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我了?”她难以置信的瞠大了眼,而后,又像是自嘲似的弯起嘴角,苦涩的自语回道,“也是,你怎么可能会记得我呢,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你总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
当初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的半年,最后,在他那两个宛如恶魔般可怕的弟弟刁难下,终告结束,六年时间过去,他不记得她也是正常的,因为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对人冷情的人。
即使如此,她依然无法对曾爱过的他见死不救。
“怎么样?你还好吗?”将手中的画稿、雨伞,一股脑儿地全塞入自己的侧背包包里,她伸手欲搀扶起他,“伤得很重吗?要不要我帮你联络你弟弟他们?”
她想,既然他回来了,他那两个总是与他形影不离、有严重恋兄症的邪恶弟弟应该也一起回来了才是。
他闻言,眸中精光瞬闪,讶异眼前这陌生女人,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竟然还清楚他有两个弟弟,虽然内心隐隐感到怀疑,但他的表情却丝毫未变的维持漠然。
“他们人目前在国外,不在这里。”
“那怎么办?”她担忧的问他,“你看起来伤得不轻,总不能把你丢在这里不管,还是……我送你去医院?”
他想也没想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
“我不去医院。”依对方莽撞、粗暴的行事作风,难保不会又一次麻烦。
“可是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啊。”她看着他腹部不断渗开的血红,连忙从包包中掏出手帕压上他的伤口止血,而后她咬了咬牙,表情非常挣扎,像是下了什么困难的决定似的开口,“不然,你先到我家吧?”
听见她的话,黑言迩不禁眯了眯眼,“……去你家?”
“我家有医药箱,可以先帮你的伤口消毒止血,顺便上药包扎。”她向他解释之所以要带他去她家的用意。
他却是抿起薄唇不语,只是用那双锐利眼眸紧紧盯视撑扶住自己的女人。
他不认得这个女人,可是她却主动提议说要带他回家包扎,这,该不会又是那些老鼠们所搞出的阴谋之一?
仿佛是看出他心底的防备与怀疑,乔唯恩涨红了脸,没好气的怒声道:“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的企图,我只是不想见到你死在这里而已。”再怎么说,他都是曾与她有过一段短暂婚姻的前夫、她孩子的父亲、她曾付出真心爱过的人,即使他已认不出她、已遗忘了她,她也无法狠心让他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失血身亡。
“你知道我是谁,想必一定也清楚我的背景与身份,你想要什么?”他从来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的好心帮助他人,她想要什么,可以坦白告诉他,若是他做得到,他一定会想办法替她完成。
“我不要什么,我只要你闭上嘴,安安静静的让我带你回去上药包扎,这样可以吗?黑、先、生。”听到他那番与六年前相似的可笑报答论,她忍不住有些火了,她恨恨的磨着牙,忍住满肚子的气,尽量维持冷静地假笑,从牙关中迸出这句话。
要不是他受伤了,她还真想狠狠敲他一顿,看看能不能把他打醒,总是将所有好意接近他的人都当作有所图谋,就跟他那两个有严重疑心病的弟弟一样,只是他症状较轻,而他那两个弟弟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算了,看在他受伤的分上,不跟他计较。
“走吧,我家往这个方向。”她瞪了他一眼,而后她以自己娇小的身躯奋力撑起他,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自家的公寓方向走。
黑言迩则是强忍着因挪动而引发的疼痛,一声不吭,目光却紧紧落在身侧专心扶着自己、要带他回家疗伤的娃娃脸女人身上。
真的什么也不要吗?
只是想单纯的带他回去上药治伤,完全不奢求任何回报?
很少有人能对摆在自己面前的庞大利益丝毫不动心,这女人……还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第二章
重,好重。
他怎么这么重啊?
架扶着受伤的男人往自家租住的旧公寓楼梯上走,乔唯恩咬牙撑着他庞大沉重的身躯,使劲迈步将他拖往自己位于三楼的住家。
“就快到了,黑言迩……你忍着点,千万别乱动,否则摔下去不是开玩笑的。”她现在终于知道住家没有电梯的坏处了,那就是当某天需要扛着人上楼时,只能如古人所说的名言“脚踏实地”,将人一步一步往楼上搬,完全无法贪懒取巧。
黑言迩则是什么话也没说,他紧紧拧着眉头,满头冷汗的忍住腹部伤口牵扯的剧痛,沉默地任由她架着往楼上走。
就在她好不容易搀着他成功爬上公寓二楼阶梯,即将要拐弯走上三楼时,住在二楼总是帮忙她照看小兄妹的林奶奶家的铁门突地打开了。
“恩恩啊,你回来啦?”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笑眯着一双老眼,从铁门后探出头来。
糟了,是林奶奶,要是让她看见自己带着男人回来误会就不好了。
于是,慌乱紧张的她,下意识的松手推开黑言迩,将他往阴暗的楼梯角落一塞,引来他疼痛的一声闷哼。
“是、是啊,林奶奶,我回来了,司尔跟心心都还好吗?我今天开会晚了,所以现在才回来。”她一边挠头干笑地回答林奶奶的话,一边以眼角偷偷瞄看那被她推到楼梯角落的男人情况。
惨了,她刚刚好像不小心推得太用力了,不知道有没有撞伤他?
“很好、很好,他们都很好,现在在我屋里睡着呢,我看这么晚了,恩恩你也别叫他们了,就让他们在我屋里睡一夜吧,等明早他们睡醒,我再送他们上楼。”站在铁门后的林奶奶,没有瞧见在她背后楼梯暗处躲藏的男人,迳自笑着对她说。
“好的,我知道了,林奶奶,谢谢你喔,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她感激的朝她致谢,要不是这个善良的老人,在她困难时帮忙收留她,又时常帮她照顾心心与司尔,她也不能安心外出商谈童书插画的案子。
“哎呀,说什么谢谢,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好道谢的,行了、行了,快上去歇息吧,忙了一天,你一定累坏了吧。”林奶奶挥手催促她快上楼,“饿的话,记得冰箱有我昨天煮的鸡汤,热一热就能吃了。”
“嗯,我晓得了,谢谢你林奶奶,晚安。”
“晚安。”
直到老人转身进屋,关上了铁门,她这才呼了口气,忙奔向那被她推至楼梯阴暗角落的受伤男人身旁。
“你怎么样?还好吗?”她有些担心的扶着他问道,“抱歉、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推你的,只是我不想让公寓的人误会我随便带男人回家,所以……”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黑言迩捂着方才因推撞而又扯裂出血的伤口,他抿起唇,语气冷漠的对她道,“你是救了我的人,你有权力可以决定你想怎么做。”
而他,没有质疑她作法或抗议的权利。
“也是。”乔唯恩闻言楞了下,而后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她才是那个救他的人,干么那么在意他这个被救者的意见和感受,现在,她才是作主的老大呢。
“怎么样?你还能走吗?我家就在楼上,你再忍耐一下,我这就扶你上去。”她再度撑起他,带着他往楼上自家的方向走。
直到扶着他步进家门,进入那间素来被她当作储藏室的空房间,让他躺上了那张孩子们替换下来的旧单人床,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暂时,你就先待在这个地方疗伤休养吧。”松缓着因长时间撑着他而疲累僵硬的肩胛,她这么告诉他。
看他所受的伤,似乎不是简单的包扎上药后,就能马上恢复行动离开的,在他伤势稳定之前,她看,她还是暂时收留他,让他待在这里吧。
黑言迩那双翡翠绿的眸子缓缓环顾了房内一圈,然后停在自己身下所躺的老旧木头单人床上,忍不住蹙起了眉。
“储藏室?”声音里,隐约透出几许冷然不满,“你要我睡在这里?”
就睡在这张窄小、肮脏,不知何时会坍塌垮掉的老旧木头单人床上?
她小声嘟嚷了几声,知道这个出身高贵的男人眼光与洁癖有多严重,只好一边弯腰收拾储藏室的环境,一边试着开口向他解释。
“没办法,我家很小,没有多余的空房,除了我跟孩子的房间外,就只有这里可以让你住了,可是,你放心,平时我都有在打扫,绝对没有什么灰尘或脏东西的,我保证,这里比你想像还干净,至于这张床,你别看它老旧,它可是结实的很,我们用了好几年都没问题,绝对保证不会在你睡觉时垮掉的。”
他却嘲讽似的嗤了声,并未答腔,只是目光隐隐透出对她话中所担保的安全性的怀疑。
她被他瞅得有些心虚,轻咳几声,匆匆搬起地上两箱杂物至架子上,然后大致整理了下杂乱的房间,接着转身对他道,“好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找医药箱来处理你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她拿来医药箱和剪刀,剪开他沾满鲜血的衬衫,帮他被划伤的右腹伤口消毒上药、包扎,待一切忙完,已经是半个钟头以后的事情了。
“行了,我想这样应该可以了,这几天,你尽量躺着休息别乱动,否则,伤口又迸开的话,可能真的就要上医院缝了。”她收拾好医药用品,向他叮咛道。
“我知道了。”他闭着眼,大手轻轻搭在腰腹的纱布上,那斜倚在床头的慵懒酷俊姿态,性感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乔唯恩情不自禁被他的动作所吸引,微微恍了下神。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随意的一个举动总是能轻易勾引、诱惑周围身旁的人目光,让人陷入他那如冰冷酷的魅力当中,难以自拔,一颗心怦怦的狂跳,她几乎又为他心动……
但很快地,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猛地晃了晃头,将脑中那对他的旖旎暧昧思想全数甩掉。
等等,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这是重点吗?
不是吧,现在重要的应该是她一时脑袋充血莽撞将他带了回来,要是被他撞见了孩子,瞧见司尔那双与他相似的翡翠绿眸与长相,还有与司尔同胎出生的心心,怀疑起孩子们身世那该怎么办?
她这才开始后怕,糟了,她冲动让他留在这里养伤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那个……我说啊……”她咬着唇,手里不安的来回捏着医药箱的提把,有些迟疑的开口。
黑言迩闻声,慢慢睁开了眼,静静瞅凝着她,语气淡然的问,“有事?”
乔唯恩深吸了口气,站起身鼓起勇气道,“咳,我是想说,虽然我在街上救了你回来,答应这段时间受伤的你可以留在我家休憩养伤,但那是不得已的,既然我们必须同屋‘共居’一段时间,我想,我必须要先跟你约法三章……”
她立在他床前,一双漆黑灵亮的大眼莫名有些闪烁,她对他举起了三根手指,提出了收留条件。
“约法三章?”黑言迩面无表情的从薄唇吐出这句质疑回问,并耐心的等着她说出条件,“什么约法三章?”
“就是……”她一面扳着手指,一面对他说着,“第一,你不可以随便出房间和出门,我收留你是秘密行事的,我的孩子并不知道你存在,为了避免他们被你这个陌生人吓到,还有为了不让邻居误会,希望你住在这的日子里,都不要随便出门,但你放心,若是你有任何需要,我一定会帮忙你的。”
总之,就是不希望他走出这扇房门,让人看见就是了。
“第二个条件呢?”听完她第一个条件,他不做任何回应,只是淡淡的开口询问。
“第二个条件就是,伤好了你就得马上离开,不可以以任何理由或借口继续留在我家。”
“第三呢?”仿佛没有看见她脸上隐隐显露的担忧,他开口接着问道。
“第三,”她咬了咬唇,“假使……真的不小心与我的孩子们见面了,不许随便跟他们说话,也不准随便碰他们、问他们问题,一定要和他们保持距离!”
直到现在,她这才真正忧惧起来,万一,他跟孩子们真的碰面了怎么办?万一,他对乔司尔那与他相似的长相与眸色产生怀疑怎么办?
她知道他有多追根究底的,现在,她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一时心软,带他回来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黑言迩则是眯眸静静盯着眼前的她,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居然开出这样诡异又古怪的收留条件,难道,她以为他会对她的孩子做什么事吗?竟然护犊成这样?
“怎么样?你……答应吗?”乔唯恩瞅视着他,小手紧张的握起成拳抵在大腿双侧,等着他回答。
“我知道了。”虽然内心对此疑惑不解,但他依旧答应了她这看似荒谬的条件。
见他答应了自己,她好似安心的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心的朝他绽出笑颜。
“那好,我不吵你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帮你买几套干净的衣服来,让你盥洗替换,很晚了,我先出去喽,晚安。”
说完,她拉过床尾的旧毯子替他盖上保暖,而后急急抱着医药箱,转身便往外头走,像是深怕他突然反悔似的。
离去前,她还不忘为他关上房门,没有瞧见身后那半倚靠在床头、男人若有所思的表情……
隔日一大早,被人秘密藏在储藏室里休息养伤的黑言迩是被房门外的谈话声音给吵醒的。
他皱着眉,微微吃力的半撑起受伤的身驱,斜倚靠到床头,仔细聆听从门外传来的对话……
“司尔,对不起,真的是因为会议临时延长,所以我才晚回家的,我绝对不是故意失信没去接你们的,你别生气,原谅我嘛!”
是昨晚那个女人的声音,她似乎在跟什么人道歉,声音里,听得出来她隐带的委屈与歉意,然后,一个小男孩愤怒的训骂声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
“因为工作,所以不得已晚回家我们可以体谅,但是,你怎么可以连隔天一早,都不来接我们,还要林奶奶送我们回家”
之后,是另一个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妈咪,你昨晚忘了给心心晚安吻,心心好难过,也想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睡过头了,你们相信妈咪,妈咪真的有调闹钟要起床去接你们的,可是不晓得为什么闹钟没响,你们千万别生我的气啊!”女人拚命的道歉。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那小男孩哼了一声,对她这么说道。
“算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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