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很想进去救那个姑娘,可是那是在确保我的安全的情况下,现在这样赤手空拳的到屋子里去当着那复活女尸的面抢人,岂不是自寻死路?陈潇漪说:“有些人之所以让人敬重,是因为他能够在面对艰难抉择时不计后果地做正确的事。如果能够确保安全,人人都可以成为英雄,但这并不是真英雄。唯有那些明知无法保证自身安危,仍要拯救他人的人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你若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缝尸匠,就必须进去。”
如果可以给陈潇漪颁一个奖的话,我一定会选择给她颁“害死人不偿命奖”,她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句话,我若不进去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孬种,若是硬着头皮进去了,只怕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处于两难选择的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下去,彻底抛开这些纷繁复杂的琐事。看热闹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我深刻体会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无奈。我仰天做了个深呼吸,握紧火把,迈开步子,哆哆嗦嗦地向那女尸走去。
☆、第50章 焚尸
到了屋门外,我的脚停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后退一步是天堂,往前一步是地狱。跨过门槛,我将直面女尸,我没想好该怎么趁其不备拖走已然昏厥在地上的女孩,她的耳朵少了一边,左右极其不对称,滑溜溜的浸染着红色的液体。她缺失了耳朵的那一侧,头发粘稠得缠在了一起。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复活女尸吧嗒吧嗒地回味着鲜肉的余味。
火把的光不停地摇曳着,映着女尸那张苍白的脸。蓦地,她落寞地坐在地上抚着自己那被划伤的耳垂,目光呆滞。我鼓足勇气,蹑手蹑脚地踏进屋子,并将火把举到胸前,做出防御的姿势,还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一旦遭受危险攻击,就撒腿逃出门外。
我避开她的视线范围,绕到她的身后,悄然躲到一个她无法直视且不能轻易攻击到的位置。出乎我意料的是,女尸突然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门边,“砰”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她彻底断了我的退路!我被困在屋子里,俨然成了瓮中之鳖。
我把燃烧的木棍举得更高了些,尽量把屋子照亮,整个人则战战兢兢地退到了墙角,后背贴紧冰冷的墙壁,以寻求安全感。
她露出狰狞的面容,转动着没有黑色瞳仁的白色眼球,拖着僵硬的躯体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握紧火把,晃了晃,毫无底气地对她说:“你,你别过来!”那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话,原是想恐吓,但最后却无力得更像是在恳求。
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僵持对峙了大约五分钟,五分钟说长不长,但对于我而言,难熬得仿若过了一个世纪。我冷汗涔涔地想要呼救,回想到门外那群都是看热闹的主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观察了一会儿,发觉她并没有要发起进攻的意思,难道是因为我手里的火?我试着将火把伸向她,她果然往后退了几步。我兴奋得险些惊叫出来,以表达内心的兴奋。
“哈哈,原来你怕火?!”我故意晃着火把吓唬她,挑弄她,“来来来,你过来,我保证不烧死你!”
她进进退退,被我戏弄得有些恼火了,竟然甩下我不再理会我,而是朝地上的女人走去。妈蛋,她是玩累了要补充食物增加体能?我看形势不妙,就趁她转身背对我的空当,飞奔过去猛地推开她,她的身体轻得像是棉絮,竟然跌到一米开外的某墙角。
我立即扔下火把,俯身抱起那流血的女人,正要往门外走,但两只手都已经被占用,根本腾不出手开门。那女尸也开始发飙,迅速反击,她先是飞蹿过来踢掉我的火把,紧接着再次把我逼向屋子的死角。张开嘴冲我扑过来,我和抱着的女人同时倒地。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我的手臂涌向全身,那女尸咬到了我的手!我仔细看了看被咬的位置,正是以前出现过牙印的地方,也就是纸扎店老太太能看到而我自己却怎么再也看不到的齿痕。我以为她会死咬着不松口,可是令人惊讶的是她才刚咬下去,她的嘴唇就像被烧红的铁板烫焦了一般,瞬间升腾起一股白烟,甚至皮肉都被灼烧得焦黑。
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尚未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尸又疯狂地发起第二轮攻击,我仍用那只手臂挡住她的撕咬。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那女尸的嘴唇彻底被烧焦,就连碰到我手臂的其它部位也开始燃起烟雾。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是陈潇漪对我动了手脚,我注意到自己手里绑着的红绳,难道是这根红绳发挥的魔力?陈潇漪竟然把我做成了“人肉炸弹”,居然还是在没有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未免也太过分了。
“喜欢咬人是吧?来,咬我咬我,我让你咬!”鉴于那女尸无法伤害我,我就肆无忌惮地伸手给她咬,她惊惧得不敢再靠近,我就大胆地把她推开,抱着那淌血的女人不慌不忙地从她身边擦过,忽然想起还有什么事没做,到底是什么呢?
对了,毁掉旗袍!经过对脑中记忆的一番搜索,我终于忆起自己要做的正经事,差点忘了自己进来的真正目的。
我没有放开那淌血的女人,怕女尸咬我不成便去咬她,此刻我已经演变成了她的保护伞。我循视四周,在屋子正中的一张竹席上找到了那件旗袍。
糟糕,二愣子说过不能用火烧,因为那旗袍没办法被焚毁,得用剪刀剪,如此一来,我就必须得放下淌血的女人,否则腾不开手剪掉旗袍。为什么陈潇漪没把剪刀给我?
我考虑了一会儿,用手扯出那件旗袍,把它扔到之前被女尸踢远的火把上,证明一下二愣子说得是不是真的。旗袍压在火焰上,但并没有烧着,看来二愣子没夸大其词,也没说谎。他怎么会懂那么多东西?既然他能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事,陈潇漪应该探测得出来才对,他是如何规避她的窥探的?难道真如陈潇漪所说,他是用意念操控了自己的记忆和思想?
我蹲下身子去捡火焰上那件完好无损的旗袍,女尸猛地抓住了淌血女人的脚,又是一口,咬下一块肉。天,我都替她觉得恶心,竟然连别人的臭脚都下得了口!她这是跟我耗上了啊,我懒得再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气之下操起那根火棒点燃了女尸的头发,炽热的烈焰瞬间吞噬她的头颅、身体,接着向双脚蔓延。她痛苦地嘶吼着,狂乱地抓着自己的脸,越抓火烧得越旺。
屋外的人此时也尖叫起来,“快看快看,里面有火光,起火了!起火了!”有人问陈潇漪道:“喂,你朋友不会有事吧?”另一个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么久都出不来,不会死在里面了吧?我看凶多吉少!”
我哭笑不得地目睹那复活女尸烧成了一具乌黑的焦尸。当所有围聚在院子里看热闹的人都以为我小命不保的时候,我抱着那淌血的女人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开了门,跨出门槛。
有几个家丁赶忙冲上来,从我手里接过那女佣,马不停蹄地往医院送。而陈潇漪则叹息道:“比我预想的要迟出来半个小时!看来你的提升空间还很大。”
我一身疲倦,只想找张床好好睡一觉,没有气力跟她贫嘴,就简单地回了一句:“既然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就早点告诉我嘛,害我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我吐着苦水,陈潇漪却蹙起了眉,认真道:“我动了什么手脚?”
“这根红绳啊,你不是给这根红绳施了法了吗?那女尸一碰到就跟烧着了似的……”
“我没有施法。”陈潇漪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让你戴着辟邪!”
“你点七根白蜡烛难道不是为了施法吗?”
“不是。”陈潇漪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解释道:“我点燃白烛是布阵,防止旗袍怨灵混入人群来捣乱。”
“那为什么女尸碰到我就……”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难不成我是高温铁板烧吗?!
陈老爷见我从屋子里出来,便从二愣子身旁挣脱,激动地朝我走来,一把扯住我的衣服问我:“我女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你女儿早就已经死了,诈尸不是重生复活,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具有攻击性的行尸走肉。那不是你女儿!”陈潇漪替我回复道。
陈老爷看到屋里那具焦黑的女尸,怒目嗔视着我,抬起手握着拳就要往我脸上砸去,幸好被一个胖子拦了下来。“陈老爷,有话好好说嘛,没必要动手动脚。”
我仿若看到了亲爹一样,内心里的激动,无法言表。那熟悉的肥肉此刻看起来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给了我无限的安全感,我兴奋道:“肥伦,你死哪儿去了?我们一直在找你呢,你可算来了!”
“放心,哥们不会让你横尸街头的。”肥仔笑嘻嘻地说道,听了这话,我对他原本的感激之情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陈老爷发怒道:“人都被烧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谈的,你们三个休想完整地走出陈宅!”他这是要耍横,敢情是想把我们打残废?就算他陈家再有钱,也不必如此嚣张吧!
“操,我他妈什么人没见过,老子也是在道上混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先把你给弄死!”肥仔的态度转变之快令人乍舌,陈老爷也被他的大喝给震慑住了,缓和了一些,说道:“除非你们能把我女儿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否则……”
“他可以。”没等陈老爷说完,陈潇漪就插话道,还指着我说:“他能让你的女儿恢复原样!”
我在心里暗骂道:陈潇漪,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什么非弄死我不可?尸体都烧成那样了,你让我怎么恢复?就算是刘师傅在世,也未必能做到吧!你这是成心玩死我的节奏啊!
☆、第51章 答应缝尸
陈老爷本就被肥仔的恐吓声吓得够呛,正没台阶可下,陈潇漪这么一说无疑替他解了围,让他能够顺着台阶往下走,倘若我没有办到,那么就算他对我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也是我们自己咎由自取,再跟他的野蛮霸道无关。“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逼你的,倘若不能恢复原貌,我陈家就是倾尽家财也要把你们就地给办了!”
我严重怀疑陈潇漪的脑子被烛光烧坏了,不然干嘛多此一举的要挖个坑自己往下跳,不对,是挖坑让我跳,反正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我看她怎么让我这个初学缝尸的人恢复那具焦黑的女尸的原貌。
“你放心,绝对让她跟原来一模一样。”陈潇漪十分淡定,我完全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难道她是想要自己亲自操刀,不过若是真这样,那就没问题了,因为她的缝尸技艺我亲眼见识过。
我走到陈潇漪身旁,拉着她说了会儿悄悄话:“姐姐你没搞错吧,让我把她恢复原样,你这分明是把我往火坑推,你这也是玩火自焚。”我又试探性地问道:“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你不会这样害我吧,肯定是想自己动手,对不对?你的缝尸技术那么强,给她恢复原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我是认真的,你来缝尸,给她换一张全新的人皮!”陈潇漪一字一顿地说,“缝尸的要领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如何摆阵刘师傅也全都教过你,所以必须得你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你真的想玩死我们?”我恳求道:“大姐,我和肥仔都还没娶妻生子呢,就算你想玩死我,也别拉上肥仔啊,你看那陈老爷眼睛一瞪就跟要吃人似的,他家大业大,肯定说到做到,他会雇人弄死我们的。再者,你就不为你自己考虑考虑?若是因为我的失误而葬送了性命,多不值当啊!”
“没用的废话不必多说,反正这缝尸铁定你来做,我绝不会插手。你若不做,现在就会死,你自己看着办吧。”陈潇漪态度坚决,看来是下了狠心了,无论我如何劝说,都只得到一个结果,那就是由我来缝尸。陈潇漪看二愣子也凑了过来,就让我闭嘴别再说话,免得泄露她会缝尸的事儿。二愣子关切地问我:“峰子,你能不能行?”
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因为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峰子”,而且非常不习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以前肥仔都是称呼我“新来的”,这会儿多了个称呼“峰子”,我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因为“峰子”和“疯子”听起来傻傻分不清楚。
肥仔看我们三个人都集中在一块儿商讨大事,也不愿落下,就小跑过来,“怎么样,新来的,能恢复她的原貌吗?你不是得了刘师傅真传嘛,应该没问题的吧?”
“你说呢?”我愤愤不平道:“我到现在为止,就只缝过女尸的眼睛和腹部,而且缝合完还是很粗糙的那种,让我给她重新换一张人皮缝上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怕被陈老爷听到,所以声音不敢说得太大声。不过我知道,院子里的人都在等着看我怎么给她还原样貌。
其中有人说道:“都烧成这样了,能恢复吗?”另一个人喃喃说:“听说殡仪馆里有个挺厉害的人,能缝尸,叫刘什么来着,十年前……哦,对了,十年前也发生过类似的诈尸案,当时就是那位姓刘的师傅给摆平的。”
陈潇漪说:“你都听到了吧,那时候的刘师傅也才刚学缝尸,跟你的情况差不多。同样是初学缝尸的缝尸匠,他能做到,为什么你做不到?”陈潇漪未免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小学文化水平的人怎么能跟刘师傅相提并论呢。“正所谓出名要趁早,你没多少时间可以磨蹭。”
不用她提醒我,我知道自己签署了生死契约,再活不了十五年。我吩咐肥仔跟我一块儿去把那女尸先抬上运尸车再说,毕竟缝尸需要专业工具,我又没有随身带着那个工具箱,必定得把女尸抬回殡仪馆缝合。陈潇漪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把手里的那件红色旗袍递给她,此刻我才想起来还没毁掉旗袍,她一接到旗袍,就连着“咔嚓”、“咔嚓”几下把旗袍剪了个稀巴烂。
陈老爷见状又是一阵大怒,吼道:“你们搞什么东西?竟然剪掉我花高价买回来的旗袍?”
“你女儿是被这件旗袍害死的。”陈潇漪说着将剪刀和旗袍碎片扔在地上,不理会陈老爷的咆哮。二愣子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就替她解释道:“那件旗袍中藏着怨灵,如果不毁掉,所有穿过这件旗袍的人都会死。”
陈老爷应该是信了,他说道:“你们什么时候能恢复我女儿的样貌?”
“