不容易坚强了那么久,看到崔亭那张脸的那一秒,就要功亏一篑。
她把身上的包砸向他的肩:“你一大把年纪了,站在这里像是要哭一样,不觉得会丢自己的老脸吗?”
崔亭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目光谨慎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七。”
她又抽回皮包再度砸向他:“今天叫我七爷都没用。”
崔亭的目光多了她好久未见的凌厉,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她突然跳到他身上,咬他的耳朵,咬他的舌,咬他的唇,事后还问:“疼吗?”
崔亭摇头,还是默默地看着她,安静而又温和。
“不是问你我刚刚咬得疼不疼,我是问,四年前你跳下楼摔断腿的时候,疼吗?”
崔亭摇头。
他一摇,纪式薇的眼泪突然就“啪”地砸下来落到他的风衣上。
“为什么不进去,上次我被崔家人惦记,你不是脸一黑很拽地进去拖我出去吗?”
她的泪流得太过汹涌,砸弯了崔亭坚硬的臂弯。
“便宜爹做习惯了是不是?”
她一问,崔亭的眉就拧成死结:“我对等等不——”
她截断崔亭的解释:“怕我听了你爸爸的话,觉得你和乔偃月有什么,就此不要你,所以站在喷泉旁吹风?”
崔亭不做声,只是拢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知不知道我告别你爸爸那一脸严肃,出来又看到你站在喷泉旁一副被抛弃的怨夫模样,心情很糟糕?”
第11章 致温暖的你
第十一章/致温暖的你
淡墨没有想到,第二天一进医院,听到的是很久前自己出庭作证过的病人江淮,自杀身亡的消息。
那个案件引发了广泛的舆论关注,判决结果也在近日出炉。
法律没有让江淮死,他自己却已然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他被收监之后,不再接触他们这些公立医院,也不再是她的病患之一。淡墨从索锁下拉的帖子里看到网友纷纷三言两语对江淮口诛笔伐。
死不足惜。
死有余辜。
活该……
太多这样的字眼,刺穿她的眼睛直抵柔软的心脏。
可是没想到,这糟糕的一天,远不止江淮的死讯传来这么简单。
日近正午时分,不久前刚刚对她袒露心声的自杀成瘾的冉苒,站到了自家的公寓天台上。
继以身撞车、割腕、跳桥之后……她终于想到了新的自杀方法——跳楼。
*******
十一月的天已经和温暖无关,风一吹,凉意刺骨。
冉苒穿着薄薄的连衣裙,站在天台上,却是一副对寒意一无所觉的模样。
淡墨跟随着警察推开天台的门时,如意料之中见到还在寒风中矗立的冉苒,却意料之外见到了和冉苒并肩而立的言许。
她眨眨眼,再睁开……那个站在准备跳楼的冉苒身旁的,依旧是言许。
他在和冉苒聊天,风声裹挟着他温和的嗓音入耳,带着些缱绻:“相信我,跳下去会死得很难看。”
冉苒看着他,咬唇不说话。
淡墨慢慢向天台一侧的他们走过去,听到言许继续说:“这样做鬼都没有一张完整的脸。”
冉苒摇头:“我不介意皮相。”
言许却笑,还是他那副万年不变的温和模样:“那个人呢,没有了脸,他还能认出你吗?”
他话毕解开自己的风衣掷在地上,然后手指在自己的衬衣钮扣上翻飞几下。手臂一顿,才将衬衣扯下来,将自己的背,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
露出的,却不是一片大好春光,而是一片嶙峋的伤疤。
似是年月已久。如今的狰狞,依旧让人能够联想出当是时,伤痕的惨状。
“看清了吗?”他的眼里只有想放弃生命的冉苒,“别跳了。我建议你放火烧死自己,体会一次在大火里的绝望,也许你的自杀成瘾症就能治愈了”。
他默默无言地捡起自己的风衣披在身上,回身对不远处的淡墨说:“没事了。”
*********
淡墨安抚完冉苒,安排她回医院之后,试图在现场搜寻言许的身影。
她对于火灾一向敏感,无法控制自己提起的心。
她在现场绕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却在准备上车离开时,被人力道轻柔地拍了一下肩。
她一回头,言许正一脸温和地站在她身后。
他好像习惯了笑,可她总觉得他眼睛里的光,都是支离破碎的。
“在找我?”他的语气无比笃定。
淡墨稳了稳心神,想起他后背那片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疤,压抑着狂跳的心脏问:“身在火场里的人,在大火肆虐的那一刻,是什么感受?”
她看到言许眼底的光闪过凛然、戚哀、温情、不舍……
最终,他却从中选择了无畏:“那个时候我很忙。”
淡墨不解:“嗯?”
“我在想如果我死了,我的她怎么办?会难过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他又贴近一步上来,突然搂过她。淡墨神色一晃,他已经拿走一个拥抱,而后退回原本的位置。
甚至还问她:“如果我刚才吻你,你会揍我吗?还是直接吓死过去?”
*************
最终还是纪式薇在崔亭沉默后的攻城略地下,溃不成军。
她的心情原本在面对崔是安之后荡到谷底,睡过崔亭之后,明显好了起来。
崔亭虚拢住她的肩,贴在她耳侧轻声细语带些可怜的意味。
纪式薇一巴掌派拍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大灰狼扮小白兔,很违和知道吗?”
崔亭抬手摸她的侧脸:“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是我让你陷入未知恐惧的境地。”
他绷紧了脊背,望着面前纪式薇那张每一寸眉眼都细致如画的脸:“我有时候会想,会不会在你足够了解我的那一天,就是你迫不及待离开我的那一天。”
纪式薇闻言静坐床头:“除了姜姜这件事,你还瞒了我什么?”
崔亭弹她脑壳:“姜姜是姜闻礼的女儿,你见过的,我的好朋友,姜闻礼。”
纪式薇点头。
姜闻礼的死数年前震动了整个圈子,因为崔亭和她小叔纪格离,她对他们的同学兼好友姜闻礼自然不陌生。
“你怎么会收养姜姜?”
崔亭目光一顿,想起多年前姜闻礼出发去雪山前打给自己的那通电话,他的好朋友,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因为崔是安看上了乔偃月,所以他们没有办法继续做朋友?还是因为姜闻礼去雪山之前,就没打算活着回来继续做兄弟?
他叹气,从纪式薇的笑里汲取温暖:“我父亲容不下这个孩子。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她能平安多久。”
“乔偃月更爱她自己。”
“如果死的是我,我的孩子在孤儿院里,姜闻礼也不会袖手旁观。”
纪式薇脑海里有些混乱:“姜姜自己知道吗?”
崔亭摇头:“不知道。”
他忽而脸色变差:“我不确定。”
纪式薇咬他:“你不是很擅长身体力行解决问题吗?对付我这个成年人翻手云、覆手雨的,对付姜姜那个小女孩跟白痴一样。”
崔亭满脸严肃。
纪式薇咧嘴笑:“当年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你怎么一样能挥动智商和我斗智斗勇?”
崔亭蹙眉……那时候,如果不斗智斗勇,恐怕她会直接发展成强抢民男的女流氓。
一提起往事,纪式薇突然来了兴致:“我记得我打算再也不搭理你的时候,你还跑去我打工的酒吧,连灌了一周的啤酒。”
“啧啧,那会儿你多纯情啊。”
当年那个不胜酒力,醉了就扯着她的衣袖非要送她回家不可的男子,长成了今天,眉目会敛聚无数心事的风度翩然的男人。
纪式薇想起自己二十二岁生日那年,偷袭耳朵红透的崔亭时,许下的那个愿。
等她毕业,就娶他。
第12章 YESorNO
第十二章 YES or NO
言许最后对淡墨说得话,她并不陌生。
多年以前,她曾经从盛清和的嘴里听过一模一样的。
盛清和说过的话她从未尝试刻意去记得,但是他离开以后,她在这世界上每每听到一些熟悉的言语,总能联想到他。
前几年,淡墨也会做白日梦。
希望一觉醒来回到十六岁,一回身,当年那个灿烂的盛清和,还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位置睡得昏天暗地。
傲人的成绩,是他恣意的资本。
她偶尔也会抄学生守则里最古板最教条的内容揉成纸团砸到他那张毫不含蓄的脸上,而他也总是会不知廉耻地在上面写三个字,然后一本正经地夹在他的周记本里递给她。
那些年,她看过那样多他写的“朕已阅”。
她每每哭笑不得,而那三个字每每带给盛清和的,却是无法驱散的霉运天灾。
第一次他写,单车被人偷的只剩一个轱辘;
第二次他写,便当刚打开被人撞翻在地;
第三次他写,重感冒迷糊间进错了教室……
她曾经说他活得太过随便,而他解决霉运的办法历来很简单,转移到她身上。
单车被偷,就死皮赖脸地求她载;便当打翻,便不知廉耻地乞讨争抢她的午饭;得重感冒,便用他那喑哑冒火的嗓子不断摧残她的耳朵。
他越靠越近,咫尺之距的时候,抱着把感冒传染给她的决心,说过言许适才说得那同一段话:“如果我刚才吻你,你会揍我吗?还是直接吓死过去?”
当年她是真得揍了盛清和。
可现在,听到言许这段话,她只是礼貌地笑笑:“我是有公德心的一个人,不会揍人犯故意伤害罪,也不会被吓死让别人莫名其妙变成杀人犯。”
她这句话单独拿出来像是一个冷笑话,可配上她平静无澜的表情和严肃的面容,着实没有任何的轻松可言。
她曾试图对世界温柔以待,可盛清和离开之后,她只学会了依靠自己,只学会了如何穿戴坚硬的盔甲。
言许摇摇头,只一瞬间的眼神迷蒙,而后恢复澄清。
“你很焦虑。”
他一向那样笃定:“我之前曾经问过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喜欢我,现在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并不排斥我的靠近?”
淡墨蹙眉,沉默地看着他。
言许好像是真得有些无奈:“你开始犹豫并不等于你背叛过去。”
“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来了解我。不用很长,等我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你不需要新生活,我不会勉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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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墨当时没有给言许明确的答复。
她不乏追求者,可像言许这样直接坦白的,却是第一个。
纪式薇对于这件事给出的意见很简单:“你是成年人,能够判断谁对你好,谁对你有恶意。只要不是仅仅长着两条腿的生殖器,而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你尽管去试试接触一下。”
可淡墨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那道坎。
她无法心底埋着一个人,去和另一个人花成蜜就。
淡墨很少在非忌日的时候,去看她给盛清和在N市立的那块墓碑。
那一方石碑,孤单地矗在那里,总让她觉得自己可怜,却又不过是咎由自取的见证。
她当年和盛家人一样怀疑他,那一场大火中他决绝离开不过是以牙还牙。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悔之已晚,这些年,他切身让她领悟这四个字的含义。
字字分明,永生难忘。
盛清和一向喜欢不会开花的任何绿色植物,可她这些年每次放到那座墓碑前的,都是姹紫嫣红的花束。
如果他不喜欢生气了,会不会出现和她吵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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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缘关系鉴定报告被崔亭再度当小二用的宋松送过来的时候,纪式薇一直不敢抽出来看。
她紧紧攥着崔亭的胳膊,语带犹疑:“不然我们直接烧掉它吧?”
崔亭眉目肃立:“之前约定好了。如果结果是YES,我便父凭子贵,你不能反悔。”
纪式薇咬牙:“万一是NO呢?”
崔亭这下换上一脸苦相:“好像是我比较担心结果吧?如果是NO,按照之前的君子约定,我还要长征十万八千里求你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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